序 言

修士大司祭索福罗尼(1993年去世)的著作叙述了他的老师、现代伟大的圣徒之一、我们的同胞——希腊圣山大圣衣修士息庐安(卒于1938年)的生活与精神业绩。息庐安被君士坦丁堡东正教会和俄罗斯东正教会编入圣徒之列。圣息庐安一生在修道院里所作的笔记都包含在该书的.

本书对不太好懂的词作了注解。

关于上帝的启示说:“上帝就是爱”,“上帝就是光,在他毫无黑暗”(约安书信一/约壹/若一4:8; 1:5)。

我们这些尘世之人是多么难以赞同这个观点。之所以困难,是因为我们的个人生活以及我们周围的世间生活所见证的,更加确切地说,是一种相反的情形。假如我们大家临终前能够跟约伯一起痛心地认识到:“我最好的想法、我心中的财富都已破碎......我的日子已经过了;阴间将成为我的家......那么,我的指望在哪里呢?”,还有,自青年时代起我心中一直默默地却又热切地寻找着的指望“谁能看见呢?”(伯17:11-15)。那么,事实上,这种父爱之光究竟在哪里呢?

基督本人证明,上帝认真地思索着自己所造之物,他连一只小鸟也没忘掉,他甚至对小草的布局也很关心,他对人更是关心无比,“就是你们的头发也都被数过了”(玛特泰福音/太/玛10:30)。

然而,这个细致入微的上帝到底在哪里呢?我们所有的人都被世界上无法遏止的恶的猖獗势头所压倒。数百万的生命,经常是刚刚开始的生命,在刚刚意识到生命以前,就被极其残酷地毁灭了。

那么,为什么还要创造这些生命呢?

 现在,灵魂饥渴地寻找着与上帝的相遇,想告诉他:你给我生命的目的是什么呢?......我的生命中充满了苦难,黑暗笼罩着我,你为何躲着我?......我知道,你是高尚的,但是为什么你对我的苦难这么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和无情?

我对你真的不明白。

世上曾经有一位精神力量巨大无比的男子汉,他的名字叫西面。他带着不可遏制的哭泣长久地祈祷着“请保佑我”。但是,上帝却不听他的。

他这样祈求了好几个月,精神力量枯竭了,人也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大声疾呼:“你是哀求不到的!”伴随着这些话语的出口,他那因绝望而疲惫不堪的心灵又受到了折磨。突然,他瞬间看到了活的基督。火焰遍布了他的整个身心,力量是那样的强大,如果这一景象再持续一瞬间,他就会死掉。此后,他永远不能忘记基督那无法表达的、谦卑的、充满了无限爱的、欢乐的、洋溢着不可捉摸的世界的目光。于是,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他不断地证明,上帝就是爱,是无限的、不可捉摸的爱。

 我们将要讲述的就是他,这位上帝爱的见证人。

 自神学家约安时代至今,在19个世纪的历程中,已经出现了一大批这样的见证人。然而,这最近的一个见证人对我们来说之所以尤其珍贵,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同时代人。希望得到信仰的可视特征,否则就会在期盼中精疲力竭——这种愿望,这种完全自然的愿望在基督徒中属于十分常见的现象。而阐述很久以前出现的奇迹,在他们意识中简直是一个上帝话。这就是今天复现这种见证之所以重要,这个新的见证人对我们来说之所以难得的原因所在。在他身上,我们信仰中最宝贵的东西能够充分地得以体现。我们知道,正如相信古代教父的人很少一样,相信他的人也只占少数。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他的见证站不住脚,而是因为信仰要求建立业绩。

我们说,在基督教1900年的历史长河中,出现了整整一批基督之爱的见证人。然而,在这广漠无边的人类海洋中,这样的人又是那样的少,那样的稀贵。

这类见证人十分稀贵,因为没有比为爱而奋斗和建立业绩更困难、更痛苦的事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没有什么比爱的见证更可怕,没有比爱的传播更崇高的了。

不妨回顾一下基督的生活。他来到世界上的目的是向人们传播永恒的上帝性生活的福音。他通过普通的人类语言,以爱上帝和近人这两个训诫向我们传授这些福音。从这些福音的叙述中我们得知,他曾经经受了魔鬼的诱惑。为了引导基督哪怕是在某些方面违背这些训诫,进而从他那里夺走向人类传播训诫的“权利”,魔鬼用尽了花招。试看一看,旷野里发生了什么(马太福音第4章;路加福音第4章)。从基督的回答中我们看出,那里正在为第一个训诫,即爱上帝的训诫而进行着斗争。魔鬼用令人无法接受的歹毒环境包围了这一斗争中的胜利者——前来传道的基督,多方跟踪他。但是,纵使魔鬼这样使用招术,其目的也没有达到。基督承受了最后的打击:学生-使徒的出卖,接受恩惠的人们普遍地离开他并疯狂叫喊“钉住他,把他钉在十字架上”。即使在这种场合下,基督的爱还是取得了胜利,正如他本人所坚决证明的那样:“任你们胆大妄为,我战胜了世界”。还有:“撒旦在活动,而我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样,魔鬼没能剥夺他向世界传播新训诫的权利。我主胜利了,他的胜利是永恒存在的,任何时候,任何人以及任何事物都不能抹杀这种胜利。

耶稣基督无限地爱世界,这种爱让长老息庐安亲身感受到了。作为对上帝之爱的报答,他爱上了基督。他在不同寻常的苦行业绩中度过了多年时光,目的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和任何事情剥夺他所得到的恩赐。并且,在临终前能够像伟大的保罗那样说出这样的话:“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上帝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致罗马人书8:35-39)。

仔细琢磨使徒保罗的话,我们就会明白:他是在经历了这些磨难之后才这样说的。数个世纪的经验证明,每一个跟随基督走的人都在经历多种磨难。长老息庐安也是沿着这条道路走的。

圣长老——大圣衣修士息庐安在希腊圣山上的俄罗斯苦难圣徒潘杰列伊莫恩修道院潜心修行了46年,我们与他在这所修道院相处了14年左右。在长老生命的最后岁月,即从1931年到他去世那天(1938年圣架月11日/924日),人们请求我们为他写行传。对于无才又无“写作”经验的人来说,这个任务并不轻松。但是,我们还是决定要写。因为我们深信:历史赋予了我们这样的使命,让我们向人们讲述这位对于斗士们来说非常伟大的人物。

 从内容上看,本书所针对的读者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基督教苦行业绩的那一小部分人。因而,我们所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文学艺术方面,而是尽可能准确地刻画长老的“精神肖像”。

在同他交往的过程中,我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他那以个人“益处”为唯一目的的精神面貌所吸引。我们从来没有产生过为他作传的想法,因为那些自然应当引起传记家们感兴趣的许多东西,我们并不熟悉。对于许多事情,我们必须保持沉默,因为这些事情与当今还健在的人有关。我们只是在这里列举了长老生活中数量不多的事实。这些事实或者是他本人在各种场合与我们私人交谈时讲述的,或者是我们从长老的朋友们——圣山的其他大圣衣修士那里听到的。我们认为,虽然本书有关他的外部生活的信息不多,但这还不能算作我们这本书的本质缺陷。对于我们来说,更为重要的任务是:向那些没有机会直接同他进行亲身交往的人们勾勒出长老的精神面貌。如果我们完成了(哪怕只是部分地完成了)这一重要任务,我们就会感到欣慰。在我们所能够评论的以及我们曾经接触过的人之中,他是我们生活旅途中所遇到的唯一不持偏见的人。现在,当他已经与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他展现给我们的仍然是一位超乎寻常的精神伟人。

当我主生活在世上时,在人们的眼里,他在肉体里谦卑的显现掩盖了他那真正高大的上帝性形象。只有当我主升天及圣灵降临时,基督的上帝性才向门徒和使徒的睿智目光敞开。在长老息庐安这里,发生了类似的现象。在活着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普通和平易近人。即使我们对他充满了敬仰,我们意识到了这个人的伟大和神圣性,我们仍然不能体会到他的全部伟大。只有现在,当我们在自己的生涯中数十年来再也遇不到任何一位与他相同的人时,我们才带着迟到的惋惜开始理解这个人的真正伟大之处。承蒙不可理解的上帝明之恩,我们才有幸如此近地认识了他。

修士司祭 索福罗尼

童年和青年时代
   

  表面上看,圣长老息庐安的一生不大惹人注目。在达到应征入伍的年龄以前,他过着俄罗斯贫苦农民的生活。后来,在军队下层服兵役。再后来,在长达46年的岁月里,他一直过着普通修士那种单调的修道院生活。

修道院的记事簿对他作了如下记载:大圣衣修士息庐安神父;俗名西面·伊凡诺维奇·安东诺夫坦波夫省列别佳斯基县绍夫斯基乡村农民。1866年出生;1892年来到希腊圣山,1896年削发作修士;1911年接受苦行戒律。在磨坊中、在卡拉马列伊领地希腊圣山外的修道院地产)、在老纳格尔诺鲁希克以及在管理部门,作过多种活计。1938年圣架月11日/924去世。

从“出生”到“去世”都很清贫,这没什么可说的。至于谈及人在神面前的内心生活,这可是一件不知分寸和大胆妄为的事。在茫茫的大千世界中,打开一个隐藏在“深处的”基督徒的心扉——这近乎是一种亵渎神圣的行为;然而,我们深信: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这位以人间胜利者的身份离去的长老感到畏惧了,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会打搅他在神那里的长眠了。有鉴于此,我们允许自己对他那异常丰富的,威严而伟大的一生作点滴讲述。这里所涉及的只是那些与神性生活相关的少数片段。

对于每个人来说,精神斗争的舞台首先是自己的心灵;每一个喜欢贴近自己心扉的人都很欣赏先知大卫的话:“人贴近(你),心紧紧地跟随(你)”(圣咏62:9/诗篇63:8)。真正的基督生活是在内心深处度过的。这种生活不仅在旁人眼里,甚至对于这颗心的载体来说都是隐蔽的。谁走进这个神秘的宫殿,他就一定能够在这种神秘的存在面前感受到一种不可言状的惊诧。谁以全部智慧致力于探索人的内心直觉,他就会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透彻地考查自己生命的全部内容是不可能的,他就会意识到掌握内心精神生活的全过程是不可能的。因为心灵深处所接触的,是一个没有过程的存在。如此看来,这本传记似乎向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任务:描述一位伟大苦行者的内心成长过程。

不,我们是不会给自己提出一个胜任不了的任务的。我们只是涉及他的生活中那些我们比较熟悉的阶段。此外,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我们认为,进行学术性心理分析的想法是欠妥的,因为在神起作用的地方,科学是没有用场的。

从长老漫长的一生中,我们清晰地记下了那些反映他的内心生活和“历史”的标志性事实。第一个事实在时间上属于他的早年时期,即4岁以前。像许多俄罗斯农民一样,他的父亲对朝圣者热情款待。一次,在一个节日里,他十分高兴地请来一位书贩到家里坐客,希望能从他——这位“知书”者身上了解到一些新鲜而有意义的东西。因为他为自己的“黑暗”所折磨,非常渴望知识和文化启蒙。在家里,他以茶和饭来招待客人。小西面以孩子般的好奇看着他,仔细地聆听着他们的交谈。书贩向父亲证实:耶稣不是上帝,上帝根本不存在。“上帝,哪儿有神?”——这句话格外引起西面的注意;于是他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走遍各地去寻找神”。客人走后,小西面对父亲说:“你在教我祈祷,他却说神不存在。”父亲回答道:“我原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原来却是个傻瓜。别听他的。”

然而,父亲的话并没有消除孩子心灵深处存有的疑虑。

许多年以后,西面长大了,成为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他在距村庄不远的特鲁别茨科伊公爵的领地上干活。他的哥哥在那里承包了一些建筑活。他们以劳动组合的形式干活;西面作细木工。在这个劳动组合中,有一位乡村婆婆作厨娘。一次,她去作祷告,顺便还为著名的苦行者——隐修士约安·谢泽诺夫斯基)扫了墓。回来以后,她便讲述这位隐修士的圣徒生活。还说,在他的墓地经常出现奇迹。一些在场的老人也证实确有奇迹出现。大家一致认为,约安是一位圣徒。

听了这些交谈,西面想:“如果他是圣徒,这就意味着神与我们同在,我也就不需要走遍全球去寻找神了”。这种想法为一颗幼小的心灵点燃了热爱上帝的火焰。

这是一个令人吃惊的现象:从4岁到12岁,孩子的心灵中保持着从书贩那里听到的想法;这种想法折磨着他,并且一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同时,这种想法又以一种奇怪的、似乎是幼稚的方式得到了解决。

自从西面感觉找到神以后,他的全部智慧都用在了对上帝的记忆上,他多次哭泣着对神祈祷。这时,他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并且开始倾向于修士生活。正如长老自己所说的,他开始以一种爱戴的目光看待公爵家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儿们。这是一种对待姐妹的感情,不含有欲望的成份。以前,她们的形象曾经让他动心。当时,他甚至请求父亲让他去基辅洞穴修道院,结果遭到父亲的断然拒绝:“先服完兵役,然后才可以自由地去那里”。

在这种不寻常的状态中,西面度过了三个月的时光。后来,他又摆脱了这种生活方式,又开始与同龄人交往,与女孩们到村外玩,喝伏特加,拉手风琴,生活方式基本上同其他农村小伙儿没有区别。

年轻、英俊、健壮且当时来说较为富裕的西面开始享受生活。在村里,由于他为人随和、性格活泼而深受人们的喜爱,姑娘们则把他看作是令人羡慕的未婚夫。他自己也迷恋上一位姑娘,并且在提及结婚事宜以前,在一个深夜,他们之间发生了“世俗人所做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天早晨,当他与父亲一起干活时,父亲问道:“孩子,昨天你去哪儿啦?我一直在为你挂心。”

父亲这句简短的话铭记在西面的心中。后来回忆此事时,长老说道:“我还没有达到父亲的水平。他目不识丁,甚至在读‘我们的父’时都会出错,将‘如今 ’错说成‘德涅斯齐’,在教堂里跟着听觉背诵经书。然而,他却是一个谦卑而有智慧的人”。

他们的家庭人口很多:父亲、母亲、五个弟兄和两个姊妹。他们在一起和睦相处。达到成年的弟兄们同父亲一起劳动。在秋收季节,有一次该轮到西面在田间做午饭了,那是一个星期五;他忘记了这个日子,于是煮了些猪肉,大家吃了。半年以后,在冬天的一个节日里,父亲微笑着对西面说:

“孩子,你还记得在田间给我们吃猪肉的事吗?要知道那可是个星期五;我吃它时,感觉像吃了死畜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孩子,我不想让你难堪。”

长老一边在父亲的家中讲述这类故事,一边补充道:

“这正是我想要的长辈:他从来不发火,总是那样平稳和温和。试想,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纠正我的错误而又不让我难堪,他忍受了半年的时光。”

长老息庐安体态膘悍,下列生活片断能够证明这一点。

这事发生在服军役以前,当时他很年轻。那是复活节的一天,用过丰盛的肉食午饭之后,弟兄们都到各处串门去了,他留在了家里,妈妈建议他吃个煎蛋;他没有拒绝;妈妈又给他煮了满满一铁锅,约有50个鸡蛋,他又全部吃掉了。

那些年,他与弟兄们一起在公爵特鲁别茨科伊的地产上劳动。节日里有时去下馆子。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形:一个晚上,他能喝下了“四分之一桶(3公升)”伏特加酒却没有醉。

一个春寒料峭的时节,他坐在大车店里。一位住宿的客官打算回家,去解马栓,但不久又回来了,说:

“真倒霉!本应出发了,却又不能走了,马蹄子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马怕疼,不让敲掉。”

西面说:

“走,我给你帮个忙。”

在马厩里,他搂住马的脖子,抚摸着马的脖颈,对农人说:“把冰敲开吧。”马一直站着,丝毫没有动弹;农夫敲掉马蹄子上的冰,解开马栓便赶路去了。

西面能空手端起盛满菜汤的铁锅,然后再把它从炉子上放到劳动集体的饭桌上。他能将厚厚的木板一拳打碎,能举起很重的东西,他对炎热和寒冷具有非凡的承受力;他能吃一点儿饭就干许多活。

然而,这些后来充当了非凡业绩之源泉的力量,在当时却成了他最大的罪孽之源。为此,他经历了非同寻常的告解。

有一次,村里过建堂节。当全村人正兴致勃勃地坐在自己的小屋旁聊天时,西面和一个同伴沿着村里的大街拉手风琴。迎面走来弟兄二人,他们是村里的鞋匠。哥哥人高马大,特爱惹事,醉熏熏的。当他们走到对面时,鞋匠戏谑地去夺西面手中的手风琴;然而西面却提前将手风琴转给了自己的同伴。西面站在鞋匠的对面,劝他“走自己的路”。但是,那个人看来是想显示自己比村里的所有小伙子都健壮,要知道今天村里所有的姑娘都出来看热闹了,便向西面扑去。这就是长老自己讲述的下一个故事:

“起初我想让他。但突然我感到这样做很丢份儿,因为姑娘们将会嘲笑我。于是我朝他的胸部猛打过去。他飞出了好远又重重地、仰面朝天地摔倒在路中间,嘴里流着白沫和鲜血。大家都吓坏了,我也害怕了。我想,我把他打死了。我呆在那里发愣。这时他的弟弟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向我砸来。我避过去了,石头砸到了我的腰部。于是我冲他嚷道:‘你是不是也想有这样的下场?’,便向他扑去。但是,他跑掉了。鞋匠在等上躺了好久,人们跑过来帮助他,用冷水为他洗擦。从他倒下到趴起来大约不下半个小时。后来,人们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他送回家。他病了两个月左右。庆幸的是,他还活了下来,而我却一直提心调胆的,鞋匠的弟兄们带着自己的同伴每天晚上都拿着木棍和刀子在胡同里等着我,是神保全了我的性命。”

这样,在他早年生活的喧嚣中,神向他发出了走入修道院生活的第一声呼唤。接着,选中他的神又几次向他显灵。

有一次,在发生过不轨行为后,他打了个盹。半睡中,他感到有一条蛇从他的嘴里钻进了肚子里。他心里一阵难受,便醒了过来。这时,他听到了这样的话:

“你在梦中吞下了一条蛇,感到很不舒服;我看到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同样不好受。”

西面谁也没有看见,他只是听到了带来这些话的声音。这种声音是那样的甜、那样的美,这完全是一种不寻常的声音。这种声音发出后,在轻柔和甜美的同时,还产生着一种明显的震撼效应。长老深信,这是圣母本人的声音。直到生活的终结,他都在感谢圣母,是她不忌前嫌,亲临赐福并将他从堕落中拯救出来。他说:

“现在我看到了我主和圣母是如何怜惜人们的。请想一想,圣母从天上来劝导我这个身处罪孽之中的年轻人。”至于他没有蒙恩看到圣母,他认为原因在于自己身处不洁状态中。

服兵役前夕发生的第二次召唤对于未来道路的选择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召唤所带来的第一个后果是使他在生活中改邪归正。西面对自己的过去深感羞愧,他开始在神面前告解。曾经产生过的服完兵役进修道院的念头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一次他的信心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在他心目中唤起了一股强烈的负罪感,由此他对生活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这种变化不仅在他的个人活动和行为中,而且在他与人们极其有趣的交谈中都表现出来。遗憾的是,我们只能出讲述那些较为清晰地保留在我们记忆中的个别片断。

  在一个节日里,村里跳起了环舞。西面看到同村的一个农夫边拉手风琴边跳舞。他把这位农夫叫到一边,问道:

“斯杰潘,你怎么能又拉又跳呢?你不是打死过人吗?”

  此人曾在醉酒斗殴中打死过一个人。这时,那人将西面叫到一旁,对他说:

“你知道吗?在坐牢的时候,我经常向神祈祷,于是神原谅了我。因而,我现在能够安稳地在这里玩。”

  曾经在不久前差点把人打死的西面明白了:能够向神请求恕罪。进而他理解了那位同村人——一个被宽恕的杀人犯的平静。这件事既清晰地描绘出俄国农民明显的罪孽意识和强烈的负罪感,又体现了他们深刻的宗教直觉。

  西面的另一位同村人认识了邻村的姑娘。那姑娘由于他而怀了孕。西面发现,这个小伙子对此事漫不经心,便劝他同姑娘结婚,对他说:“不这样做便是犯罪”。小伙子好长时间不同意西面的观点,他并不认为这是犯罪。然而,西面还是说服了他,于是他照西面说的做了。

 听完长老亲口讲述这段故事,我们问他,为什么他本人没有娶这位他认识的姑娘为妻。他答道:

“在我打算出家去修道院的时候,我经常请求神为我安排生活,让我平静地实现我的愿望。神应我的请求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在我当兵的那段时间,一位面包贩子来我们村推销面包。他在环舞中看到了这位姑娘,发现她漂亮、苗条、会唱歌,又很活泼,于是就爱上了她并且最终娶了她。他们生活得很幸福,还生了许多孩子。”

 长老热切地感谢神听从了他的请求。然而,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罪孽。

服兵役时期
 

 

西面是在彼得堡禁卫军的工兵营里服军役的。为活生生的信仰和深刻的负罪感所驱使,即使在服役期间,他一直没有间断对上帝的祷告。

在军队里,他作为一名服从命令、稳重和品行端正的士兵受到人们的喜爱。在战友中间,他是一位诚实可信而又讨人喜欢的朋友。况且,士兵们弟兄般地和睦相处——这在俄国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在一个节日前夕,他与营里的三个禁卫军人一起进了城,顺便进了首都的一家大酒馆。那里灯红酒绿,音乐声不绝于耳。他们订了一桌带有伏特加酒的晚餐,愉快地交谈起来。其中,西面最沉默。一位战友问他:

“西面,你一直沉默不语。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坐在酒馆里吃饭,喝伏特加酒,听着音乐还说说笑笑,而阿索斯(Афон)山上现在正在进行夜间礼拜呢,人们整夜都将祈祷。那么,我们之中谁将在最后的审判中做出最好的回答呢,是他们还是我们?”

 这时,另一位战友说:

“西面是什么人哪?我们在听音乐,在娱乐欢笑,而他的脑子却想到希腊圣山和最后的审判上去了。”

“而他的脑子却想到希腊圣山和最后的审判上去了”——那位禁卫军人对西面的评价不仅适用于当时,即他们坐在酒馆里的那个时刻,而且还适用于他服兵役的整个阶段。顺便说一下,他对希腊圣山的思考还表现为,他曾经几次往那里寄钱。有一次,他从工兵营夏天住宿的乌斯季伊若尔斯基营地出来,到戈尔彼诺村的邮局去向希腊圣山汇款。在回来的路上,即距戈尔彼诺村不远的地方,迎面跑来一条疯狗;当狗已经逼近他并向他扑来时,他惊恐地说道:“上帝,请您保佑我。”这简短的祈求刚刚出口,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立刻将狗引向了一旁,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狗绕过西面,跑到村里,对人们和牲畜做了许多坏事。

  这件事给西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活生生地感觉到同保护我们的神接近,越来越强烈地迷恋于对上帝的记忆。

  还在服役期间,他的劝告的正面影响已经发挥了作用。在连队营地中,他遇到了这样一位士兵:虽然服役期已满,却非常忧愁地低着头,坐在床上不走。西面走近他说:

“你怎么这么忧伤地呆在这里,而不像其他人那样?服完兵役要回家了,该高兴才是啊!”

  “我收到了家人的来信。”士兵说道:“信中说,我老婆最近生产了。”

他沉默片刻,摇着头,带着侮辱、委屈和愤恨交加的腔调小声说道:“真不知道,我拿她怎么办......唉,怕呀!......所以,不想回家啊!”

  西面平静地问:

“这期间你到那种场合去过多少次?”

 “嗯,去过多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答道。

“瞧,你不是不能容忍人家吗?”西面对他说:“你想过没有,她好过吗?......你什么事也没有,因为你是男人,而她因为一次就会生孩子......还是想一想你去的地方吧!......你在她面前比她在你面前更有愧......原谅她吧 ......回到家里,把那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你就会发现,一切都会好的......

 几个月过去了。西面收到了那位士兵的感谢信。他说,当他走近自己的房子时,他的父母亲已经闷闷不乐地在迎接他了。妻子呢,胆怯而窘迫地站在房子旁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自从他与西面在兵营里谈话以后,他的心已经轻松了。他愉快地同双亲打招呼,愉快地走近妻子,吻了吻她,将孩子接过来,也吻了一下。全家都很高兴,进了屋,后来又去村里探望了亲朋好友。不论到哪儿去,他都抱着那个孩子,大家都觉得很高兴。此后,他们一直和睦地生活。

  士兵在信中感谢自己的朋友西面为他提出了好的劝告。不能不承认,这个劝告不仅确实很好,而且是十分明智的。如此看来,甚至在年轻时代,长老息庐安就已经清楚地认识到,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的过错——这是人与人之间和平相处的必要条件。

  结束服役以后,西面在获准回家的前夕,跟营里的一名文书一起到喀琅施塔得的神父约安那里去请求祈祷和祝福。他们没有见到喀琅施塔得的神父约安,于是决定留下一些信件。文书以娟秀的字体留下了一封充满了智慧的信,西面则只写了几句话:

“尊敬的神父,我想出家做修士,请您为我祈祷,保佑我,别让世人阻拦我。”

回到彼得堡兵营以后,按照长老的说法,自第二天起,他已经感觉到周围“回荡着地狱般的火焰”。

离开彼得堡,西面便回了家。他在家里总共呆了一周。人们很快为他收拾好铺盖和去修道院的其它赠品。他告别了大家,便去希腊圣山了。然而,自从喀琅施塔得的神父约安为他祈祷的那天起,“地狱般的火焰在他身边到处燃烧”并且从未停止过:火车上、奥德萨、轮船上,甚至在希腊圣山的修道院里、在教堂里,无处不在。

来到圣山
 

  1892年秋,西面来到了圣山  ,进入了苦行圣徒潘杰列伊莫恩俄罗斯修道院。从此,开始了新的苦行生活。

  按照希腊圣山的传统,新来的见习修士“西面见习修士”应当过几天清静的生活,以便回想自己一生的罪过,并且书面将它们陈述出来,向听告解的神师诉说。地狱般的折磨使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可遏止的炽热告解感。在行告解礼时,他想将压在心里的一切都倾诉出来,以便获得解脱。因此,他有准备而又十分惊恐地、丝毫不为自己辩护地交待了他一生中的全部作为。

  听告解的神师对西面见习修士说:

“你已经在神面前告解了一切罪过。要记住,你的这些罪过得到了原谅......现在,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和平地生活并且知足吧,我主将你带到了这个摆脱地狱之苦的港湾。”

  听到长老——听告解的神师说,他的所有罪过都得到了宽恕,按照神父的说法“安宁地生活并且知足吧”,西面见习修士那颗普通而坦诚的心充满了喜悦之情。没有经验的和幼稚的他还不懂得,苦行者即使在欢乐时也需要克制。因此,立刻失去了那种在拜访喀琅施塔得的约安以后一直存在他内心的紧张情绪。在松懈状态下,他受到了淫荡放纵的袭击并且停留在欲望为人勾勒的诱惑型生活方式上。意念告诉他:“到世间娶亲还俗吧!”

  在见习修士独处时,他经历了哪些过程,我们不晓得。当他去告解时,听告解的神师告诉他:

“永远也不要接受意念,它一过来,就立刻把它赶走。”

 削发为西面见习修士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心理断层,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为一种强烈的负罪力量驱使,他又感到自己处于地狱般的火焰之中。于是,决定不间断地祷告下去,直到神保佑他为止。

  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一时间的快乐,在告解礼上得到宽恕以后,他又同意念进行碰撞。当他意识到,他又一次让圣母伤心以后,这件事震动了他的心灵。他想,他已经到了摆脱地狱罪恶的港湾。然而,突然又出现了在这里毁灭的可能性。

  意念中的“堕落”促使西面见习修士一生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关于他清醒的程度我们可以这样来判定:自听告解的神师告诉他“永远不要接受意念”这句话之日起,在46年的修士生涯中,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一次放荡的邪念。多年来一直没学会的那些东西,在学完第一课以后,他便全部掌握了。通过这件事,他的真正聪明才智得到了体现。正如古希腊人所说的:“聪明人不会两次犯同样的错误。”

  悔悟的强烈痛苦成为他进行新一轮斗争的导火索。意念暗示:

“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吧,穿上破旧的衬衫就会得救。”

“好吧,”西面说,“我去请求修道院长为我祝福。”

“不要去那里,修道院长不会为你祝福的。”意念说。

“你刚刚将我从修道院中赶到世间,”西面答道,“现在,你又将我赶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如果修道院长不祝福,这就说明你并没有把我往好道上引。”于是,他内心深处果断地决定:

“为了赎罪,我宁肯死在这里也心甘”

西面见习修士步入了希腊圣山修道院数世纪以来形成的苦修轨道。这种生活充满了对神不间断的记忆:单独在修行间中祈祷;长时间地在教堂中作祈祷;斋戒和彻夜祈祷;经常行告解礼和圣餐礼;诵读经书,劳动,见习做勤杂务。一个在现代知识人士看来普通而又涉世不深的他,像其他修士一样,确切地说,通过与周围环境的有机融合而不是口头的功课学会了一种新生活。修道院长、听告解的神师和长老们的口头训诫大都比较简短并且通常带有正面指导的性质,即指导他应当做些什么以及怎样做。

  对于新的见习修士来说,训诫就属于这样一门课。因为修行间的祈祷首先应当伴随着一连串的“耶稣祷文”而完成。多次对耶稣圣名的呼唤对于西面见习修士的心灵来说,无疑是一种安慰。他了解到,这种祷告非常方便,可以随处进行,可以在任何工作和环境下进行。而且,在教堂祈祷中,这种祷告能够很好地得到遵守。不仅如此,当没有机会去教堂时,这一祷告则能够代替教堂祈祷。对此,他感到十分高兴。他是那样热切而频繁地进行祈祷,因为他的心灵经历过痛苦的折磨,因而更强烈地渴望上帝的拯救。

  这种情况持续了不长时间,总共约3周。一天晚上,当他对着圣母像祈祷时,祷告进入了他的心灵并开始不分昼夜地自动地进行。然而,当时他并没有领会到他从圣母那里获得的神赐是多么伟大和珍贵。

  西面见习修士宽容、厚道而谦卑;因为他劳动勤恳,性格又好,在修道院中他深爱人们的喜爱和赞扬;他本人也感到很舒心。这时,意念又走近他说:“你生活得很圣洁;进行了告解,你的罪过也得到了宽恕;你一直在不停地祈祷;见习杂务劳动也完成得很出色。”

  由于经常性的和虔诚的祈祷,他的心灵间或感到了一些安慰;于是意念对他说:“祈祷就应当获得拯救;如果你在天堂中既没找到圣父,也没找到圣母,没有找到那些你所爱的人,那么,对于你来说,那里谈不上任何欢乐。”

  在意念的作用下,见习修士的心动摇了,一种焦虑感潜入了他的心灵。然而,由于经验不足,他尚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深夜,他的修行间里充满了奇怪的光。这种光甚至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内脏。意念告诉他:“接受吧,这就是赐福。”然而,见习修士这时感到很窘迫,他感到疑惑不解。即使在这件事以后,祈祷一直在他的心里发挥着作用。然而,痛苦感却远离他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祷告时,欢笑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用拳头使劲地敲打着额头;欢笑声消失了,但告解感却一直没有回来。祈祷便在一种没有痛苦的状态下进行。这时他明白了,自己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

  在看到这种奇怪的光以后,开始有魔鬼在他身边出现。然而,幼稚的他却“像跟普通人一样”同它进行交谈。逐渐地,魔鬼的侵袭加强了;有时它们还对他说:“你现在是圣徒。”有时却说:“你没有得救。”一次,西面见习修士问魔鬼:“您为什么跟我说的前后不一致,时而说我是圣徒,时而又说我没有得救?”魔鬼戏谑地回答:“我们从来不讲真话。”

  魔鬼的诱导变幻莫测,时而把他捧到天上,时而又将他贬到永恒的毁灭之深渊。这种变幻压迫着见习修士年轻的心灵,将他带到绝望的境地,他极其努力地进行着祈祷。他睡觉很少,时断时续。身体强健的他—— 一位真正的骑士不是睡在床上,而是彻夜站着或坐在小凳子(没有后背)上祈祷;每当疲劳时,他就坐着眯上15-20分钟。随后,又站起来,接着祈祷。总之,一昼夜他只睡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觉。

  他的第一次“见习杂务劳动”是在磨坊里干活。那是希腊圣山上俄罗斯修士生活的繁盛时期。修道院的规模不断扩大,它几乎变成了荒野中的城市。见习修士的数量达到了近两千人,而参观者和朝圣者则数以百计地从俄国赶来。他们经常长期地逗留在修道院大旅馆里。因此,磨坊里的劳动并不是小活计。西面见习修士正是在睡觉这么少、这么节食,这么不间断地祈祷并且时常伴有深刻而强烈的绝望感的情况下,出色地完成这一繁重的见习劳动任务的。在这里,每天他都要搬运许多大袋的面粉。

  随着岁月的流逝,魔鬼侵袭的痛苦在逐月递增。年轻见习修士的精神力量开始衰落,他的刚毅也到了限度;毁灭和绝望的恐怖与日剧增;看不到希望的可怕心理越来越频繁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身躯。只有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才会明白,任何人间的勇气和刚毅,任何人间的力量都抵不住同精神世界的斗争。西面见习修士开始沮丧了;他已经濒临绝望的边缘。一次,在一个晚祷的前夕,他坐在自己的修行间里想:“祈求神是不可能的。”受这一想法的支配,他感到一种完全被抛弃的感觉,心跌入到地狱般折磨和痛苦的深渊中。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

  那一天,在作晚祷的时候,在磨坊内的圣先知伊利亚教堂里,即放有当地救世主圣像的皇门右侧,他看到了活基督。

  “主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年轻的西面面前。他的整个存在,整个身躯都充满了圣灵赐福的火光,这是一种神以自己的降临而带给人间的火(路喀福音/路加12:49)。

   由于看到了这些,西面显得很疲惫,而神却隐去了。

   我们无法描述当时他所处的状态。只是从圣长老口中和记述中得知,当时神光照亮了他。他被从这个世界上带走,然后,由圣灵举到了天上,在那里他听到了一种非语言所能表达的话语;那时他从上面获得了新生(约安福音/约/若1:13; 3:3)。宽容一切的、饱含着无限爱的、快乐的基督以自己谦卑的目光将整个人都吸引到自己一边,然后隐去。他以上帝爱的甜蜜将这个人的灵魂提到世间形象以外的神性直觉之中。

  在主向见习修士西面 —— 一个普通而且完全直接的人显灵的过程中,还有一点颇引人注目,那就是:他“立即认出了”向他显现的基督和在他里面发挥作用的圣灵。在自己的叙述中,他不断重复这样的话,即:他是通过圣灵认识上帝的,他是在圣灵之中认识上帝的。他还重申,当主本身向心灵显现时,心灵不可能在主里面认不出自己的创造者和神来。

  可以肯定地说,地狱的火焰,地狱的折磨,基督在见习修士西面身上的提前显现以及神光对他的照耀——这一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本质上都是玄妙而不可理解的东西。精神的人所看到、所感受到的一切以及他的全部体验,对于非精神的人来说,是极不理智的,是病态心理状态的产物。由于没有对精神世界的亲身体验,他会否认他没有认知的一切事物。潜在地,任何人都可能被召唤到完全的精神生活之中。但是,经常性地将意志转向物质世界,转向肉体和心理感受,会导致许多人体态发达,甚至达到无力认识精神理念的地步。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形:有收音机的人在大气层中寻找波长。与此同时,没有这种东西的人,则全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基督教苦修士的精神生活是奇怪而不可理解的。我们从中看到了各种矛盾的交织、魔鬼的侵袭、神的挽留。一方面是地狱死亡和苦难的黑暗,另一方面是神的出现和没有开端的存在的光明。

  这一切都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每个人都是一个不会复现的独特现象;第一位苦行者的道路也是不会复现的,是独特的。但是,所有的人在按照这样或那样的特征努力对各种现象进行分类时,是在下列情况下分类的。

   在基督教过去的岁月里,教父们在基督教精神生活的延续性方面经历了三种或三个类型。

  多数人属于第一类。他们以较少的赐福接近信仰,终生都在保持温和信仰的状态中度过。只是在临终时,由于受到痛苦折磨,才在较深的程度上认识到赐福。况且,其中一部分人非常投入地去信神。于是,在临终前,得到了很大的赐福。这种情况在修士生活中十分常见。

  第二类,起初曾经被较小的赐福所吸引,越来越执着地进行祈祷并同欲望作斗争。在这种接近痴狂的活动中,在生命的中途认识到了伟大的赐福;他们后来的生活便是在更加虔诚的活动中度过的。他们达到了完善的最高境界。

第三种,也是比较少见的一类。这类人自苦行生活的一开始,由于自己的炽热,更确切地说,由于提前为神所认识,而获得了伟大的赐福,完备的赐福。

最后一类不仅是最少有的,而且是最困难的。因为根据使徒行传和圣父的创造来判断,根据近几个世纪以来苦行者的口头传说以及根据当代人的经验来判断,谁也不能完全保持着从神之爱获得的恩赐,并且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忍受着被剥夺赐福的折磨和神撇下的感觉。客观地讲,这不是完全剥夺赐福。但是,从主观上看,心灵则把赐福行为的最小化当作上帝的撇开来体会。

  最后一类苦行者忍受的痛苦比任何人都多,因为他们在认识到赐福之后,在直接看到神光以后,离开神和为欲望所吸引的黑暗折磨着他们。由于无比深刻和强烈的反差,他们明白了,他们失去了什么。此外,被承受的赐福以自己的行为改变着整个人,使他变得对一切精神现象都无比敏感。

  最后一类之所以比任何人忍受的苦难都多,是因为在此世中,基督之爱遭受了极其沉重的“火的考验”(裴特若书信一/彼前/伯前4:12);是因为,基督在此世的爱不可避免地具有受难的性质。

  圣长老息庐安就属于最后一类人。他自己这样解释道:“你们不能理解我的苦难”或者“谁不认识神我主,谁就不能带着哭泣去寻找他。”

  当他描述亚当因从天堂被赶出来而无限痛苦和悲伤地哭泣时,实际上,他是在描述自己失去赐福以后心灵的苦楚和忧伤。

  西面超乎寻常的深刻告解感发人深思:为什么一些人对自己的罪过感受如此深刻和强烈,另一些人感受没有这么深,还有一些人只是稍微有些悔过甚至全然不悔过?如何来解释人们对罪过认识程度的差异呢?

  我们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们不可能渗透到人的精神生活的奥秘中。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观察宗教活人,观察他在接受某种心理感觉时内心世界的表现。我们所观察到的只是这些感受中一些有特征的东西,而不可能确定某种本质的东西。因为基督教心理事实的基础是不受任何限制的神灵的绝对自由行为。

  “灵想在哪里呼吸,他就呼吸,于是你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却不晓得它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凡从灵生的,也是如此”(约安福音/约/若3:8)。

  第二个不受控制的事实是人的自由。由人的自由表现和神赐福的行为这两个事实共同交织,形成基督教的精神生活。

   无论是我们的信仰,还是在某种不确定程度上的告解,既由我们的自由所决定,同时又是神恩赐的馈赠。神根据自己的爱寻找人,不仅赐予他生命,而且还给予他正如基督所说的——某种超出生命的东西(约安福音/约/若10:10)。然而,上帝将生命给予自由人时,并不是不经过人自身的同意。只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我们才能说:上帝赐恩的程度也取决于人的自由。上帝的恩赐与苦行业绩的出色程度相匹配。当神预先得知,他的恩赐在人那里得到了应有的对待时,这个恩赐就会“不受任何限制地”释放出来。可以这样认为,神预先知道人对赐福行为的反应是其恩赐大小的原因。使徒保罗说:“上帝预先所知道的人,就预先定下效法他儿子的模样”(致罗马人书8:29)。还有:“当把我从母腹里分离出来并施恩召我的神乐意地将他儿子启示在我心里时,我就没有与属血气的人商量”(路喀福音/路加喀福音/路加1:15-16)。

  神预先知道,西面,即后来的大圣衣修士息庐安与肉体和血气没有商量,便将全部生命都投放到修行业绩之中。他认为,这个人值得赐予神恩。因此,将他呼唤到一种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不寻常的生活中来。

  我们根本不想揭示世界的伟大建立者——上帝的绝对自由创造与人的生物自由之间结合之秘诀。然而,长老的生命是在一种不寻常的爱的紧张修行中度过的。在这种生活中,自由体现得最为突出。我们同长老的交谈将我们的思路凝注在神预先知道人对他的爱的自由反应上。

  我们认为,选择爱的证明之所以非常罕见,是因为这种证明往往伴随着不可避免的将自己全部身心做出牺牲。

  我们的脑子里闪现出这样的念头:神明通过长老息庐安为世界提供了新样板和关于上帝爱永恒不死的新证明。目的在于通过息庐安,让那些像圣保罗所说的陷入失望境地的人们振作起来。圣保罗这样说过:“然而我蒙了怜悯,是因为耶稣基督要在我这个罪魁身上显明他长久的忍耐,给后来信他得永生的人作榜样”(致提摩泰书一/提前/弟前1:16)。

  基督的训诫对于长老息庐安来说,并不是伦理规范。他没有将基督教贬低到道德学说的地步,正如那些失去了真正宗教体验的人文学者所做的那样,后者最终走向了意识到宗教对于他们来说无用的境界,从宗教中他们只看到外行人的“克制原理”。不,他将耶稣的话当作使徒彼得的话,即“永生之道”(约安福音/约/若6:68)来理解,把它当作灵魂和生命,正如主本人所说的:“我对你们所说的话就是灵,就是生命”(约安福音/约/若6:63)。

  对于长老息庐安来说,基督的话就是使人精神振奋的灵,是永恒的生命本身,是自己行为中的神。

  在经历了我们上面讲到的三个事实之后,他的信仰立即具备了深刻的特征。他相信,上帝将惩罚那些犯了罪而不告解的人,让他们忍受永恒的苦难;而那些按照基督的训诫为别人造福的人们将继承永恒的天国。圣告解者马克西姆曾经完全正确地指出:“信仰产生恐惧(而不是恐惧产生信仰)”(关于爱的前100个问题,第2个)。与这种观点相吻合,西面炽热的信仰在他心灵中产生了怕因罪过而受谴责的强烈恐惧感,这些罪过是他随后才意识到的。

  我们依然不能不对西面负罪感的深刻程度感到惊诧。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恩赐。

  什么是基督徒所理解的罪呢?

  罪,首先是精神的,是形而上学的。罪的根源在于人的精神天性的神秘至深处。罪的本质不在于违反伦理规范,而在于放弃了永恒的神性生活。人是为了神性生活而被创造的,因而人自然地,也就是说按照自己的天性具有神性生活的使命。

  罪过首先在人的精神至深处产生,他所带来的后果将感染整个人。完整的罪过在人的精神和肉体状态中都有体现。它将体现在人的外表上,体现在罪过制造者的命运上。它将不可避免地越过罪过制造者的个人生活而将罪恶转嫁到全人类的生活上,进而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命运。

 不仅人类祖先亚当的罪带来了宇宙性的后果,而且任何罪过,无论是暴露出来的,还隐藏着的,我们每个人的罪都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命运。

  肉体的人在犯了罪以后,并不会像精神的人那样在自己的内心感觉到其后果。肉体的人发现不了自己在犯罪以后状态的改变,因为他处于精神的死亡状态,因为他认识不到永恒的精神生活。精神的人则相反,在自己的意志出现任何趋向罪恶的偏差时,他都能看到自己内部因赐福减少而发生的状态变化。

  息庐安超乎寻常的敏感和惊人的精神直觉令我们感到吃惊。在主向他显现之前,甚至在主显现以后,在他后来的全部生活中,他对罪的感受极其深刻而强烈。他的心因为罪过而难忍地疼痛,因而告解是不可遏止地有目的性的,是令人凄然泪下的,是在心灵感觉不到上帝的宽恕之前不会罢休的。这些现象有许多似乎是很奇怪的,其中一些可能是夸张了的。但是,长老的例子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

  在告解自己罪过的过程中,他寻找的不只是上帝的原谅,提供这一点对于上帝来说轻而易举,可能由于一声同情的叹息,上帝就会给予这些。他所寻找的是完全的宽恕,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自己内心深处感觉到上帝的赐福。他向神寻找一种使罪过不再发生的力量。如果可能的话,希望罪过永远不再发生。他祈求神将他从作用在我们身上的“犯罪的律”(致罗马人书7:23)中解脱出来。罪的后果是失去赐福——这句话他体会得是那样的强烈和执着,以致于害怕类似的情形重复出现。对于他来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背离上帝爱的灵魂和基督的世界。他的意识不能容忍让神——那样温和、宽容的神感到伤心。他经受了因玷污基督神圣之爱而招致的最深刻的良心折磨。谁在人类的层面上,自己拥有爱却违背爱而犯了罪,如在对待父母的态度上,他就会明白,良心的折磨是如何不可忍受。然而,人们在心灵方面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人类在上帝精神领域里的极其微弱的一点事情。

  总之,上帝自古就预先知道了西面——息庐安,并且以我们所看不见的方式让他那样深刻而有力地认识到罪的本质,使他真正体会到地狱的痛苦,并且从“地狱的阴间”进行祈祷,直到主转向他,向他显现并让他认识到精神复活。在尝到死味以前,必看见人子降临在他的国里(玛特泰福音/太/玛16:28)。

修行业绩
 

  基督的显现无疑属于息庐安见习修士生活中一件最大的事。这件事不可能不以最本质的形式反映在他后来生活的全部发展过程中,不可能不在他的心灵和意识中产生最深刻的变化。然而,表面上,生活节奏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他仍然处于“见习”状态——在磨坊中干活,他的时间安排也同往常一样——这是修道院的公共秩序:修行间的规定,长时间地在教堂中祈祷,带着平常人的需求(饮食、休息、睡觉)度过劳动日。对于大家来说,秩序是共同的。然而对于每个人来说,生活则各不相同,它是“各自”的。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个人生活的话,那么西面的情况更是如此。

  就在上帝向他显现的那一刻,他的整个存在都已经“耗尽”,罪过得到了宽恕。在他周围轰隆作响的地狱般的火陷消失了;半年来他所忍受的地狱般的折磨停止了。现在他能够享受一种特殊的欢乐和跟神和解的无限安宁;一种新的爱上帝、爱众人、爱每一个人的甜蜜感情占据了他的心灵。告解的祈祷停止了;那种曾经让他夜不能寐地寻找宽恕的不可扼制的强烈感情消失了。但是,这是否意味着现在他能够心安理得地沉湎于睡梦之中呢?当然不是。

  认识到自己的复活和看到真正的永恒存在以后,西面的心灵在神显现的最初时刻享受着一种复活般的欢乐。一切都十分美好:世界是那样美好,众人是那样可爱,大自然是那样难以表达的美丽,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变了,变得那么轻盈,似乎补充了力量,上帝的话是那样令人心旷神怡,教堂里的夜间祈祷尤其是个人修行间里的单独祈祷——这一切都变得那么甜蜜。由于过分的欢乐他的心灵在怜悯众人并且为整个世界祈祷。

 过了一段时间,在一个节日里,在教堂里做完彻夜祈祷以后,清晨当西面见习修士在公共食堂服务完以后,上帝的赐福像第一次一样再度降临到他的身上。不过,赐福的力量比以前小,后来这种力量中能够感觉到的作用开始减小。他对自己所认识到的一切都记下来了,然而内心感觉中的和平与欢乐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和对失去的恐惧。

  为了不使失去出现,应该怎么办呢?

  彻夜祈祷、斋戒和祷告的业绩依然是那样紧张,然而光和爱却减弱了,心灵为主的离去而感到难过和苦闷。

  他开始在听告解的神师的建议和苦行圣父们的创作中仔细地对不断增强的困惑寻找答案。年轻修士认识了自己,知道自己有幸得到了极其罕见的赐福,然而他不明白,尽管他一直坚守训诫,他那充满了认知神之光的头脑为什么又因魔鬼的显现而变得不清醒了?要知道这些魔鬼在主显现后的最初时刻曾经消失了。

  充满了困惑的西面来到旧鲁希克,向长老阿纳托里征求意见。后者听了年轻修士身上发生的一切以后,对他说:

“你大概一直在祷告吧?”

“我一直在祷告”——西面回答道。

“我想,你祷告得不对头,因而经常看到魔鬼”。

“我不明白,什么叫正确地祷告或不正确地祷告,但我知道,应该一直祷告,正因如此才不断地祷告”。

“祷告时请保持头脑清静,排除一切想法和杂念并将智慧融入祷告词之中”——长老阿纳托里对他说完又向他解释了什么叫头脑“清静”和如何将智慧融入祷告词之中。

西面在长老阿纳托里那里呆了许久。神父阿纳托里以无法隐瞒的惊人语言结束了自己具有教育意义的交谈:

“如果你现在是这个样子,那么快到老年时将会怎么样呢?”

神父阿纳托里是一位耐心而沉稳的苦修士,正如长老息庐安所讲的,他的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斋戒和告解的业绩中度过的,只是到了暮年,即在修行的第45年,他感受到了上帝的无限仁慈并认识到神赐是如何起作用的。自然,他对年轻修士的生活感到吃惊。然而,他当然不应该将自己的吃惊揭示出来,他这样做是错误的,因为他这样做就为年轻大圣衣修士虚荣心的产生提供有力的依据,要知道后者还不会同虚荣心作斗争。

长老阿纳托里的错误不仅是教育式的,而且是违背神赐的。神赐不允许真正的大圣衣修士夸奖自己的同行,因为即便完人经受不住无害的夸奖也并不少见。夸奖只是在一个人为绝望而折磨的情况下讲出来,然而睁开“左边的眼睛去看上帝的右手与我们共同创造的一切,这样做或者完全不应该,或者需要极其巧妙和慎重。

不管怎样,年轻而没有经验的修士西面开始了最艰难、最复杂和最细致的同虚荣心的斗争。骄傲和虚荣招致了一切不幸和堕落:上帝的赐福离开了他,心变凉了,祷告也怠懈了,头脑松懈,各种欲望的杂念诱惑着他。他那洞察另一种生活的灵魂、那颗享受圣灵之甜蜜的心、那个认识纯洁的头脑都不愿意接受正在沉积的愚蠢念头,然而如何达到这一点呢?

在神显现以前,西面的灵魂还不会同意念作斗争,尽管他不断地进行祈祷,灵魂陷入了绝望境地;在神显现以后,他的灵魂认识到了圣灵赐福的世界,于是生活变成了全盘祷告和赞美神。但是这一切又开始远离他,思想斗争又重新展开。灵魂在苦闷、在请求、在祷告、在哭泣、在斗争的状态中徘徊,以便扼止住那种不可遏制的事物,然而如果说神光能够返回的话,那么它回来得也不多久并且不比以前,然而又离开了他。上帝的赐福与离开交替出现,这种情况持续了许多年。

无论是地狱般痛苦的折磨,还是不间断的内心祷告的恩赐,甚至包括主的显现——都没能使年轻的修士完全摆脱魔鬼的侵袭和思想斗争。在紧张祷告的全过程中,他的头脑时不时地因魔鬼的显现和世界的消去而变得不清醒。他的全部独特经验并没有让他认识到,如何处于心灵在主显现时所认识的状态;然而平静地接受光的离去——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长老阿纳托里的劝告(将头脑融入祷告词中)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西面清洗头脑,然而这些还不够,这样“同意念作苦行式的斗争”成为他全力以赴所完成的任务。

对于步入精神生活之路人来说,意念斗争并不是按照某种根据进行简单的内心思索。意念所体现的外部形式经常让人无法理解,它来自何方。意念经常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到来,它的最初口头形式能够表现得不仅相当自然,而且很英明,甚至很神圣;然而有时候只需轻轻接触一下这样的意念,就会在心灵中产生深刻的变化。可以说,对意念的天性下论断,从来不应当依据意念的外部形式,只有经验才能让人认识到,恶魔的诱惑能够产生多么大强的力量,达到多么细致的程度。恶魔的诱惑形式多种多样。甚至当意念本质上善良时,也完全可能有某种异样的东西加入进来并且本质性地使它的精神内容和行为发生改变。

意念是罪恶的初始阶段。它在人的意识领域里出现时并没有变成恶:这只是罪恶的前提条件。通过排斥意念的方式能够排除罪恶的产生。

东正教修士将心灵内部全神贯注地进行祷告看作是自己最主要的事业,这样做能够使他在意念进入他的心里以前就先看到了它。以无声的关注存在于人心底里的智慧能够看到,意念是如何从外部接近并努力渗透到人的心里,于是它借助于祷告将意观念赶走。西面开始学着做这种被称作“聪明的清醒”或“聪明的沉默”的事。从按照圣母恩赐在心里开始耶稣式的祷告之日起,一直到生命终结,他的祷告从来没有中断过。然而在这整个过程中祷告依然不是完美的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因为欲望一直是不可征服的。西面获得的恩赐是巨大的——这是他精神生活的牢固基础,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走向完美的境地。他也有过某种与许多人相似的经历:那些人以自己炽热的追求做到不间断地祷告,然而由于没有能够以长久的祷告业绩来消除欲望,尽管祷告一直进行,他们还是堕入因欲望而产生的罪恶中。苦修士并不满足于这种状态。

西面见习修士还不能“保持理智”;在祷告时,他没有放弃为恶魔提供活动媒介的主观臆测。对于任何一个刚刚步入精神生活的人来说,不可避免的主观臆测都会导致歪曲精神生活。由于它在初始阶段是不可避免地出现的,这样它就不能被称作“诱惑”,不过初始者仍然会逐渐地脱离这种祷告方式从而趋向另一种“将智慧融入祷告语”中的方式。这种比较祷告方式更艰难而枯燥,然而却更正确并且更少有危险性。

伴随着主观臆测,在这位热心追求神却又十分单纯而幼稚的西面见习修士那里,祈祷很快接受了一种危险的形式,从而为魔鬼诱惑这位年轻苦修士提供了可能性。有一次,一种奇怪的光深夜充满了他的修行间甚至照亮了他的内心世界。每逢深夜,一些丑陋的形象就充满了他的修行间甚至白天也向他显现并同他交谈。不管是这种奇怪的光,还是那些丑陋的形象——这一切都具有相当大的潜在危险性。

诚然,几乎所有的圣徒苦修者都经历了同恶魔的斗争,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讲遭遇恶魔——这是在走向精神完备的路途中出现的正常现象;然而有多少人忍受了这种现象的折磨啊;许多人直到生命的终结仍属于精神痛苦者,他们失去了理智;有多少人走向了可怕的绝望和毁灭境地;由于恶魔的精神作用世界上发生了多少起自杀和各种犯罪事件。

那些同恶魔作斗争的人都知道,恶魔通常也是很理智并且经常讨好那些接受它们的人,而当人们拒绝接受它们时,它们又多么怒不可遏。每当苦修士遇到西面见习修士所发生的情况,听告解的神师就密切关注这一切。同恶魔斗争不应当畏惧;畏惧是失败的一半:它的出现会使人心涣散从而使恶魔的强制力更加方便地进入。

西面见习修士曾经很幼稚,但很勇敢;然而在遇到这些情况时,他也无法完全处于平静状态。

  从圣传、苦行圣父们的创作,从同圣山上的听告解的神师和其他苦行者的交谈中,息庐安逐渐学会了更加完备的苦修行为,始终处于对大多数人来说似乎是无法做到的业绩中。他的睡眠仍像往常一样是断断续续的——有好几次一昼夜平均仅睡15-20分钟,充其量一昼夜也只有1.5-2个小时的睡眠。睡觉时,他依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小板凳上;白天像劳动者一样处于劳动状态;履行着内部见习的业绩——切断自己的意志;学着尽可能完全地让自己忠实于上帝的意志;在饮食、交谈和活动中自我克制;长久地以睿智的耶稣祈祷方式进行祷告——这是一种完全能够毁掉一切人类力量的相当困难的行为,况且,尽管他全身心地修行,神赐之光依然经常抛开他,而魔鬼则成群结队地深夜来包围他。

  时而是某种神赐,时而是神赐的离开和恶魔的侵袭——这种状态的变换不无效果。借助于这种变换,修士息庐安的心灵一直处于一种经常性的内在担忧、守夜和不断寻找出路的状态中。带着自身所特有的耐性和勇气,他学会了不断祈祷和保持机敏的清醒状态,这一切为他开拓了新精神视野并且为他战胜欲望提供了新潜力。他的思维能力越来越频繁地触及到心灵中那个能够让他观察到内心世界所作所为的地方。状态和感觉的比较能够使人更清楚地理解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真正的精神知识和论断产生了。有关各种欲望意念是如何潜入的,以及有关神赐是如何产生作用的,诸如此类的知识具备了。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主要意图是追求神赐以后,息庐安步入了理智修业的生活。这样,有关如何追求神赐,如何保持神赐,神赐为什么撇开心灵——这个问题成为他一生中基本和最主要的问题之一。

 

  为了保持神赐,息庐安修士在修行中达到了在别人看来似乎不可容忍的残酷程度,由此甚至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即这种对自己的无情是对基督教的歪曲。当然,事实并非如此。一颗寻找上帝的心灵,它来自永恒明亮的直觉世界,尔后又失去了神赐,现在它正处于一种对上述这一切不能认识到同一程度的人所无法想象的状态中。这颗心灵的苦难和悲伤是无法言状的:它正经受着一种特殊玄妙的苦痛。对于一个看到无始存在之光并且体味着上帝爱之完美、欢乐和无限甜蜜的人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任何诱惑他的事物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地球上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没有乐趣的负担,于是他哭泣着重新寻找那种能够让他触及到的生活。一位失去了妻子,失去了挚爱之人的丈夫,或者一位失去了独生爱子的母亲只能部分地理解失去神赐的悲伤,因为上帝爱无论从它的力量、它的威严、它的甜蜜,还是从它的无与伦比的美妙和权威性来说都无限超过任何人类之爱,正因如此,圣阶梯约安这样评论失去了神赐的人,即他们比被判处死刑的人或者哭泣亡故亲人的人还痛苦。

  失去的意外感以及随之而来的痛苦促使人们去进行特殊的修行;可以想象,那颗在修行中虽已疲惫不堪却仍未寻出结果的心是何等的受折磨。上帝的恩赐只是从远处、在很短的时间里证明了它的可接近性,接着又隐去了。心灵经受着因神离开而忧郁的痛苦折磨;尽管内心一直不断地进行着祷告,保持这种修行很不容易,但是头脑依然变得不够清醒,它遇到了魔鬼;每到深夜魔鬼总是前来打扰,竭力想打断他的祈祷,或者至少是不让能全身心地进行祈祷。在这种斗争场合他的心灵中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这颗心不明白,出现这种现象的目的和原因是什么?修士因心里多次经受痛苦的折磨而哭泣;心灵在忍受着折磨,在寻找着神,而周围却是一群阴郁、无耻、下流、凶恶和丑陋的魔鬼。

  《 主啊,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撇下了我?》

  历代圣父以自己非常丰富和无与伦比的经验证明,相对来说许多人在转向神之初承蒙了上帝的恩赐,然而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保持着那种完全不可缺少的修行,这种修行能够保证在神赐离开时仍重新理智地信守体验到的神赐。修士息庐安就属于这为数不多的人之列。关于那颗离开上帝的心灵是如何受到折磨的,我们在前面大胆地作了讲述。然而这些简短的语言根本无法表达那充满心里斗争的漫漫长夜的意义,要知道他在这种状态下生活了许多年。我们还记得这位并不愿意多谈此事的长老说出的一番话:“如果不是主最初让我认识到,他给予人那么多爱,那么我连一个斗争之夜也忍受不了,现在我经历了许多这样的深夜”。

 从主向他显现时起,已经过去15年了。这不,有一次在深夜同魔鬼进行痛苦搏斗的过程中,尽管他做出了最大努力,仍然无法全身心地进行祈祷。息庐安从凳子上站起来,想鞠鞠躬,然而眼前却看到了一个庞大的魔鬼身影,它站在圣像前等待着鞠躬;修行间里全是魔鬼。神父息庐安又坐回凳子上,垂下头,心里难过地祷告道:

“主啊,你看到了吗?我想全神贯注地祈求你,但魔鬼们不让我这样。请教会我应当怎么做,才能使他们不打扰我?”于是他心灵深处得到了这样的回音:

“傲慢的人总是这样受魔鬼的煎熬”。

“主啊,”息庐安说,“请教会我应当如何做,才能使我的内心平静下来”。

随后,他的心里又听到了上帝的答复:

“在地狱中保持你的理智,不要绝望”。

在祷告中同神所进行的这一次简短交谈是神父息庐安生活中相当重要的一个新事件。

一种不寻常的,不可理解的办法;这种办法似乎很残酷,但他却高兴地、感动地接受了。这颗心感觉到,主在对他发仁慈并亲自领导他。对于他来说,保持地狱状态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在主向他显现以前他已经有过这种体验。在上帝的指教中又出现了新内容——“不再绝望”。以前他曾经陷入绝望境地;如今在经历了许多年艰辛斗争和经常神离开的状态以后,他又忍受着如果不是绝望,那么至少是接近这种状况的折磨。关于看到主的记忆使他没有达到最后的绝望境地,但是失去神赐的痛苦一点儿也不轻。确切地说,他所经受的那些也是一种绝望,只不过同前者相比是另一种类型。这么多年来,尽管出现了他全力克服的许多困难,但他并没有达到所希望的结果并且因此有时丧失了获得这一结果的希望。在祈祷和经历了艰难斗争以后,他从凳子上起身,向神鞠躬,然而眼前却看到准备接受鞠躬的魔鬼站在那里。这时他的心里极度痛苦,这就是主亲自为他指明的通向专心祈祷的道路。

我们认识到,任何用言语来表达深层精神活动的尝试都显得手段不充分,然而又没有更好的、我们能够运用的手段。

神指教神父息庐安的实质表现在哪里呢?

表现在尔后不是抽象地、精神地,而是实实在在地为他心灵打开的那一切,表现为一切罪恶之根,死亡之源在于傲慢,表现在神意味着谦卑(смирение),正为如此每一个想得到上帝的人都应当得到谦卑。他认识到,在神显现时他所体会到那种基督式的无限甜美的谦卑,是上帝爱和神之存在的不可剥夺的特征。此后他真正认识到,全部修行都应当向谦卑靠拢。

现在修士息庐安的心里充满了喜悦,这种喜悦以一种特殊的、世人所不了解的形式表现出来。他有机会实实在在地认识存在的奥秘。噢,主是多么仁慈:他为谦卑的奴仆开启了自己的奥秘并且为他指明通往永生的道路。从此息庐安将会全身心地保持神亲自为他指明的道路。

修士息庐安的精神生活开始了一个新阶段。主对他的第一次显现充满了无可名状的光;它为修士带来了丰富的体验,足够的爱,复活的快乐,由死到生的真正和真挚的感情,但是一种疑惑不由自主地产生:这种光究竟为什么隐去了?按照主的说法:“没有人从我这里将你们的喜乐夺去”(约安福音/约/若16:22),为什么这种赐予不像主讲的那样具有不可分割性?是赐予本身不完备,还是接受它的心灵不能把它带走?

现在失去的原因找到了:心灵既无智慧,也无体力将赐予带走。正是现在息庐安得到了“智慧之光”;从此他开始“领会圣经”;一种通往拯救的道路出现在他敏锐的目光中;圣人行传和圣父作品中的许多秘密向他揭开了。

在灵魂深处,他已经认清了圣色拉分·萨罗夫斯基内心斗争的奥秘。后者在祈祷过程时,主在教堂里向他显现,受失去神赐和神离开后的感情折磨,他在荒野石头上站了一千昼夜,呼喊着:“上帝阿,赋予我这个罪人仁慈吧”。

“相信吧,孩子们!哪里有撒旦,哪里就有我” ——伟大的圣人皮缅回答自己学生们的真正意图和力量他体会到了。

他明白了为什么伟大的圣人安东尼被神派遣到亚历山大里阿的一个鞋匠那里学习手艺:从鞋匠那里他学会了思考:“大家都会得救,我一个人将牺牲”。

他清楚,伟大的圣人希索伊曾经告诉学生们:“谁能拥有安东尼的想法?况且,我知道那个能够拥有这一想法的人”(这个人就是希索伊本人)。希索伊指的正是这一意思,即“所有的人都将得救,我一个人将牺牲”。

他看出了,现在也懂得了埃及圣人马卡利说“走进心里并且在那时同撒旦作斗争”时的意图。他指出了为基督而痴癫的人所面临的任务,还有那些伟大的苦行圣父们,如维萨里昂、约旦的格拉西姆、伟大的阿尔谢尼等所走的路。

噢,上帝是多么仁慈;他让自己谦卑的奴仆息庐安认识到自己的奥秘,为他打开了生活之路;他不是抽象地、理性地,而是“以最物质的方式”,即实实在在地揭开奥秘的。

他切身体会到,同恶,宇宙之恶斗争的精神战场是人的内心。他领悟到最深刻的罪恶之源是傲慢,这个全人类的祸患将人们与神隔开并且使世界陷入无数灾难和痛苦的境地;这是真正的死亡之根,它以绝望的阴影笼罩着全人类。从此,息庐安这位出色的精神巨人全力以赴地集中在为争取基督式谦卑而进行的祈祷上,这种谦卑在神第一次显现时他得到了,但没有保持下来。在灵魂上转向圣父生活以后,他发现,通往永恒神性生活的道路总是在教会里并且数个世纪以来通过圣灵的活动世代相传。

许多接触过修士们,其中包括长老息庐安的人,并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此他们感到不满意甚至失望。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们以不可信的尺度、不正当的要求和挑剔的目光看待修士。

修士处于一种不间断的、并且经常是非常紧张的修行状态。然而,东正教修士不是(伊斯兰教的)游方苦行者。那种以专业的修炼方式达到心理力量的独特发展的做法对他并没有吸引力,因此他给许多无知的神秘主义生活的寻求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修士进行着强有力的、不懈的、顽强的斗争,其中一些人像息庐安一样进行着世人所无法理解的宏大斗争,以便扼杀自己内心骄傲的野兽,成为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按照完美的基督形象塑造的人,即平和与谦卑的人。

这是一种异样的、世人所不理解的基督教生活;在这种生活中一切都是悖论式的,一切从程序上看都似乎是与人世间相悖的,也不可能用语言把它解释清楚。通往理智的唯一途径是创造上帝的意志,即遵守上帝的训诫;这里神本人指明的道路。

在接受了上帝的启示以后,修士息庐安坚定地转到了精神道路上。正如他自己表述的那样,从那一天起,他“喜爱的歌曲”变为:

“我快要死去,我的一颗告解的心将进入拥挤的黑色地狱,在那里我一个人将在阴暗的火焰中受煎熬并且对着主哭泣:你在哪里,我的心灵之光?你为什么抛开了我?没有你我不能活”。

这件事很快影响到心灵世界并促使他全身心地进行祈祷。然而就连这条火焰般的道路事实上也并不短暂。

上帝的赐福再不像以前那样抛开他;他感觉到内心拥有这份赐福;他察觉到了神活生生的存在;深层的基督世界降临到他的头上;圣灵重新赋予他爱的力量。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不理智;虽然经过长期和艰苦的斗争他变得睿智了;虽然他成长为一位伟大的精神斗士,然而即使现在,他仍然为人性的动摇和变幻所困扰,当上帝的赐福减弱时,他继续以不可言状的内心痛苦形式哭泣。这样又过了整整15年,直到他在无法从外部表达的一瞬间内获得了智慧之力来反映曾经令他深为吃惊的事情为止。

伴随着神赐力的增强和持续时间的增多,息庐安心里对上帝的感激之情与日俱增:

“主啊,如何感谢你给予我的这份新的无法表达的仁慈:你向一位无知和有罪的人打开了自己的奥秘。世界正在绝望的枷锁中毁灭,而你却向我,一个最不起眼儿和最糟糕的人打开了永恒的生活。主,我不能一个人领受,让整个世界都认识你吧”。

逐渐地,为不认识上帝的世界而忧伤开始在他的祈祷中占主导地位。“为人类祈祷就是为他们而牺牲”——接受了圣灵赋予的基督之爱的长老说。

基督之爱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一种至福,与此同时,这种爱也是一种最痛苦的受难。

用基督之爱的方式爱一切就意味着喝他一杯酒,即作为人的基督亲自请求圣父“顺便带来”的那杯酒。

经过全身心的祈祷,苦修士体会到灵魂的巨大奥秘。理智开始进入内心,首先是肉体的心,接着理智便进入到本质上已属于肉体的内心深处。他找到了那颗深层的心,一颗精神的,玄妙的心,而且从中看到,全人类的存在并不是与他毫不相干的、旁人的事,而是与他的个人存在密不可分的事。

“我们的弟兄就是我们的生命”长老说。

借助于基督之爱所有的人都被看作是我们个人永恒存在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像爱自己一样爱近人——他开始不再把这一训诫理解为一个道德标准;他认为“作为”一词指的不是爱之尺度,而是存在的本体论共性。

“父不审判什么人,然而全部审判都是交给圣子的......因为他是人子”(约安福音/约/若5:22-27)。这个人之子,世界的大法官,在最后的审判中将说,他本人是“代表了这些小人物的统一体”;换言之,他将每个人的存在同自己的存在,包括自己的个性存在概括在一起。人之子就是全人类,是“亚当”之子,他领会了自及并且为亚当而受难。使徒保罗  说,我们也应当拥有基督身上所具备的那种思维和感情方式,那种生活体制(致斐利彼人书/腓/斐2:5)。

圣灵在向息庐安传授基督之爱的同时,也使他能够真正地以这种爱的方式生活,切身体会全人类的生活。怀着为全世界哭泣的深情而进行的最后一次紧张的祈祷使他感到亲切并且像坚固的蜂胶将他与“整个亚当”联系起来。对于他,一位经受了心灵复活的人来说,把每个人当作自己的永久弟兄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在人间生活中存在着人所共知的连续交替,但在永恒中我们大家却是一个统一体,正因如此我们每个人都应当不仅关心自己,而且还要关心一切统一。

在有了地狱般折磨的经历以后,在聆听了上帝的指教——“在地狱中请保持你的理智”以后,长老息庐安尤其重视为地狱中受煎熬的死者进行祷告,当然他也为活人和未来的人祈祷。在他那超越了时间界限的祈祷中,有关人类生活中暂时现象的想法,有关仇敌的想法都消失了。他得以在为世界忧伤的过程中将人们分成已经认识上帝的和没有认识上帝的两类。对于他来说,意识到人们将在“另类的黑暗”中受煎熬——这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事。

我们还记得他同一位修士 - 隐修者的交谈,那人说:

“神一定会惩罚所有的无视上帝的人。他们将在永恒的火焰中燃烧”。

显然,他对那些人将受到永恒火的惩罚很满意。长老息庐安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对此回答说:

“请告诉我,如果把你放到天堂里并且你从那里看到某个人是如何在地狱之火中燃烧的,你能心安理得吗?”

“那怎么办,是他们自己的错”,那人说。

这时长老表情悲凉地回答道:

“爱不应当带来这些......需要为所有的人祷告”。

他的确为所有的人祈祷;为自己祷告已经不是他的固有属性。所有的人都被确定为有罪,大家都失去了上帝的荣耀(致罗马人书3:23)。对于他,一人在容许的范围内看到过上帝的荣耀并且经历了失去荣耀之痛苦的人来说,这种失去的想法是沉重的。当他意识到人们在生活却不知道神及神之爱时,他在深情地祈祷,以使主凭着自己无可言状的爱让人们认识他。

直到到生命结束以前,尽管力量在枯竭,病情在恶化,他仍保持着小睡的习惯。他有很多时间用于单独祈祷;他不间断地祷告,依据环境改变着祷告方式,但特别加强了夜间,即早祷以前的祈祷。

那时他为活人和亡故者祈祷,为朋友和敌人祈祷,为所有的人祈祷。

在那些漫漫长夜,当他为世人祈祷时,他想的是什么?感受到的是什么?他向神说了些什么呢?

长老的一些录音能够为这些祈祷作例证;它们能够使我们相当近地去认识这位已经离开我们的圣人的内心秘密。

这些祷告说得非常慢,一句接一句地进行。每句话都有力地、深深地抓住人的整个物质外壳。整个人都集中在一起;甚至在体力上也集中在一起。呼吸在变化,变得困难了或者,更确切地说,屏住了,目的是不让自己的“鲁莽举动”破坏灵的意向和注意力。

整个头脑、整个心、整个身体都完完全全地集中在一起。思维在无形地思考着世界;心在无形地为世界受煎熬,在心灵内部这种煎熬已经达到了极限。心,确切地说整个物质存在都被哭泣所笼罩,都深深地陷入哭泣之中。

长老的祈祷言词不多,但持续了很长时间。

经常是没有言语的祈祷。在特殊的综合状态下头脑能够一下子想到一切。在这种情况下心灵处于那样一种边缘,即每一分钟它就能够失去世界和自己身体的各种感受,头脑停止了对单个概念的思考;人的灵魂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所看到的只有神;那时他忘记了世界,祈祷也中止了,他只是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惊奇中处于神里面。

“当整个头脑都在上帝里面时,世界就完全被忘掉了”,长老说。

当逗留在上帝里面的经历结束以后,由于人所无法理解的原因,再没有祈祷了,然而心灵却充满了和平、爱以及极度的宁静,同时还伴有因神离去而产生的一丝忧伤,因为心灵本想永远与他同在。

这时心灵仍然感受着直觉的残余。

长老的外貌和交谈
 

  我们是在这一时期认识长老息庐安的。长期同欲望所进行的剧烈斗争结束了。当时他的精神的确很伟大。在精神斗争的基础上体会到神之奥秘以后,他已经坚定地走向了无欲望境界。

长老的外表很普通。中等偏高的个子;身材高大,但还不属于巨大。体态不干瘪,但也不臃肿。躯体强壮,脖颈坚固,与躯体比例协调的结实的双腿走路大步流星。一双劳动的大手十分有力,手掌和指头都很大很长。他的脸和脑袋比例非常协调。好看的、丰满的、适中的额头稍稍比鼻子突出一点儿。下颌坚固、刚毅,但没有肉欲和残暴感。眼睛是黑色的,也不大;目光平静、柔和,时而晶莹透明;由于频繁地彻夜不眠和流泪,他经常很疲惫。胡子长而浓密,略显斑白。双眉浓密,并没有接在一起,低而平直,就像思索的人一样。头发为黑色,直到老年时浓密程度仍比较适中。人们曾经几次给他拍照,但总是照不成功。他那结实、英俊的面部轮廓照出来却显得冷酷、粗野,就像在生活中一样,确切地说,他是因为自己平和而宽容的面容给人留下美好印象的,而这张脸由于睡眠少、多次吃斋和激动经常显得苍白、文弱,根本谈不上冷酷无情。

这是平常的时候,然而有时他的面容却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一张苍白、纯真和带有某种特殊光亮表情的脸是那样的令人吃惊,以致于没有勇气去看它;当人们的目光看着他的脸时,他的眼睛低垂下来了。这不由地令人想起圣经,其中谈到了摩西面部的荣光,人们不能将目光聚到那里。

他的生活很艰苦,完全不注意外表,对自己的身体也很不精心。像大多数希腊圣山上的苦修士一样,他不洗自己的身体。他像干活的修士一样不修边幅;衣服穿得很厚,因为长期不关心身体,他经常感冒并且患有风湿病。在旧鲁希克居住期间,他的头部严重受凉,于是难以忍受的头痛使他不得不卧床。当时他在修道院墙外,在他掌管的食品大仓库里过夜;他这样做是为了有一个大的单独修行空间。

这就是此人简单而质朴的外表。然而,如果我们想讲述他的性格和内心形象,那么我们就将面临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在我们观察他的那些年,他向我们展示的是一幅精神与肉体力量极为和谐的景象。

他识字不多,童年时只上了“两个冬天”的乡村小学,然而由于不断地在教堂里*读和听圣经和圣父们的杰作,他的知识很快得到了充实并且在修行方面给人留下了博学的印象。他天生头脑灵活,富有想象力,然而长期的精神斗争和心智祈祷、极其痛苦的经验和神之光顾的特殊经历使他成为一个具有人类所无法达到的英明和洞察力的人。

长老息庐安的心极其温柔,他的爱十分感人,他对任何灾难和痛苦都具有超乎寻常的人情味和同情心,其中不含丝毫病态性的女人般的敏感。经常不断的心灵深处的哭泣,从来没有向他注入流泪般的感伤情绪。不知疲倦的内心紧张也没有留下任何精神过敏的阴影。

虽然拥有这么强劲的体魄,他仍保持着贞操,这一点实在令人惊讶。他甚至坚决地保护自己,以避免受任何不合神旨意的想法的影响。尽管如此,他仍然能够完全自由地、一视同仁地、没有任何强制性地、满怀关爱和谦卑地同所有人交往,不管这些人的地位和生活方式如何。他的身上甚至没有鄙视不清白地生活的人们的阴影,只是在灵魂深入为这些人的堕落感到悲哀,就像饱含爱意的父亲或母亲为自己真心喜欢的孩子们的恶习感到悲哀一样。

他曾经遇到过多种诱惑并且以巨大的勇气经受住了诱惑。

他是一个完全无所畏惧和完全自由的人,然而同时他身上没有半点儿鲁莽。无所畏惧的他在神面前却生活得心惊胆颤:生怕以愚蠢的想法让神不愉快,这一点他的确害怕。

他十分英勇,但同时又极其谦卑。英勇和谦卑——这是一种多么少见和特殊的美之结合。

长老是一个真正谦卑的人,在神和人们面前都很谦卑。他喜欢把优惠让给别人,喜欢做一个微不足道的人,首先向别人问好,从神父尤其是主教和修道院长那里接受赐福,但他这样做丝毫没有讨好人和阿谀奉迎之意。他真心地敬重那些有官职和有地位的人,或者受过教育的人,但是在他身上从来没有任何依附感、贬低自己的感觉。可能原因在于,他深刻地认识到各种世俗地位,或者权力,或者财富,甚至或者学术认知的腐朽性。他知道,“主多么爱自己的人们”,于是他真正按照对神和人们的爱来评价和尊重各种人。

这位男子汉的外在行为是很普通的,但同时内心高尚则是他不可置疑的品格,如果您愿意,高尚一词的最高含义是指贵族风范。同他交往时,在任何条件下,即使是直觉最灵敏的人也没有发现他内心有诸如反感、不敬、不专心、做作等粗鲁举动。这是一个真正高尚的男人,因为只有基督徒才能成为高尚的人。

长老从来笑不出声;他说话从来不含糊其词,从不嘲笑别人甚至不跟人们开玩笑。在他那张平常严肃而平静的面孔中有时涌现出一丝勉强能捕捉到的微笑,只要这时他不讲话,这种笑是不张嘴的。

他身上没有欲望的愤怒;但在惊人的谦卑、罕见的忍让和顺从的同时,他身上存在着抵制一切虚伪、滑头、卑鄙行为的巨大果断力;指摘、下流、低级趣味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与他无缘;在这些场合他表现出不可改变的强硬,不过又尽力不侮辱招致这种行为的人,不仅是外表上不侮辱,而且主要的,不以自己的心里活动去侮辱他,因为敏感的人能够察觉到这一点。他是以这样的方式做到这一点的,即内心在祈祷,但表现得依然是不沾染任何恶习的平静。

意志罕见的坚强,却不固执;质朴、自由、无所畏惧和英勇,又不缺少谦卑和柔情;谦卑和顺从,却不包含屈辱和讨好——这就是一个真正的人,上帝的形象和类似于此的人。

世界——伟大的神创造之物十分美好,但没有比人,真正的人——神之子更好的事物了。

我们从来不关注圣长老外在生活的事情。可能,从我们方面来说这是不对的,但现在已经无法改变。在同长老见面时,我们的全部注意力完全被这样一种愿望所吞噬,即不漏掉他的精神训诫;用头脑去理解、用心去体会、用灵魂去获取和捕捉他的言论,确切地说,他的建树、他的精神。

有时我们觉得,有一种力量促使长老通过祈祷来影响同他交谈的人们。这一点是那样的必要,因为他的话从外部形式上看非常简单,似乎其中不包含任何“特殊的东西”,然而本质上讲,他的话处于一种超自然的境地,需要以祈祷的方式向交谈者传授精神状态,他的言论从这种精神状态中出现出来,否则一切都将是徒劳的;他的话仍将是令人不明白的、接受不了的,隐而不露的。

同长老交往,性质很特别和不寻常:非常爽快和无拘无束,完全自由,不拘谨,不怕出任何错误;令人足够放心的是,任何事物、你的任何行为或者不得体的话,或者甚至是荒谬的话都不会引起决口,不会破坏这种平和的气氛,不会报以责备和强烈的冲动。当他在场面时,任何惧怕感不会侵入你的心,同时,心灵深处的那根弦被紧张的祈祷绷紧了,以便有幸闻到他身上所充满的气味。

当您进入一个充满芬芳的地方时,您的胸部会不由地展开,以便通过深呼吸用全部内脏去体会它。这种心灵的活动在同长老的交往中明显地表现出来。一种平静的、平和的,但同时又很强烈的,深层的愿望占据了整个心灵——要体味长老得以身处的基督灵魂领域的芬芳。

同这样的人交往是一种多么罕见的、例外的和完全特别的享受啊!

长老能够做到讲话很直率,对任何超出人类标准的物质没有任何虚荣心。如果听者信任他,就会在自己所能达到的范围内,通过这些外表看来很直率的交谈领会到长老本人所处的超自然的境地。

我们记得,他讲述过一个关于从高加索来希腊圣山的俄罗斯著名隐修士——斯特拉托尼克神父的故事。神父斯特拉托尼克具有罕见的语言天赋和泣声祈祷的超常本领;他使高加索许多隐修士和修士摆脱松懈和沮丧状态,重新走向新的苦行业绩,为他们开辟了一条精神奋斗的道路。在希腊圣山上神父斯特拉托尼克在隐修士圈子中倍受爱戴,他那激励人的语言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广泛的争论、敏锐的头脑、丰富的经验、真正祈祷的天赋——所有这一切使他在隐修士圈子里成为一个中心人物。在圣山上住了两个月以后,他开始为白费这么大劲远行寻求“益处”而感到悲伤;在同希腊圣山修士们的会面中他本人没有任何新的收获。他来到俄罗斯圣潘杰列伊莫恩修道院听告解的神师阿加福多尔长老那里,在讲述了自己的悲伤以后,请求为他指定一位能够交谈修士杂役勤务和其他活动的神父。神父阿加福多尔打发他到“旧鲁希克”做客,当时那里聚集了好几位来自修道院团体的杰出隐修士。

旧鲁希克位于山上,高度大约为海拔250米左右,在修道院的东边,距修道院步行需要1小时零10分钟。那里制定了比修道院还严格的斋戒规则。这个地方荒凉,不显眼,正因如此,它吸引了那些为进行理智祈祷而希望拥有较大独处间的修士们。当时神父息庐安就住在那里。

在旧鲁希克,神父斯特拉托尼克获得了很大的活动空间。他同鲁希克的神父们多次进行单独和分组交谈。在一个节日里见习修士多希费伊  神父邀请他到自己的修行间做客,同时还邀请了另外几位修士,其中有来自卡里亚哥尔的维尼阿明神父、奥尼希福尔  神父和息庐安神父。谈话的内容非常丰富。所有的人都被神父斯特拉托尼克的言谈吸引住了,他不仅作为客人有优势,而且在语言天赋方面也超出其他人。在交谈的出席者中,神父息庐安是比较年轻的一位并且正因如此,他自然坐在修行间的角落里一言不发。他仔细聆听了这位高加索隐修士的每一句话。交谈结束后,还没有单独造访神父息庐安的神父斯特拉托尼克表达了到前者的“小隐修间”参观的愿望。这个“小隐修间”是息庐安为自己修建的,它位于为单独修行而修造的修士楼东南边,二者相距步行需要5-6分钟。双方指定在第二天3点钟见面。那天深夜,神父息庐安祈祷了许久,以祈求主对他们的见面和交谈赐福。

神父斯特拉托尼克在指定的时间来了。两位隐修士之间的交谈开始得很轻松并且很快就产生了继续交谈的愿望。双方在精神上经常趋向同一个目标,他们的头脑不断地思考着那些对双方来说共同重要的本质性问题。

在认真地听取完神父斯特拉托尼克讲话前夕,息庐安发现,后者的讲话“来自自己的思考”并且他讲的关于人的意志同上帝的意志相遇以及关于顺从的话“不清楚”。

他通过三个问题开始了交谈并且请求对方回答:

“完美者是如何讲话的?”

“什么叫做忠于上帝的意志?”

“顺从的本质是什么?”

显然,他所处的令人惊讶的精神氛围立刻对神父斯特拉托尼克产生了影响:他感觉到了问题的重要性和深度,于是深思起来。沉默片刻,他说:

“这个我不知道......请您告诉我吧。”

息庐安答道:

“他们不以自己的名义讲任何话......他们只讲圣灵给予他们的那些东西。”

看得出来,这时神父斯特拉托尼克正体味着息庐安说的那种境界。他眼前开启了一个新的、自己前所未闻的精神生活奥秘。他感觉到了自己过去的欠缺,他明白,自己距完备似乎还差得很远。在他同修士们频繁见面时,他的优势明显地表现出来,那时他心里曾经产生了自己很完美的想法,要知道跟他会面的许多人是都出色的隐修士。他怀着感激之情望着神父息庐安。

解答完第一个问题以后,在他心灵深处,神父息庐安的祈祷给他带了新的境地。依据这种经验,他已经很容易地掌握了另外两个问题。

接着,交谈涉及到祈祷问题。神父斯特拉托尼克说,如果祈祷时不掉泪,这就意味着没有到位因而也没有什么效果。对此息庐安回答说,祈祷中的泪水就像身体中的任何其它力量一样,会枯竭,但这时因哭泣而更加清醒的头脑便转向上帝的某种细微感觉,这种头脑是专一的,它排除了各种臆断,无声息地观察着神。这一点比哭泣更宝贵。

神父斯特拉托尼克感激地走了。后来他又到息庐安这里来过多次并且在他圣山逗留结束之前,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深深的爱戴之情。在最后几次拜访息庐安时,一次他承认息庐安关于祈祷的言谈是正确的。看来,是神让他认识到这一境界的。

很快,在这次交谈以后神父斯特拉托尼克离开旧鲁希克,前往隐修士维尼阿明那里。这是一个品质极其高贵的人,他聪明、博学、见解丰富;在他的整体形象、面容和纤细的、高高的和冰冷的轮廓中体现着某种说不出的内在悲剧性。他在“卡里亚格尔”默默无闻地呆了数十年,我们本来很想更多地讲述这位出色隐修士的故事,但现实不允许我们进行类似的离题叙述,以免过分延长对主题的陈述。神父斯特拉托尼克从前也经常拜访神父维尼阿明,他们曾多次进行交谈,但这一次超乎寻常,他处于沉默和思索状态。当神父维尼阿明向他提出一个问题时,答案是沉默;提出另一个问题时,答案依然如此。最后,他惊讶地摊开双手,以他本身所固有的戏剧姿态问道:

“神父斯特拉托尼克,您怎么啦?我简直认不出您了。您总是那样精神抖擞,而今却忧伤地坐着,还闭上了您那富有鼓舞力的双唇...... 您怎么啦?”

“对您的问题我能说什么呢?”神父斯特拉托尼克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够谈论的;你们这里有个神父息庐安,请问他吧。”

神父维尼阿明惊诧了,他早就认识息庐安,爱戴和尊重他,但并没认为他伟大到需要征求其建议的程度。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即当时神父斯特拉托尼克的心里感受十分复杂。一方面,他到希腊圣山来是为自己寻求“益处”的,另一方面,在以前的多次会面中他已经习惯了比别人优越。超乎寻常的修行耐力和罕见的哭泣祈祷天赋足以为他那已经达到完美境地的想法提供依据。然而,突然在同一个普通的和似乎不具有那些耀眼天赋的修士见面中,他的不足之处这么明显而有力地暴露出来。要知道那些天赋是他所富有的。可能,他沉默和忧伤的原因在于自己还把握不住同神父息庐安交谈时所认识的那种境地。

一次,当卡里亚格尔的神父维尼阿明在一个节日里同神父息庐安一起在修道院的林中散步时,他建议息庐安到当时希腊圣山上一位出色且相当有名的人物——长老安弗罗西神父和保加利亚“佐格拉夫  ”修道院听告解的神师那里去。息庐安马上同意了......他们正走着...... 神父维尼阿明好奇地关心起息庐安要问长老安弗罗西的问题来。

“我什么也不想问长老”,息庐安回答,“我现在没有什么疑惑之处”。

“那你干吗要去呢?”

“我去是因为你这么想去。”

“要知道人们到长老那里去是为了寻求益处。”

“在你面前我切断了自己的意志,这就是益处,是比长老的任何建议都大的益处。”

神父维尼阿明对这次交谈感到惊诧,但这一次仍没有理解息庐安。

在去世前不久,神父维尼阿明离开隐修所来到圣潘杰列伊莫恩修道院。他患了水肿病并住进了修道院为隐修士和各种无家可归的朝圣者设立的医院。这个医院取名为“平安”。它坐落在一个多层石结构的大楼里,这座楼紧靠海边,在修道院大门外。与这座楼并排的还有另外一个小一点儿的楼,这里分布着许多食品店,当时神父息庐安掌管这些商店。由于商店距“平安”医院很近,神父息庐安有条件经常探望神父维尼阿明并且为他提供帮助。而神父维尼阿明本人,在最初还能走路的时候,虽然很费劲,但也经常去看望自己的朋友。

刚来这里不久,神父维尼阿明就到过神父息庐安处,于是他们进行了一次重要的长谈。第二天我们就只好去医院探望神父维尼阿明了。他全身还沉浸在同神父息庐安那次交谈的印象中并且多次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叹和感激之情重复着:

“主给了我一个多么好的朋友!...你们知道么,他是如何在我身上揭开一切的...后来,他给了我三条指教,他重复了几次,生怕我忘记了,最后他像揳了一个大钉子似的严厉地补充道:‘如果不像我说的那样做,你就不会得救’”。

一切迹象表明,同神父息庐安的见面对于神父维尼阿明来说是一个大启示。这件事发生在星期一,彼得斋期的等一天。尽管按照修道院章程这一天晚上以前不能进食,神父息庐安还是“给他喝了茶”并且自己也喝了。神父维尼阿明把这个不太引人注目的细节当作神父息庐安摆脱形式束缚、获得自由的指标来纪念。这种自由不是出于鄙视,而是出于优越感,因为维尼阿明知道息庐安的生活是非常节制的。

我们在神父维尼阿明那儿呆了约一小时;他一直注意力集中,别的事儿他既不想,也不谈,只是多次重复着:“主给了我一个多么好的朋友!”。

这样,只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才认识到息庐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以前他对息庐安也很友好,但带有几分宽容,像好修士一样看待他,但依然把他看作小字辈儿。圣山上还有一些其他神父也以类似的方式看待他,这些人只是在神父息庐安去世以后,才给予他高度评价。

圣潘杰列伊莫恩修道院很大,经营管理也很复杂。经营管理的各部门都有自己的主管人,他们被称作管家。因为要尽自己的义务,管家们有时不能遵守修道院共同的作息制度,因此在大型的公用食堂中有一张特殊的“管家”饭桌,管家们在这里吃饭,只要自己的事儿能料理开,每一个管家都可以在这里用餐。最后的许多年,神父息庐安一直做管家,于是平日他都在这张桌上吃饭。

在管家中有一位修士叫П.的神父,他的个人能力在修士圈里格外突出,但不知为什么他“老是不走运”。神父П.的各种倡议多数不能在神父中间获得认同感,他的举措也经常以失败而告终。有一次,由于他的一个新动作遭到了例行的失败,在公用食堂的管家桌旁他的行为受到激烈的批评。神父息庐安跟其他人在一起,但没有参加任何“审判”。这时,一位管家,神父М.转向他说:

“神父息庐安,你沉默不语,这就意味着你支持神父П....你并不珍惜修道院的利益...他让修道院蒙受了多么大的损失啊!”

神父息庐安沉默片刻,很快吃完饭,然后走近那位已经离开了餐桌的神父М.,对他说:

“神父М....,你在修道院多少年了?”

35年。”

“你听到过我谴责任何人吗?”

“没有,没听到过。”

“怎么,你想让我现在开始指摘神父П.不成?”

神父М.很尴尬,他惭愧地答道:

“请原谅我。”

“神会原谅你的。”

  当神父息庐安第一次被任命为管家时,他离开修道院长来到自己的修行间,满怀热情地祈祷,以祈求主帮助他完成这一具有责任性的活计。在长久的祈祷后,他的心灵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保持住赋予你的神赐”。于是他明白了,保持神赐比其它所有的事情都重要。正因如此,进入新的岗位以后,他一直努力做到不间断地祈祷。

他手下有200名干活的人。早晨,他到各作坊走一圈,对那些老师傅进行大致的指导,然后就回到自己的修行间为“上帝的子民”哭泣。他的心为工人们的灾难而疼痛,他为每一个人流泪。

“这个米哈伊尔,离开自己乡下的妻子儿女,在这里为一点儿小钱而劳作。他多么难受,离家多么远,既看不到自己的妻子,也看不到自己可爱的孩子们...这个尼吉塔,刚结婚就离开了自己年轻且怀有身孕的妻子以及年迈的母亲...他们怎么肯放这个年轻人,一位可爱的儿子和丈夫出来呢?...这个格利高里  ,离开了年迈的双亲,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小儿子来到这里挣一块面包 ...他在这里能挣到什么呢 ...他们多么贫困啊,以至于竟然离开自己的家庭 ...他们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总体来说,这里的全体人民都生活在极度贫困中...这个小尼古拉,还完全是一个孩子...父亲是多么痛苦地放他到这么远的地方,在外人中间,为了这点儿少得可怜的薪水而劳作;父母的心多么痛苦啊...噢,人民生活得多么贫困和艰难啊...他们大家就像被抛弃的绵羊,没有人关心、培养和教育他们...他们学会了各种恶习,野蛮,粗鲁...

仁慈的长老这么说着,心灵在为所有的穷人而忍受折磨。无疑,他的心比那些穷人们自己还痛苦,因为他还看到了他们因没有受到训练而在自己身上没有发现的东西。

民间有这样一则谚语:“心心相印”。长老在暗自为“上帝的子民”祈祷,工人们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很爱戴他。在劳动中他从来不纠缠他们,不监督他们,而他们这些受到热心对待的人,比其他人干得更舒心,更带劲。其他的管家“关注着修道院的利益”,人人都知道,一旦真正需要为“利益”操劳时,这些人连影儿都见不到了。长老把利益,修道院的真正利益放在遵守神训诫的框架下来看待。

“神怜悯所有的人”,他说。况且他不仅这样说,充满了基督之灵的他本身也同情所有的人。由于看到了周围的生活,由于对往事的回忆,由于最深刻的个人体验,他为人民、为整个世界难过,他没完没了地进行祈祷。他以最衷心的祈祷为整个世界祷告。他忘记了自己,他出于对人民的怜悯而为他们忍受折磨;为了人民的世界和人民的拯救他愿意自己流血,他已经在祈祷中流血。“为人们祈祷就是流血”——长老说。

是否还需要说明这些话是如此紧张地祈祷的见证呢?

有一次我们问长老:“管理事物很繁琐,必须同许多人打交道,这是否会对修士的缄默不利呢?”。对此他回答道:

“什么是缄默?缄默就是不断地祈祷和在上帝里面思考。喀琅施塔得的神父约安一直同人民在一起,但同其他隐修士相比,他更多地生活在上帝里面。我当管家是因为想干点儿实事,由于修道院长开恩让我在这个位置上做事,这里比我曾经按照自己的意志为了默默祈祷而申请的旧鲁希克更便于祈祷...如果心灵热爱人民且心疼他们,祈祷就不会停止。”

不能不指出长老性格中一个显著的特征,这一点表现在他对各种不同意见和持不同政见者的态度上。他最真诚和最深刻的愿望是在尽可能好的范围地理解且不伤害对他来说神圣的事物。他一直保持本色;他最大程度地确信,“拯救在基督的谦卑中完成”,正是出于这种谦卑,他全心全意地想以最善良的方式去理解各种人;在每个人身上,他能敏锐地体会到其灵性所在以及其爱基督的能力。

我们知道,长老曾经同一位在非斯拉夫人中从事传教工作的修士大司祭的谈话。这位修士大司祭非常尊敬长老,在圣山逗留期间,他不止一次地来同他交谈。长老问起他是如何传教的,这位还很年轻且涉世不深的修士大司祭打着手势,浑身都是动作,义愤填膺地说:

“我对他们说:你们的信仰就是放荡,在你们那里一切都被曲解了,一切都不可信,如果你们不告解,就不可能得救。”

长老听完这些话问道:

“您说,尊敬的修士大司祭,他们相信主耶稣基督吗?相信他是真正的神吗?”

“这一点他们相信。”

“他们崇拜圣母吗?”

“崇拜,但是他们没有正确地学习有关圣母的知识。”

“他们崇拜圣徒吗?”

“是的,崇拜,但自从他们脱离教会起,他们的圣徒是些什么人啊?”

“他们在教堂里作祈祷吗?他们诵读神之言吗?”

“读,他们有教堂和祈祷,但如果你看了也会说,跟我们的教堂和祈祷相比,那怎么能称得上祈祷,多么冷清和淡漠。”

“这就是说,尊敬的修士大司祭,他们的心灵知道,他们做得很好:相信耶稣基督,崇拜圣母和圣人,在祈祷中呼唤着这些人。因此,当您对他们说他们的信仰就是放荡时,他们不会听您的话...但如果您告诉人们,他们相信神,这一点做得很好;崇拜圣母和圣人,这样做很好;去教堂做圣事和在家里做祈祷,崇拜上帝的言论,等等,这样做很好。但是,在某些方面有误,应当改正,这样情况就会好了;主也将为他们而感到高兴;因为我们大家都是借助于上帝的仁慈而得救的...神就是爱,正因如此布道总是应当源自爱;这样对传教的人会有益处,对听取的人也同样有益。然而,如果进行责难,人们的心灵就不会听你的,也就不会有获得益处。”

有一次长老同一个参观希腊圣山并且大谈自由的大学生交谈。像往常一样,长老善意地仔细跟踪着自己活跃的、可爱的,但很幼稚的交谈者的思路和感受。当然,他对自由的想法一方面归结为寻找政治自由,另一方面是整体上按照自己的动机和愿望做事的可能性。

作为答复,长老向他阐述了自己观点和探索;他说:

“谁不想要自由?所有的人都想要,但是应当知道,自由的本质是什么以及如何找到它…要想成为自由的人,首先应当‘整合’自己。自我整合的程度越高,你的灵魂拥有的自由就越大...整合自己需要欲望,以免它们战胜你;整合自己需要不危害他人...人们通常在寻找自由,以便‘做自由想做的事’。但这不是自由,而是笼罩着你的罪恶权力。自由放荡,或者无节制地吃饭和酗酒,或者记仇、强奸和杀人,或者同类性质的其他行为——完全不是自由,正如主所说的:‘一切创造罪恶的人,都是罪恶的奴隶’。为了摆脱这种奴隶状态,应当多祈祷。

我们觉得,真正的自由在于不犯罪,在于全身心地去爱神和他人。

真正的自由经常处于神里面”。

尽管长老说的话从深度上已经超过了青年大学生的理解范围;尽管表面上看长老的话很简单,交谈者仍然带着一种非常深刻的印象离开了他。

我们留下了长老同一位拜访他的修士交谈的录音;交谈发生在1932318/31日,当时我们在场。

长老说,从圣父们的经验中能够领会几种不同的跟主观意念作斗争的方法,但其中最好的办法是完全不同它(意念)交谈。

同意念交谈的头脑将跟不断发展着的意念打交道,于是为这种交谈所吸引,头脑偏离了对上帝的记忆,这正是魔鬼的目的所在,魔鬼在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干扰头脑,使它与神脱离,因而同意念交谈后的头脑不会很纯洁。

用双手驯养豹(《阶梯》,第7条,第50节)的隐修士司提反(Стефан)去世前按照同意念“作对”的习惯,参加了同意念的争论,正因如此他处于同魔鬼斗争的状态。

圣马可·福拉切斯基因为在临终前通过列举自己的作品来安慰自己的心灵,结果在空中滞留了一小时;这“一小时”就意味着存在着永远这样的危险性...

另一些圣父们在精神斗争中阅历更丰富。

圣伟人马卡利在穿越空间时,不停地安慰自己。当魔鬼已经从远处冲着他叫喊,说他躲避他们时,他回答说还没有躲避开。他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地狱中保持理智并且确实以这种方式躲避魔鬼。

通过长期同魔鬼斗争训练出来的圣伟人皮缅懂得,最危险和最凶猛的敌人是傲慢。他劳作一生,为的是忠实地保持顺从,正因如此他对自己的学生们说:“相信吧,孩子们,哪里有撒旦,哪里就有我”。然而,在心灵深处,他知道主是多么高尚和仁慈,他踏踏实实地指望主能拯救他。

如此安慰自己是保持自己头脑纯洁和不受任何欲望意念干扰的绝好办法。然而许多隐修士没有悟到这一点,也不会这么思考,但他们感到无望,因为不能在地狱中保持自己的思维并且一起把希望寄托在上帝的仁慈上...

在完全不同意念交谈的同时,应当全部思想和全部力量都倾注在神身上并说:“主,我是一个罪人,不配接受你的仁慈,但是请你凭着你那唯一的慈善心拯救我吧”...

心灵经常因一个对神仁慈的疑惑意念——“嗨,神不会原谅的”而失去许多...绝望比什么都糟糕,它是亵渎神,似乎他没有力量来拯救人,或者我们的罪过界限能够超过神仁慈的界限...他把全世界的罪过自己都承担起来..如果母亲因为自己的孩子不明智而一味地宽恕他的话,那么,只要我们顺从和告解,主就更会宽恕我们...

精神斗争在许多方面犹如普通战争;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同样需要勇敢。精神的勇敢表现为坚信上帝的仁慈。勇敢的隐修士即使将堕入罪恶,或者受到诱惑而从善的道路上滑下来,或者甚至给魔鬼报以崇拜,也不会迷途,但现在却带着告解之心把全部指望转到神身上,并且以此战胜敌人;而不勇敢的心灵则窘迫、绝望,就这样堕落下去...

当有人偏离了善的轨道而陷入诱惑的境地时,首先必须在听告解的神师面前进行告解,向他讲述这一切。在这种告解以后,诱惑的作用就会减弱。然后,虽然不是马上,但完全改正的状态一定会到来。

许多人都在迷途,然而遗憾的是,只有少数人改正了。

<, P class=MsoNormal style="BACKGROUND: white; MARGIN-LEFT: 25pt; TEXT-INDENT: 21pt; LINE-HEIGHT: 32pt; MARGIN-RIGHT: 30.6pt; mso-margin-bottom-alt: auto;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许多人起初都得到了上帝的恩赐,但只有非常少的人在失去恩赐后又把它唤回来。

修士问:

“为什么圣约安·科洛夫开始为欲望的返回而祈祷?”

长老回答:

“圣约安·科洛夫以自己热心的告解很快克服了欲望,然而他没有得到对世界的爱和为世界的祈祷。当他感到不受欲望的干扰而心情平静时,内心的祈祷也衰弱了。正因如此,他开始请求归还欲望,因为在同欲望作斗争的同时,他处于一种持续不断的热切祈祷状态。如果他在克服欲望以后达到了为世界祈祷的目的,他就不需要回归诱惑了,因为当一个人同欲望斗争时,他不能专心地体会神或者热心地为世界而祈祷...我认为是这样。”

修士问:

“为什么圣伟人皮缅询问的那位长老告诉他,要允许意念到心里来,然后再同它作斗争,而对另一位经验不太丰富的见习修士说得却相反,即立刻切断意念呢?”

长老息庐安回答:

“从这一建议中看出,一些圣父坚持这样的精神斗争方法,即先允许意念进入心里,然后再同它作斗争;然而这里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如果一个人不会保持自己的理智,那么意念就会钻入心中,只有在此之后才开始同它斗争。这是一种可能输掉的游戏。另一种是,修士不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而是有意识地让意念通过心田,以便审视意念的全部活动。然而,这种方式依然不能使他处于直觉状态中。正因如此最好完全不允许意念进来,而是专心致志进行祈祷。至于那个经验不足的见习修士,长老建议他立刻切断意念并且无论如何不参加同意念的交谈。他之所以得到了这样的建议,是因为他还很弱,不能抵制欲望的意念。然而尽管长老提出了建议,他仍然不能正常地遏制意念,他只是按照长老的训诫开始学习一门艰深的学科——同意念作斗争。因此,圣皮缅在精神斗争中比另一位见习修士更有力和更有经验,但最好一直保持头脑纯洁,不受任何意念的干扰并且要用心全部心力进行祈祷,因为一个专心祈祷的头脑能够受到主的启蒙。”

“如何能够保持头脑纯洁?”

“圣父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有关于理智而热切祈祷的学说;通过祈祷理智能够得到保持,我还没有看到另一条能够更好地保持神圣训的途径。”

有几次,年轻人问长老他们应当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道路,被询问的长老给予了不同的回答。他建议一些人为了未来在教会中作神父而研究神学,他“祝福”另一些人去学习,目的是使学问与祈祷和修士的节制结合起来。还有一些人他建议不要追求受教育,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祈祷和精神苦行业绩中。最后一个建议相当少见,因为长老息庐安认为,神父斯特拉托尼克曾预言:许多“学术”人士将成为还俗的修士,这个时代已经到来;他发现,总体上看,保持古代修士生活方式的条件变得不利,但对修士生活方式的召唤和追求将一直保持。在长老身上我们发现一种相当坚定的信念:精神生活,即祈祷-苦行生活在深层信仰中高出一切其它事物,正因如此,被赋予信仰的人为了信仰,就像为了宝贵的珍珠一样,应当放弃一切其它事物,甚至放弃“学问”。

他认为,如果一个精神的人转向科学,离开苦行生活,那么他所表现出的科研能力要比那个精神天赋少的人更大,也就是,换句话说,一个具有神秘天赋和精神生活的人,比只拥有学术生活和逻辑思维方式的人处于更高的、更具优势的地位。并且,作为一个拥有更高存在形式的人,当他降格到低层次时,在这种低下的地位中他将比非精神生活的人表现出更大的天赋来,虽然不是立刻表现出来。他说:之所以“今世之子比光明之子更精明”(路喀福音/路加168),并不是因为他们“事实上”更精明,而是因为“精神的人忙于上帝的事而很少操心世俗事务。”

在同我们交谈中,长老经常转向抽象形式,但在同修士们交谈中,他考虑到具体情况,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得非常简单,以便能够容易理解。

“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非精神的人比精神的人能更好地处理日常事务。一些人想的是这些事,而另一些人则努力在思维上处于神里面。这种情况在世俗人士中也存在;一个灵巧的商人笑话一位搞学问的人对商品不内行,但这并不意味着商人更聪明...

我们再举一个对长老来说具有典型意义的交谈作为例。

1914-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不久,修道院里开始搞院里的森林开发;当时买来了一台蒸汽锯材机。有一位腓神父很能干,自然是一个天才的俄罗斯人,在机器安装和投入使用后,他对机器干的活非常满意,便开始夸奖德国的天才来(这台机器是德国制造的)。在“商店”工作之余来制材厂“帮忙”的神父息庐安,默默地听着腓神父的讲述。直到傍晚,当劳动的修士们坐下来吃晚饭时,他问腓神父:

“腓神父,依你看,为什幺德国人比俄罗斯人更会制造机器和其他东西?”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过程中,腓神父又开始夸奖德国人,如这个民族更能干,更聪明,更具天赋,而“我们俄罗斯人毫不中用”等。神父息庐安回答道:

“我觉得,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原因,而不是俄罗斯人没有能力。我认为,这是因为俄罗斯人将第一个思想、第一种力量献给了神,因而对世俗事务想得很少;如果俄罗斯人民像其民族一样完全面向人间并且只是做这方面的事,那么他将很快超过他们,因为这样做困难并不大。”

在场的其他修士们在懂得世上没有比祈祷更难的事以后,便都同意神父息庐安的看法。

圣潘杰列伊莫恩修道院是圣山上最大的和组织最完备修道院之一。他有很好的图书馆,里面藏书达两万册,其中有不少古希腊和古斯拉夫手稿;许多相当有价值的旧书创造了图书编纂学的奇迹;这里有神学和历史学等诸多的分部。修道院宾馆的客房都很大并且收拾得很好,这时经常接待参观者,到这里来的人以外宾居多。负责接待的是一位名叫B.的神父。他有很深的神学造诣,掌握好几门外语。

1932年,有一位天主教博士、Хр.Б. 神父来修道院参观,他同B. 神父就圣山生活的许多问题进行了多次交谈。博士顺便问道:

“贵修道院的修士们都读哪些书?”

“阶梯约安、圣父多罗菲伊、费多尔·斯图吉特、罗马人卡希安、叙利亚的叶福列姆、瓦尔萨努菲和约安、大马卡利、叙利亚人圣以撒、新神学家圣西门、尼吉特·斯吉法特、格利高里·西纳伊特、格利高里·帕拉姆 、布道家马克西姆、伊西赫、迪阿多、尼尔 以及在《善之爱》 一书列举的其他圣父们的作品”,B. 神父回答道。

“你们的修士在读这些书...我们那里只有教授才读这些书。”博士说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惊讶流露出来。

“这些都是我们修士的案头必备书”B.神父回答,“他们还读教会圣父们的其他创作以及后来的作家-苦行者,如主教伊格纳吉·布良恰尼诺夫(Игнатий Брянчанинов)、主教费奥凡·扎特沃尔尼克(Феофан Затворник)、圣尼尔·索尔斯基( Нил Сорский)、帕伊西·维里奇科夫斯基(Паисий Величковский)、喀琅施塔德的约安等的作品。”

B.神父将这次交谈的内容讲述给他所崇拜的长老息庐安听。长老指出:

“要是您能告诉博士,我们的修士不仅读这些书,而且自己还能写类似的作品,那就好了...修士们没有写,是因为已经有许多好书,而且他们对这些书也很满意。如果这些书由于某种原因丢失了,修士们就会写出新的东西来。”

在希腊圣山多年生活期间,长老接触到许多有名的隐修士;其中一些人凭着自己的经验已经体会到诸如叙利亚人圣以撒、大马卡利等大苦行家笔下的状态,因而长老的话在我们看来相当自然。

多年掌管修道院大缝纫坊的是一位名叫迪阿多赫(Диадох)的神父。这是一位各方面都比较典范的修士,守规矩近几乎达到学究的程度;他非常喜欢祈祷,博学,在道德方面很和气,与人交往风格很高,他在这里广泛受到尊敬。有一次在他的天使日(день его Ангела),我去了他那儿。我在他的神职朋友圈里找到了他。那里有一位长老——听告解的神师、神父特罗菲姆 (Трофим) 和长老息庐安。在我来之前说了些什么——这一点我不清楚,但我听到了后来的话。

那位听告解的神师讲述了他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些东西,然后转向长老息庐安,问道:

“您,息庐安神父,对此有什么看法?”

“尊敬的神父,我不喜欢报纸和报纸上登的消息”他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读报纸会使人的头脑变得暗淡,有碍于专心祈祷。”

“这很奇怪。”听告解的神师说。

“我觉得相反,报纸有助于祈祷。我们生活在荒野中,什么也看不见,这样心灵逐渐地在把世界遗忘,整天忙碌得精疲力竭,因而祈祷在减弱...当我读报纸时,就看到世界是如何生活的和人们是如何受苦的,并且由此我就会产生祈祷的愿望。这样,不管我是在教堂里作,还是在自己的修行间里祷告,我都在衷心地为人们和世界祈求神。”

“在祈祷时,没有报纸心灵能够更好地了解整个大地是如何受难的,心灵还知道人们需要什么并且怜悯他们”。

“心灵如何能够从自己那里了解到世界有什么变化呢?”听告解的神师问。

“报纸不写人,而是写事,即便这样也不可信;它们把头脑带到窘迫的状态,从中依然得不到真理,而祈祷则能净化头脑,于是头脑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一切。”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听告解的神师又问。

大家都等待着长老息庐安的答案,而他默默地坐着,略微低着头,不想在听告解的神师和老修士们在场的情况下作解释。这样,一颗超脱的心灵在为整个世界祈祷的同时,在精神方面能够了解世界的生活和人们的需要与疾苦。

他有幸获得了多少代以来只有个别人才有幸得到的认知。在各种交谈中,他似乎是羞于作进一步的暗示,借助于这种方式他那伟大的智慧和完全超常的经验对于交谈的对方来说经常是隐藏着的。通常,当长老发现他的最初几句话没有被领会时,他已经不希望“通过解释”让人们明白那些首先通过经验才能认识的东西,出于对自己精神纯洁的考虑,他不打算挑明这一点。因此,在一生中,他一直是“不外露的”。无疑,这不仅是上帝的意志,而且是他本人的愿望。神接受了他的愿望并采取把他向圣山上的神父们隐瞒的办法满足了他的愿望。况且,他并没有被隐瞒到最后、到完全不可知晓的程度。一些修士和非修士,参观希腊圣山的人或者同他保持通信往来的人都给予他高度评价并且深深地爱戴他。其中有主教,有受过神学高等教育的神父,也有虔诚的平信徒。

我们还记得这样一件事。有一个东正教外国人来修道院做客,他逗留的时间不短,同长老见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爱戴长老并且经常到他那里去,这一点许多修士都知道。一次,有一个名叫H.的修士司祭、一位颇有影响的教堂长老、一个博学和头脑灵活的人在走廊里遇到他,问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科学院士去找长老息庐安,去找一个没有文化的大老粗?难道没有人比他聪明吗?”

“为了理解息庐安神父,应当成为‘院士’”,客人心里不无痛苦地回答。

还是那位叫H.的修士司祭,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学术”人士崇敬和拜访长老息庐安。在同梅福迪(Мефодий)神父、一位多年掌管修道院书摊的修士交谈时,指出:

“我很惊讶,他们为什么到他那里去。恐怕他什么书也不读。”

“他什么都不读,但什么都做,而另外一些人读了很多书,却什么也不做。”梅福迪神父回答。

长老的学说
 

 

除了前面的讲述,读者从长老的写作中也能了解一些有关他生活事件的公开叙述。我们现在转向阐述长老的学说。其实,如果从一般意义上来理解“学说”一词,他没有任何学说。我们在此所要做的是试图对我们在跟他交往的这些年中所听到的一切进行梳理。我们认为无法解释清我们是怎样和为什么相信长老的,但稍微谈谈我们对他的态度或许不算多余。

我们同长老交谈的话题经常因我们的需要、我们对他的请求而打开。交谈中所触及的许多事物都没列入长老的写作中。带着问题向他请教或者干脆听他讲话时,我们认识到,他的话是以经验之上赋予他的东西为依据的,于是我们对待他言论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与整个基督教世界对待圣经相似。要知道圣经向我们传播真知,就像传播被认识的和毫无疑义的事实一样。长老所说的话并不是“自己”空发议论的结果。不,它的内在过程完全是另一种样子:实际经验和现实的认识是他发表言论的前提,有了前者,才使后边的言论对精神存在事实具有肯定性见证意义。正如某些多余的、从下面进行的逻辑依据探索,又如那些不属于圣经的东西,这些都他使感到陌生。像神学家约安那样,他也说:“我们知道”(约安书信一/约壹/若一3:14及其他)。我们从长老的写作中举这样一个例子:

“我们知道,爱越多,心灵所受的苦就越大;爱越全面,认识也就越全面;爱越炽热,祈祷就越火热;爱越完善,生活就越神圣。”

在这四种情况中,每一种都可以成为最深刻的和最复杂的哲学、心理学和神学探索的宝贵顶峰,但长老并不需要这些,也不降格想到这些。

我们已经说过,同长老交往具有完全特殊的意义。我们觉得,他通过自己形式简单的交谈,自己祈祷的力量能够将交谈对方带到一个特殊的世界。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一点是交谈对方不是抽象地被导入那个世界,而是通过传递给他的内部经验进入的。的确,正如我们所知道的,此后在自己的生活中很难有谁能够保持已经获得的状态,履行同他交往时所认识的东西。无疑,x这之中包含着他们此后一生中永不枯竭的灾难之源,因为见到光明而后又失去的心灵不能不悲伤;但是不管怎么说,似乎更悲伤、更令人失望的是根本不了解这种光明,虽然甚至经常观察它而且不怀疑它的存在。以我们从认识斯特拉托尼克神父的圣山隐修士们那里听到的关于这位神父的情况为依据,我们有一些理由认为,为什么他既感激长老给予了他启示,同时又为意识到没有力量保持这种感受到的状态而悲伤。我们深知,许多人起初怀着爱戴之情跑到长老这里来请教训诫,但后来又堕落了,因为他们不能够按照他的话生活。

他的话简单、平静、柔和、善意,但是要想遵守它,应当具有长老本人所具有的对自己毫不留情;应当具有主要求追随者的那种果断性,即对自己达到憎恨的程度(路喀福音/路加14:26)。

关于对神意志的认识
 

 

长老说:“关于需要做或说些什么以及如何做或说的问题,总是并且能够在各方面向神寻求启迪,这很好”。换句话说,在每一个具体情况下都应当寻找认识上帝的意志以及实现意志的途径。

寻找上帝的意志是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因为走入这条道路,人就能参与到永恒的神性生活中。

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认识上帝的意志,其中之一是神之言,基督的训诫。然而,在福音训诫履行的过程中,或者确切地说,由于履行福音训诫,上帝的意志以其终极意图被表现出来。于是,一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经常无休止地遇到各种情况,经常不明白,他应当怎么办,以便使他的行为处于神意志的洪流中。

为了使行为、举动有一个好的结局,仅仅知道神意志在圣训中的整体表现还是不够的,应当全心全意地、完全坚实地爱神并且像爱自己一样爱近人;还应当从神那里受到教育,获得关于在生活中实现这些圣训的方法;况且,为此我们还需要来自上边的力量。

一个全部身心地追求神之爱的人,受这种情感驱使,依据接近神意志的动机而行动;然而这里指的只是“接近”,而不是完成。当然,完全履行上帝的意志是不可思议的。这种不可思议使所有的人为寻求启迪和帮助而不断转向神,这已成为一种必要的行动。

人不仅达不到爱的最高境地,同时也达不到通晓一切的完善境地。正在消耗着的行为,似乎是出于最好的动机,经常带来不如意的甚至不良的后果。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实现的手段或方式是不好的,或者对于该具体情况来说,简直是错误的。经常听到这样的事情,某人证实自己的方式是他有良好的意图,但这一点是不够的。人类生活充满了这种错误。这就是爱上帝的人总是寻找到上帝的启迪,经常从自身内部聆听上帝的声音的原因所在。

实际上,这件事是这样完成的:任何一个基督徒,尤其是主教或神父,当他面临着必须在某种情况下找到与上帝的意志相吻合的决定的,内心就会抛弃一切个人认识,抛弃先验的思想、愿望、计划,于是这个从自己的“一切”中解脱出来的自由人,心里在专心致志地祈求上帝,他把祈求后心灵中产生的第一个感觉作为至上的指示来看待。

带着祈祷直接转向神,尤其在需要时和处于灾难之中时,认识上帝的意志的同类探索所导致的后果是,人,正如长老所说,“心灵中听到了上帝的回答并且学会理解上帝的指示...这样我们所有的人都应当学习认识上帝的意志;如果我们不学习,就永远认识不到这条路。”

心灵养成专一和不断祈祷的习惯,这是以更加完美的形式完成此事的前提。但是,为了使内心更加可靠地听到上帝的声音,人应当甩掉自己的意志,向亚伯拉罕那样,并且甚至按照使徒保罗的圣训,像“至死听从圣父指教”(致斐利彼人书/腓/斐2:8)的基督本人那样,准备作各种牺牲。

步入这一轨道的人一定能取得成绩,如果他凭着经验认识到圣灵的赐福是如何发生作用的,并且如果有一种愤怒的忘我精神在他心里扎根。这种精神表现为果断地放弃自己渺小的“个人”意志,以便得到和完成上帝的神圣意志。这就是长老息庐安曾经向神父斯特拉托尼克提出问题:“完备者如何说话?”的真正寓义所在;圣父们的话“请按照圣灵的意志和我们的意志”对他来说将很亲切;他将更加清晰地理解旧约和新约圣经中讲述那些类似于心灵与神直接交谈的地方;他将接近使徒和先知们所讲述的真知意义。

人被按照上帝的形象和类似于上帝的形象创造出来,并且被呼唤到直接的完全的神性交往中,正因如此,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地应当走这条道路,但在生活经验中这条路远“不是对所有人”都行得通。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多数人在自己的心中听不见上帝的声音,不理解它并且听从自己心灵中欲望的声音,这种声音以自己的喧闹削弱了柔和的神之声。

教会摆脱这种令人失望状态的出路为另一条途径,这就是询问神父并听从他的训诫。长老本人喜欢这条道路,走这条道路,向人指出这条道路,自己还写过这条道路*。整体上看,他认为温和的顺从道路更加可靠。他坚信,对于询问者的信仰来说,听告解的神师的回答将是善意的、有益的、令神满意的。在旧鲁希克的一个大斋期间,他在一个晚祷中看到一位听告解的神师、长老亚伯拉罕“在基督形象中” 变容了,变得“不可名状地容光焕发”。此后,他便尤其相信教会圣事和神父赐福的真实性。

他带着美好的信仰,生活在教会圣事的现实中。但是,我们记得,他发现了按照“人性”,即在心理层面上看不到的听从听告解的神师的优点;他说,神父在主持祈祷的同时,还解答问题,当时他是从欲望活动中解脱出来的自由人,而询问者则处于欲望的影响下,结果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事物并且更容易受到神赐福的影响。

神父的解答在大多数情况下具有不完备性;这并不是因为神父失去了对神赐的认识,而是因为完美的行为超出了询问者的力量,是他所无法做到的。尽管神父的指教不完备,由于这种不完备被带着信仰来理解并且切实地得到了履行,因而它总是能够促使善的加强。这条道路通常以这种方式被歪曲,即询问者看到自己面前的“人”,动摇了自己的信仰并且因此而不接受听告解的神师的第一句话,反对他,用自己的观点和怀疑对抗他。

关于这一重要的课题长老息庐安同修道院长、修士大司祭米萨伊尔(Мисаил 1940122日去世)交谈过。这是一位精神生活充实的男子汉,神祝福过他并且明显地庇护他。

神父息庐安问修道院长:

“修士如何认识上帝的意志呢?”

“他应当把我的第一句话当作上帝的意志”,修道院长说,“谁这样做,他就会安安稳稳地接受上帝的赐福,而如果谁反对我,我作为人就会离开他。”

修道院长米萨伊尔的话具有下列含义。

当有人向听告解的神师询问时,后者通过祈祷向神寻找启迪,但是作为人,他在自己的信仰范围内、按照使徒保罗的话——“我因信,所以如此说话”(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4:13)回答问题,但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有限,先知所讲的也有限”(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13:9)。在努力不犯罪的同时,他本人提出劝告或做出指示,自己处于上帝的审判之中。因而,一旦遇到反对或者哪怕是来自询问者的内心抵抗,他就不再果断地坚持自己的话,不敢证实他的话是神意志的表现,于是“作为人,离开了”。

这种意识非常明显地体现在米萨伊尔修道院长的生活中。有一次他把一位新上任的修士C. 神父叫来,托付他一个复杂而繁重的任务。听取者很有准备地接受了他,做完应当做的鞠躬动作以后,向门口走去。突然,修道院长叫住了他,听话者停住了。他的头低到了胸部,修道院长平静而颇有份量地说:

C.神父,请记住:神不会进行二次审判,因此当你因服从我而做了某件事时,我将以上帝的名义审判你,而你可以摆脱回答,恢复自由”。

当有人哪怕稍微反对修道院长米萨伊尔的委托或教导时,尽管这位勇敢的隐修士占有行政职位,但他还是通常这样回答:“那好吧,按您的意愿做吧”,此后便再不从重复自己的话。当长老息庐安遭到抵制时,他也马上沉默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一方面,神之灵既忍受不了强制,也忍受不了争吵;另一方面,上帝的意志是一件太伟大的事情。在总是带有相对性烙印的神父语言中,上帝的意志容纳不下,不能得到完美的表达,只有那个将这句话领会成神称心的话,不让它遭受自己的审判,或者正如人们常说的,“不加论断”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找到了信仰之路,因为他确实相信,“神凡事都能”(玛特泰福音/太/玛19:26)。

这就是教会以几千年的经验所认识和验证的信仰之路。

这些都是构成基督教生活非奥秘和奥秘课题,然而,它们已经超出了日常惰性生活和通常很少神性经验的界限,谈论这样的课题总是不安全,因为许多人会不可信地理解这话并且错误地将它运用实际行动中,这样取代益处可能会出现危害,尤其当一个人带着傲慢的自信去修行的时候。

当有人向长老寻求劝告时,他不喜欢也不想“从自己的思维中”给予答复。他记得圣色拉分·萨罗夫斯基的话:“当我由着自己的思维说话时,经常出现错误”。同时他还补充说,错误可能很小,但也可能很大。

他对神父斯特拉托尼克说的那种状态是:“完人以自己的名义什么也不谈...他们只说圣灵给予他们的那些东西”,就连那些接近完美的人也不总是能做到这一点,就像使徒和其他圣人不总是创造奇迹一样,就连先知的圣灵也不是均匀地对先知们产生影响,而是有时带有很大的力量,有时却撇开他们。

长老清晰地区分了“经验之言”与直接的至上诱导,即“圣灵赐予”之言的差异。前者很有价值,但后者更高深和更可信(见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7:25)。有时他带着信仰并且明确地对询问者说,是上帝的意志让他这样做的,但有时回答说,他不知道上帝的意志对他的看法。他说,主有时甚至不向圣人开启自己的意志,因为请教者是带着一颗不忠诚的和狡黠的心向他请教的。

按照长老的说法,谁执着地祈祷,谁就会在祈祷中发生很多变化:同仇敌作斗争,同自身作斗争,同欲望作斗争,同人作斗争,同臆想作斗争,在这些情况下头脑并不专一,一切也不明朗。但当专心一意地进行祈祷时,当头脑与心灵结合在一起,默默地出现在神面前时,当心灵感觉到自己内部有神赐并且投靠神的意志,脱离阴郁的欲望和臆想作用而自由时,那时祈祷者就会听到神赐的暗示。

当一个经验不足的人,一个不能“有品味地”、可靠地区分神赐行为与欲望表现尤其是傲慢表现的人,通过祈祷趋向这一寻找神意志的事业时,就完全需要转向神父,他本人在同各种精神现象或暗示接触的过程中,在得到指导者的决定以前,严格坚持苦行原则:“不接受也不拒绝”。

在“不接受”的同时,基督徒使自己摆脱了将魔鬼的行为或暗示看作神性的危险,并且以这种方式学会[25]“听从灵魂诱惑者和魔鬼的学说”和重建对魔鬼的神性崇拜。

在“不拒绝”的同时,人就避免了另一种危险,即:把神性行为归因于魔鬼并且通过它堕入“亵渎圣灵”的罪恶中,就像伪善者把基督驱赶魔鬼归因于“别西卜,即魔鬼王的力量”。

第二种危险比第一种更可怕,因为心灵能够习惯于拒绝神赐并憎恨它,使自己那样根深蒂固地把握抵制神的状态,以至于在永恒的层面上也会这样做,借此这种恶“今生、来世总不得赦免”(玛特泰福音/太/玛12:22-32)。这样,在第一种迷途中,心灵能够更快地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并通过告解得救,因为除了不告解的罪过外,再没有不可原谅的罪过。

关于“不接受和不拒绝”这一特殊重要的苦行规则,以及关于如何将这一规则推行到隐修士的生活中,本来有很多可讲的,但由于本著作中我们面临的任务是只叙述基本情况,而不是细节,所以我们还是返回到前面的话题。

在更加完美的形式中通过祈祷来认识上帝的意志——这是一种罕见的现象,这种现象只有在长期的磨练中,在具有丰富的同欲望斗争经验的情况下,一方面经历了魔鬼的多次和严重诱惑,另一方面经过神的伟大庇护才有可能产生。但是,坚持不懈地祈求帮助这是一件好事,并且是人人都需要的:上司和下属,年长的和年幼的、教人的和学习的、父亲和孩子。长老指教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地,不管他的地位,或状态,或年龄,总是在各个方面,每个人都尽其所能,请求神的启迪,目的是以这种方式逐渐使自己的道路接近神圣的神意志之路,直至达到完美的境地。

关于听从
 

 同认识神意志和将自己献身于神意志问题结合得最紧密的是听从问题,这一问题不仅在每一位修士和基督徒的个人生活中,而且在整个“教会机构”,即教会的全部 “履行”过程中,长老都赋予它特殊的意义。

按照“学生”的一般含义,长老息庐安没有学生,也没有上过教学讲台;他本人也没有当过任何一位固定长老的学生,但是像希腊圣山大多数修士一样,他是在完全忠诚的过程中受教育的:通常到教堂参加祈祷,聆听和阅读神之言和圣父们的创作,同圣山上的其他隐修士们交谈,严格遵守规定的斋戒,听取修道院长、听告解的神师和工作中长者的意见。

他将完全特殊的注意力放在内心精神地听取修道院长和听告解的神师的意见上,认为这种听从是教会的圣事和恩赐的礼物。向听告解的神师请教时,他在祈祷,以便主通过自己的侍从施恩于他,为他打开自己的意志和通向拯救之路;他懂得,祈祷在心灵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至上的指示。这时,他捕捉到了听告解的神师的第一句话,他的第一个暗示,接着便不再交谈了。真正听从的英明和奥秘就在于此,听从的目的是认识和履行神的而不是人的意志。这种不仅表达出来的,而且内部没表达出来的不反对和不抵制的精神听从,是验证真正忠诚的唯一条件。

多少世纪以来世代流传的对教会真正的忠诚是教会生活中最根本的属性,同时也是最细节的方面之一。凡是没有学生对抗老师的地方,作为对信仰和顺从的报答,老师的心灵就开启得容易,可能一开到底。但是,一旦出现了哪怕是很弱的对听告解的神师的对抗,真正忠诚的线就必然会断掉,老师的心灵也随之关闭。

许多人认为,听告解的神师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人”,他“应当有根据地解释一切,否则他就不明白”,他“很容易犯错误”,因此应当“改造”他,这样想是徒劳的。反对和改造听告解的神师的人把自己放在了后者之上,因而也就不是学生了。的确,没有人是完人,也不存在敢于像“权利的拥有者”基督那样敢教别人的人,因为学说的课题不是“来自己人”,也不是“按照人的意思”(路喀福音/路加喀福音/路加1:11-12)产生的。但是,在“生命脆弱的人们”身上保存着圣灵恩赐的无价之宝;它不仅是无价的,而且从自身的性质来说也是打不开的。只有走不虚伪和完全听从道路的人,才能进入这个秘密宝库。

一个明智的听从者或告解者在跟听告解的神师在一起时,应当这样表现自己:他通过简短的话语说明自己的意图或者有关自己状态中最本质的东西,然后让神父自由。自神父交谈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同他一起祈祷,等待神的开导,如果在自己心灵中感觉到了“通知”,他就努力在答案之处停下来,给予回答,因为如果神父的“第一句话”被漏掉,随之而来的便是圣事真实性的减弱,于是告解就会变成普通人的讨论。

如果听从者(告解者)和听告解的神师保持对圣事的应有态度,那么神的通知很快就会得到;如果因为某种原因没有通知,那么听告解的神师可以去做进一步解释,只有这样他们才是明智的。如果听从者对听告解的神师的第一句话没有给予应有的关注,而是用自己的解释来阻塞它,这样他就会发现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的理解不够。在这种情况下,就应当尽力隐藏让听告解的神师接近自己想法的愿望。这时,被使徒保罗称作“无益的”(希13:17)心理斗争就开始了。

相信圣事的力量,相信主爱人,并且从来不离开那个为他的名声和他的神圣意志而切断自己意志和论断的人,这种信仰能够将听从者变成不可动摇的和不可思议的人。从自己的听告解的神师那里得到圣训或者哪怕是教导以后,听从者在努力履行它,于是就把死亡本身也不放在眼里了;因此我们认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由死转向生”。

长老息庐安从自己修行生活的第一天起,就是一个完美的听从者,正因如此,对于他来说每一个听告解的神师都是善良的教导者。他说,如果修士们和普通基督徒听从听告解的神师和神父的话,不品头评足,不批评,内心也不抵制,那么他们就不会失去拯救的机会,于是整个教会将过上美满的生活。

长老的道路就是这样,一个走这条道路的人,会很快而且很容易得到神伟大仁慈的恩赐;而独断专行和自作聪明的人不管他们多么博学和睿智,他们都会用以最严酷的业绩、修行的或者科学神学的业绩毁灭自己,他们只是勉勉强强地靠拣从仁慈宝座上掉下的一鳞半爪生活,更多的则将这样的生活,即想象着自己是财富的拥有者,而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长老说:“信仰神是另一回事,了解神则是另一回事。”

在教会生活的大海中,真正的和纯洁的圣灵的忠诚似一股细流在发展,谁想投靠这条小溪,就应当切断“自己的”推断。在出现“自己”推断的地方,纯洁就会消逝,因为上帝的智慧和真理与人类的英明和真理是相对立的。自作聪明的人会觉得这一点不可忍受地沉重,甚至极其愚拙,但那些不怕变成“愚拙”的人(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3:18-19。),就会认识真正的生活和真正的智慧。

关于圣传说和圣经
 

长老把听从看作是学会精神生活的重要条件,这种态度与他对待圣传说和神之言的态度密切相关。

他把教会的生活看作是圣灵的生活,把圣传说看作是圣灵在教会中不断发挥的作用。圣传说就像永恒的、不可改变的圣灵在教会中的存在一样,是教会存在的更深层基础,因而圣传说包含着教会的全部生活,以至于圣经本身也只是它的一种形式。由此实际情况是:

如果教会失去了自己的圣传说,它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因为新约的职能就是灵的职能,“不是用墨写的,乃是用永生神的灵写的。不是写在石版上,乃是写在心版上”(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3:3-6)。

假如设想,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教会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书,即旧约和新约、圣父们的创作和祈祷书,那么圣传说将把圣经恢复过来,就算不是逐字逐句地,就算用别的语言,但究其实质,这个新圣经将成为那个“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儒达书信/犹1:3)的体现,是永不改变地在教会中发挥作用的那个唯一灵的显现。要知道这个唯一的灵是教会的基础,是它的本质所在。

圣经既不比圣传说更深刻,也不比它更重要,而是如前所述,属于它的一种形式。这种形式无论从保持它的方便程度,还是从使用它的方便程度上来说都是最宝贵的;但是,从圣传说中摘取下来的圣经,不可能通过任何科学研究得到应有的理解。

如果使徒保罗有“基督的头脑”,那么包括保罗在内的圣教会就会拥有基督的头脑。如果保罗和其他使徒们写的东西叫圣经,那么教会新写的东西,即因旧书丢失而写的东西,就应当同样神圣,因为按照主的承诺,神——圣三位一体不可改变地处于教会里面。

一些人抛开教会的圣传说,转向他们自己认为的教会源头,即圣经,这些人的做法是不对的。教会的源头不是圣经,而是圣传说。在教会史中的最初几十年里,教会并没有圣经新约,而仅仅依靠圣传说生活。在保罗的使徒行传(致德撒洛尼基人书二/帖后/得后2:15)中,教徒们被号召坚守口头传说。

一个公认的事实是,所有的邪说都出自圣经,区别只是在于“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理解它。使徒彼得在按照自己的理解阐释圣经时,曾经谈到了关于对圣经意义的这种曲解(裴特若书信二/彼后/伯后3:16)。

教会的个别成员,不排除它最优秀的孩子老师们,都没有做到在自己身上兼有圣灵的全部恩赐,正因如此,在自己的学说和写作中,经常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完善,甚至有时出现错误,但整体来看,具有全部恩赐和认知的教会学说永远是真理性的。

坚定不移地相信聚议性教会的整体真理性,牢固地相信教会在自己的经验中所接受和确定的一切——这些构成这位阿索斯修士生活基础的东西,把他从非传统的知识肤浅和胆怯探索中拯救出来。这种通过信仰进入普世教会生活的方式使修士成为教会不朽财富的共同所有者,并且立刻赋予他个人经验以绝对的可靠性。

在研究圣经、圣父们的创作以及在教义和内容上取之不尽的祈祷书宝藏过程中,修士接触到无法表达的巨大财富。正因如此,他没有产生自己叙述那些已经没有本质性新鲜东西的写作计划。然而,当教会生活中确实有这种需要时,新书就将被写出来。

每一本试图增补教会学说或者阐述教会学说的新书一定会受到教会的评判。教会虽然很慢地,但一定要检查它并且从各个方面考验它,当然首先从学说对生活的影响方面来考验它。由于教义认识与生活联系最密切,这一标准,即学说对生活的影响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于是,所有事实上违背或和不符合基督之爱精神的事物都遭到教会否定,因为教会依靠爱而生活。

教会的个别孩子和成员在通向爱的道路上绊脚,跌倒,犯罪,但教会在自己的内部通过圣灵已经掌握了基督之爱的真谛,于是在哪怕是附加上“爱”一词的地方出现,也是带有别的内容,在那里教会不迷恋任何哲学、任何学说的光辉。教会是欺骗不了的。

我们认为,教会的忠实儿子——圣长老息庐安在自己的写作中提出了教会中最新的和最可靠的一条真理标准。

这个标准就是基督对敌人的爱和基督的谦卑。

长老说:

“如果圣灵不教的话,谁也不能从自己那里知道神之爱是什么。然而,在我们教会中,上帝爱是通过圣灵来认识的,因此我们能够谈上帝爱。”

“主是那样美好和仁慈,但是除了圣经,关于他的爱我们什么也谈不出来,如果不是圣灵教会了我们的话。”

“我们只能评论那些我们认识到的圣灵之恩赐”...

“圣人只讲那些他们确实见到和知道的东西。他们不讲看不到的东西”...(见:西2:18)

“圣人对出自自己头脑中的东西一点也不谈。”

“为上帝的精神所鼓舞的圣经是最可信的话(裴特若书信二/彼后/伯后1:19),它对于指教任何善工都是有益的,也是神所默示的(致提摩泰书二/提后/弟后3:16-17)。然而,如果主本人不通过圣灵来教导的话,从这些话中提炼出的对神的认识就不能达到所寻求的完美境地。”

在真正温和与顺从的同时,长老怀着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心和内部自信说,人不能“从自己的头脑”中认识上帝性的、“只有通过圣灵”才能认识的事物,正因如此,“由圣灵写成的”圣经不可能以学术研究为媒介而被掌握,因为学术研究只能得到一些表面现象和细节,无论如何不会得到本质的东西。

到此为止人不会有至上“领会圣经”和“认识上帝之王国奥秘”的机会,到此为止他通过长期同欲望斗争而没有得到安宁,况且,通过这种体验也没有认识到自己心灵的复活和处于这个伟大的和神秘的道路中的一切,到此为止他必须严格坚持圣传说和教会的学说,而不敢从自身学习,不管他“从人的标准看”多有学问,因为甚至最天才的人类臆测也与灵的真正生活相去甚远。

圣灵——真理之灵在某种范围内生活在每一个人身上,尤其是基督徒身上。然而,不应当夸大赐福的这种很小的经验并且大胆地以它为出发点。

圣灵总是现实地处于教会里面,耐心地和谦卑地寻找和等待各种人,但人本身不让他自由地在自己身上发挥作用,正因如此,人就处于光明和对精神生活奥秘的认识之外。

常见的现象是,人在获得了一些恩赐体验以后,不再在恩赐中长进,而是失去了它;于是他的宗教生活像抽象概念一样集中在脑子里。身临其境,他经常认为自己是精神感受的拥有者,而不理解:这类抽象概念即使预示着某种恩赐的感受,也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对神之言的曲解,而圣经本质上对于他依然是“一本用七印封严了的书”(启 5:1节)。圣经是“乃是人被圣灵感动,说出神的话”(裴特若书信二/彼后/伯后1:21)。然而,圣人的言论并不是某种完全不取决于转向他的人之智力水平和精神状态的东西;不,它们是用活的语言转向具体的活人,因此学术的(历史的、考古的、语文的等)圣经阐述都不可避免地是错误的。

在全部圣经中隐藏着一个确定的终极目标,但是,圣先知、使徒和教会的其他导师们只将那些活的、他们周围的、适应了他们的水平和理解的人引导到这个唯一的、不可改变的目标上来。

在这方面一个尤其明显的例子是使徒保罗。他当然从来也没有偏离过自己唯一的对神的观察和认识,然而,“向什么样的人,我就作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总要救些人”(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9:19-22)。换言之,保罗对所有人以不同的方式说话;如果只是带着学术分析转向他的使徒行传,那么他的“神学体系”本质不可避免地是揭示不出来的。

长老相当器重神学及其代表人物,但他只是把积极作用和功劳特别地归结到教会生活的历史条件上,无论如何不属于灵的真正永生。

在人类的言语中,在所难免地存在着一些变化性和不确定性。这一特征在圣经中也表现出来,因为通过人的语言只是局部地能够表达神性真理。神之言通过这种方式不会被降格到普通的人类相对论水平上。不。长老的想法在于,在履行基督训诫的道路上理解神之言,而不是在学术研究的道路上。主本人也是这样教导的:

“犹太人就希奇,说:‘这个人没有学过,怎么明白书呢?’耶稣说:‘我的教训不是我自己的,乃是那差我来者的’。人若立志遵着他的旨行,就必晓得这教训或是出于神,或是我凭着自己说的”(约安福音/约/若7:15-17)。主把全部圣经归纳为简短的一句话:“爱神和爱人”(玛特泰福音/太/玛2:40)。然而,基督的话——爱对于所有的哲学家来说永远是一个秘密。这句话就是神自己的名字,它的真正含义只有神本人的行为才能揭开。

关于上帝的名字
 

 

长老经常把神称作“主”。有时这个名字指的是圣三位一体,有时是圣父,有时是圣子,很少时候是圣灵,圣灵的名字他经常使用,就是在那些似乎可以使用代词的地方,他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圣灵的全名。无疑,他这样做是因为圣灵的名字就像“主”这个名字和其他神之名字一样,一定在他心灵中引起活跃的反应以及快乐和爱的感情。

这种现象,即在呼唤神的过程中,心里产生的快乐和光与爱的感情成为有关神名自然属性的长期神学争论原因。这些争论始于希腊圣山上关于高加索隐修士、大圣衣修士伊拉利昂的一本书《在高加索山上》引起的,后来这些争论转到俄罗斯,在1912-1916年期间,完全控制了俄罗斯的神学思想和教会阶层,在神学方面导致了完全不成功的后果。

关于上帝的名字的争论正好出现在长老精神生活的这样一个阶段,当时他正处于同自己身上出现的虚荣与傲慢等各种欲望进行激烈斗争的状态,这些欲望是经受沉重折磨的主要原因。他心里不断地叫着基督最甜蜜的名字,因为耶稣式的祈祷在他身上从来没有中断过。然而,他离开了关于这个名字性质的任何争论。他知道,通过耶稣式的祈祷,圣灵的赐福就会来到心中,对神名耶稣的呼唤照亮了整个人,烧掉他身上的欲望。但是,他回避了对自己的体验作教义解释,原因是担心“在思维推断中犯错误”。在找到正确的神学概念以前,某种方面已经出现了不少错误。

争论采取了得相当不文雅和吵吵闹闹的形式,这件事使彻夜在“亚当火焰”中度过的长老的心灵变得阴郁了。

长老的思想:论植物和动物
 

 圣长老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至上的伟大天才和特殊现象。这是一个以自己的完美令我们惊叹的真正基督徒形象;我们在他身上观察到那些看似无法共存的惊人和谐的结合。这样,一方面,我们看到了他那些对于类似于他的勇敢的人们来说不寻常的对动物、对有生命之物的同情,这种同情感达到了那样的限度,以至于用病态敏感的想法来形容他都成为很自然的事。与此同时,我们也接触到他生活的另一面,其表现是:首要的不是病理现象,而是真正超自然的伟大和恩赐的同情心。

长老甚至对植物也小心翼翼:他把为植物带来危害的任何粗鲁行为都看作是违反恩赐学说的。记得有一次,我和他沿着从修道院通往卡里巴*的小路走着,我在卡里巴呆过一年。这个卡里巴距修道院有1公里。长老去看看我的住处。我们手里拿着山地里通常使用的棍子。小道的两边长满了很高的野草丛。为了不让这些草遮住小路,我用棍子冲着每一根草的梢部各打一下,这样就把草杆折损了,阻止了草籽儿的成熟。这一行为在长老看来是粗鲁的,于是他迷惑不解地轻轻摇头。我明白了,这意味着我应当感到羞耻。

长老说,神灵教导要怜惜所有生物,因此如果“不是需要”,连树上的一片叶子也不想损害。

“树上的叶子是绿的,而你却没有任何需要地摘掉了它。虽然这不是罪过,但还是有点儿可惜这片小叶子,这颗已经学会了爱的心怜惜所有的生物。”

但是这种对树上绿叶或脚下野草的怜悯同最现实的对待世界上各种物质的态度在他身上融为一体。他按照基督教要求意识到,一切生物都是为了服务于人而被造出来的,正因如此,当“需要”时,人能够使用一切。他本人曾经割草,砍树,为自己准备过冬的木柴,吃过鱼*

在长老的写作中,请注意他对动物的思想和感情。这里确实是很令人吃惊的。一方面,他对一切生物都很怜悯,根据他的故事不难产生这样的印象。他曾经讲过,当他因“没有需要”而打死一只苍蝇,或者用开水烫死一只栖息在他商店天棚上的蝙蝠时,他是如何长久地为自己对“生物的残忍”而痛哭的,或者,当他看到路上一条被打死并且截成几段的蛇时,“他多么可怜所有生物和各种受难的创造之物”。另一方面,在炽热地追求神的过程中,他又撇开所有生物。

关于动物,关于野兽,他认为,它们本质上是“地”,人的头脑不应当迷恋它,因为应当整个头脑、整个心脏、完全牢固地,即全部地爱神,同时忘记地。

长老经常观察到人对动物的依恋有时甚至达到了同动物交朋友的程度,他认为这是对神规定秩序的歪曲,是违反人的正常状态的行为(起源之书/创2:20)。抚摸小猫,对它轻声说:“猫咪,猫咪”,或者逗狗玩且跟他聊天,这时忘记了神的思想,或者在关心动物的过程中忘记了别人的苦难,或者由于它们而加入了同人们的争吵——这一切对于长老来说,都是违反神训诫的,忠实地保持这些训诫的完整性就创造了人。在整个新约中,我们找不到一处有关主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动物上的说法,但要知道,他当然爱所有的生物。按照人—基督的形象达到这个完人,这就是向我们提出的任务,它符合按照神的形象被创造出来的我们的天性。因此,长老把对动物的精神迷恋和偏爱看作是对人现存形象的贬低。关于这一点他这样写道:

“一些人迷恋动物,然而他们以此侮辱了造物主,因为人被召来与主永远生活在一起,同他一起统治世界,同时爱唯一的神。对动物不应当有偏爱,而是只应当有爱怜各种生物的心。”

他说,一切都是为了服务于人而被创造的。正因如此,当有这种必要性时,所有的物都可以在创造中得到利用;但与此同时,关心所有创造的使命落在人身上。因此,任何没有需要而带给动物甚至植物的危害,都是违反神赐律法的。但任何对动物的偏爱也同样是违反神的训诫的,因为它削弱了对神和人的爱。

谁真正爱人并且在自己的祈祷中为整个世界哭泣,他就不能迷恋动物。

关于世界的美
 

   长老的心灵为看得见世界的美丽而陶醉。他表现这种兴奋既不是依靠身体状态,也不是依靠动作;这种感觉只有在他的面部表情和声音语调中才能捕捉到。在这种克制的不外露之中更强烈地感觉到深层体验的真实性。由于总是专注于自己的内在人形式,他很少看外部世界。然而,当他的视线转向看得见的世界之美时,这就成为他观察神之荣光和心再一次转向神的新依据。

在这方面他很像小孩子:一切都让他感到惊奇。他在自己的札记中完全公正地指出,一个失去恩赐的人领会不到世界应有的美,也不为任何事物感到惊奇。一切难以表达的神之美好创造都打动不了他。相反,当神的恩赐与人同在时,世界上的一切现象都以自及不思议的美妙让心灵吃惊,于是,由于感觉到看得见的美丽,心灵进入了一种生活在一切事物中的活生生的、妙不可言的神之感情[28]状态。

长老以极大的美感去看白云、大海、山脉、森林、草场,看单个的树木。他说,造物主的荣耀甚至在看得见的世界里也是那样美好,但看见主本人在圣灵中的荣耀——这是一种无限地超出任何人类思想的幻景。

有一次,在观察云彩在祖母绿-蔚蓝色微妙天空中变化时,他说:

“我觉得我们的主太了不起了。他向自己的荣耀中创造了多么美好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子民们更加美好,为了人们高兴地赞美自己的造物主...噢,主宰,恩赐子民看到主的荣耀吧。”

这样作一个短暂停留,在直接感觉到看得见的美和寓于其中的神之荣耀以后,他又转向为人们祈祷了。

关于教堂祈祷
 

 

长老非常喜欢教堂里长时间的圣事主持,其精神内容无限丰富,他还高度评价唱诗班成员和诵经者们的劳动并多次为他们祈祷,请求神帮助他们,尤其在彻夜祈祷时更是这样。然而,他喜欢祈祷中的富丽堂皇、美景和音乐,与此同时,他依然说,虽然它们是按照圣灵的恩赐被这样安排出来的,但是按照自己的形式,它们还属于不完美的祈祷,它们只是作为对大家来说力所能及的和有益的祈祷赋予“信徒们”。

“主像给予无助的孩子一样给予我们伴有唱歌的教堂祈祷;我们还不会按照应有的方式进行祈祷,于是就认为,当人们在谦卑中唱歌时,歌唱对大家有益。然而最好的方式是:我们的心脏是主的教堂,而头脑是他的宝座”,他写道。还有:

“在圣堂中主得到赞美,而修士——隐修者在自己的心中赞美神。隐修士的心是教堂,他的头脑是宝座,因为主喜欢居住在人的心脏和头脑中。”

他又说,当不断的祈祷在心中得到确定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变成了神的教堂。

 

关于把人比作基督
 

 

长老多次说和写道,保持主之训诫的人长得像基督。比作基督的人可能很伟大,也可能很渺小,但这种比喻不应当有界限;对人的呼唤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伟大:他真正成为被比作神的人。

长老说:

“主是这样爱自己的创造的:把他比作神。”

这时他回忆起圣人神学家约安的话:“我们必要像他,因为必得见他的真体”(约安书信一/约壹/若一3:2)。

长老无尽地爱基督的话:

“父啊,我在哪里,愿你赐给我的人也和我同在哪里,让他们看见你赐予我的荣耀”(约安福音/约/若17:24)。

看到这一荣耀,无法保持毫不相干的状态。因此“让他们看见你赐予我的荣耀”这句话意味着:这种荣耀也将赐予他们。

神就是爱,并且就像无尽的爱一样,他想把整个自身都献给人。

“你所赐给我的荣耀,我已赐给他们”(约安福音/约/若17:22)。

如果这个荣耀给了人们,那么,虽然从本质上讲人还是动物,但由于神赐他已经成为上帝,即获得了神的形象。像具有神的形象的基督一样,在自己的化身中体会人的形象。而具有奴仆形象的人,则在基督中理解神的形象(致斐利彼人书/腓/斐2:6-7)。

就连圣经也不喜欢在自己贞洁的矜持中谈及这一点。

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听到这些话的人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他幻想着冲到了九霄云外,而忘记了或者不知道神就是谦卑。

长老意识到主是最近的、最亲的,最亲生的父,他说,“圣灵使我们亲近。”

圣灵通过自己到心灵中来的方式自然使人与神接近,因此心灵怀着伟大而不可怀疑的感情对主说:父。

长老的心灵被为人们和整个世界的罪恶而受难的主之高大形象所征服。他为上帝爱的永存和神的谦卑而惊叹。

他在心灵中为主的赎罪受难唱赞歌。他知道,圣灵的恩赐教会了他这首歌,因而这首歌对于他来说比任何其他的东西都甜美。

他把对天上力量的赞美理解为不可沉默的对主的颂扬,颂扬他的谦卑和为赎救人们脱离永恒死亡而承受的苦难。

长老神秘地借助于灵魂听了这些天使的颂歌。正如他所表达的,这些歌“整个天堂都听得见”,它们“很甜美,因为他们是由圣灵唱出的”。

 

关于寻找神
 

 

长老有这样一个独特的想法,只有认识到神而后又失去了他的人,才能寻找神。他认为,任何寻找神的行为都以神的某种训诫作先导。

神不在人之上创造任何强制性,而是耐心地站在人心旁,温和地等待着这颗心向他敞开。

神本人在人寻找他以前,已经在寻找人了;一旦抓住有利时机,主就向人显现。只有这时,人才在给予他的限度内认识神并且已经开始寻找避开人心的神。长老说:

“怎么寻找没有失去的东西?怎么寻找根本不知道的东西?然而,心灵知道主,因而在寻找主。”

 

关于对待近人的态度
 

 

每个人在别人身上都能看到那些在精神体验中认识到的有关自己的东西,因此,一个人对他人的态度是衡量他自我意识程度的可靠指标。

一方面,失去了真正存在之光的人类灵魂受难多么深,多么大,另一方面,当人处于神之中时,人是什么——谁切身认识到这一点,谁就知道,每个人都是一个不可逾越的永恒价值,是比整个其他世界都大的价值;他知道人的尊严,知道每一个“最小的弟兄”(玛特泰福音/太/玛25:40)在神面前都是无价之宝,因而甚至在内心从来不会产生谋杀的企图,不允许自己危害别人或者哪怕是侮辱别人。

谁“只有信仰”,谁只是自己体验了温和的神赐,还没有清晰地“预感到”永生,他就会在自己爱神的范围内保护自及不受罪恶的侵蚀,但是,他的爱远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他能够侮辱弟兄。

然而,谁毫无恻隐之心地“为了自己的好处和利益”而损害别人、预谋杀害别人或行凶,他就或者类似野兽并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类似牲畜的动物,即不相信永生,或者走上了魔鬼精神的道路。

长老本人通过基督对他的显灵学会了体验把人比作神的感受。总的说来,他把人们理解成神的孩子们,看作圣灵的载体。圣灵像灵魂和真理之光一样,在某种范围内生活在每个人内部并且启蒙每一个人,只有处于神赐之中的人,才能在别人身上看到这种恩赐,而那些没有在自己身上感觉到神赐的人,在别人身上就看不到这种恩赐。他说,按照一个人如何理解自己的亲人,就可以评论他自身所拥有的神赐程度:“如果一个人在自己的弟兄身上看到了圣灵存在,那么这就是说,他自己拥有更大的恩赐,而如果有谁憎恨自己的弟兄,这就意味着他本人已经被恶灵战胜。”

最后这句话对长老来说是毫无疑义的:他明确地意识到,任何一个仇视弟兄的人,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的心都变成了恶灵的居所并且以这种方式脱离了基督。

 

关于精神世界的唯一和圣人的伟大
 

 

长老把精神世界的生活看作是唯一的生活,由于这个唯一性,每个精神现象都不可避免地在这个世界上得到反映。并且,如果现象是美好的,整个圣灵的世界、“所有各层天”都高兴;相反,如果是丑恶的,则都悲伤。虽然任何精神现象都不可避免地在整个精神世界的存在中留下自己的印迹,但是,长老所说的这种敏感成份,主要是圣人拥有。他把这种超越人的局限性的领域列为圣灵的行为。在圣灵中“看见”全部世界并且用全部爱来呵护它。

长老相信,圣人们听得见我们的祈祷。他说,这从经常不断地同圣人交流的经验中看得出来。圣人们还在人间时,就在圣灵中得到了这种恩赐的一部分,随着自己的启程,恩赐在不断增大。

谈到圣人们这种真正类似于上帝的属性时,他惊叹神对人爱的永恒性:

“主这样爱人,以至于将圣灵给予他,在圣灵中人就可以被比作神。那些不相信这个并且不向圣人祈祷的人就认识不到,主是多么爱人和抬举人。”

 

关于世界的精神幻景
 

 

长老多次说,“当整个头脑处于神里面时,世界就被忘却了。”同时,他还写道:“精神的人像鹰一样,在高处飞翔,用心灵感觉神,于是看到了整个世界,虽然他在深夜的黑暗中祈祷。”

问题出现了:这里是否是有矛盾?还有另一个问题:这是不是世界的幻景——想象呢?

但他又写道:“只有极少的心灵能了解你,只能同很少的人谈论你。”

在不了解神和不能谈论神的人之中,我们首先想到了自己,因此请求所有认识上帝的人,按照自己的宽容原谅我们这种哪怕是稍微揭开圣长老言论意图的大胆和没有头脑的尝试。

纯洁的祈祷将头脑带入心脏内部并且将整个人,甚至他的身体都集中在一起。头脑沉入心脏以后,就离开了世界形象。那颗全力在内部祈祷中追求神的心灵,在来自上帝的光亮中,看到自己完全是一种特殊的形象。这时,它看到的不是外部现象和生活条件,而是自己在天性方面最坦诚、在内心深处最公开的样子。

这种通向生活源头、通向神的直觉是完全看不见的、空旷的和“集中在一起的”,其中打开了一个区域,全部生物的精神世界存在都在这个区域里活动,而脱离了一切并且什么都看不见的心灵,在神中看到了整个世界并且认识到自己与它的统一,在为它祈祷。

“我只想要一件事:像为我自己一样为所有人祈祷。”长老写道。

当直接感觉到自然界的宏伟和美丽时,我们不止一次地兴奋过。然而,这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张无色的照片,取代不可囊括的、眼睛所不及的空间我们看到的是一小片纸,取代无法表达的光、动作、颜色和形式等丰富内涵,看到的是一些无足称道的黑色和灰色斑点。在这张小小的、死的照片和上面描绘的图案之间差异有多大,在上面讲的话及其后隐藏着的生活之间就有同样大的差距。

 

关于认识世界的两种形象
 

 

长老天生有一个活跃、美妙和异常大胆的头脑。他写道:

“我们用头脑甚至不能认识太阳是如何被创造的;如果我们请求神:请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创造太阳的,心灵中就会听到明确的回答:安抚自己,你将不仅认识太阳,而且还认识他的创造者。当心灵通过圣灵认识主时,由于高兴它竟忘记了整个世界并撇开了对人间知识的关心。”

这里,在近乎幼稚的表达方式后面隐晦地指出了两种不同的认识存在形象。通常的和人所共知的认识道路表现为,人在外部起作用的认识能力接触到无数各种各样的现象、方式、形式和这些现象的分割形式,正因如此,认识永远既达不到完美,也达不到真正现实的统一。

在认识这种形象的过程中,头脑一边执着地寻找统一,一边跑向一直是而且不可避免地属于人为的综合中去;他在这条道路上达到的统一,并不是某种现实的和客观的存在,而只是属于他的抽象思维形式。

另一种认识存在的道路经过人的灵魂运动存在于他内部,然后转向神。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与我们在第一种认识形象中所见的相反现象:头脑离开无限多的世界和及其分割状态,全力以赴地转向上帝并生活在上帝里面,看到自己和整个世界。

长老的心灵努力通过祈祷走向这种认识形式,虽然他没有失去这个世界现实的健康感觉,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仍远离世俗事物,疏远好奇心和依恋感。他的灵魂一直只被神和人所占有。

关于恩赐和诱惑的特征
 

 

是否有一个可靠的特征,让人们有可能可靠地区分真正精神之路同那些偏离这条道路的“真理的特征”?我们怀着从长老那里得到答案的愿望,同他就这个课题进行了交谈。他的话对我们来说无限宝贵。他说:

“当圣灵以自己爱的甜美来报答整个人的时候,世界就被全然忘却了,整个心灵在无法言状的兴奋中直接观察到神;然而,当心灵又重新想起这个世界,由于上帝爱和对人的怜悯,他在哭泣并且为整个世界祈祷。

在忠心地为爱中产生的世界哭泣和祈祷的同时,心灵由于圣灵的甜美又可能忘记世界并又在神中安稳下来;当回想起这个世界时,又在极大的悲伤中哭泣地祈祷,希望所有的人都得救。

这就是圣灵教导我们的真正之路。

圣灵就是爱,是和平和甜蜜。圣灵教导我们爱神和爱人。诱惑的灵魂就是傲慢的灵魂;他不怜悯人和其他生命,因为他什么也认识不到;他像小偷和强盗一样活动,他的道路充满了破坏。

诱惑的灵魂不能提供真正的甜蜜;他只能带来令人担忧的虚荣的甜蜜;其中没有温情、没有和平,也没有爱,只有冷漠的傲慢。

圣灵向人传教上帝爱,心灵在思念着神并不分昼夜地含着泪水寻找神,而敌人带来的却是忧郁、深重、阴暗和害人的心灵。

凭着这些特征能够明显地从敌人的迷惑中认出神的恩赐。”

我们对长老说,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并不把无欲望当作上帝爱来看待,而是当作位于善与恶区别之上的存在的特殊观察,他们认为这样的观察比基督教的爱还大。对此,长老说道:

“圣灵就是爱,他给心灵提供动力去爱敌人。谁不爱敌人,谁就不了解神。”

长老心灵中这个最后的标准占有完全特殊的和无可争议的位置。他说:

“主是仁慈的创造者。他同情所有的人。主可怜一切罪人,就像母亲甚至可怜自己走歪门邪道的孩子一样。哪里没有对敌人和罪人的爱,哪里就没有主的灵。”

 

关于自由的思想
 

 

前面我们引到过长老同一个年轻学生的谈话,从中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他对自由的看法,在这里我们想补充推出他的一些其他思想,这是我们从他那里听到的,一部分是书面表达的,但在语言方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费解的。

长老的生活主要是在祈祷中度过的,而祈祷的头脑是不思考的,即不作论断,而只是活着。祈祷者的脑力行为不是运用抽象概念,而是共同参与存在。真正祈祷者的头脑不是跟理性思维类型打交道,而是跟完全不同性质的另类打交道,这个另类就是现实的存在本身,它不能被纳入到狭窄抽象概念的框架中。

长老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哲学家,但他是真正的哲人,拥有超出哲学界限以外的知识。

我们取一个“死亡记忆”的经验为例。这个名字在圣父们的苦行书面文字中指的不是人对自己死亡的普通意识,不是简单的关于我们将要死亡的记忆,而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感觉。死亡记忆开始于我们人间存在的短暂性感受:它时弱时强,时不时地转向整个人间腐烂的和一时的深刻感觉中,以此改变着人对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态度:所有非永恒存在的东西,在意识中都贬值了,人世间所追求的无意义的感情出现了。头脑的注意力离开了周围的外部世界,集中到内部,在那里心灵处在深奥莫测的无底深渊。这种幻景把心灵带到一种可怕的境界中,这种可怕会产生紧张的、日夜无法遏止的祈祷。时间失去了自己的长度,但起初并不是因为心灵看到了永生之光,而是相反——因为,一切都被永恒的死亡所吞噬。最后,经过许多和各个阶段,心灵通过恩赐的行为又被提高到无始的神光领域。这不是哲学的“转换”*,而是真正意义的生活,是不需要辩证地“证明”的生活。这是一种不确定的、没有被证明的和没有被揭示出的领域,然而,尽管它有自己的整体不确定性,但作为真正的生活,它比最无可责备的辩证法具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内部可靠性。

长老祷告说:

“主阿,人们忘记了你——他们的造物主,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却不明白,你仁慈,你爱告解的有罪人,你把自己的圣灵恩赐给他们。”

在祈祷万能主的过程中,长老不多言也不解释自己的想法。“人们在寻找自己的自由”,即在神以外,在真正的生活以外,在那些没有生活也根本不可能有生活的地方、在“地狱”中寻找,因为自由只有在没有死亡的地方,在真正永恒存在的地方,即在神中存在。“你仁慈,你把自己的圣灵恩赐给他们。”神给予圣灵的恩典(дар),于是人就成为自由人。“主的灵在哪里,那里就得以自由”(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3:17)。“所有犯罪的,都是罪的奴仆。奴仆不能永远住在家里。所以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约安福音/约/若8:34-36)。

在恩赐的祈祷中平常的,或者按照长老的说法,人类自由的经验认识极其深刻。他真心地意识到,真正的奴仆只有一个,那就是给罪作奴仆,真正的自由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神中复活。

在此之前,人达不到在基督中复活的境地,在此之前,他身上的一切都被死亡的恐惧所歪曲,随之就会给罪作奴仆,只有那些正如通常所说的:“圣人不是看见的人,而是信仰的人”,才能从认不出复活恩赐的曲解中摆脱出来。

我们并不知道这样一种精神生活的名字,它在自己的起源上,在自己的永恒基础上是不可理解和不确定的,在自己的本质上是简单和唯一的。可能,有人把这个领域称作超意识的...但除了反射意识和超出它的界限的世界之间的相互关系,这个词是令人费解的,也是一点儿也不确定的。

从这个不确定的领域转向我们应当在内部观察甚至应当进行人所共知的监督领域,精神生活显示出二重性,即:精神状态或感受,和教义意识。这两个方面是不同的,似乎在自己的“化身”中,即在我们经受生活的形式表现中甚至是分开的,而本质上则是一种统一的不可分割的生活。正因如此,所有的苦行行为,一切精神状态都不可分割地同与之相适应的教义意识相联系。

提及上述问题,我们总是尽力想搞明白:长老为世界的伟大祈祷和伟大哭泣同什么教义意识相联系。

如果将长老的那些在神圣的和伟大的简单中难以理解的话译成当代人容易理解的语言,那么下面我们就希望更接近表达他的教义意识。

长老说和写道,基督之爱不能遭到一点毁灭,在关心拯救所有人的过程中,这种爱以牺牲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主赋予修士以圣灵的爱,由于这种爱,修士心里为人们而忧伤,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获得拯救。主本人为人们而悲伤,以至于把自己送到十字架上去死。圣母心中也承受着对人们的悲伤;她像自己的爱子一样,祝愿所有的人都得救。主把那个圣灵给予了使徒们和我们的圣父以及教会的神父们”(《关于修士》)。

真正按照基督教的方式救赎只有通过爱,即吸引:任何强制都没有位置。在探索拯救所有人的过程中爱艰难地走到尽头,正因如此,它不仅包含着人们生活在其中的此世,而且包括亡故者的世界,还有地狱本身,以及那些还没有出生的人,即整个人类。如果当爱看到弟兄得救时,它欢呼和雀跃的话,那么当它看到相反的情况,即弟兄毁灭时,就会悲伤和祈祷。

我们问题长老:一个人怎么爱所有的人?您将在哪里找到这种同所有的人成为一体的爱?

长老回答:

“要同所有的人成为一体,正如主所说:‘使他们都合而为一’(约安福音/约/若17:21)”,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想,我们所有的人都有统一的自然,正因如此,我们爱所有的人也很自然属性:圣灵为人们提供爱的力量。

爱的力量巨大而不可战胜,但爱没有尽头。在爱的存在中有一个这样的领域,这里甚至爱也有尽头,这里甚至爱也达不到权利的全部。这是什么呢?

自由。

人的自由真的很现实并且那么伟大,以至于不论是基督本人的牺牲,还是跟随在基督之后所有人的牺牲,都不一定带来胜利。

主说:“我若从地上被举起来(即被钉在十字架上),就要吸引万人来归我。”(约安福音/约/若12:32-33)。这样,基督的爱希望吸引所有的人归自己,因此走到了最后的地狱。然而有人——不清楚是谁,他们是多还是少——也不清楚,甚至对这个完全的爱和完全的牺牲在永恒层面上回答是排斥的,并且说:而我不想这样。

这种在教会精神体验中认识自由的可怕潜在性导致了对奥利金思想的排斥。

毫无疑问,从奥利金主义意识中不能产生我们在长老身上看到的祈祷。

因基督向显灵而被认识的事物,对于长老来说高于任何怀疑和动摇。他知道,显灵者是主-万物的主宰。他知道,他所认识的基督式的谦卑和他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所履行的爱,是圣灵——神的活动。他通过圣灵认识到,上帝是无限的爱和无尽的仁慈,然而这种真理的认识不会把他带到“反正大家都能得救”的思想中。对永恒死亡可能性的认识深深地留在他的灵魂中,这是因为在恩赐状态下,人的自由限度向心灵打开。

绝对自由的本质在于,在任何从属性和必需性之外,在任何限制之外,自己应当在各方面研究自己的存在。这是神的自由,人没有这样的自由。

对于成为上帝的形象的生物自由来说,诱惑就是自己创造自己的存在,本人在各方面确定自己,自己成为上帝,而不只是接受给予的东西,因为这其中有依附的感情存在。

圣长老说,就是这种诱惑也会像其他东西一样,被对神的信仰战胜。信仰美好和仁慈的神,相信他高于一切完美,就会带你趋向恩赐的心灵;这时就没有依附的沉重感了,但心灵就像爱自己的生父一样爱神,并靠着神生活。

长老是一个识字不多的人,但他对真理的追求一点也不从任何人少。不过,他所走的认识未知真理的道路与敏锐的哲学方法完全不同。知道这一点后,我们怀着极大的兴趣在观察,各种神学问题是如何在他的头脑中在完全特殊的气氛和独特形式下产生的,这些问题又是如何在他的意识中解答出来的。他不能辩证地发展问题并且在理性概念的体系中表达它,他怕“在思维论断中犯错误”,但他讲出的情况带有极深的印迹。于是不由地产生了一个问题:他的英明是从哪里来的?

长老通过自己的所有存在证明,对最高精神真理的认识是在保持福音训诫道路上进行的,而不是通过“外部”学习得到的。他靠着神生活,从至上的神那里受到教育,他的认识不是靠抽象的理解,而是靠生活。

在本章的开始我们设想陈述长老的学说,但在实际操作中,我们倾向于这样一种想法,即在我们可达到的范围内描绘他的精神体验,或许能够更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一方面,作为伟大的神性活动,这个经验在每一个具体历史现象中都随之带来某种永恒的新东西,另一方面,他对涉及最深刻的宗教问题的思考,是他祈祷业绩和神性恩赐光顾的结果。

基督教不是哲学,不是“学说”(主义),而是生活,长老的所有交谈和写作本质上都是这种生活的证明。

关于人对神本人的个人态度
 

主对庞廷的彼拉多说:“我到世界上来是为了证实真理”。彼拉多怀疑地回答:“什么是真理?”并且相信,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也就不再等待基督回答,而去找犹太人。

彼拉多是对的:对于“什么是真理?”的问题,如果是指作为世间一切存在基础的最后真理,那么就没有答案。

但如果彼拉多指的是第一真理或者真理本身,像正常情况一样提出问题,即:谁是真理?那么得到的答复是,在彼拉多提出问题前不久,主在最后的晚餐上对自己心爱的门徒们说并通过他们告诉全世界:“我就是真理”(约安福音/约/若14:618:37-38)。

科学和哲学向自己提出的问题是:什么是真理?与此同时,真正的基督宗教意识总是称真理为“谁”。

科学和哲学的代表人物经常把基督徒看作是无根基的幻想家,而把自己称作站在坚实基础上的人,因而称自己为实证主义者。奇怪的是,他们不理解自己“什么”中的消极性一面,不理解真正的、绝对的真理只是能“谁”,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因为真理不是抽象的公式或抽象的思想,而是生活本身。

确实,有什么比“什么”真理更抽象和更消极的呢?自亚当犯罪堕落那一刻起,我们就在整个人类历史的道路上看到了这个伟大的悖论。被自己的理性所迷惑的人类生活在某种欺骗之中,因此不仅“实证的”科学和哲学以及彼拉多那样,为自己提出“真理是什么”的问题,而且甚至在人类的宗教生活中仍然恪守同样一个大欺骗,在那里人们通过走向寻找真理“什么”的道路上去。

理性断言,如果它认识到已知的真理“什么”,那么它就达到了具有魔力的境地并且成为存在的自由主宰。

在宗教生活中,走上理性探索道路的人必然陷入泛神论的世界观中。每当神学头脑企图以自己的力量认识关于上帝的真理时,不管它是否认识到这一点,本质上它一定堕入科学、哲学和泛神论的误区,这就是寻找和直接感觉真理“什么”的误区。

真理是“什么”——这是一个无法认识的论断。神是“谁”——只有通过存在中的交往,即通过圣灵才能认识到。长老息庐安经常强调这一点。

对此,主本人是这样说的:

“人若爱我,就必遵守我的道,我父也必爱他,并且我们要到他那里去,与他同住。”......“但保惠师,就是父因我的名所要差来的圣灵,他要将一切事指教你们”(约安福音/约/若14:23-26)。

在东正教苦行经验中,抽象直觉的道路被当作不正确的道路而被否定。谁在自己的神学思考中停留在至福、美、永恒、爱以及诸如此类的抽象直觉中,他就走到错误的道路上去了。谁只是刚刚开始摆脱各种经验的形式和概念,他也没有认识真理之路。

东正教神学直觉不是至福、爱及其他的抽象直觉。它也不是简单的从各种经验形式和概念的智慧堕落。真正的直觉由神通过神来到心灵中的方式提供出来,这时心灵直接感觉到神并且看到,他爱什么,他至福、伟大、永恒:看到他的超世界性和不可言状性。然而抽象地什么也直觉不到。

真正的精神生活与主观臆想无缘,但始终是具体的和值得肯定的。真正的神性交流只能由人通过个人向神本人的祈祷来寻找,别无他路。真正的精神基督经验是:同神的交流是绝对自由的,正因如此它不取决于一味个人努力和意志,这在非基督教(泛神论)的经验中是可能的,在这里则是不可能的。

我们永远也不能通过我们笨拙的语言向读者转达我们在同长老交往中所受到的感染。同他的特殊交谈具有特殊的意义。尽管交谈很简单和温和,他的话就像来自生命深层经验的话一样,像真正生活之灵的载体之言一样,特别有效。

基督对息庐安的显灵是一次私人会面,由此他向神请教具有深刻的个人性质。他一边祈祷,一边面对面地同神交谈。神的个人感情清除了祈祷中的杂念和抽象推理,将一切转向某种看不见的生动的内心交流的焦点上。由于专注内部,祈祷不再是“对空间的呼唤”,头脑成为全部注意力和听力。他一边呼唤着神的名字:“父,主等等”他处于一种“不可说”的状态(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12:4),但只有亲自体验到神在场的人,才能理解这一点。

修道院中一位出色的大圣衣修士——特罗菲姆神父在长老息庐安身上发现了这一点,当时他陷入了恐惧和不解状态中,关于这些他本人只是在长老去世以后才告诉我们。

关于爱敌人
 

 

正如所有的理性世界观都有自己的逻辑因果关系,自己的辩证法一样,精神世界假设能够表达的话,也有自己的结构,自己的辩证法。但是,精神经验的辩证法完全是独特的并且同一般的思维过程不相吻合。

这样,在理性主义者们看来,圣长老指出的真正的信仰标准、真正的神性交流标准可能是很奇怪的,他认为真正神赐行为的特征就是爱仇敌。

在这里,尽管我们的全部愿望是尽可能的简短并避免一切多余话,但我们认为有必要说几句解释性的话。

人获得了来世得到伟大的类似于上帝的恩赐和全部至福的希望,但他在这里只能认识到未来状态的“保证”。在人世间经验范围内,被肉体裹着的人有机会在祈祷时做到将处于神里面,同时保留对世界的记忆,但当处于神里面的状态达到完满程度时,“世界就被忘掉了”,就像完全“沉迷于人世间的人”忘掉了神一样。

但是,如果完全处于上帝的状态时世界“被忘掉了”,那么能否说爱仇敌是一种真正神性交流的标准呢?要知道忘记了世界,人就既不想朋友,也不想仇敌。

神在本质上是位于世界之上的,超出世界范围的(在彼岸的*)。他通过自己的行为为处于世界之中(此岸**世界)。神的全部和完全超出世界丝毫不损害他在世界上的公允行为。但为肉体包围的地球人却没有这种完善性,因此当他全部,即全身心地处于神里面时,意识中就没有任何关于世界的想法了。然而由此不应当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完全处于神里面与爱敌人没有任何联系。长老得出了相反的结论,即他断定两者之间有着最密切的联系。

在主向他显灵时,已经为他提供了这样的认识水平,使他能够排除疑虑和动摇。他绝对相信,谁通过圣灵来爱神,谁就一定爱神的一切创造,其中首先是人。他把这种爱理解成圣灵的恩赐;他像接受永不减弱的神之至上行为一样接受这种爱;反之,他体验了由于神赐爱人而出现的全部沉浸在上帝里面的状态。

谈及敌人,长老使用了他周围环境中的语言,当时人们关于信仰的敌人问题谈了和写了许多。他本人把人不是分成敌人和朋友,而是分成认识了神的人和没有认识上帝的人。如果历史条件不同,我们认为长老的表现也不同。这种情况出现了许多次,当时他谈到对总体人的爱,即对所有人的爱:既对行善者,也对作恶者。这里他看到了“在十字架上伸开双臂”让大家聚集在一起的基督形象。

基督训诫——“爱我们的敌人吧”的力量何在?

主为什么说遵守他训诫的人就会知道这学说从何而来(约安福音/约/若7:17)?

长老是如何理解这一点的?

   神就是爱,是绝对的爱,是包罗万象的爱。神即使在地狱中也作为爱出现。圣灵在自己容许的范围内让人真正认识到这种爱,以此为他开辟通向全部存在的道路。

   有“敌人”的地方,就有排斥。在排斥别人时,人就不可避免地从神的完整中堕落下来,已经不在上帝里面了。 达到神之王国并且处于神里面的人,在圣灵中能够看到地狱的无底深渊,因为在存在的所有领域,神无所不在。“整个圣人的天国都通过圣灵而活着,世界上任何事物都瞒不过圣灵”...“神就是爱,在所有的圣人中,圣灵就是爱”(“论圣人”)。身处神里面,圣人看到地狱并且以自己的爱来包围它。

仇视和排斥弟兄的人在自己的存在中被分离出去,他们认识不到真正的神是包罗万象的爱,也不会拥有通往神的道路。

对于人来说,不能同时兼用完全处于神里面和完全处于人世中的状态。这种不兼容性所导致的后果是,关于直觉的真实性,或者相反,“虚幻性”的论断只是随着对世界记忆和感情的“回归”才有可能。他确信,如果在被认为上帝性直觉和神性交流精神状态后没有对敌人的爱,进而没有对一切生物的爱,那么这就确切地表明,直觉不是真的,即没有处于真正的神里面。

直觉中的“陶醉”在人正式告知自己这件事以前已经降临到人身上了。在这种陶醉状态中,即使它并不来自神,人也可能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对世界和人命运的傲慢和漠不关心成为“因回归”而产生的直觉后果,那么无疑这种直觉是假的。因此,直觉的真实性和欺骗性通过它的后果能够得知。

   基督的两个训诫,即爱神和爱人的训诫构成统一的生活,

   正因如此,如果有人假想他生活在上帝里面并且爱神,却憎恨自己的弟兄,那么他就处于迷途之中。这样,第二个训诫让我们有机会验证:我们生活在真正的神里面的可靠程度有多大

善与恶的区分
 

 

长老认为,为了核对我们通向神之道路的真实性,第二个训诫——关于爱人的训诫是一种可靠的指导原因。同样,对于认识善与恶来说,可靠的指标与其说是外部形式的神圣和崇高目标,不如说是为达到这个目标所选择的手段。

只有神是绝对的。不是作为自我本质存在,而是作为对抗自由生物与最初存在——神的恶不可能是绝对的,正因如此,纯粹形式的恶并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任何被自由生命制造的恶必然寄生在善的肌体上,它必须寻找自己的证实,以裹着善的外衣出现,并且经常是最高善的外衣出现。恶总是而且不可避免地同一些按照探索形式可以肯定的成份混在一起并以此“迷惑”人。恶尽力向人们展示自己的正面,把它当作那样重要的价值,以至于为了达到它,允许使用各种手段

在人的经验存在中,绝对的善是不能达到的;在所有的人类之初都受某种不完善成份的主宰。一方面,在人的善中存在着不完善,另一方面,恶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善的口实,这种情况使恶与善的区分变得十分困难。

长老认为,恶总是“以欺骗”来发挥作用,它被善掩盖着,但善在自我实现过程中不需要恶的协助。正因如此,凡是出现不善手段(狡猾、撒谎、强制等)的地方,就开始出现疏远基督之灵的领域。善不能以恶的手段达到,目的不能证实手段。“不是以善的方式制造出的善不可谓善”,这是使徒和圣父们给我们留下的遗训。如果善良经常取胜并且以自己的出现修正恶,那么认为恶导致这种善,善是恶的结果等都是不对的。这是不可能的。但神的力量是这样的:在它出现的地方,它就会没有损失地治愈一切,因为上帝充满了生机并且从虚无中创造生活。

教会的道路
 

 

 

“我们的教会通过圣灵有机会认识上帝的奥秘,它以自己的神圣思想和耐力而得到巩固”...

教会通过圣灵所认识的神之奥秘就是基督之爱。

教会的神圣思想在于“让所有的人得救”。教会所走的通往这一神圣目的的路就是忍耐,即牺牲。

教会在世界上宣传爱的同时,号召所有的人走向完全的神性生活,但人们并不理解这一召唤且排斥它。在号召所有的人遵守神的训诫——“爱我们的人敌吧”时,教会通过它站在所有的敌对力量中间。于是,那种笼罩着各种敌对力量的愤怒,在自己的道路上遇到教会,自然就降到教会的头上。然而,教会在人间正完成着基督的事业,即拯救整个世界,它有意识地接受了整个愤怒的负担,就像基督把世界的罪恶都自己承担起来一样。如果基督在这个世界上受迫害并且应当受难,那么真正的基督教会也将不可避免地受迫害和受难。这是一种主本人和使徒们讲过的在基督中生活的精神法规;神性的保罗明确地以这样的话将它表达出来:“凡立志在基督耶稣里敬虔度日的,也都要受逼迫”(致提摩泰书二/提后/弟后3:12)。

这一点一直和随处存在,在整个世界上,只要有罪恶存在,它就存在。

“维护和平的人是圣人,因为他们以神之子命名”。这里主说,宣传神之和平的人很像他本人,神唯一同质的子;并且在各个方面都像他,即不仅在他的荣耀和复活中,而且在它的贬抑和死亡中。关于这一点圣经中谈了许多,正因如此,但愿宣传真正基督和平的人永远不忘各各他。

所有这一切只是为了一句话:爱我们的敌人吧。“你们想要杀我,因为你们心里容不下我的道”——基督对犹太人说(约安福音/约/若8:37)。本身作为那个道——“爱我们的敌人吧”,教会的布道不能被世界容纳,正因如此,世界在许多世纪以来一直在迫害并且将要迫害真正的教会,杀死并将杀死它的服侍者。

在同圣长老交往过程中,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怀疑的阴影,即他的话本质上是“永恒生活的话”,是他从上面听到的话,他不是通过表面上看令人费解的话学会了以自己的全部生活来证明这个真理。非常多的人轻率地说到基督之爱,但他们的事业却是受世界诱惑,正因如此,他们的话就失去了活性创造力。

我们多年来这么近地看到的和现在凭着我们的冒昧抖胆敢写的关于长老的生活,是一种伟大的业绩,它是那样的美好,以至于我们无力找到人类的语言来表达我们的惊叹。与此同时,它又这么简单,这么自然和真正地谦卑,以至于任何响亮的和别出心裁的词藻都会带来异己成份。正因如此,写他非常难。

有这样的人,他们在这些简单的话语背后不能发现其真实内容,但也有这样的人,他们的听力为不谦虚语言的怪调音符所侮辱。可惜,长老神圣和纯正的语言由于它的简单而不被许多人所理解,我们下决心在一定程度上有我们干瘪和丑陋的语言作陪伴。我们认为,可能这是错误的,即以这种方式帮助那些习惯于另一种生活风格和表达方式的人来理解长老。

我们拿长老简短的教导为例:

“要使身心拥有和气,需要做什么呢?

为此,应当像爱自己一样爱所有的人,并且每时每刻都准备去死”。

通常,受死期接近的想法影响,人们处于一种不平静的恐怖之中,经常还伴有绝望,以至于因心灵痛苦身体也开始得病。而长老怎么会说对死亡的经常性准备和对所有人的爱通过心平气和的方式不仅充实了心灵,也充实了身体呢?这是一个怪诞的和不可理解的学说。

这里谈到心灵和身体的平和时,长老指的是这种状态,即神的恩赐活动不仅感觉到通知了心灵,而且通知了身体。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讲的只是比他在神显灵时的亲身感受程度要小一些。在后一种情况下,身心的神赐力量是那样的强大,以至于身体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出现,而且,在身体内部,圣灵的甜蜜激发了对基督那么强烈的爱,以至于身体想为主而受难。

关于基督教之爱和人类正义的区别
 

 

对正义的法律理解是人类通常的本质。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的罪过承担责任,他们会当作不公正而排斥。在他们的法律意识中这是容不下的。然而,基督之爱的精神则另当别论。按照这种爱的精神,为我们所爱的人的罪过分担责任,甚至承担全部责任,不仅不是另类,而且完全是自然的。况且,在承担别人罪过的过程中,能够体现出爱的真实性并达到爱的自我意识。如果从爱那里只运用了它那令人愉快的一面,那么明智何在?然而,当需要为所爱的人承担罪过和劳动时,爱就达到了全方位完善的境地。

许多人不能或不想接受并善意地承担亚当原罪的后果。他们说:“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这干我们什么事?我只准备承担我自己的罪过,只是自己个人的,无论如何不能是别人的。”并且人也不理解,他通过自己心里的这种活动在自己身上重复了祖先的罪过,而后者又成为了他的个人罪过和堕落。亚当推卸了责任,将罪过转嫁到夏娃和给予他妻子的神身上,并且以此打破了人的统一和人与神的统一。这样,每当我们为共同的恶,为别人的事而推卸承担罪过时,我们都在重复那个罪恶并且以此打破了人的统一。主在问夏娃之前先问过亚当。应当这样想,如果他不是证实自己,而是为他们共同的罪承担责任,那么世界的命运就是另外一种样子了。如果我们承担别人罪过的负担,命运将变成什么样子。

   任何人在任何事情中都能找到许多理由为证明自己,但如果他只是往自己心里看,那么他就会看到,在证实过程中没有摆脱耍滑头。人为自己辩护,首先是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哪怕部分地承认自己是世界中恶的罪魁;之所以为自己辩护,是因为意识不到自己是类似于上帝的自由拥有者,而只是一种现象,一个此岸世界之物,因而取决于这个世界。在这种意识中有许多奴性,正因如此辩护是一种奴性事业,而不是上帝子的事业。

在圣长老身上我们没有看到辩护的倾向。然而奇怪的是,这种行为方式,即将罪过自己承担和请求宽恕在许多人看来恰恰有点显得奴性。基督圣灵之子与非精神人士的印象就这样区分开来。非精神人士认为不可能的是,可以把整个人类世界当作某种包括每个人的个体存在在内的、不排除其他人的整体存在。按照第二个训诫——“像爱自己一样爱人”的意图,应当和可以把整个人类存在的综合体包括到自己的个性存在中。这样,世界上发生的任何恶将不再被看成旁人的,而是自己个人的。

如果按照绝对的神性位格创造人类个性位格都能把全部人类存在容入自己之中,就像每个神性位格是全部神性存在的载体一样,而第二训诫的深刻含义正是这样的话,那么每个人都将从自身开始同恶、同宇宙之恶作斗争。

长老本人总是只谈上帝爱,从来不谈公正,但我们故意将他引向这个话题。他说得近乎这样:

“关于神不能说他不公正,即他身上有非真理的东西,但也不能说他像我们理解得正义那样公正。叙利亚人圣以撒说:‘不要狂妄地称神是不公正的;因为这叫什么公正呀——我们犯了罪,而他将同质的子送上十字架?’对于以撒说的话还可以作这样的补充:我们犯了罪,而神将圣天使们推向为我们得救而服务的位置。但天使们作为爱的执行者,自己也有为我们服务的愿望,在这种服务中他们将屈辱自己承担。这不,主把不会说话的动物和其他生物交付给腐烂的法规,因为当人经过自己的犯罪而变成腐烂的奴仆时,这些为人类而被造的生物不应当脱离这一法规而自由。因此,有的人愿意,有的人不愿意,但“一切受造之物一同叹息,劳苦,直到如今”,按照使徒(致罗马人书8:20-22)的话来说,同情人。就是这一点也不是公正的法规,而是爱的法规”。

 基督之爱作为上帝性力量,作为作用于所有人之中唯一的圣灵恩赐,本体论地连成一体;爱领会着被爱者的生活。爱神的人被列入神性生活中;爱弟兄的人把弟兄的生活列入自己的位格存在中;爱整个世界的人通过灵魂来囊括整个世界。

伟大的圣长老息庐安为世界所进行的伟大祈祷产生了这样的认识,确切地说,导致对自己的个人存在与整个人类存在本体论共同性的意识。如果有可能像许多现代哲学家们所说的那样,我们对某种事物(客体)的感知并不只是与事物本身的客观存在分开的主观心理行为,而是那个事物本身,它以自己现实的行为进入我们的意识之中并以此在存在中建立交往,那么更应当在唯一的、透过一切的圣灵——造物主神性恩赐发挥作用的地方谈存在的共同性。

长老祈祷的连续性
 

 

主在自己降临前夕说:“这个世界的王将到,他在我里面毫无所有”(约安福音/约/若14:30)。

谁曾试图确实在自己的生活中遵守基督的训诫,他就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基督之言的伟大永恒性,它在整个世界历史过程中对每个人的永恒性。

在基督生活在人世间的日子里,人们听着他的说教,身体处于像现在一样的不解状态。基督说的话,不是“出于人的意思”(路喀福音/路加喀福音/路加1:11),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一点,他们无法理解神在这么简陋的形式中出现,叫喊道:“有魔鬼”;别一些人说:“不,他的话不是鬼附的人所说的”。许多人说:“他是鬼附的,他发疯了,为什么要听他呢?”,但另一些人却回答说:“他是真正的先知”,“人们中间关于他又起了纠纷”(约安福音/约/若7:207:438:48-499:1610:19-21)。

长老息庐安是这样一个人,“活着且不犯罪的人是不存在的”——这句教会祈祷的话对他完全适合。但在他的交谈和札记中我们还是遇到了超出一般人限度的一些话,这些话已经趋近“正常”人的理解所达不到的界限,同时毫无疑问并且不可能有疑问的是,他关于自己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他在修道院中,在数百人的眼前生活了近半年世纪,许多人至今还活着:他生活在集体宿舍条件下,那里各种精神病态表现得尤为明显。许多人不喜欢他,一些人当面指责他,把他叫做“被诱惑的人”,一些人说:“哼,该死的圣人”,而他一次也没有以不应有的方式答复他们。当然,这是神恩赐的结果,为了遵守神赐他一生都是在特殊的苦行中度过的。

为了不使该书的重量过大,我们在这里就不列举圣长老超出正常人范围的所有言论。这些话细心的读者自己能够在他的写作中找到。在那里,比如说出于自己多年经验的考虑,他说圣人的祈祷永不停息,或者下述:

“起初由于没有经验,我接受了淫乱的意念,我走到听告解的神师那里说:‘我接受了淫乱的意念’。听告解的神师说:‘永远也别接受’。从那时起45年过去了,我一次也没有接受过淫乱的意念,一次也没有向别人发怒过,因为我的心灵记住了主的爱和圣灵的甜蜜,于是我忘记了所受的伤害。”

有这么一件事。在修道院的修士中有一位出色的隐修士、苦行者叫斯彼利顿,他在隐修所里生活了半个世纪。这个人生来粗壮、身体和心灵都很强健并且十分勤劳。这是一位真正的修士,是一个坚守苦行业绩的人。自修道院生活的第一天起,他就爱上了耶稣式的祈祷,并且坚持不懈地处于要求特别忍耐、精心和自我限制的“行为”中。像圣山上的大多数修士一样,神父斯彼里顿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几乎不识字,但仍然是一个睿智的人;从长期的“明智行为”经验中他对有关人的力量,有关心灵的本质等有了鲜明的理解。他明白,明智的祈祷要求头脑从各种印象中解脱出来,带着深层信仰的坚定性经受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可理解的苦行业绩。

神父斯彼里顿的活计很操心:他是被称作“科鲁米查”的修道院梅托赫(地产)的管家,这份地产位于阿索斯半岛的西北部。科鲁米查经营的主要部门是油料花园和葡萄园。他生命的最后三四年是在修道院的医院里度过的,因为他患上了严重的伤寒病,因而手脚都残废了,并且失去了劳动能力。

巧合的是,一年冬天长老息庐安患了感冒临时住院,他的“床”与神父斯彼里顿紧挨着,当时在隔壁房间里住着一位生病的修士执事。

有一次,神父斯彼里顿面对着长老息庐安坐在自己的床上,后者和衣躺着,即穿着内长衣和束着腰,这在希腊圣山的苦修者中很常见,这就意味着不间断地准备白天和黑夜地去祈祷。神父斯彼里顿谈论起祈祷,而长老息庐安不做声地听着。

“请坚持,坚持祈祷,而当从事需要主观想象的工作时,祈祷时而被打断...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你去修剪油橄榄,当看到树枝并想着如何更好地把它切断时,就忽略了祈祷”斯彼里顿神父说。

听到这儿,长老息庐安从床上起身,穿上靴子和棉袄——当时很冷——小声地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事儿”,就走出医院的病房到自己的修行间去了。

吃惊的斯彼里顿神父不解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隔壁房间的患者修士执事那儿,讲述了他同长老息庐安的谈话,说:

“尊敬的执事,您很了解神父息庐安,请问:‘我们这里没有这事儿’是什么意思?”

执事沉默了。斯彼里顿神父继续说:

“或者他错了,或者他是伟人”。

修士执事知道斯彼里顿神父是一位年长而富有经验的隐修士,对他说:

“斯彼里顿神父,您自己比我更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斯彼里顿神父若有所思地又坐了一会儿走了,说道:

“是的,了不起的事儿。”

关于明智的沉默和专一的祈祷
 

 

圣长老息庐安的全部生活就是祈祷。他不断地祈祷,在一天中依据白天的生活条件改变着祈祷方式。他有高层明智祈祷的天赋,他主要把深夜时光献给这种祈祷,那时可能有对于祈祷来说十分有利的完全寂静和黑暗。

祈祷的形式和方式问题是整个修行问题中最主要的问题之一;对于长老来说也是这样,因而我们允许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作些停留。

关于祈祷的三种方式
 

祈祷是一种创作,最伟大的创作,主要创作,因为这种创作,祈祷无限多样。但是,仍然有某种可能依据人的主要精神力量的定位与方向将祈祷分成各种形式,教会的圣父们也是这样做的。

在这方面祈祷同人类精神的正常发展阶段相吻合。头脑的第一个动作是外部动作;第二个动作是将它返回自身,第三个动作是通过内部的人趋向神。

根据这些程序圣父们制定了三种祈祷方式:第一种因头脑尚无能力直接趋向纯粹的神性思维而表现为主观臆想,第二种为沉思,第三种陷入直觉之中。圣父们只把第三种祈祷方式看作是确实正确的、称职的和富有成效的,但考虑到对于人来说,从他步入通向神之路的最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祈祷,于是前两种祈祷方式被认为是正常现象,同时也是有益的现象。然而,他们指出,如果人满足于第一种祈祷方式并且在自己的祈祷生活中对它加以崇拜,那么除了无成效以外还可能出现深刻的精神病态。至于第二种祈祷方式,虽然它从优点方面来说超出第一种方式许多,但成效也不多,不能将人从经常性的意念斗争中解放出来,既不能使他摆脱欲望得到自由,也不能达到纯粹的直觉。第三种,更加完善的祈祷方式是心里的这种理性状态,即祈祷者从自我存在的深处,在各种方式以外,以纯粹的理智出现神面前。

第一种祈祷方式使人处于经常性的迷途状态中,处于主观臆想之中,处于幻想世界中,如果您愿意处于诗性创作世界中,神性的和整体上说一切精神性的东西都以各种虚幻的形式表现出来,然后现实的人类生活逐渐地也被虚幻领域的成份所渗透。

在第二种祈祷方式中,心和灵魂的内部入口对于所有局外人的渗透广泛敞开,结果人在生活,不断地排斥各种外来影响;这时他并没有理解,客观上他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即所有这些意念和斗争是以何种方式在他身上产生的,他原来无力给各种欲望的压力以回击。在这种祈祷中,人有时得到恩赐且进入善的状态,但由于自己内部方向不对,他并不能保持这种状态。在达到某种宗教意识积累和在自己的行为中相对的至福状态后,满足于这种状态,他逐渐地被吸引到理性神学阐述中,在成绩取得的过程中,神学阐述中的那些细腻的精神欲望——虚荣和傲慢的内部斗争在加剧,于是恩赐的损失在加深。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这种以注意力集中在头脑中为特征的祈祷方式把人引向论断式的哲学直觉中,这种直觉象第一种祈祷方式一样,把他带向想象的、主观臆想的世界。的确,这种抽象思维的臆想形式同第一种形式相比,幼稚、粗野的成份更弱,它同真理更接近。

第三种祈祷方式——头脑与心的结合,整体来说,是一种人类灵魂的正常宗教状态,一种人们希望的、已知的、从上面赋予的状态。任何教徒都能体会到头脑与心的统一,只要

他认真地、“发自内心地”祈祷;还有,当上帝爱的感动和甜蜜感情来到他身边时,他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意识到这一点。祈祷中的感动哭泣是头脑和心合一的可靠指标,它表明,真正的祈祷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位置,趋向神的第一阶段;这就是为什么对所有的隐修士都给予这么高的评价。但在这种情况下谈祈祷的第三种方式时,我们指的是某种其它的和更大的东西,即通过专注地祈祷处于心脏中的头脑。

头脑向内部运动和迁入的典型后果和本质特征是主观臆想活动的停止和头脑摆脱各种渗透其中的方式而获得自由。这时头脑停住了,一切听觉和视觉在意念渗透于心里以前既看到又听到了它。这里一边完成祈祷,头脑不仅不允许意念进入心灵,而且向外推它,于是自己保持着防止同它融合,以此达到将各种欲望活动扼杀在初始状态、最初的萌芽中。这个问题相当深刻和复杂,我们只能在这里提供最原始的轮廓。

 

关于意念的发展
 

罪恶是按照自己内部发展的固定阶段而变成现实的。

第一个时刻是从外部接近人的某种精神影响,这种影响最初可能完全不清楚,不成形。形成的第一阶段是在人的内部视觉中出现某种形象,因为这并不取决于人的意志,再说也不被认定为犯罪。形象在一些情形下主要具有形似特征,在另一些情形下主要具有被思考的特征,但更多的情形是具有混合特征,因为即使是形似的形象也会随之带来这样或那样的思想,因而在隐修士那里,任何形象都被称作“意念”。

在没有欲望的人那里,“主宰者的”头脑作为认识存在的力量逗留在到来的意念中,这时它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权利,获得了自由。然而,如果人中有“位置”,有相应的土壤,作为对意念中所含的精神怀有好感,那么后者的能量就努力抓住心理世界,即人的心脏、心灵;达到这种境地的方式是,在对缺陷有超前推论的心灵中产生了某种欲望所固有的愉快感觉。在这些快感中包含着“诱惑”。然而,这一愉快时刻虽然证明了人的不完善,但还没有变成罪恶,这只是罪恶的“前提”。

罪恶意念的进一步发展可以被粗线条地描绘成这样:欲望提供的愉快感引起头脑对自己的注意,这是一个特殊重要和责任重大的时刻,因为头脑和意念的合一为后者的发展提供了良好条件。如果理智不通过内部斗争从提供的愉快感中摆脱出来,而是以专注方式延长自己在其中的逗留,那么就会出现对它的好感,同它愉快地交谈,然后是“结合”,它能够转变成完全的和积极的“一致”;进而继续扩大的欲望快感能够控制人的头脑和意志,这就被称作“诱惑”。此后为欲望所俘虏的人将全部力量用于通过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决定性地从事恶,如果没有外部阻碍,或者有存在阻碍的情况下,也去寻找从事恶的可能性。

类似的诱惑能够是唯一的,它不会再更新,如果它只是处于苦行业绩和斗争中的人因无经验而导致的后果。但是,如果诱惑在重复,那么它们会产生欲望“习惯”,那时人的一切自然地都开始为它服务。

从欲望作用的愉快感,即上述来自上面的“前提”出现起,就应当开始斗争,这种斗争能够在罪恶意念发展的所有阶段中发生,并且在每个阶段,罪恶都有可能被克服,这样它就可能不会在实际行动中表现出来,但从意志动摇的那一时刻起罪恶的成份依然已经有了,于是应当进行告解,以免失去恩赐。

精神上没有经验的人通常在他不知不觉地走过自己发展的第一阶段之后,即当他已经具有了某些力量,甚至更有甚者,当罪恶化作具体行为的危险性逼近的时候,他才接触到罪恶意念。

为了不使这种情况发生,必须把带着祈祷的头脑定位在心中。这是任何一个想通过真正告解确定精神生活的苦修士本质上必需的,因为如前所述,在这样的内部结构中,罪恶被扼止在最初的萌芽状态。这里,可能很明智地回忆起先知的话:“将要被毁灭的(原文为古译本作‘毁灭者’)巴比伦城(‘城’原文作‘女子’)啊!...抓住你的婴孩摔在磐石上的,那人有福了”,这里的那人象征着耶稣基督(圣咏136:8-9/诗篇137:8-9)。

这种对于大多数懒惰者来说不可思议的美妙行为通过伟大的劳动才能获得,并且能够获得的人相当少。它完全不那么简单,也不那么容易,于是我们在寻找简短的、明朗的表达中,还将不止一次无助地不得不从各个方面返回到它那里,然而没有希望结束它并且那么满意地介绍它。

长老苦行道路的本质可能用简短的几句话来表示:以内部明智的关注为手段保持心灵不爱任何局外意念的影响,以便排除一切外来影响。此后,在专心的祈祷中达到面对神的境地。

这种行为名叫明智的沉默。它通过活的和书面的圣父传说从基督教的最初年代至今一直被我们沿袭下来。正因如此,可以像他本人那样,一边做,一边谈及东正教修士的整个道路,我们来谈论一下长老的苦行道路。

圣长老说:

“如果你是神学家,那你就经常祈祷,如果你经常祈祷,那你就是神学家。”

 苦行者-修士不是学术意义上的神学家,但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学家,因为他通过专心的祈祷真正得到了神性直觉。同欲望的斗争是通向专心祈祷之路的开端。随着欲望的被清除,头脑在同意念的斗争中变得更加有力,在祈祷和神性思维中更加坚定;摆脱欲望阴影而获得自由的心更加清楚地、明显地,在确实感觉到的层面上看到一切精神现象。

修士把这条道路看得比按照下述主观臆想进行的学术神学道路更重,即存在着通过抽象的哲学直觉达到理解不能把我们的经验概念和成就附加在神身上的程度,这样达到了头脑开始“沉默”的程度。但是这种神学-哲学家的“明智沉默”远不总是真正的神之直觉,虽然接近了它的边缘。

没有心灵的净化心灵达到真正的直觉是不可能的。只有清除了各种欲望的心才有可能在神的不可思议的直觉中得到一种特殊的喜悦。伴随着这种喜悦,因被直觉之物的宏伟而被削弱的头脑愉快地沉默着。

神学思想家走向直觉状态通过一种途径,大圣衣修士则通过另一种途径。后者的头脑没有被任何思想所占有,他只是像哨兵一样,默默无闻地注视着,以免有局外人进入心中。基督的名字和他的训诫就是心灵和头脑在这种“神圣沉默”中赖以存在的依据;他们过着同一种生活,不是用逻辑研究,而是用特殊的感觉检验着内部的一切所作所为。

头脑在同心灵结合后,就处于一种使它有可能看到“潜意识领域里”)各种运动的状态。(当代心理学的这个术语我们在这里是假设使用的,因为它同东正教苦行人类学的想象不吻合)。头脑处于心灵内部,审视着它周围出现的一切形象和思想,这些形象和思想来自宇宙存在领域并且企图控制人的心灵和头脑。在意念,即同这种或那种形象相关的思维模式中,有这样或那样的精神能量出现。从意念外部来的压力特别强,为了削弱它,修士不得不在一天时间内不准自己对欲望有一次关注,不让自己偏袒任何东西。修士经常努力使外部印象数量减少到最低限度,否则,在进行内心的、明智的祈祷时,所有的印迹作为一堵不可遏止的墙,会走向心灵并造成较大的混乱。

修士的目的是达到经常性的头脑和心灵的专注;只有经过许多年这样的苦行之后(这一点对于所有的其他苦行者来说都是最难的),心灵的感觉才得到确定,而由于经常哭泣,头脑获得了力量,摆脱了各种欲望意念的跟踪,这时祈祷的状态变成一贯的行为,正在出现和发挥作用的神性感觉是一种伟大力量和清晰的感觉。

这就是修士苦行者的道路,圣长老就是这样走的。

 “亚略巴古人们”的道路是另一种道路:其中占主导地位的是深思,而不是祈祷。走这条道路的人经常欺骗,因为在掌握了甚至是否定神学形式的理性知识时,他们满足于自己体验到的理性享受。他们不能给予没有克服的欲望以应有的意义,轻率地设想自己得到了亚略巴古人创作中所描绘的境地,于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理解了它的神学体系的逻辑结构,而没有真正地得到所要寻求的东西。

长老不是在修道院中,也不是在身体隐藏到隐修所的地方看到“沉默”的实质的,而是在不断处于神里面的状态下看到的。鉴于这个问题异常重要,我们详细地在这里作些停留。

长老说,修道院和隐藏于隐修所中——这本身只是一种辅助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们能 够有助于减少外部印象和影响,消除尘世的议论并以此为专心祈祷提供方便,况且隐藏只有按照神的恩赐,而不是按自己意志才行;在后一种情形下,不管是修道院,隐修所,还是各种其他业绩都将是无效果的,因为我们生活的本质不在于个人随意的业绩中,而在于对神意志的服从中。

许多人认为,生活的最高方式是在隐修所中沉默不语;另一些人认为这样的场所是修道院;一些人器重痴迷;另一些人则器重神父主持工作或神学研究活动等。长老认为,在这些苦修方式中没有一个本身是精神生活的最高方式,但每一个对于这样或那样的人来说都可能成为这样的方式,如果它符合神关于这个人的意志;而神对于每个人的意志可能是独特的。

但不管神关于每个人的意志如何,当谈及这样或那样的苦行方式时,或服务地点,或服务形式时,在各种情况下对专心祈祷的探索都是必需的。

长老认为,当祈祷以愉快的方式进行时,它就是专一的,因此心灵和头脑和谐地通过祈祷发出的语言而生活,这种语言不会被任何手段打断,既不被对某些外部事物的漠不关心所打断,也不被对该祈祷的某些局外事物的思考而打断。如前所述,这种祈祷形式就是对心灵相当有效的正常宗教状态;在一定范围内它为许多教徒所知,但只是在很少情况下,它才转变为完美的祈祷。

另一种专心祈祷形式是头脑被列入心灵中并在那里沉默不语,处于不相干的思想和形象之外,在对神名的记忆中接受教诲。这种祈祷伴随着经常性业绩,它是一种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的意愿的行为;它是一种劳动,一种苦行行为。上面讲述的有关明智祈祷这种惊人形式的一切具体是指:在头脑走进心灵中以前,这种祈祷形式能够为看到意念提供可能性,或者假设性地表达为:为检验潜意识的深刻程度提供可能性,为摆脱惊慌提供可能性,要知道由于来自潜意识神秘领域(确切地说是指罪恶的宇宙生活的无底深渊)各种潜在影响的经常出现,人处于惊慌状态中,——这一切构成这种行为的消极性一面。同时,作为它的积极性一面,这一切超过了任何人类思想。

神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光。他的存在不仅超过任何物质的方式,而且超过任何理智的形式。正因如此,在人类头脑为各种思维、言论、概念、方式所占据以前,它是达不到祈祷的完美境地的。

有生命的人类头脑,有生命的人类个性处于第一头脑、神个人面前,只有这时才能获得了真正专一的和完美的祈祷,这个时候出于对神的爱,他将一切有生命的受造物都撇在后边,或者像长老爱说的那样,完全忘记了世界和自己的身体。因此,人已经不知道,在祈祷时他是处于身体内还是处于身体以外。

这种在主要意义方面专一的祈祷是神的罕见恩赐,它一点也不取决于人的努力。然而,上帝的力量到来了,它带着无法捉摸的慎重和无法解释的温柔把人转到了神光世界中,并且关爱地笼罩着整个人,因此他已经什么也不能回想起来,什么也思考不出来。

谈及这最后的祈祷,长老说:

“谁专心一意地祈祷,他就是神学家。”

谁没有这种经验,他就达不到被理解为上帝性视觉状态的神学。从来没有体验过专一的头脑,从来没有直接感觉过永恒的神性之光的头脑,不管它在自己的理性经验上多么敏锐,都不可避免地受主观臆想的侵蚀,并且在自己认识上帝性事物的尝试中,靠猜测而生活并且建构着主观臆测。遗憾的是,这种臆测经常被当作真正的启示和神性直觉,而不明白自己的误区。

基督的训诫——全身心地爱神奠定在沉默基础上
 

 

 

一些圣父在自己的苦行创作中进行了两种精神生活方式——行为的和直觉的区分,把其中第一个称作遵守训诫的道路。

长老息庐安想得有些不同:他也将生活分成行为的和直觉的,但把两种方式都看作遵守训诫。对于他来说,第一个训诫——全心、全意、全神地爱神是明智的苦行沉默行为的主要基础。他写道:

“谁认识了神之爱,他就会说:我没有遵守训诫。虽然我白天黑夜地祈祷并尽力创造各种善行,但爱神的训诫我没有履行。我很少有机会掌握神的训诫,但心灵却一直想处于训诫之中。当其他思想渗入头脑中时,头脑既想着神,也想着物;也就是说,训诫——全身心地爱没有得到履行。但当整个头脑都处于神里面时,就没有其他意念了,那时第一个训诫完成了,但又不是完全完成。”(《伟大的科学,第181页)。

在纯心祈祷的苦行经验中,经过深刻的告解和多次哭泣,真正的神性视觉,迷恋于各种方式和概念的头脑得到证实。

明智的沉默经常遇到许多反对者,尤其在西方,那些没有必要经验的人,在自己对待祈祷这种方式的抽象态度中认为,这里谈的是探索某种引向神性直觉的机械方式。当然,不是这样。

绝对自由的神不受任何机械影响且整体来说不受任何强制作用。明智的沉默伴有伟大的自我割舍,这是最困难的业绩。为了更好地遵守神的训诫,人愿意经受巨大的苦难,如果这种业绩是在温和的精神下完成的,那么这种意愿就会带来神的恩赐。

高傲的人,无论他采取何种方式,都达不到真正的神性交流。仅凭人的愿望头脑不能同深层的心相结合,但如果头脑不知什么原因渗透到心灵中,那么它只看到了自身,自己伟大的生灵之美,因为这种美是按照神的方式创造的,但真正的神它也得不到。

这就是为什么圣长老在为谦卑而奋斗的同时,跑到主赋予他的火焰武器那里:

“在地狱中请保持理智,不要绝望”。这个在理性方面并不敏锐的人,“白痴”,“无知者”,多次领受了纯洁而明智的神性直觉,正因如此,确实有理由说:“如果你专心地祈祷,你就是神学家。”还有:“人世间的教徒有许多,但知道上帝的人很少。”

“知道”一词他指的不是诺斯替神学建构,而是活的交流经验,神光参与的经验。

认识就是共同存在。

明智沉默的人类学基础
 

 

 在本传记中我们对长老身上值得肯定的经验作了跟踪阐述,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可行的。我们不希望使我们的劳动具有学术形式主义的特性,因此原则上避开许多比较和对圣父创造的引证。

这是一种真正的劳动,即尝试着给长老对长老的形象作一定位和对他走过的精神道路进行描绘,这种道路虽然整个处于东正教会苦行传说的框架内,但作为真正活生生的现象,它本身带有独特和不重复的烙印。

这里所涉及的教义问题,构不成神学学说。我们在这里逗留的初衷是,教义意识同内心精神生活的各个过程都是有机地联系着的。如果您在自己的教义意识中改变了某些东西,那么就会不可避免地使您的精神面貌和整体精神存在形象发生相应的变化。反之,偏离内心精神生活的真理,也会导致教义意识的改变。

谈到长老那么喜欢的明智沉默问题,我们认为用几句话来阐述经验本身表现出来的这种行为的人类学基础并不多余。长老的人类学可以用伟大的圣人马卡利和叙利亚人圣以撒的话来表达,因为他非常了解他们的作品。

“心灵不是出于神性,也不是出于狡猾的黑暗本性,它是智慧的(明智的*),充满了美丽的,伟大的和奇妙的生灵,是美好的神的形象和类似物,恶欲的狡猾进入心灵中是犯罪的结果(大马卡利...交谈1,第7节)。”

“神...把按照自己形象创造的人创造成没有欲望的...,因此...欲望不是心灵中自行产生的...但某些附加东西的存在是心灵本身的罪过”(叙利亚人圣以撒,言论3)。

“当感情以沉默而告终时,你就会看到,心灵有多少精神财富隐藏在自己里面(同上)。”

当我们说,头脑默默地处于心中,由此产生各种意念,意念在进入头脑之前已经接近心灵,这里指的是从外部走向心灵的“狡猾欲望”的力量,按照以撒的说法,这是一种没被列入心灵本性的“附属物”。头脑从心中通过祈祷来对抗所有的想进入心中的附属物、局外物、异物,并且通过它——祈祷,来体现这一切。

但头脑可能更深层地进入心中,条件是它按照神的作用以某种方式同心结合在一起。这样它明确地脱开任何形象和概念并且关闭了局外事物通往心灵中的各种入口,这时心灵走向完全特殊程序的“黑暗”中,然后有幸以专一的头脑不可言状地出现在神面前。

“谁专心祈祷,他就是神学家”——长老说。神学家并不是学术意义上的字眼,神学家是指看到神的人,知道上帝的人。

然而,还有一些状态超过了上述描写,这就是一个人存在性地和以不可辩驳的明显性参与了永生和无法表达的神中之宁静。不过,人不会在这种状态中逗留很长时间。如果主按照他唯一可知的计划恩赐延续他在人间的生命,他又重新回到世界上,正如他泊的使徒彼得关于自己同神在一起的内部逗留所说的那样:“主,我们在这里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好”。

永恒性的经验
 

就其丰富和宏伟程度来看,明智的沉默一种感人的生活,由于它的特殊性,对它的描述似乎具有不连贯性和矛盾性。我们并不怀疑,关于人在某一阶段存在性地和以不可辩驳的明显性进入了永生——这样的话会使许多逻辑思维者感到困惑不解。明显的不可理解之处是:人在某一阶段成为永生的。但我们尽力对这种表达作些解释。

时间和永恒在苦修士的理解中是两个不同的存在方式。第一种方式,即时间,是生物的方式,它不断在渗入到伸展开的存在的自身运动中,由神不可理解地从无中创造的。第二种方式,即永恒,是神性存在方式,我们具有延伸性和连贯性的理解无法附着在这种方式上。永恒是唯一的、没有延伸度的,无法完全理解的神性存在行为,它作为超人世的事物,没有延伸性地涵概了生物世界的所有延伸度。本质上永恒的只有唯一的神。永恒性不是某种抽象或单独的事物,而是处于自己的存在里面的神本身。当人按照神的厚意获得恩典时,他作为上帝性生活的参与者,不仅变成他的无限延伸生命意义上的永生者,而且成为没有开始的事物,因为他所进入的神性生活的那个领域既无始,又无终。这里谈到他成为“无始的”,我们指的不是心灵的先到,也不是将我们生物的本性附加到无始的神本性中,而是指把无始的神性生活通过恩赐行为并入到生物神性化的力量中。

当追求基督的头脑和心灵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是通过神性行为以某种神秘的结合联合在一起时,人就在自己的最深刻基础中找到了自身;这时他就作为类似于上帝的头脑、类似于上帝的灵魂,作为永生的格(位)以看不到方式看到了神。但只要他与肉体连在一起,他的知识就达不到完善的程度,也不能理解:在人间生活最后一个门坎通过以后,即肉体肥大到超出他的重受力,进而步入无始的神光领域以后,他的永恒存在将是什么样的。当然条件是主恩赐接受它。但是“永恒的存在将是什么样子”的问题不是在看到神时出现的,即当时整个心灵都处于永恒的神里面并且不知道,它是在身体内还是在身体以外。只有当心灵又一次看到这个世界,只有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处于肉体环节中,又一次同时在肉体中找到隐藏着的某种东西时才能做到这样。

在自身内部,即在自己生命存在的范围内,人没有永恒的生活。按照神赐参与了神性生活以后,他就变成永恒的了。这里他带着不同的力量,有时大,有时小,经历这种永恒。

这里的所有表达都是悖论的,但可能下列表达将更容量理解:既然我们在上帝里面,那么我们就是永恒的。

既然——就,但这里这句话不是指数量,而是指神的恩赐。

在看到神的状态下,心灵什么也不会问。这种把心灵引入神性世界的无法表达的行为不是按照心灵的意志完成的,因为心灵也不希望出现它以前从来没听说的行为,但这种行为在这种意义上说不是没有它的参与,因为它在某些预先时刻通过善良的意志在遵守神的训诫中热切地追求神。看到神以巨大的痛苦、多次哭泣、心灵深刻的告解哭泣作前奏;这种炽热的哭泣能够烧尽人身上肉体、心灵和精神的傲慢。

当一个人还处于肉体之中时,他是不能达到完满的认识的,但神给予他的是东西是真正的、不可怀疑的、存在经验的永恒王国之感受,虽然正如长老所说,只是“部分地”给予,但他非常肯定地知道它。

“按照神的形象”被创造的人是为了生活和“效仿”被创造的。在神中获得“拯救”的人得到了与神本人的生活相类似的生活。神是无处不在和无所不知的,圣人们在圣灵中也获得了无处不在和无所不知的形象。神就是光,圣人在圣灵中也变成了光。神就是拥抱所有生命的爱,圣人在圣灵中也用自己的爱拥抱全世界。神是唯一神圣的,圣人在圣灵中也是神圣的。神圣性不是一个伦理学概念,而是一个本体论概念。圣人不是那些在人类道德和个人生活方面高尚的人,不是从苦行业绩甚至祈祷意义上来说的[就是法利赛人也吃斋并进行“长久的”祈祷],而是自身拥有圣灵的人。唯一的神就是真理和生命,于是圣灵的参与者也成为有生命的和具有真理性的,这样作为离开神而堕落的人就会精神死亡并且走向“地狱”。

上面谈到,通过神的创造行为从“无”中被唤到存在的人,自己本身并不拥有永生。但我们完全不是说,在死亡过程中,他又返回到“无”中,返回到完全的不存在中。不是这样。离开神而堕落,排斥他以后,作为被赋予自己的人,他离开了生命和光进入了阴间永远死亡和黑暗的领域,但这种黑暗和死亡并不是那种万物由此而被呼唤到存在的“无”,那种不存在;这是一种在自己的存在中不可消灭和理智生命“状态”。万物虽然排斥神,但也不能走向对它来说达不到的领域:就是在地狱中神之爱也拥抱着所有的人,但对于爱神的人来说,这里快乐和生命,而这种爱对于仇视他的人来说是痛苦难忍的。

谈到永恒性和心灵复活的经验,我们指的是神的伟大祝福,它倾注到人身上,把他“提升”到永恒之光领域,毫不含糊地让他体验摆脱死亡的个人自由,个人永恒。

从这种看到神的状态“返回”虽然只是给人带来某种“庇护”,但毕竟他的个人意识和世界观本质性地发生了看得见的变化,并且由于种种原因不可能不发生变化。自己堕落和痛苦的经验是在每一个其他人身上都会发现那种悲剧。自己永生的经验带来的后果是,在每一个其他人身上都能看到永生的弟兄。神的永恒和内部直觉的活生生经验在脱离万物的过程中以不可解释的方式,通过对人和所有创造之物的爱,充满了心灵。显然,只有在自己的精神体验中认识到人的伟大之后,才有可能真正重视和爱邻人。

还有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在看到神的时刻,按照长老的表达,‘世界完全被忘掉了’;看到神的时刻不是思考的时刻,完全不是,那时通常意义上的推论式思考停止了;头脑的活动依然在继续,不过已经完全是另一种形式的活动;令人惊讶的是,在自己消失的过程中,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体现为思维和感觉的形式...看到神的状态是上帝爱之光,通过这种爱的活动心灵会产生关于神和世界的新感情和新思想。

第一次看到神时的“提升”从上面不用人寻找就赋予了人,因为他由于不知道这种行为而不能寻找它。但是此后他就不再忘记它并且心中怀着极度痛苦寻找它,不仅为自己,而且为所有的人寻找。

精神生活的开始 ——同欲望作斗争
 

 

对于理智行为的苦行人类学,我们还要对这种行为及其后果稍作一些补充性解释。

隐修者以心中专注的祈祷为中介,努力保持自己头脑专一和不受任何意念的干扰。在人间生活的条件下,意念对于人来说可能是自然的事情,但也可能是恶魔影响的结果。当隐修者祈祷时,他暂时在每个人不同的可能性范围内,脱离了自己的自然需要,他完全把来自魔鬼的意念从自己身上排除了。这样做的结果是,在祈祷时,头脑放弃了任何意念——自然的和魔鬼的。

即将堕入受魔鬼影响的境地,人会提前在获得神性自由的过程中遭到失败并从神性生活中滑落下去。这种痛苦的状态,在苦行中被称作“受难”。这一名称一方面表达出被动和奴性的痛苦思想,另一方面表达了毁灭和死亡意义上的受难思想。“所有犯罪的,都是罪的奴仆:奴仆不能永远住在家里,儿子才是永远住在家里”(约安福音/约/若8:34-35)。这样,在罪恶的受难状态下,受难有两个方面,即受奴役和毁灭,正因如此,“罪的奴仆”不会有真正的类似于上帝的,类似于上帝子所拥有的人之自由的伟大意识。

欲望具有向心的诱惑力,然而,不管任何欲望方式或意念,其在心灵中的推广和确定总是不可能不考虑人的同意,因为在一切存在中,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强大到剥夺自由人抵抗和排斥潜能的程度。当某种欲望的意念和方式在心灵中确定时,人在某种程度上成为被战胜的人。欲望本质上就是对不同程度张力的“着魔”。

欲望的吸引力表现为愉快的许诺。毁灭意义上的受难是欲望享受的结果。如果在欲望的运动中没有愉快时刻,而是一下子就以痛苦的方式开始,那么就不可能使人的意志倾向到这方面来。欲望就像受难和死亡一样,只能立刻被精神之人所接受,因为他们认识到神性恩赐的活性创造,这种神性恩赐在心灵中会产生厌恶、“憎恨”自身内部的罪恶运动。

精神生活的开始是同欲望作斗争。如果这种斗争仅伴随着拒绝愉快感觉,它就不会那么轻松。在这一斗争中,更加困难的是它的第二阶段,即没有被满足的欲望开始以各种各样的疾病来折磨人的阶段。在这种情况人,隐修士必须有相当大和相当长时期的忍耐力,因为抵抗欲望的良好后果不会马上到来。

一个正常人在现在的状态下,应当一生都处于斗争之中,但也有两种可能确定为缺少斗争的极端状态。没有欲望的人在下列意义上就没有斗争,即由欲望提供的愉快感觉丝毫不吸引他,于是一切都在“赤裸裸的”意念中结束。那些虽然遭受到意念的诱惑,但没有被它的吸引力所征服的人,也可能被称作没有欲望的人。缺少斗争也是完全被奴役的特征,但原因在于,在欲望发展的所有阶段,人不仅没有给予抵抗,而且自己去迎接它,靠着它生活。

在人间肉体存在的条件下,人也有无罪的欲望,即某些苦难和需要,不满足它们就无法延续生命,如吃饭、睡觉及其他。在时间的不可待续性间隔中,隐修士鄙视这些需求,而如果这些需求的呼声开始以疾病相威胁,那么在这种时刻,隐修士就在自己坚决不屈从于这些需求的情况下走向死亡,但看得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死亡通常没有到来,甚至人在更大程度上得到了神的保护。这种勇敢的果断性是很需要的,否则就不可能得到甚至短暂的摆脱意念的自由。

沉浸在心灵深处的头脑在这种祈祷性的投入行为中脱离了不仅看得见的,而且思维中的各种形象,正是在这种专一状态下,头脑才有幸出现在神面前;那些来自形象以外的这个深处的东西,虽然后来表现为思维形式或者体现为这样或那样的形式,但已经不是欲望了,而是神里面的真正生活。

在这种状态下,显然心灵自然地追求上帝,与他类似,在自己的本性上是无欲望的。

从参与神赐和取消它的状态变幻中人确信,“他自身内部没有生活”,他的生活在神之中,在他之外就是死亡。当心灵蒙承神光的到来时,它就真正过上了永恒的生活,即藉着神本人生活;有神的地方,就有语言无法表达的自由,因为那时人处于死亡和恐怖之外。

在这种状态下,人会认识自己,在认识自己的同时,也就认识了整体的人,因为整个人类都有共同的本质。

在自己的深处,在揭开人类的真正类似于上帝的本质之处,在表现它的伟大称谓之处,隐修士看到了没有进入心灵的人所完全无法了解的东西。

大马士革的圣约安在颂歌中说:

“当我想到死和看到棺材中躺着按照神的形象被创造的我们的美景,无序的和没有荣耀的美景时,我抽泣和号啕大哭”。

任何一个在神中认识到最初创造的人类美景的人都会抽泣和号啕大哭,当他从心灵深处的殿堂中,即那个无法表达的精神宴会上返回时,他看到的是主宰世界的无序和无荣耀。

关于主观臆想的形式以及同它的斗争
 

 

在大胆地写长老这样喜欢的“神圣沉默”后,我们不得不谈谈同主观臆想进行苦行斗争的必要性。精神生活中的这个问题异常困难和复杂,我们不抱希望能够胜任这个问题。由于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阐述某些具体经验,我们认为,对于自己来说有必要只描绘一下至今在圣山隐修士中存在的且长老本人遵守的那种意识和那些概念,从而把当代心理学理论丢在一边。我们既不比较也不批评任何一方;只是指出,它们在许多方面都不吻合,因为作为苦行观点基础的完全是另一些宇宙学和人类学概念。

长老写道:

“噢,弟兄们,我们将忘记地和地上的一切,因为它使我们脱离了圣三位一体的直觉,这个圣三位一体是我们的头脑所不能理解的,却是圣人们在天上通过圣灵看到的。而我们将不带任何主观臆想地处于祈祷之中...”。

“当心灵通过圣灵认识到主时,它每一分钟都不间断地对神的仁慈、伟大和他的强大感到惊叹,于是主本人,通过自己的恩赐,仁慈地,像母亲教自己的孩子一样,用谦卑的至福的思考来教心灵,并且让心灵感觉到他的存在和接近,心灵在谦卑中没有任何思考地直接感觉主”。

主观臆想的能力在自己的表现形式中是相当多样的。苦修者首先同与粗鲁的肉欲望行为相关的主观臆想形式作斗争。他知道,任何欲望都有自己的形象,因为它属于生物存在范围内,必然存在于这样或那样的形式中,具有这样或那样的形象。通常欲望的愿望行为只是在欲望的内部接受形式将头脑吸引到自己身边来时,才具有力量。如果头脑放弃了带给他的欲望形式,那么欲望就得不到发展且会熄灭。比如,当哪怕是正常的生理欲望到来时,苦修者依然保持自己的头脑不受在他身上产生的、从外部带给他的、通过欲望向他提供的形象的影响;如果头脑不接受这种形式,自己行为的欲望就不能发展,也就必定会熄灭。这里谈到头脑,我们指的不是推理,不是人脑的逻辑推理,而是可能最好用语言界定为——专注(внимание)。这种保持头脑清醒防止欲望形式提供了以千年苦行经验所证实的真实可能性,即在一生中,甚至在体力强壮的情况下,应当完全保持贞洁的节制,正如我们在长老这个例子中所见到的一样。反之,如果人的头脑愉快地接受了欲望的形式,那么后者的能量甚至将使无力的、有病和没有能力的身体遭受巨大的压迫。

取另一种欲望——憎恨为例。这种欲望也有自己的形式,如果头脑保持住自己,没有同这种形式融合,那么欲望就不能发展;如果同将它结合,那么欲望在这种结合的范围内将具有更大的力量并且能够达到疯狂的程度。

苦修者进行斗争的另一种臆测形式通常被叫做幻想(мечтание)。人脱离世界中现实的物质状态并生活在幻想之中。无力创造某种完全不存在的,完全“来自无”的幻想的产生,不能具有同我们周围的世界完全陌生的性质,换言之,它们之中必然将有一些真实的、现实世界的成份,正如他们在梦中一样,因此它们不是绝对不可理解的。比如,一个穷人把自己想象成沙皇,或者先知,或者伟大的学者。历史记载了这样的情况,即在社会阶层中占有低级位置的贫困人们,变成了皇帝等,但这样的事情通常不会在那些幻想的人们身上发生。

我们希望读者清楚,当我们谈到“幻想”时,我们指的是什么意思,目的是不再增加言辞,我们将转向臆测力出现的另一种形式。人利用记忆力和想象力能够思考解决某些问题,如技术问题,这时他的头脑通过思考寻找实际实现这种或那种思想的可能性。这类伴有臆测的头脑的活动在人类文化中具有重大的意义,是生活建设中所必需的,但关心专心祈祷的苦修者却努力以禁欲在各个方面限制自己,目的是使这种臆测不妨碍他“将第一思维和第一力量给予神”,即全部集中在神身上。

最后,还有一种我们想说的臆测形式,这就是试图通过推论渗透到存在的奥秘中并且领会神性世界。这些尝试必然会伴有许多人倾向于称作神学创作这个雅称的臆测。明智沉默的和专心祈祷的苦修者果断地在自己身上同这种“创作”形式作斗争,因为它是一个与实际存在程序相反的过程,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人按照自己的方式和按照类似的方式创造神。

可能,上面讲的将引起许多误解和反对,但我们不能停留在解释上,希望在善良愿望陪伴下将有一个应有的理解。

祈祷的苦修者出于信仰,即神创造了我们,而不是我们创造了神,正因如此在自己摆脱各种神学和哲学创造的过程中,通过看不见的祈祷转向神,如果神的祝福降格到祈祷者身上且给他提供机会领略神的接近,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对超形象的神的认识就转变成这样的或那样的形式,不过这种形式不是由苦行者或先知“杜撰”的,而是从上面“给予的”。

苦修者通过祈祷寻找神——自己的创造者,神按照自己的宽容和祝福在人能达到的形象中提供关于自己的知识。这些形象将人身上的欲望之火熄灭并照亮他,但如果他把这些形象看作是最后的启示,那么就会走入迷途,这时甚至从上面提供的形象也会成为更加完善的神性认识中所不可克服的阻碍。

神的创造思想在世界中实现并物质化,但万物的自由沿着相反的道路走:它在寻找自己的神,它的终极目标和它存在的最终意图都在神之中。生物世界的目的不在于自身存在本身,不在于自身,不是为了自身,不是在自己的存在形象中,而是通过造物主的万物达到的一种认识和万物的一种神化过程。

创世的原因是神的无上至福,绝不是神道化身必然需要;换言之,神道的化身对于神道来说绝不是必需的,进而创造世界绝不只是一种神化身的预先行为。

道的宽厚不是世界独立自在意义的价值指标,但这种宽厚的目的或意图在化身的神道谦卑地接受的名义中被揭示出来:耶稣救世主“你要给他取名叫耶稣,因为他将自己的百姓从罪恶中救出来”(玛特泰福音/太/玛1:21)。

神不是一个理想的世界,而是指思想的世界;这种经验存在的形式不是神性理想世界的实现,也就是说,是这样一种现实,即离开了它就连神性存在本身也是亏损的,不完满的。

在面向世界的人类创造中,人的思想在寻找着自己的化身、实现,没有这一点这种思想在自己的发展中依然是不完备的,但在神性世界中,神道的化身不是神谱过程的完成,即神性自身发展的结束,在这个意义上对于神性自身来说,对于它的全部存在来说,这种化身是必不可少的。

这就是刚才所讲的精神祈祷的简要教义基础。

精神祈祷不是文学创作,不是学术工作,不是哲学探索和思考,也不是抽象的推论神学;精神生活不是通过它的实现来满足我们充满激情的追求,即在感受和物质化形象中,如艺术形象中的完成。这里列举的一切共同构成臆想表现的各种形式。其中一些可能被提到更高的位置,另一些可能更低的位置,即可以按照价值观特征确定这些形式的级别,但所有这些都属于应当被克服的臆测领域,因为否则就不可能达到完美的祈祷,真正的神学,真正让神满意的生活。

这样,东正教苦修士的道路是:他寻找真正的神-造物主;为此他通过明智的祈祷同各种形式的黑暗作斗争,这些形式有形似的,即有这样或那样的外形,轮廓,有空间或时间长度,有颜色等等,也有思维式的,即概念,以便脱掉各种生物形象,面对面地冲着神祈祷。

神创造世界,这种创造是在宽厚的秩序下进行的;但人是在被提升的秩序下走向神的,在自己离开万物而升向神的过程中,苦修士并不否认现实和创造的价值,而只是不把它绝对化和神化,不把它看作是目的本身和价值本身。神创造世界不是为了自己过万物的生活,而是为了使理智的万物参加到自己神性存在中来,当理智万物达不到神化程度,而神化没有它的参与又不能实现时,它存在的根本意义就会消失。从这种意识中因创造的直觉在神面前产生了伟大的兴奋和最现实的对万物世界中一切的接受,但同时,这种意识导致为了神的直觉而避开万物。这种脱离不是避开现实万物的存在,意思是像“幽灵”一样避开或否定它;这种放弃不是使形象高大和美好,或者“纯粹”思想领域里的诗学或哲学徜徉,不管它们在价值观方面多么伟大,因为这种导向又把我们带到了臆测的世界里。不,这是一种对活的和真正神的向往,它是出于对他的爱,出于我们的呼唤——生活在神中,那里有价值本身和自我价值。神中有不需要化身的完美;神中有排除各种斗争和悲剧主义的完美。神不是“在善和恶那边”,因为他就是光,他之中没有一点黑暗。

对于普通的和谦卑的教徒来说,摆脱臆测的控制获得自由能够通过简单的和整体性的追求按神的意志生活来达到。这件事是那样简单,同时“对绝顶聪明和明智的人又秘而不宣”,因而没有可能用言词来解释它。

在这种对神意寻找中包含着“放弃”现世。心灵想跟神在一起且按照神意生活,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正因如此,它放弃了自己的意志和臆测,因为它们不能创造真正的存在,而是“地狱”。

人类意志和臆测的世界是一个真理“幽灵”的世界。这个人的世界同堕落的魔鬼世界是共同的,因而臆测就是魔鬼能量的先导。

不管是魔鬼形象,还是人自己创造的形象,都能够影响人,使他们变形或变容,但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点是不可避免的:任何一个由人本身创造的或被魔鬼开导的以及被心灵所接受的形象,都将损害按照神的形象和类似于上帝的形象而创造的人之精神形象。这种“创作”最终发展的结果是万物的自我神化,即确定包含在人的本质中的神性开端。由此,自然宗教,即人类理智宗教,以不祥的方式具有泛神论性质*

不管是人还是魔鬼的形象都有自己的力量,有时这种力量很大,但不是因为它们在后一种意义上是现实的,像从无中创造一切的神力一样,而是因为,人的意志在它们面前是听从的,只有在听从状态下人的意志才被它们形成。但主将告解者从欲望和臆测的控制下解放出来,从中获得了解放的基督徒开始嘲笑形象的力量。

宇宙之恶对人的力量相当大,离开基督和在基督之外没有一个亚当的继承者能够克服它;他就是该词在特殊和唯一意义上的耶稣救世主。这就是东正教苦修士的信仰,因而明智沉默的祈祷是通过不断呼唤耶稣基督的名字而完成的,由此这种祈祷被获得了这样的名称——“耶稣式的”祈祷。

默默无闻的修士在同歪曲精神生活的臆测作斗争的艰难业绩中,遇到臆测的多种表现形式,这些表现能够分成各个方式。长老把它们归纳成上面指出的4种形式,这些形式使他有可能表达出问题的实质。

第一种形式出现在同整体来说各种欲望的斗争中。

第二种是祈祷者依据第一种方式所固有的特征。属于这种臆测形式的还有著名的“神性思维”或“沉思”方式,即通过臆测的努力人在自己的智慧中创造出来自基督生活的可视画面或其他神圣形象。通常是新开始的和没有经验的苦修士倾向于这种行为。这种“想象的”祈祷的制造者为了内心的清醒,没有把自己的头脑放到心灵中,但是,停留在由他创造的,正如他想的那种神性形象的可视方面,他把自己带到了由衷的(充满激情的)兴奋状态,这种状态在高度集中的条件下能够达到独特的病理性神魂颠倒程度。在这种情况下,他为自己的“成就”而高兴,沉醉于这些状态,崇拜它们,把它们看作是精神的、高尚的以及甚至崇高的状态,自认为是圣人和神之奥秘的直觉感受者,而结果走到幻觉的境地,精神出现了严重的病态,或者确切地说,处于“入魔状态”,在幻想世界中度过自己一生。

关于第三和第四种想象形式可以说,它们是整个理性文化的基础,正因如此,受过教育的人放弃这些形式特别困难,因为他们在这种文化中看到了自己的精神财富,抛弃这些精神财富比放弃物质财富有着无与伦比的困难。这种状况导致了一种奇怪的、我们必须观察的现象,即:在普通的和识字少的且喜欢明智祈祷的苦修士中比在受教育的人士之中,更常见更高和更纯粹的成就,受教育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停留在祈祷的第二种方式上。

带有深刻的宗教和苦行情绪的人们很快将第三种形式的臆测看作是转向大地,因为这种形式对待祈祷的态度不同,在祈祷时同它的斗争简化了。第四种形式的情况不同,它能够达到极其精细的程度并代表了神中的生活。这个问题在苦行中的特殊重要性迫使我们在这里作些详细的逗留。

在按照第一种方式祈祷的人那里幻想占主要地位,而在按照第二种方式祈祷的人那里占主导地位的是诱惑——以推论的途径能够掌握一切。后者的生活集中在脑子里。他们的头脑没有同心灵结合并且经常在追求理解一切和掌握一切的过程中被从外部打断。在有一些真正的宗教经验却仍不足的情况下,他们“用自己的头脑”努力填补这个经验的空白并渗透到神性存在的奥秘中去,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堕入到臆测中去。在这种沉醉中他们不想或者不能明白,他们打破了真正的存在阶层,真正的物质顺序,似乎已经忘记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和按照类似的形象创造了我们,自己开始创造,把按照自己形象和类似于自己形象的成份带到神性存在中。他们生活的这种理想领域,在人所共知的理性天赋条件下使他们似乎比别人高超,这种状况加深了他们对自身的信任。

第二种祈祷方式所导致的具有代表性的歪曲就是唯理论。

神学家-唯理论者像建筑师建造宫殿或教堂一样建构自己的体系,他们运用经验的和形而上学的概念作为建材,并且关心的与其说是自己的理想结构与存在的现实真理相一致,不如说是在逻辑方面自己作品的宏伟程度和协调一致性。

不管多么不可思议,但许多大人物都没有在这个本质上幼稚的诱惑面前站稳脚跟,这种诱惑背后的根源是傲慢。

悟性的产生对于作者来说是那样的宝贵,就像对于母亲来说,亲爱的孩子出生一样,像她的肚子生产一样。他像爱自己一样爱自己的创作,因为当他封闭在自己的圈子时,就把自己与作品等同。在这些情况下任何人类的外部干涉都无力帮助他,如果他自及不放弃自己臆想的财富,那么永远也不会达到专心的祈祷和真正的直觉。

任何一个按照第三种方式祈祷的人都知道这种放弃的困难性,但是我们把有关这件事的话挪到别的地方说。

许多神学家-哲学家,本质上作为唯理论者,升华到超理性的,我们想说是超逻辑的思维领域,但这种超逻辑的领域还不是神性世界,而是包含在人类生物本质范围内,况且,这种包含在自然中的领域能够在自然的顺序内为头脑所触及到。

他们的明智幻景没被纳入符合逻辑规律的思维中,也就是说形式逻辑的框架且转入无逻辑和二律背反思维的领域中,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本质上依然是悟性活动的结果。

克服狭隘的形式逻辑唯理论是高级理性文化的指标,但这还不是“真正的信仰”和真正地看到神。

这些对理性思维具有常见出色能力的人,正是由于这种能力完全符合因果关系地升华到对人类思维规律条件性的认识,并且不可能用逻辑推理的钢箍缠住整个存在,通过这种认识他们上升到超理性的,确切地说超逻辑的直觉状态,但就是这样,也只能直接感觉到按照神的形象所创造的美;由于最先进入“头脑沉默”领域的人感受着某种“神秘的颤动”,他们把自己的直觉看作神秘的神性交流经验,这样,事实上依然处于生物人类本质的界限内。

那些在类似的理智-悟性状态下使用的类型,超出了时间和空间衡量的范围,为自己的直觉者造成了永恒英明的感觉。这就是推理的头脑在自己自然发展和自我直觉的道路上能够达到的最后界限。这种经验,不管他将如何被解释,即不管将给他一种什么样的教义公式,从本质上说它仍属于泛神论程序内的一种经验。

在达到“光与暗的交界”(伯26:10)的同时,人能够直觉到被许多人当作神性的自己的智慧之美。他们直觉到的光就是光,但不是那个其中没有一点黑暗的光,而是按照神的形象被创造的人之头脑的自然光。

这种从自己的尊严来说超出任何经验知识之光的头脑之光,以这样的理由可能被称作黑暗,因为它就是脱落或者偏离之黑暗,其中没有神;而且,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比在其他任何情况下更应当回忆起主的话:“你们要省察,恐怕你里头的光或者黑暗了”(路喀福音/路加11:35)。要知道第一个宇宙性的史前灾难——成为黑暗的杰尼查-柳奇菲尔的堕落,是对自己的美丽产生自恋性直觉的结果,是以自我神化而告终的直觉结果。

我们用冷冰冰的和没有联贯性的语言说话,但那些站在这些精神位置上的人可能会说:

“但并不这么可怕...真正的神化保障而不是幻想的、哲学的、泛神论的保障何在呢?”

圣长老息庐安确信,在属于我们逻辑监督范围内的这种保障就是爱敌人。他说:

“温和与顺从的主爱自己的创造,哪里有主的灵,哪里就一定有对敌人谦卑的爱和为和平而进行的祈祷。如果你没有这种爱,就祈求说‘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玛特泰福音/太/玛7:7)说这句话的主会给你”。

但愿没有人胆敢贬低这种“心理”征兆,因为这种心理状态是真正神性活动的结果。救人的神拯救整个人,因此不仅头脑-灵魂精神,而且精神-激情,还有思考和身体本身——一切都被神照亮了。

我们勉强并且似乎稍带地涉及到最困难的,长期存在的人之精神存在问题。我们距离辩证地揭示这些问题直到能够理智地明白它的追求相去甚远。如果我们面临着这样的解释任务,那么就必须研究整个一系列历史事例,但愿有另外一个人承担这个劳动。我们个人认为类似的抽象解释是没有完成的并完全相信,认识真理的唯一道路通过信仰和活的经验存在,即存在自身的道路。然而这里应当指出,我们所指的那个经验,不取决于人的意志,而从上面作为祝福的恩赐给予他。哲学的经验和泛神论的经验在自然能力和人的意志范围内是可能的,但基督教超自然的神化经验超出我们的意志范围。

基督教生活是神性和生物人性两种意志的和谐统一。神能够在一切道路上、在各种时刻和各种精神与体力的位置上向任何人显现,但是,高出各种强制的他从来不压迫自己形象的自由,如果生物的自由自爱地转向自己或把自己确定为非生物的神性开端,那么不管直觉是多么高,它对于神性恩赐的活动来说,通常都是关闭的。

在祈祷的道路上达到同神的交流,于是我们的话都是关于祈祷的。如果我们在一定程度上转向辩证法的领域,那么不是因为希望以这种途径让别人信服,而是旨在指出,祈祷之路通过人类存在的这个领域能够行得通。对于任何一种从唯理论观点分析精神经验的尝试我们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反对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可以用这一点来解释,即: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直觉世界的理想领域里都能够自由地建立任何价值等级。

在继续谈论祈祷的同时,我们试图框架式地勾勒出一个最困难的斗争,它是东正教苦修士在从祈祷的第二种方式向第三种方式转变过程中在自己道路上遇到的现象,即同理性臆测的斗争。

在详尽的自我直觉过程中,人发现了自己理性思维的心理属性,这种属性可能确定为我们思维的此岸经验可靠性,换一种表达,可以确定为我们推理正确性的主观见证性。在理性论据中、在理性证明中具有某种强制性,需要一种伟大的文化和深刻的精神体验,以便发现这种奇怪的欺骗,而为了从这种欺骗的控制下解脱出来,神性帮助必不可少。

我们思维的第二个时刻是动态性的,通过“充分”理由规律来表现。许多世纪的历史经验雄辩地证明了这个规律的所有假定性;关于充分理由的见解总是很主观的:在一个人看来是充分的,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完全不是这样。如果我们更深地考究,就会发现,本质上理由从来不存在完全充分的。

东正教苦修士以另一种方式发现了我们思维的有限性,一切存在问题都由他通过别的途径,确切地说通过信仰和祈祷的途径来解决。他不相信自己无力的理性,而是相信伟大的神。他相信,基督的训诫是无罪的尺度,真理的典范;从本质上说,这些训诫是神性力量和永恒生活本身,这种信仰把他带到不断地处于上帝的唯一公正论断状态中。任何事情,任何言论,哪怕是最小的外部看不到的思想或感情——都被提到基督言论的论断中去。

当圣灵的恩赐进入我们里面并且成为在我们里面作用的内在力量时,我们心灵的运动自然趋近训诫的完善,当神离开,神隐去的时刻出现且神光变成欲望复苏的沉重黑暗时,我们里面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于是一场伟大的斗争在心灵中展开。

精神的斗争是多种多样的,但其中最深刻的和最沉重的是同傲慢的斗争。傲慢是神之规律的反对者。它在歪曲存在的神性秩序同时,到处传播衰落和死亡。它也在肉体层面上出现,但它的更大属性是在思维的、精神的层面上狂妄行事。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为争取超出一切的优势地位而进行斗争,在这种斗争中,它的主要工具是头脑——理性。

理性带着自己的理由出场,作为无头脑的事物,否定基督的训诫,其中包括这样的训诫:“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玛特泰福音/太/玛7:1)。”他说,论断能力是人最突出和长处。在这种能力中包含着超出整个世俗的东西:只有借助于这种能力他才能主宰世界。

为了确定自己在存在中的首要位置,他指出自己的成就,自己的文化;他列出许多从自己的见证本身看很有力的证据,这些证据似乎是在历史生活的经验中表现出的,证明决定权,确立或阐述真理的权利属于他,而且只属于他;他把自己称作调节存在的理智。

在自己的作用规律中无人称的理性,本质上只不过是人类个性生活的一种表现,一种个性能量,当人的精神存在中首要位置属于它时,接着它就会达到这样的境地,即开始同自己的起源,即个性的开端作斗争。

升高,像他想象的那样,达到最后的高处;下降,像他感觉的那样,达到最后的无底深渊,它努力触摸存在的界限,目的是把他自己特有的“限定”给予一切事物。当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时,他就落到疲惫的境地并拿定主意:“没有神!”。然后继续大胆地为争取优先地位而斗争,同时痛苦地说:

“如果有神,那么我如何能同意这个神不是我?”(这种表达属于一个走这条道路的人)。

没有找到存在的界限并把这种无限性归为自己以后,他通过傲慢的复苏而苏醒过来,说:

“我考查了一切,在哪里都没找到超过我的人,因而我就是神”。

确实,当人的精神存在集中在头脑——理性之上和头脑——理性之时,后者就在自己所属的抽象领域里发挥主宰和统治作用,以至于拥有超过自己的其他力量,这时头脑-理性就会以承认自身里面存在神性开端而收场。

这种理性臆测的最终界限同时也是堕落和黑暗的最深点。

有这样的人,他们去迎接上面指出的理性希望并把它们看作真理,但东正教苦修士则起来同它们作斗争。在这种斗争过程中能够发现奇怪的外来力量的干预,同这些力量的斗争具有悲剧性并且达到异常紧张的程度,对于苦修士来说,胜利的结局只有通过战胜世俗的信仰才可能实现(约安书信一/约壹/若一5:4)。“凡从神生的,就胜过世界;使我们胜了世界的,就是我们的信心”。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修士不是坐到办公室舒适的圈椅上,而是在深夜的寂静中,在远离世俗的地方,不为任何人所听见和所看到,带着极度的抽泣跪到神面前祈祷:

“神啊,可怜我这个罪人吧”,像收税人或像彼得一样:

“主啊,救我!”(路喀福音/路加18:13;太14:30)。

他用灵魂透视着在他面前没有出路的“地狱”,因而他的祈祷是那样的热烈...言语无力表现这种幻景的奥秘和斗争的力量,这种斗争可能会持续数年,直到人清除完欲望为止,直到神光到来为止,这种神光能够揭示出我们论断的不公正性,将心灵带到真理生活的无限空间。

我们就这个问题同长老谈了很多;他说,斗争的原因不在这样的理性中,而是在我们灵魂的傲慢中;臆想的作用因傲慢而加强,却因谦卑而中止;傲慢拼命地建立自己的世界,而谦卑则从神那里接受生活。

在多年的艰苦斗争中圣长老拥有了通过头脑而处于神里面的力量,排斥前来的各种意念。在同敌人的斗争中他忍受了许多苦难,但当我们了解他以后,他心灵非常平和地用非常简单的表达述说着过去:

“头脑同头脑斗争...我们的头脑同敌人的头脑斗...敌人因傲慢和臆想而堕落了,它也把我们往那里引...在这场斗争中更加需要勇敢...主留下自己的奴隶作战,而本人看着他,就像看着圣安东尼同魔鬼斗争一样...您当然记得,在圣安东尼的圣传中是怎么说的,他入进了棺材;在那里魔鬼把他打得失去了感觉;服侍他的一位朋友把他送到了圣人居住的教堂;当深夜安东尼恢复感觉时,就祈求自己的朋友把他再送回到棺材中。身患重病的他站不起来,于是躺着祈祷;在祈祷中他又一次遭到魔鬼的残酷进攻,当他忍受着来自魔鬼的重病抬起眼珠看到光时,就意识到神的到来并说:

‘当敌人侮辱我时,你在哪里,仁慈的耶稣?’

主回答他说:

‘我在这里,安东尼,看你的勇敢呢’。

这样我应当永远记住,主看见了我们同敌人的斗争,因而不感到害怕,哪怕整个地狱都冲向我们,但我仍然是一个勇敢者”。

“圣人学会了同敌人斗争;他们知道,敌人通过意念以欺骗而发挥作用,因而一生都不接受意念。起初意念到来时看样子并不坏,但后来它就把头脑从祈祷中抽出来,再后来已经开始混淆它,所以必须排斥各种意念,哪怕是看上去是好的意念,但在神中要保持头脑专一...如果意念一定会到来,那么也不应当困窘,而是坚定地指望神并处于祈祷之中...不应当窘迫,因为敌人对我们的窘迫也感到高兴...祈祷吧,意念就会离开...这是圣人的道路”。

关于傲慢,长老说,它的欲望没有尽头。在自己的札记中有这样一则生动的寓言故事:

“一个猎人喜欢在森林和田野里走,以寻找猎获物。一次他长时间地往一座高山上爬,跟踪一只野兽。疲劳以后,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当看到鸟群从一个高度飞向另一个高度时,他想道:“为什么神不给人以翅膀,让他能够飞呢?”这时,一位独居隐修士路过这里,得知猎人的想法后,对他说:

“瞧,你在想,神没有给你翅膀;但如果给了你翅膀,你依然不会满意并且说:‘我的翅膀太软了,我不能靠它们飞向天空,看到那里有什么’;如果给予你这么坚硬的翅膀,使你能够升到天空,那时你还不会满意并说:‘我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给予你理智,你还是不满意并说:‘为什么我不是天使?’如果把你变成天使,你依然不满意并说:‘为什么我不是基路伯’?如果你成了基路伯,你会说:‘为什么神不让我控制天’?如果让你控制天,你还是不满足,像一些其他人一样大胆地寻找更多的东西。因此,一直要让自己保持谦卑,对于赋予你的东西感到满意,这时你才能与神同在”。

猎人发现,独居隐修士说得对,于是感谢神为他们派来修士开导他并为他打开了一条谦卑之路”。

长老非常坚决地强调,圣人的道路在于:在自己保持谦卑的同时,清洗自己的头脑排除各种臆想:“圣人们说:我将在地狱中受折磨。不管创造了什么样的奇迹,都会这样。他们以自己的经验认识到,如果心灵把自己判罪入地狱,那么神的力量就会来到心灵中,于是圣灵就会明显地为拯救作证。经过自我判罪心灵变得谦卑了,其中已经没有什么意念,而是以专一的头脑去面对神。

这就是精神睿智”。

人用铁器钻大地,以便从它的深处得到石油并达到自己的目的。人用理智来划破天空,以便攫取神火,但由于傲慢而被神拒绝。

神的直觉不是在人寻找它时才给予他,而是当心灵进入了告解的地狱并且确实感觉到自己比万物差时才出现。那些强制地通过理智得到的直觉,本质上不是真正的,而是“臆想的”;而当这种臆想的直觉被当作真理接受时,人的心灵中就创造出这样的条件,它们为恩赐行为,即真正的直觉行为潜能设置阻碍。

在恩赐直觉中开启了超出最富有创造性想象的东西,如圣保罗所说:“耳朵未曾听过,头脑未曾出现过,人心也未曾想到的”(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2:9)。当人像使徒那样通过恩赐处于赞叹看到神光的状态时,之后他就会感恩地“讲述”他所看到的和所了解的一切。真正的神学不是人类头脑——理性的主观想象或批判研究的结果,而是讲述那种通过圣灵的活动人被引入的存在。在这个过程中,有时能找到言词,而有时就会遇到寻找概念,寻找表达法的困难,通过这些表达法在某种程度上能够阐述那些高于任何人间形式和概念的形式。但是,尽管有这些困难并且出现各种不同的表达方式都是必然的,谁认识了,谁就会在别的语言形式中了解和区分真正的直觉同幻想的理性臆想之不同,不管后者是多么出色。

关于洞察力及其形式
 

 

苦修士在关闭了心灵的入口,将完全脱离主观臆想和思考的、通过祈祷和耶稣基督的名字武装起来的头脑放在那里作哨兵之后,便投入到同来自外部的各种影响和各种意念作斗争中去。头脑清醒的本质就在于此。它的目的就是同欲望作斗争。在更宽和包罗万象的意义上,战胜欲望的胜利通过保持神的训诫能够达到;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讲的是苦行清醒的专门形式,它是在下列过程以后才开始的,即苦修士经过精神发展的各个阶段,按照第一种方式放弃了臆想的祈祷,然后按照第二种方式在自己经验基础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完善。

要保持心智不受任何意念影响,必须以长期的、异常困难的和细致的斗争为伴随手段。人生活在繁多形式的影响和印象中,由于这些影响和印象不断变幻,他既了解它们的属性,也不了解它们的力量。但苦修士——明智沉默的制造者,在自己避开诸多外界事物的过程中,在日夜追求将外来印象压到最低限度的过程中,放弃了对外部世界的好奇观察,放弃了听别人的交谈,放弃了读书,将全部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内部存在上,并投入到同意念的斗争中去。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才能认识意念的属性和力量,有时这种力量甚至相当大。内心不够专一的人总是很容易陷入意念的影响中并成为它的奴隶。由于自己愿意倾向于意念,人就会在精神上模仿甚至同那种意念中包含着能量的精神相同。欲望的产生往往是魔鬼作用的结果,一旦人有心灵接受它,他就由此而成为魔鬼产生影响的工具。

潜心祈祷的头脑有时感觉到来自外部的某种精神在接近,但是如果祈祷的注意力没被破坏,那么头脑就会以没被接受的状态离开,因而人在祈祷以后说不出是谁、以何种目的和带着什么东西来了。

有时在深层祈祷中发生某种难以解释的现象。一些神圣的现象用头脑中萦绕,它们竭力将头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如果头脑不将自己的注意力给予它们,它们似乎会说:“我给你带来勇敢和智慧,如果你现在不接受我,那么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看到我”。但是有经验的头脑一点也不在乎它们,于是它们不仅以没被接受的状态离去,甚至以没被认识状态而离去。头脑甚至不能确切地认识到,有没有凶恶的敌人和善良的天使;但它从经验中知道,当它的注意力停留在审视被带来的光辉思想时,它就不再祈祷,此后重新寻找这种祈祷就相当费劲。经验表明,祈祷时不应当停留在外表似乎是善的意念上,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头脑不断遇到别的意念,正如长老所说,“它将不会专一”。失去专一的祈祷——这是一种以任何方式都不法弥补的损失。

在为自由而奋斗的过程中,苦修士同意念进行那么紧张的战斗,这是没有亲身经验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在内心同意念斗争中,在这种直接对抗中,初始者的心灵经常在某种程度上遭到失败,有时也取得胜利,苦修士有可能将意念的性质研究到难以忍受的细致程度,因而虽然他没有将推荐给他的恶付诸于行动,但他对各种欲望活动(能量)的认识比对欲望着魔的人要深刻和细腻得多。后者在自己和别人之中、在自己和别人身上观察各种欲望的能量表现。然而,为了更加深刻地认识欲望,必须达到这样一种精神境地,即:祈祷者按照第三种方式身居其中,在欲望萌芽时期就看到欲望的人也身居其中。

在克服欲望中所取得的认识最终导致了经验洞察力的产生。然而应当指出,由于同欲望长期斗争而产生的洞察力不如按照特殊恩赐被赋予的洞察力完备。前者凭着某些活动、凭外表、言论、凭着沉默或交谈的性质、凭着由人创造的心理氛围来认识他的精神状态;然而要对一个人作出论断,更加可靠的依据是同他进行交谈,因为在他的言谈中能够表现出真正神性经验的程度和那些只是通过外部学习而得到的成果。第二种,即神赐的洞察力则通过祈祷认识一切,它并不需要人的参与。

在持续的内部斗争过程中,除了上述讲的,苦修士还遇到三种形式的洞察力;第一种来自某些人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比斋戒生活要高出一筹;第二种是凭着魔鬼的作用而产生的;第三种是按照神的恩赐产生的。

第一种形式对于具有虔诚情绪和谦卑的人来说,是有益的和可被善意运用的,因为它有助于更加细腻地保持基督对人的训诫。它对傲慢和贪欲的人来说是有害的,因为它增加了趋向欲望的理由并且对欲望的满足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

第二种形式对于接受它的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因为迟早会导致人的心灵和精神力量的病态性破坏,歪曲它的形象本身。

第三种形式与极其重大的责任心伴随,它是拥有这种形式的人忍受多种精神磨难的根源。这种方式根本不赋予傲慢者。

所有这三种洞察力形式都会导致痛苦。在第一种形式,即自然直觉中,痛苦是神经心理器官高度敏感的结果。在第二种形式中,由于魔鬼的作用具有破坏和瓦解特征,通常只有经过较长一段时间也才能显现出来。在这种洞察过程中如果有时表现出“通读”其他思想的能力,那么成为深刻的内心人仍然是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有时它能够相当可信性地表面事件中体现出来。它赋予每一个接受它的人以享受虚荣的机会。

真正的精神洞察力是神赐。在洞察过程中,人类精神的奥秘被揭开,而平时这种奥秘则是向人隐蔽的。这种洞察力丝毫没有心理病理特征,如果说它给自己的载体带来痛苦,这只是因为,作为上帝赐,它充满了爱,它不得不首先看到人的“丑陋和无荣耀”。这就是爱的痛苦。拥有这种恩赐的人从来不刻意扼止它:他们不慕赞誉和虚荣。

综上,我们对来自经验的洞察力予以某种特殊的定位。圣父们把它称作推论的天赋并认为它是最高的苦行成就。它的本质一方面表现为解释某些精神现象之起源的能力,即这种精神现象是由于神赐还是由于魔鬼的影响而产生的;另一方面表现为认识精神生活的顺序,认识精神状态的连续性以及相对价值或优点。

这种天赋受到苦修士的高度评价,因为这种天赋不是别的,而是同欲望斗争长期经验的结果,是大量的神赐保护和参与经验的结果,是多次诱惑和敌人进攻经验的结果。这种天赋在教导者中是那样的无上宝贵,因为敌人喜欢把自己变成光彩照人的天使形象,却很少有人能够清楚地识破他。

我们了解这样的经历,即圣长老息庐安通过祈祷透视出“发生在远处的事物,似乎像发生在近处一样”,他曾经洞察到人的未来或者人类心灵的深刻奥秘向他打开,关于一点,许多人都能作证,他们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认识到这一点,还认识到一些“活生生的”事物。然而,他本人从来不仅不追求这一点,甚至也不赋予它重大意义。他的心灵完全被对世界的怜悯所吞噬;他将全部身心都集中在为世界的祈祷中。在自己的精神存在中,他最珍惜这种爱。

从长期同圣长老的交往中,我们确信,他掌握了灵魂的奥秘,因而他确实是一位“可信的教导者”。在他蒙承那些教会史上罕见的神性恩赐光顾以后,在经过几乎半个世纪的不懈苦炼以后,在苦修生活的前半期经历了一些错误以后,长老已经接近那种能够让别人把他当作牢固支柱的视觉境地,即那种完美境地。

他懂得精神状态的阶层性,即精神增长的连续性是那样重要,有时它甚至对于取得无障碍的成就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破坏或歪曲这种等级性,具体表现在:人所共知的精神状态或苦行业绩能够满足人的需求,于是人放弃了自己发展道路上作为下一阶梯的东西,认为这种新的状态比前一阶梯更低级,由此为自己的成就了限定了边界。这种现象在修士和非修士精神生活中是十分常见的。                    

长老对精神道路有经验性的认识。他指明了这条道路的三种本质性阶段:第一阶段——得到神的恩赐,第二阶段——失去它,还有第三阶段——恩赐返回或者通过谦卑的修行重新得到它。许多人得到了恩赐,这些人不仅包括教会中的人,而且还有教会之外的人,因为主没有偏袒。但是,没有人能够保持住第一种恩赐,况且只有很少人又重新得到了它。谁认识不到第二个阶段,谁没有亲身经历为恩赐返回而进行修行,他就没有真正的精神领域。

长老息庐安不仅富有个人内心经验,而且在理论上他也是一个通晓教会圣父苦行事迹的人,因而按照神的恩赐,他不仅忠于教会的传说,而且使伟大的圣父经验在自己身上复现。

他很少读书,也不喜欢读书,因为读书的过程有碍于他祈祷;但他喜欢听,因为在不断的耶稣式祈祷同时,他能够“聆听”阅读。深夜祈祷时,他在教堂聆听阅读;在自己的独处修行间他也少量地阅读;通过同圣山其他苦修士们的生动交谈,他接受了许多东西,在这些苦修士中有不少天赋超群的人;三十年代,有很长一阶段时间,他经常到自己的朋友大圣衣修士卡希安那里去,当时那位修士住在修道院附近的“柏树林”中。神父卡希安尊敬和爱戴长老,很重视他的到来并且愉快地大声给他朗读。从圣父们的创作中长老很清晰地记住了许多东西,这些创作由于经验的共性对他来说很轻松。记住精神的东西——这很难,因为在精神存在中,外部表现,形象的,以及赖以存在的物质记忆太少了:这不是因为主宰万物的主将自己关于统治奥秘的学说以现实活生生的方式和寓言故事向人民传授吗?...人们已经掌握了“外部学习”的丰富理性经验,经过“外部学习”,有可能会出现一些某种精神领域的替代品。然而,只有那些本身忍受过各种痛苦的人,那些有机会从上面经验性地认识精神世界奥秘的人,才能真正记住圣父的学说。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

这个“普通”人经过自己长期的斗争成为苦行业绩深层知识和方法及手段的拥有者;这种知识伴随着他的精神力量,一方面把他变成内心摆脱受形式奴役的自由人,另一方面,将他从对周围事物疑惑和不解的异己迷途中拯救出来。

许多异己道路都与唯一真理的道路并存。许多封闭的、对于基督教来说属于异己的领域在聪明的苦修士目光面前呈现出来,如果没有神光与他同在,他无法弄清楚这一切。在圣灵中承蒙看见基督的长老,通过圣灵上升到非创造之光视野中的长老,自身内部拥有这种光,因而带着令人吃惊的洞察力从真理的那些假面具和幽灵中认识真正的真理,这些东西在人的精神道路上必然与人接触。

关于非创造的神光及其直觉形象
 

 

非创造的神光就其天性来说,是一种与物理光完全不同的东西。在直觉它的过程中,首先出现的是吞噬整个人的活神感觉;非物质的感觉是非物质的神之感觉;是智慧感觉,而不是理性感觉;这种有力地使人地升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无法详细地解释清楚,因此人捕捉不住他身上出现这种感觉的那一时刻,那时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是在自己的身体内,还是在身体以外。这时,他比平常生活中任何时候都确实有力而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同时他又在忘记自己和热衷于上帝爱之甜蜜的世界。他通过灵魂看到了肉眼看不见的神;呼吸着他,全身都在他里面。

光的幻景同这种超出思维的、吞噬一切的活神感觉融合;但同物理光相比,这种光从本质上来说完全属于另类。人本身这时处于光之中并且类似于可直觉的光,把它拟人化了,既看不到和感觉不到自己的物质性,也看不到和感觉不到世界的物质性。

幻景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到来了;在没有预料到的时刻出现了;它不是来自外部,甚至也不是来自内部,而是无法解释地包含了人的灵魂,把它提升到神光世界里;他不能说这是不是一种神魂颠倒即心灵超出身体的现象,因为他也没有发现心灵返回体内;这样,在整个现象发生过程中,没有任何病理学症状出现。

神在发挥作用,人在接受它。这时,空间、时间、生、死、性别、年龄、社会地位、等级,以及整个世界的其他条件和关系——这一切都全然不知了。

主,无始的主宰和生活的光,仁慈地来造访告解的心灵了。

不管是什么环境——是在深夜的黑暗中还是在白天的光亮中,神光都能直觉到。神的祝福有时以这样的方式光临,让身体和周围世界保持自己的知觉。这时人能够睁开双眼看到两种光,即物理光和神光。这种幻景在圣父们那里被称作通过自然眼睛看到的幻景。不过,这不是说,神光的幻景行为跟一切通常的自然幻景的心理生理过程相同;即不是说,神光像物理光一样,不管我们采用什么样的光学理论,它都会产生人所共知的光学神经刺激,这种刺激后来转化成幻景的心理过程,因为上帝光在本质上是另一种光;这是智慧之光,灵魂之光,爱之光,生命之光。

神光在世界中的物理形象是自然光。正如我们周围物体的幻景只可能在光中出现一样,如果光线弱,那么眼睛就难以辨别物体;如果光线充足,那么就会看得更清楚,最后在完全的太阳光中幻景达到众所周知的完美程度;在精神世界中,任何真正的幻景只有在神光下才可能出现。但这种光给人的程度也不同:信仰是光,然而是弱光;希望是光,然而是不完善的光;爱是光,它已经是一种完美的光。

非创造的光像太阳一样,照亮精神世界并使人看到其他方式无法看到的精神道路。没有这种光,人既无法领会,也无法直觉,更无法完成基督的训诫,因为处于黑暗之中。非创造的光自身带有永生和上帝爱之力量;确切地说:它本身就是永生和上帝爱。

谁通过力量和耗费而直觉不到非创造之光,他就没有获得真正的直觉。谁在出现非创造之光的幻景之前大胆地用自己的头脑深入到灵魂奥秘的直觉中,他就不仅看不到这些奥秘,而且挡住了自己通往它们的道路。他只能看到真理的面具和幽灵,要知道这些东西是由他本人制造、通过魔鬼幻想的抵抗力而带给他的。

真正的直觉自上面不费劲地、悄悄地到来。精神直觉不是那些抽象的、理性的东西;它在本质上是另外一种;它是从上面通过神的恩赐给予的生命之光,通向它的有效途径不是推理,而是告解。

神光是永生,是神之王国,是非创造的神之能量。它不包含在人的生物本质中;对于我们来说,它是异质的,因而通过任何苦行手段都不能将它在我们身上揭开,它是作为上帝的仁慈恩赐物特殊地到来的。

我们问长老:人以什么方式从自己的经验中认识这些?圣长老肯定地说,当神在伟大的光中出现时,毫无疑问,这是主,造物主和全能的主宰。但那些只是有幸直觉到弱光的人,如果不是凭着对教会圣父证明的信仰,而只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就不可清楚地认识到它对心灵态度的异质性。因此,对他来说,只有让他学会辨别与自然人活动不同的神性活动之光临和离去,只有这种未来拥有的经验,才是通往认识的真正途径。

如果人的祈祷第一次转变为上帝光幻景,那么他直觉到的和经历的东西对他来说,是那样新和不寻常,以至于他什么也没领会到;他感觉到,他的存在范围无以言状地扩大了,光的到来使他从死走向生,但由于发生的现象太伟大了,他处于惊讶和不解之中,只有在重复的光临之中才体会到来自上帝的恩典。心灵在这种幻景中以及在此之后,都充满了极度的宁静和甜蜜的上帝爱;这时,无论对荣誉、对财富、对人间一切其他幸福,甚至对生命本身的追求都不存在了,而这一切对它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它“心甘情愿地追求”活生生的无限性——基督,在他里面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黑暗,没有死亡。

从前面描述的两种神光直觉方式中,长老更侧重“世界完全被忘记”的那一时刻,即在祈祷时,位于人间形象之外的人的灵魂进入了无限光的领域,因为这种幻景能使人对“来世”的奥秘有更多的了解。在这种幻景状态中,心灵着实地体验着自己对神性生活的参与,真正体会到人类语言表达不出的神之到来。当这种幻景由于人所无法得知的原因而结束,并且,像它的开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样,它的结束也不由人的意志所决定时,心灵就慢慢地返回接受周围的世界。于是,一种它重新看到物理太阳光的淡淡忧愁融入到上帝爱的静谧中。

人是神的形象,但请问:他里面什么是神的形象呢?或者换句话说:这种形象表现在哪里?在肉体里?在人的心理或者心理体力结构中?在他的精神力量或者表现的三位一体中?...这个问题的答案特别复杂。在上面列举的各项中,不排除某些神之形象的折射和反光,但最本质的东西是存在的形象。生物的存在按照神赐的恩典融入到非生物的无始存在之中...这怎么可能?这也是那样的无法解释和无法理解,就像从“无”中创造世界的奥秘无法理解一样;但这毕竟是天父的恩赐,“按照形象和类似的形象”被创造的人有能力接受神化,成为上帝性生活参与者,得到存在的神性形象,凭借着恩赐成为上帝。

接受神化,即在神化行为中,上帝是发挥作用的根源,人是接受的根源。然而,这种接受不是一种被动的状态,神化行为只能在人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完成。否则,神化的可能性本身就会消失。在这个过程中,创造的最初行为与它的下一个阶段——理能生物的神化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果说创造世界的奥秘伟大到无法理解的程度,那么创造永恒之神的奥秘较之前者更加无限地伟大。如果我们周围的一切生命都以自己宏大而成为奇迹的话,那么当人进入非创造之光的世界时,其身上对神性奇迹的认识就达到了无与伦比的深度和强度。

对于每个人来说,如果他停留在自己存在的事实上,这个事实就将成为奇迹的客体。我们有时遇到这样的人,他们升入本质上所固有的智能领域时,他们对这里的光彩和宏伟感到震惊。然而,当人通过神性作用被导入非创造之光的世界时,他“对神的惊叹”就达到了完全无以表达的程度,他既找不到言辞,也找不到形象,更找不到恩赐的呼吸。

关于类似于上帝的无情欲
 

 

来自上帝的无欲和非被创造的光,以自己的出现向人宣告了类似于上帝的无情欲,这一点构成基督教业绩的最终目的。

然而试问:什么是无欲望?按照它的语文学形式,这是一个贬义概念;按照它的实际意义它是否也是一个贬义词呢?它是不是意味着脱离存在?不是。基督教的无欲望不是脱离存在,而是新生活,是神圣,是永生,即在神中生活的体现。使徒圣保罗说:“我们不愿意脱下这个,乃是愿意穿上那个,好叫这必死的被生命吞灭了”(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5:4)。

在追求无欲望的同时,东正教苦修士还努力同自己所知道的无欲望的神进行活生生的和真正的交流。

神的无欲望不是指某种死的-静止的现象;不参与世俗和人的生活并不他所固有的属性。神的无欲望不是指他里面没有运动、同情和爱。但只要我们一说出这些词,我们的头脑中就会出现经验主义的这些局限性概念,由此产生一系列不理解。运动、同情、爱及其他——在神的存在中是否带有相对意义呢?这样说,我们是不是把不合乎神的意志的神人同形说转嫁到他身上呢?

神就是一切——生命,一切就是爱。神是光,他里面没有一点黑暗,即没有破灭和死亡意义上痛苦的黑暗,无幻景的、无存在的或者恶的黑暗,无法克服的内部不完善和矛盾的黑暗,瓦解和破坏存在的黑暗。神就是活生生的、动态性的神,但神性生活的动态性是无始无终的全部存在,它排除了各种神谱过程(。

神是无欲望的,但并不是不参与万物的生活。上帝爱、可怜、同情、高兴,但所有这一切都不会为他的存在带来破坏、相对性和欲望。神带着数学的准确度把自己的创造考虑到细节之处;他像父、像朋友一样拯救人;他像母亲一样安慰人;他最近距离地参与人类的全部历史,参与每一个人的生活,然而这种参与既没为上帝性存在本身带来变化、动摇、也没为上帝性存在过程带来承接性。

神经历了世界的一切悲剧,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上帝里面,在神性内部也会出现悲剧或者发生斗争,就像他个人的不完美或者他本人里面本质的和不可克服的黑暗所导致的后果一样。上帝爱世界,在世界中发挥作用,来到世界,化身,受难甚至肉体死亡,不断成为在超世存在中永恒不变的人。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欲望地完成的,就像无长度地和完整地将生物存在的一切长度和一切连续性都包含在自己的永恒中一样。在上帝里面,静态和动态的时刻构成了这样的统一,这种统一不允许将我们这里任何一个割裂开的概念附着于上帝的存在上面。

东正教苦修士尽力做到类似于上帝的无欲望,同时,也不把这种无欲望看作是“冷冰冰的漠不关心”、“摆脱虚幻的存在”、“来自善和恶那边”的直觉,而是看作在圣灵中的生活。

无欲望的人充满了爱、怜悯、同情,但这一切都来自在他身上发挥作用的神。可以把无欲望当作“得到了圣灵”,当作得到了生活在我们里面的基督。无欲望是一种新的生命之光,它会在人身上产生新的神圣感情,新的神性思维、新的永恒理智之光。

教会的圣父们把无欲望确定为“死亡者在整体复活之前出现的心灵复活”(阶梯约安),和“达到无极的境地”(哈巴·法拉希 1: 56)。

通往无欲望的本质途径是:

信仰不被理解为逻辑信仰,而是活神的感情;由信仰产生对神论断的恐惧;由恐惧产生告解,由告解产生祈祷、倾吐、眼泪。告解、祈祷和眼泪不断增加和深化,首先导致在一定程度上摆脱欲望,由此便有了希望。希望又使苦修劳作、祈祷和眼泪不断增加,使罪恶感不断明确和加深,结果恐惧感增强,这种恐惧感转变为祈求神仁慈的最深刻的告解,于是心灵有幸得到圣灵的恩赐,而这种恩赐充满了上帝爱之光。

信仰就是爱,不过,它是微弱的爱;希望也是爱,不过,它是一种不完善的爱。每当心灵由很少的爱上升到较大程度的爱时,它就必然经过恐惧阶段。爱以自己的出现驱走了恐惧,但是,被很弱的爱而驱赶的恐怖,在心灵转向更强的爱时,又要复苏,又重新被爱克服;只有完美的爱,按照圣使徒爱的证明,才能完全驱走恐怖,也就是那种蕴含有磨难的恐怖。

还有另一种神性恐惧,其中没有磨难,只有快乐和神圣永恒的呼吸。关于这种不应当把人留在世间存在中的恐惧,长老是这样说的:

“在神面前,应当活在怕和爱之中。在怕之中,因为他是主;在怕之中,为了不用坏意念侮辱主;在爱之中,因为主就是爱。”

东正教修士明智的沉默从深刻的告解和竭力保持基督之训诫中有机地产生。它完全不是亚略巴古神学精神生活中的人工附加品。亚略巴古神学原理与沉默的结果并不冲突,并且在这个意义上是同它相关和相吻合的。然而,我们认为有必要指出,作为一个相当关键的时刻,出发时刻和沉默的基础不是抽象的否定神学,而是告解和同在我们身上存在的“罪律”作斗争(致罗马人书7:23)。正是在这条道路上,在努力完成基督训诫的过程中,才能转变成我们永恒存在的唯一和完整的律,上帝的不可理解性才能被理解;正是在这条道路上,人的灵魂才能脱去一切世俗外形,从而位居世俗之上。

后者只有当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比任何生灵都差”时,才能在他身上发生。

关于摆脱黑暗
 

 

神就是那种其中没有一点黑暗的光,他总是处于光之中并且作为光存在。然而在达到“艺术性的”明智沉默过程中,苦修士的心灵遇到了一些完全特殊的黑暗,相关论断表面上将是那么矛盾和悖论,就像谈论基督教精神体验的绝大多数其他课题一样。这种矛盾性一方面由这种体验的本质所致,另一方面由那种借以考察和确定精神事件的位置和观点而产生。

当苦修士通过大胆的行为,以专门的苦行方式为中介,摆脱一切看得见的物质印象和臆想,摆脱理性思维和概念时,他的内心沉浸在我们所说的黑暗之中;当他“停止”思维和想象时,他便因此而被称作“摆脱黑暗”;由于这种祈祷是按照专门的、对于该课题来说属于本质性的方式完成的,通常它被称作“艺术性的”祈祷。

如果试图对这种黑暗的精神“位置”进行定位,那么可以说,它处于非被创造之光出现的边缘上;然而,当明智的祈祷行为没有应有的告解和对神的向往相伴随时,那么脱离一切主观臆想的神性心灵就会在一定时间内处于摆脱黑暗状态中,它感悟不到神,因为在它里面,即在这种黑暗自身里面——还没有神。

身处摆脱黑暗之中,头脑体味着独特的享受和宁静,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时转向自身,就会感觉到某种类似于光的东西。当然,这还不是非被创造的神光,而是按照神的形象被创造的头脑的自然属性。作为暂时现象的终极边缘,这种直觉使头脑接近永恒的认识,并由此把人变成新认识的拥有者,不过还只是抽象意识的拥有者。况且,谁把这种英明看作真正神的意识,并把这种直觉当作对神性存在的参与,他就会遭殃。之所以遭殃,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位于真正看到神边缘的摆脱黑暗,变成了穿不透的神性幕帐和与神分离的坚固墙壁。这种黑暗比粗鲁欲望的黑暗、比明显的魔力黑暗或失去恩赐和神离去状态的黑暗更严重。之所以遭殃,是因为这是一种迷途,一种“着迷”,因为在摆脱黑暗中还没有神。神在光里面并作为光存在。

当我们把我们的理性认识和反射意识命名为光时,那么从这一观点出发,在某种意义上能够说“看到神的黑暗”,因为在理性概念中它无法得到解释,因为对于我们的头脑来说,神处于无法理解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状态。但这种表达方式,即“看到神的黑暗”完全是假设的,因为上帝就是光,在他里面没有一点黑暗,并且他永远作为光存在,他以自己的出现把人引到永恒的神性存在之光中。

 神性之光在罪人身上的作用是使欲望燃烧,正因如此,在上述众所周知的阶段它能够作为燃烧的火被感觉到。任何一个虔诚地希望活着的基督徒-苦修士都必然在这种火中经历燃烧。

摆脱黑暗不是非被创造的神光所处的唯一“位置”。神能够向任何人、在他的任何道路上,甚至向迫害自己的人显灵。的确,他通过自己的显灵把人从此岸世界抢走,在这个意义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剥去或脱掉感觉形象和理性概念,但这些都将是另一种秩序和另一种连贯性。于是,神向谁赐福显现自己的光,谁就不再迷恋于自己头脑的自然之光;因此前面刚刚讲到的迷途,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能,即:当一个人在非被创造的光向他显现之前,以苦练为中介达到摆脱黑暗的境地,这时他相信自己,而不再遵循圣父们的指导。

当显灵的光撇开人时,心灵就为此而痛苦并且渴望通过他所拥有的或者为教会圣父所指出的一切方式寻找它,其中包括艺术的明智祈祷。正如长期经验所证明的,采取这种苦行艺术是完全合乎规律的,但不应当夸大其意义;反之也一样,不应当像某些不明智的人那样排斥它。这种艺术方式对于拯救来说不是必需的;它只是在轻而易举地将头脑同心结合在一起的恩赐活动减少时,才成为一种补助手段;这时,头脑同心灵的结合通过人自身的劳动能够寻找到。

通常,艺术的祈祷应当伴有相应的积极内容。换句话说,它应当出自告解的感情和对神的向往,如果没有这一点,那么祈祷中就只剩下消极的苦行行为,这种行为因自己的消极性不可能而被承认为目的,它只是处于经验性地犯罪堕落和对欲望着迷状态的手段。也就是说,这时我们身上现有的罪恶几乎变成了我们人间存在的规律。

在这里,我们又将重复前一节中所说的话,东正教的沉默不是“亚略巴古否定神学”对生命的人工附加品。不,它出自从深刻的告解中:按照长老息庐安的话,基督的训诫是它的基础:“你要尽心、尽性、尽力、尽意爱主你的神”(路喀福音/路加10:27)。苦行摆脱的否定神学引起对“心灵所了解的”活神的寻找;引起摆脱世界各种形象的头脑自由之寻找,目的是以全部的爱,与他面对面地,以专一的头脑在专心亲切的祈祷中向神展示自己。这首先是祈祷,而不是理性的哲学分析。

长老喜欢艺术的祈祷并经常采用这种方式。他感到这种祈祷很轻松,因为在他从圣母那里得到这种恩典以后,他的热切祈祷从未中断过。

为了进行艺术的明智祈祷,较为便利的外部条件是:尽量摆脱各种感情兴奋,保持完全的宁静,首先需要的是黑暗和安静。长老也像所有的沉默者一样,不得不寻找这种外部舒适。这里我们要说的,是我们所了解到的他生活中几个非本质性的细节。还在比较年轻的时候,为了沉默他向修道院长“请假”到旧鲁希克去,在距公共宿舍楼不远的地方,他为自己修建了一个不大的单独“小卡里普”在该楼的东南部,步行5分钟)。在那里,他接待了神父斯特拉托尼克。他在旧鲁希克呆了不长时间,然后又被调回修道院并被任命为管家。当时他把自己关在修行间里,把小闹钟放到柜子里面,目的是听不到它的嘀哒声,而有时把厚厚的修士呢子帽拉得那样低,以至于帽子挡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当他住在修道院墙外掌管食品店时,在商店宽敞的空地上,他为自己修了一个十分便于缄默的角落并在那里度过了许多深夜,到教堂里参加早祷,在早祷之前修道院的门就打开了。在商店中他多次感冒并且经常因风湿病而痛苦。病痛逼迫他在生命的最后岁月住在修道院内的修行间里,他把修行间烧得很暖。他的最后一个修行间与修道院长在同一层。深夜,他经常到作劈柴房的另一个小修行间去;这个修行间也在同一层,与那些因修士减少而被转成劈柴房的修行间挨着,在幽深的走廊尽头,四周石头墙特别厚。在这个石头麻袋中,他拥有很多独处机会、完全的寂静和黑暗。

从外部观察家的角度看,长老直到生命的最后日子都是一个“普通”人。他像所有的本份修士一样生活:完成活计,在各方面保持克制,遵守修道院的章程和规定;一周吃两次圣餐;在斋戒时吃三次。在商店里,他的工作并不繁杂,对于他的体力来说,这活计很轻松;相对来说,工作占据他较少的时间,虽然工作要求白天在商店里坐班。一直到最后他都很平静而宽厚:在他的内在和外表形象中没有任何冲动,也没有欲望的扭曲。作为一名真正有经验的苦修士,他能够不外露,秘密地面向神,遵守主的训诫。直到生命的最后,他都远离世俗利益并对这个世界的物质漠不关心,但在自己的心灵深处,他一直拥有基督之爱的火。

关于恩赐以及由此产生的教义意识
 

 

在圣长老的写作中经常重复这样一个词——恩赐。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词的意义,我们允许自己在东正教修士如何理解恩赐上作些停留。

在俄语中,“恩赐”一词部分地表示它的神学思想,表示它的本意概念,即神的美好恩典,或神的恩惠;非被创造的超世俗的神性力量(能量)。

人是按照神-造物主的形象被创造的。在生物人的本质中,没有任何非被创造的东西。神的这种生物形象不可能是神性本质的参与者,但它具有加入同非被创造的神进行交流的能力,当然这一过程借助于上帝的恩赐行为才能完成。况且,虽然人不参与神性本质,但通过恩赐,他已经成为上帝性生活的同人。

神赐作为非被创造的神之能量,按照东正教的理解是指“神性”。当神性祝福同人的本质结合在一起时,人就会看到和感觉到自身的神性力量活动,这种力量使他变容,把他变成不仅潜在地,“在形象方面”类似于上帝的人,而且现实地,“按照存在的形式”与神类似的人。神性恩赐照亮人,使他神化,即靠着神来创造他。

基督的训诫不是我们所说的伦理学标准,它本身就是永恒的神性生活。自然人在自己的生物本质中没有这种生活,因而人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创造神的意志,即按照神的训诫生活;但他具有趋向神,趋向至福永生的固有属性。如果不是遇到神力——恩赐,要知道这种恩赐本身是未知的,是永恒的神性生活,那么自然人的追求依然是一种没有无法现实的追求。

基督教苦行者在自己经验中确信,神赐按照它的作用只能是神性来源的活动。通过经验他确信,人在自己的本质中没有这种力量。凭着经验他还相信,不仅人在寻找神,而且神本身也在寻找人,甚至在不与伦比的广大范围内寻找人。神经常寻找人,因而只要人表现出对善及完成善的追求,恩赐就会预先向他作出通告。然而恩赐的作用或影响无论如何也不应当属于人的独断行为。恩赐的到来与离去是按照非强制的、绝对自由的神之意志进行的。不管人做了什么,如果神不祝福,人就会处在真正生活之外,神光之外,“地狱之中”。

在切身经验中认识到这一点以后,东正教修士便将自己生活的全部意义都放在对圣灵恩赐的追求上。

追求恩赐问题是长老息庐安生活的中心问题;这表现在他的不断追求中,表现在他经常性的有关如何追求恩赐和为什么恩赐被我们失去等问题的交谈中。根据教会史中的资料和同许多苦修士的交往,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些承蒙伟大光临和幻景的人的恩赐经验,只有经过多年的苦修生活才能掌握得更加深刻,并且采用精神知识的形式,我们更侧重作为教义认识,而不是学术意义来确定这个词。

教会的历史经验为我们确定这个始于15年的期限提供了可能性。在这里,我们把圣使徒和伟大的新老圣父们的经历都列入教会历史的经验中。这样,使徒保罗的第一个书信(致帖撒罗尼迦书)是按照主向他显灵后接近15年,即在去大马士革的途中写成的。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期限可能持续202530甚至更多年。福音书诵者和其他使徒们都在主升天许多年后才写自己的证明和书信。圣父们在多数情况下只是在自己苦行道路的最后,才知道自己的幻景和自己的经验。在长老息庐安的生活中我们看到,在他带着完备的和成熟的教义认识书面地倾注自己的经验以前,已经过去30多年了。掌握恩赐的过程是这样漫长。

我们在这里所指的教义认识,来自于精神体验中,它处于我们头脑的理性活动之外。在圣人们的语言中,经验的表达不具有经院哲学建构的特点,它只是心灵的一种阐释。有关神和在上帝里面生活的道很简单地、不假思索地产生了;这个道在心灵中产生。

苦行教义认识不是一种对内部体验的理性反射。这种反射从心理方面看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苦修士摒弃了理性道路,因为理性反射不仅贬低直觉光的强度,而且会导致真正直觉的停止;这时心灵陷入黑暗中,它只是跟一种失去了活力的抽象理性意义留在一起。

推论恩赐的本质,却在自身内部感觉不到它的作用,这有什么用?高谈阔论他泊之光,却没有现实地处于其中,这有什么用?详细地对三位一体进行神学论述,自身内部却不拥有圣父的力量,谦卑的子爱,非被创造的圣灵之光,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由神赋予的,被理解为精神领域的教义认识,像任何真正的神中生活一样,只有经过神的到来才能变成可能的。它远不总是倾注到口头或写成的言语中。当神的祝福降到人身上时,心灵中就丧失了对在理性概念和逻辑阐述中解释体验的追求。心灵在它们之中没有什么必要性,因为它通过没被说出的,却又不需要证明的知识可靠地知道,它是靠真正的神而生活的。如果心灵中还有力量,就努力使它达到完备的境力;如果神的作用超过它的力量,那么就在至福的疲惫之中沉默。

将精神体验不加指责地变成语言这是不可能的;人类的语言也不可能完全等值地表达灵魂的生活。在逻辑思维层面上无法表达和无法理解的东西被日常地理解了;神通过信仰和活生生的交流能够被认识;而当人类的语言带着自己的所有假设和现时性进入时,一个无限的不解和抑制视野就被打开。

可以肯定地说,没有任何一位圣人去寻找自己精神体验的言语表达法,他总是处于沉默之中,处于“来世的神秘”之中,如果他没有面前教会学会的任务;如果爱不产生希望,哪怕任何一个人,“哪怕一个心灵”,按照长老所写的,一但听到这句话,就会接受告解,于是也就获得了拯救。

教义领域的基本原理毫无损失地在恩赐的最初体验中被提供出来,如果统一的和不可分割的精神存在不是立刻清楚地表现出来的话,那么这不是因为上帝的恩典本身有缺陷,而是因为人对这种恩典的掌握需要一个长期的内心过程作伴。

第一次直觉到非被创造之光的人,第一次被带进永恒存在世界的人,由于幻景新鲜和同周围整个物质世界的完全不相同性和不兼容性,感到不解并处于至福的惊奇之中。他无力用语言来表达它。他将缄默或者讲一些近乎荒诞的话。如果他不被召来从事传播者的活动,那么他就会将那些所听到的人类语言无法表达的话都埋藏在自己心里。

但不管神赐的第一个恩典是多么伟大,在它没有被掌握以前,人可能又重新返回到动摇状态,甚至堕落状态。我们有一个这方面典型的例子以使徒彼得的名言表现出来。在他泊,他处于圣福的不解之中;后来,在基督受难时他放弃了;又有许多年过去了,在自己的书信中他引用自己的他泊幻景为真理作证。

掌握恩赐过程的长度因人而异。正常的掌握恩典的道路总体来说是这样的。神光临的最初体验令整个人吃惊并将他全身心地吸引到内心生活中,去祈祷,去同欲望作斗争。在这个阶段,心里感情丰富,感受又是那么强烈,以至于整个头脑都被吸引到共同参与中去。随后的恩赐丧失又使人陷入巨大的侮辱感和对失去原因及返回神的恩赐之路的不解探索之中。只有经过多年的精神状态变幻以后,这些精神状态通常伴随着诵读圣经和教会圣父们的创作,同精神教导者和其他虔诚的苦修士交谈,经过长期地同欲望斗争以后,人才能在自身中发现认识灵魂之路的光,发现眼睛看不到的神国到来之光(路喀福音/路加17:20)。这种被我们称作教义意识的认识,就是深刻的灵性生活,而丝毫不是抽象认识。

神不嫉妒。神不自慕也不慕荣誉。他本身谦卑而耐心地在各条道路上寻找各种人,因而每个人不仅在教会里,而且在教会之外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认识神。不过,离开了基督以及在基督之外,是不可能完全认识上帝的(玛特泰福音/太/玛11:27)。

在基督之外,任何精神(神秘)体验也不能让人认识上帝性存在,并把它理解为在三个不可理解的绝对主体中有统一的不可理解的绝对客体,即本质同一的和不可分割的三位一体。这种启示在基督里面,这个领域成为倾注于人类存在一切表现之中的永生之光。

在长老息庐安的写作中明显地看出,他毫无矛盾地靠着三位一体的神生活。名字是同一个:父、主、主宰、王、创造者、救世主等等,在自己的祈祷中,他时而单独称呼圣三位一体的每一位格,时而称整个三位一体。

按照长老的绝对证明,耶稣基督的神性通过圣灵来认识。这样,通过精神体验来认识基督神性的人,在基督神性中理解到两种本质和两种意志非融合的统一。还能够通过圣灵在精神体验中认识到非被创造的神光本质和我们信仰的其他教条。但这里必须指出,通过恩赐体验到来的教义意识同按照教义意识外表同它类似的东西有着本质的区别,后者或是“听信”的结果,或是经院学习的结果,或是属于哲学观念的层面,就像抽象的理想观念一样。

“以另一种方式信神,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认识神”——长老说。

抽象的理想观念能够与存在的真理相吻合,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在同恩赐的正面体验分离状态中,它们也不是本质上是永生的神之领域(约安福音/约/若17:3)。然而它们也是无限宝贵的,因为在任何时刻他们都能在真正精神生活的层面为人服务。

神学家-唯理智论者对长老的写作可能会说:我在这里没有找到神学思想的财富;我在这里没有发现教义领域的东西。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精神属于宗教生活的另一层面。

神学家-理性主义者从事许多问题并在理性思维的道路上寻找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他的真正的宗教体会并不多;他的主要经验属于理性领域,而不是活的神性交流领域。他把自己的博学和理性经验看作精神财富并把它抬得那么高,以至于任何其他经验在他的眼中都退居第二位。对于真正宗教的、寻找活的神性交流的和靠神生活的人来说,理性主义者着迷的幼稚性十分明显。他不明白,在某种意义上也不理解,一个聪明人怎么能对自己的想象和抽象建构满意?比如,理性主义者们一直在为解决与恩赐和生物自由相应的问题而绞尽脑汁。他们似乎忘记了还有解决这些问题的其他途径:日常认识上帝性恩赐与人类自由相互作用的途径。这就是教会的途径。教会强大和富有不是表现在自己的博学上,而是首先表现在对神赐恩典的确实拥有上。教会靠圣灵而生活,呼吸着圣灵,从交往的事实中知道圣灵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还知道人类自由是如何表现的以及在什么范围内表现的。

恩赐和自由的相互作用是无限多样的。这种多样性一方面是恩赐范围、或程度,或力量的结果,另一方面是单个人精神状态的结果。按照教会圣父们和长老的证明,当主来到人的心灵中时,当神光笼罩着整个人时,当整个人都在上帝里面时,他好像失去了自由;这时他的自由只是表现在他全部献给了神并不再由自身起作用,而只是接受神的恩赐。在这种状态下,人什么也不问了(约安福音/约/若16:23)。换句话说:那时一切问题,一切“问题的汇集”都消失了。

我们这样说,决不是想排斥不理解心灵探索和询问的规律性和自然性。不是的。我们讲的是各种途径。当一个人满足于或要求理性回答的同时,另一个人在真正存在的层面上寻找它。理性主义者为了满足自己头脑的需求,建立了最复杂的神学哲学体系;他做了大量工作,目的是如果不能辩证地证明,那么至少发展和展示他所想象的事物状态。全部力量、丰富的天赋、全部生命都经常奉献给此事业。于是这种探索的无根据性确切地从他的眼光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溜过。

难道能够在这些道路上解决我们所面临的永生问题吗?如果可能的话,那么,依然是这样的问题:抽象的知识是不是真正的生活?难道人的灵魂能够满足于这种幼稚的解决?

圣长老从青年时代起就感觉到需要真正的存在;他热切地寻找那种本身带有我们的灵魂不容置疑的永恒存在的证明,正如我们的意识对于我们人间存在事实的直接证明不容置疑一样。

人类思维和精神体验的历史了解一个著名的时刻,即这句话所说:“我思故我在”。我们这个时代的另一位哲学家以另一种方式认识生命:“假如我说;我爱,就意味着我在;因为我认为爱是认识我们存在的更加深层的理由”。另一些人则说:“我吃饭、行走,意味着我在”,即:“任何我的行为和表现都是我存在的指标”。

所有这些表达都带有对我是否存在问题的理性反射成份。但在这种反射之外,在非理性的自我认识领域里,任何人都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因此,存在着这样的精神状态,即人确凿地通过直接知识了解到自己没有走向死亡,他参加了永生;按照长老的表达,圣灵证明了心灵的拯救。为解决我们所面临的问题而进行的探索,对于英明的男子汉来说,确实是值得称道的。这条道路就是基督教会所走的存在之路。教会的财富构成神性存在的真正经验。圣长老正是富有这种圣灵所赋予的并且来自圣灵的永恒存在经验。

长老说:

“噢,圣灵...你为我揭开了不可理解的奥秘。”

如果对他说:——请为我们揭开圣灵让他认识的奥秘,那么答案应当不是我们所寻找的样子。他说:

“圣灵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给心灵以知识。”

“他让我认识了我主——创造者。他让我认识到,主是多么爱我们...这一点无法解释清楚。”

从辩证法的角度看,长老是那样干瘪。然而如果认为这是他没有受过教育的经果,那就错了。就连理性天赋特别出色且擅长理性思维的人,当他接触到长老所说的那种存在时,也将沉默不语。这里不可能有思想和神学构想的“财富”。人类的语言无力表达那种存在,我们被召唤到那里去,神赋予了这种存在。甚至主本身也回避用他的语言来描绘,只是说:“只等真理的灵来了,他要引导你们进入一切的真理...到那日,你们什么也就不问我了”(约安福音/约/若16:13,23)。

精神体验
 

 

人同神在一起时并不总是那么轻松。在通常持续时间相当长的失去恩赐阶段,神有时向心灵表现为一个无情的折磨者。由于没有得到神的怜悯,尽管一个人在他所达到的界限内已经做出了业绩和花费了劳动,但仍然是那样极度的痛苦,以至于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放弃一切存在。

他的痛苦表现在哪里呢?回答这个问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感受神和认识到在神位之光中的生活以后,心灵已经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平静、满足,并且在哪里也不会停留下来。同时,除了神以外的一切事物都包围着它。被它当作恶、当作黑暗来认识的一切,各种魔鬼活动强烈地控制着它,欲望的折磨时而达到最紧张的程度,而神似乎拒绝了人并且不听他的任何呼唤。作为最无助的生命存在,他悬在可怕的无底深渊上面并且呼唤着神的帮助,但一切呼唤都依然是无法听见的。心灵知道自己离开了上帝爱并且因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和对神的背叛而受折磨,但同时它转向神呼唤赦免——却没有找到它。神只是作为无法无天中的揭露者展现在心灵面前,由于这些揭露心灵变得枯萎了。它意识到神之审判的正确,但由此它的痛苦并没有减弱。心灵不是臆想地,而是实实在在地陷入到死亡的阴影中,并且不再拥有日夜召唤他的神,在这种情况下,它痛苦得难以忍受。

一个问题产生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经受体验的时候,心灵不能作为上帝性仁慈的出现和神对他信任而接受它;不能作为他向人注入神性和完全在他里面的存在之愿望而接受它。心灵只知道一点,即在神光向它显现以后,神撇开了它,由此它的痛苦无限增大。当能量枯竭的心灵看不到神以自己的仁慈倾向于它时,这种保持沉默的思想和感情就出现了。心灵降到地狱中,但不像不认识神灵的人那样下降,那些人在自己之中没有真正的神性认识之光,因此他们是盲目的;不,它下降到它能够认识到和他所直觉到的黑暗处。

这种现象只是在那些认识到神的恩赐并且然后又失去它的人身上发生。心灵在自己深处携带的上帝爱种子,那时在自己里面产生了告解,这种告解无论从自己的力量和饱满程度来说都超过一般的宗教意识限制。人带着极大的哭泣和全部力量把自己的身体转向神,这样就学会了真正的祈祷,这种祈祷将他从这个世界引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听到了人类语言所无法表达的话。这些话之所以无法表达,是因为只要它们变成现成的话或概念,每个听到他的人就只能在自己的经验范围内看到和理解它,不会再多一些。当心灵度过了这一系列痛苦的经历后,它就会清楚地在自身中发现,世界上没有任何位置、任何痛苦、任何欢乐、任何力量、任何生物能够使它脱离上帝爱;黑暗已经不能吞噬这种生命之光。

同神在一起人并不总是那么轻松。同圣人们生活在一起也同样不总是那么轻松。许多人幼稚地想,同圣人们在一起是愉快而欢乐的;他们遗憾,他们周围都是些罪人,梦想遇到圣人。从以往经常用明快的愿望和新生力量充实忧伤心灵的个别会面中,他们决定得出这样的结论:同圣人们在一起总是这样振奋地对心灵产生作用。这是一种迷途。没有任何圣人能够解除同处于我们之中的罪恶作斗争的必要。它能够以祈祷协助,以言谈、训诫帮助,以自己的表率作用巩固,但从这里解除这一业绩是他做不到的。当圣人呼唤和吸引我们按照训诫生活时,他能够表现出“残酷”。要知道一些人曾经说过,并且现在还在说,在基督本身中,“这话甚难,谁能听呢”(约安福音/约/若6:60)。圣人的话也是这样,当他们要求我们保持训诫的纯洁性时,就变得不可忍受和“残酷”。

长老息庐安总是谦卑、宽容、平和,但本质上从不背叛神教给他的一切。他的立场简单而明确:“主同情所有人...他是这样爱人,以至于自己承担整个世界的负担...他要求我们要爱弟兄”。当听长老说话时,全心地意识到,他在讲真理,但跟踪他则不可忍受地艰难。于是许多人离开了他。他的精神芬芳在心灵中产生了深刻的自愧感,他为自己的恶气和丑陋感到羞愧。如果您向他控诉欺负您的人,那么,虽然他理解您的受辱并同您一起忧伤,但他不与您分享愤怒。如果您想以恶来报复给您带来的恶,他就会为您感到悲伤。如果您认为以善回报恶人是有害的,他就不理解,您怎么自称基督徒,还认为符合基督训诫的行为能够带来某种害处。对于他来说,基督的训诫是绝对完善的律和克服世界中恶和通向永恒之光的唯一途径。遵守它们只能是有益的;对于那些遵守它的人,对于训诫所针对的人来说,是有益的。没有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即遵从基督的训诫能够带来恶,如果不是按照暂时的外部损失,而是从真正的永存角度来评价危害的话,因为基督的训诫是绝对至福的体现。

有这么一件事,一位修士司祭对长老说,如果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做,那么敌人就会利用这一点,于是恶就占上风。长老当时沉默不语,因为反对他的人没有能够理解他的话,但后来他不是对那位修士司祭,而是对别人说:“难道能够把基督的灵想到为某个人带来恶?难道是神呼唤我们走这样的道路吗?”

对于贪欲者来说,耍滑头是一件高明而巧妙的事。在宗教生活中,着迷于欲望的人经常把它看作是对真理和好处的探索,当作为上帝的荣耀而奋斗也是常见的事。想到为敌人而献身的基督,人们有时也准备走到流血的境地,只是这种血不是自己的,而的“弟兄——敌人”的。这种事情各个时代都有,但长老的生活同这样的历史时刻相吻合,当时这种歪曲以一种特殊力量暴露出来。

“这就是基督的道路吗?”他伤心地说。

长老的说很“无情”。谁能接受他?按照他的方式生活,就意味着把自己献身于受苦,不仅是这个词的特殊意义上的受苦,而且是日常生活中的受苦。

我们现在已经不记得,在哪里讲述过一个虔诚的人,他一生都在请求主给他一个受难的死;当他在人间的结束时刻来临时,他忧伤地说:“主没有听见我的祈祷”。但这些话刚出口,他就得到了通知,他的一生都很苦,因此已经被作为受难的思想接受了。

长老说,他最初得到的恩赐,就“像受难者们”接受的一样,因此他甚至想,可能主会让他受难死;但就像那个虔诚的人一样,他很平静地去世了。长老各方面都达到了高度清醒。他没有沉醉于对完善的幻想;但认识到基督的完善爱以后,他一生都在努力劳作,以便得到它。他比其他人都更清醒地知道,“精神饱满,但肉体无力”,因此他说,有时人们会产生为基督而受难的愿望,但如果身体内没有恩赐,那么人就忍受不了折磨。因此还应当大胆地趋向这一业绩,但如果主召唤,就应当请求他的帮助,他是会提供帮助的。

长老没有寻找受难的行为,虽然他认识到“受难”的恩赐。然而,他的生活便是一种真正的受难,甚至还可以说得更严重。受难者有时会在自己勇敢告解的很短阶段内就付出生命。但更多的是像长老一样,需要忙碌几十年,像长老祈祷一样,为世界祈祷几十年,“为人们祈祷就是流血”,这比普通的受难要高出一筹。

基督徒的道路一般来说就是受难;谁以应有的方式经过这条道路,他就难以下决心去告解。他的心灵充满了把自己的弟兄看作永恒之光的参加者的愿望,但他只是想自己承担痛苦,因而他首先并且更多地转向为世界祈祷。

在人间生命的范围内,在由神提供的不仅显示自由的正面,而且显示其反面潜能的领域,没有谁也没有什么能够完全阻止恶的出现;然而,爱的祈祷具有在许多方面改变事物进程和缩小恶的范围的相当可观的力量。

“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能接受光”(约安福音/约/若1:4-5)。非存在之光不能吞噬生命之光。所有来自神又返回神的至上事物,都是消灭不了的。祈祷是至上的存在、无法消灭和永恒存在的最高形式之一。这就是那种“不能夺去的上好的福份”(路喀福音/路加10:42)。

在探索拯救自己和别人的过程中,关注自己内心人的苦修士在自己里看到了“恶律”的力量(致罗马人书7:23)。看到恶是如何殴打和毒害他(致罗马人书7:11)的,在努力行善的同时,他经常几乎达到绝望的地步并且在这种沉重状态下祈祷。

我们还记得一次出色的造访。一位隐修士到我们这里来。他当时已经约有70岁。他住在从修道院到修行所途中的一个荒凉地方,在沟壑中,在水流旁边,在森林中。他的脸饱经风霜,布满了皱纹,脸色苍白,好久没洗了,有点儿发灰;一头不整洁的、灰色和黑灰色的头发和一脸同样形态的落腮胡子;一双深陷的蓝灰色眼睛。我们谈了很久。关于自己,他说了下述话:

“我的心灵为这样一种思想痛苦了许多年,瞧我们这些修士,超脱了尘世,离开亲人和故乡,抛弃了构成人的正常生活的一切;我们在神、圣天使们和按照基督之律生活的人们面前发过誓;本质上我们在违背自己的意志,过受罪的生活,依然没有在善中取得成绩。我们之中是否有许多人得到了拯救呢?我第一个死亡。我又看到了被欲望控制的其他人。当遇到世俗之人时,就看到他们生活在极大的无知中,玩忽职守,也不告解。这不,逐渐地,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沉浸在为世界的祈祷之中。我多次因这样的想法而哭泣,如果我们修士超脱世俗以后没有获得拯救,那么什么还会在世上被创造出来呢?这样,我的忧伤感逐渐增强,于是我开始以绝望的眼泪来哭泣。这不,去年,我曾经处于这样的绝望之中。我哭累了,深夜躺在地板上,主显灵了并且问我:‘你为什么这样哭泣?’...我没有说话。‘ 难道你不知道,我将审判世界?’...我又没有说话...主说:‘我怜悯任何一个哪怕在生活中只呼唤过一次神的人’...这时一个想法在我脑中浮现:‘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这么受罪呢?’主针对我的思想波动回答道:‘那些为我的训诫而受难的人,在天国中将成为我的朋友,而对于其他人,我只是同情他们’。于是主就离去了。”

这件事确实在他身上发生了。当时他还讲述了主向另外两次显灵。这事发生在他为世界而进行忧伤的祈祷以后,在轻松的睡梦之中。

我们不指出这位修士的名字,因为他还健在,我们避开评价看到神。在我们听他讲述时,丝毫没有对他讲述的事物进行自我态度,恪守着希腊圣山圣父们的严格规矩——听人讲述幻景时,要特别小心。可能是我们冷冰冰的警惕性,也可能是我们身上某种其他荒诞的东西把这位修士推出去了,然而此后他再也没到我们这里来。的确,我们曾经有一种不谦虚的想法:比他体验得还多。可能,这一点伤害了他?我们不知道。

在同圣山修士们的交往中,我们遇到了9位喜欢为世界祈祷的人,并且曾经哭泣着祈祷。一次我们听到两个修士在交谈。其中一位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主不把和平给予世界,如果哪怕一个人在这方面祈求他?”

另一个回答:

“如果哪怕只有一个怀着恶意的人剩下来,人间怎么可能有完全的和平?”

但我们还是回到自己的主要话题。

同神在一起时,人并不总是那么轻松。

虽然我们旧调重弹,但我们交谈的课题则是不可回避的。苦修士的思维圈子并不开阔,形式也不繁多,但他们涉及到完全不容易掌握的那种存在。许多世纪在流逝,在这么长的阶段内仍然是那种体验在几乎不变地重复着,尽管许多人知道基督业绩的连续性并在这个道路迷途了。主说:“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玛特泰福音/太/玛7:14)。

我们重新想说想长老息庐安同神父斯特拉托尼克长谈的话题。基督徒的道路整体上就是这样。首先人由于恩典而被吸引到神那里,当他入迷后,就开始了长时期的考验阶段。人的自由和他对神的信任在经受考验,并且有时考验“残酷”。在转向神之初,不管是小的还是大的请求,只要说出来,通常很快并且奇迹般地被神完成了;但当考验阶段到来时,一切都变了,天似乎关闭并且对一切祈祷都听不见了。虔诚的基督徒感到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困难了。他对人们的态度恶化了;人们也不再尊重他了;对别人能够宽容的东西,对他不宽恕;他劳动所得的回报几乎总是低于正常标准;他的身体变得很容易受到病魔的损害;自然、环境、人——一切都来反对他。他的各种天赋并不比别人低,他找不到办法利用它。为了这一切,他遭受了魔鬼力量的多次袭击。最后,最严重的和最不可忍受的痛苦是神离开了他。这时,痛苦达到了饱和程度,因为整个人在他存在的一切层面上被惊呆了。

神撇开了人?...这怎么可能?...然而心灵中接替体验神接近感情的是另一种事物的到来——它是那样无限地、触及不到地遥远,比星球世界还远,它的一切呼唤都无助地在空间中衰亡。心灵从内部加强了对他的呼唤,但既没有寻到帮助,甚至也没有看到关注。当时一切都很沉重。一切都要靠无法估量的许多劳动和超级力量得到。生活变得那么痛苦,于是人产生了这样的意识,即神的诅咒和愤怒沉重地压在他身上。然而一旦这些考验过去,人就会发现,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妙神意细心地在各条道路上保护着他。

家族和世代相传的千年经验证明,当神察觉苦修士的心灵忠于他时,他就会像看到约伯(Иов)忠诚时一样,把他带到任何人都无法达到的另一个深度和高度。人对神的信仰和忠诚越投入和越强烈,考验的范围就越大,人所能明显达到的境界体验之完美度就越高,

在此之前人里面的傲慢很强,在此之前他可能经受特别痛苦的、地狱般失望的发作,这种失望会破坏对神和对神意道路的各种印象。处于极度痛苦和地狱般黑暗中的傲慢心灵,把神当作自己受折磨的罪魁并且认为他无限残忍。失去了真正存在于神中的心灵,从自及病态性-痛苦的状态出发评价一切并且开始仇视一切生命,甚至世上的一切存在。处于神光之外,在失望中,心灵达到了这种境地,就连神本身的存在也开始被它想象成不可救药的无意义的东西,由此它远离神,对一切存在的仇视变得越来越厉害。

有信仰的人们能够避免这种失望和仇视,因为人能够通过信仰、通过相信上帝爱和神的仁慈、通过相信神道,通过相信教会圣父们的证明而获得拯救。多数虔诚的基督徒在自己一生中可能没有体验自己的复活,但对他的信仰却依然保持。长老多次引用主的话来讲这种信仰:“那没有看见就信的有福了”(约安福音/约/若20:29)。这样的时刻会到来,那时信仰将把人从黑暗和奴隶的拥挤中带到真正的、不朽的生活中,这种生活的宏伟完全是特殊的,与平常人关于宏伟和美好的思想不同。

敌人——魔鬼对那些接受他的人产生影响的方式不同,对待同他作斗争的人态度也不同。傲慢失望的痛苦也是另外一回事,当神允许撒旦一起同心灵作斗争时,虔诚心灵的痛苦也是另外一回事。这种最后的诱惑特别严重并且很少能够漏过。

当被神意撇开的人第一次感觉到撒旦的接近时,他的整个存在、心灵和身体都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所折服,这种恐怕同罪犯和杀人犯的恐惧没法比,因为它里面是永恒灭亡的黑暗。那时心灵意识到,什么是魔鬼;意识到它的残忍力量;为面临的恶之巨大力量所震撼,整个心灵都收紧了。由于害怕、失望和颤抖它进入了这样的疲惫状态,以至于自身已经找不到力量祈祷了。它没感觉到随身有庇护神,而敌人说:“你在我的控制之下...不要对神抱有希望,忘了他吧;他是祈求不到的。”这时不愿意接受魔鬼的心灵,或者沉默不语地平息了对神的想法,或者在较好的情况下,从自己里面找到力量来呼唤神的名字。后来它已经意识到,正是在这种斗争中神特别关注他。

从长老的写作我们看出,他曾经两次经历了同撒旦的斗争。第一次由于耶稣式的祈祷而得救,这种祈祷还没有结束,主就向他显灵了;第二次他更加坚强和勇敢,在自身找到了力量坐下来,带着祈祷转向神,这时得到了不寻常的和奇怪的话作回报:“在地狱中也要保持你的理智,不要绝望。”

这时他意识到,魔鬼以什么样的武器取得了胜利,在魔鬼接近的各种场合,心灵都将全部力量愤恨地转向自己,就像转向自己最后的敌人一样,审判自己去承受永恒的痛苦,还补充道:“神永远神圣、正确和至福。”

用这种武器武装起来的心灵从各种恐怕中解脱出来并且成为敌人达不到的状态。这颗“经验丰富的”心灵在每个敌人进攻的场合都带着巨大的愤怒把自己投向永恒黑暗的深渊,把它看作称职的深渊,于是敌人离它退去,经受不住迎面而来的火的力量,而已经从中获得解放的心灵,可以专一地带着祈祷转向神。

“敌人因傲慢而衰落”,傲慢是罪恶之源;其中包含着恶的一切形式:虚荣、羡慕荣耀、权力欲、冷漠、残酷、对别人的痛苦漠不关心;头脑的幻想、臆想的强烈作用、目光的魔鬼般表达、全部轮廓的魔鬼特征;忧郁、痛苦、失望、憎恨;嫉妒、贬低、多数人具有的冲向肉欲的缺点;折磨人的内心不安,不听从,害怕死亡或者相反对结束生活的寻找,最后是常见的完全疯狂。但在此之前它们表现得并不明显,甚至对于许多人来说依然是没被发现的。

并不是上述所有特征都能为那些“沉醉于”魔鬼意念,或者幻景,或者“启示”的人定性。有些人以夸大狂*,羡慕荣耀和权力欲为主;有些人主要表现为痛苦、失望和隐藏着的不安;有些人——嫉妒或者忧郁和憎恨;许多人——肉体淫欲。但所有人都一定有臆想和傲慢,这种傲慢甚至能够隐藏在极度贬低的外壳内。

当一个人被敌人“诱惑”并且跟着他走,却不明白敌人是怎么回事时,他认识不到同他作斗争的直接力量并且很痛苦,因为被敌人从真正生活之光中引到他所身处的黑暗中去了。这些痛苦在他身上留下了精神盲目的印迹。在一些情况下,敌人因高傲地意识到自己虚构的伟而带来了不安的享受;在另一些情况下,心灵产生了强烈的痛苦,激起它对神的反对;于是它不理解自己痛苦的真正原因,忿恨地转向神。

认识上帝爱的虔诚心灵,因直接同敌人作斗争,因在这场对抗中投入了巨大的恶魔力量而痛苦,于是人清楚地看到,这种力量能够彻底感染他。

在第一种情况下,心灵在没有得到通向神的出口以前通常一直地跳动;在第二种情况下,神在伟大之光中向人显灵,只有考验的时间在流逝,考验的长度和力量由神来衡量。在一些人那里这种考验可能持续3分钟;在另一些人那里——1小时甚至更多;还有一位苦修士在这种状态下持续了三天。期限的长度一方面可能是由斗争的力度小所决定,另一方面取决于人的巨大承受力,因为心灵的力量是不均衡的。

没有比上面描写的心灵同撒旦的斗争更加强烈的诱惑了。这是一种比人间可能出现的一切灾害都强烈的痛苦。然而,有一种痛苦,它的折磨程度超过了它。这就是心灵的痛苦,它的深处因爱神而受伤害并且也没有得到未知的(神)。

神同心灵的交流是不可思议的。在心灵中产生了炽热的爱以后,他不可思议地躲它而去,当心灵为这种失去而极度痛苦时,他又带着自己无法表达的安慰悄然而至。在个别时刻,神离开的痛苦超过了地狱中的任何痛苦,它与后者的差异在于,其中包含着神的活力,这种活力能够将伤害改写成上帝爱的甜蜜至福。

生活在未经雕琢的肉体中的人不能处于不可动摇的状态。在个别专心祈祷的时刻,苦修士的心灵接触到真正的永恒存在,这种存在是它最后的和唯一的目的。然而,当这种祈祷结束时,它又降到或者中度神性感觉状态,或者甚至是感性处世状态,随之肉体的黑暗又返回来,内部感知的力量在削弱。

在许多人那里,感性的处世状态是那样常见,以至于他们几乎不知道其他状态,于是就成为不接受神律的“肉体”。但苦修士把从专心祈祷返回到未经雕琢肉体的处世状态看作是主的隐去。使徒保罗说:“我们住在身内,便与主相离...现在我们坦然无惧,更是愿意离开身体与主同住”(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5:6-7)。只有经过不断的苦练,苦修士才能坚持住,以避免自己下降,因为肉体不断地以自己的重压吸引他下降。并且他的这种精神状态越颇繁和越长久,他进入肉体处世状态时的感受就越沉重。

当受上帝爱之灵驱使的苦修士带着深刻的哭泣祈祷时,在达到他当时力所能及的状态以后,他体验着灵魂接近神的平静;但当祈祷结束后,这种平静在心灵中只持续了一段时间,时多时少,然后它又冲动起来。这种状态的变幻导致了各种结果。一些人在自己精神道路的某个地方达到了祈祷的另一个境界,在这里祈祷把他们的心灵带到恐惧和颤抖状态中,然后他们逐渐下降并在祈祷中减弱。另一些勇敢者则相反,不懈地增加,寻找越来越多的完美祈祷,直到他们的愿望甚至要求——彻底不宽恕自己,似乎“憎恨和毁掉自己的心灵”——在心灵中扎根。然而就是这,正如我们从长老的写作中所看到的,也还不是主让自己的奴仆们认识的爱,由于这种爱的甜蜜,人能够轻松地经受各种痛苦甚至死亡。

圣长老十分清楚地知道,圣灵教他的那种爱,就是处于本体的、日常的、超出任何疑惑之上的原始状态中的真理。这种认识程度是主向他显灵时他所体会到的。他说,当主本人向心灵显现时,它不能不认识自己的创造者和神。通过圣灵的活动,他有机会直接感觉到神的完美圣性,于是他努力以自己的心,以自己的全部存在追求和得到这种神圣性。

站在这条道路上的人不能把自己献身于有关信仰神秘性的抽象理性思维。他的心灵偏离任何“思维性推断”,这种推断将独特的衰落引入通过祈祷走向灵魂之神的生命整体和统一体中。由于经常处于祈祷状态中,对一切外部事物的记忆能力在减弱。要不是往年养成的不再考虑日常生活行为必要性的习惯前来帮忙,他就不可能完成这些行为。

“认识主和圣灵之甜蜜的心灵,似乎成为不明智的;它坐着,沉默着,不想说话;似乎不明智地看着世界,既不想要世界,也看不见它。人们也不知道,它已经直觉了到可爱的主,世界也似乎被忘在了脑后,心灵不想思考它,因为它里面没有甜蜜。”

“在地狱中请保持你的理智,不要绝望”
 

 

一些事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隐而不露的,但在精神直觉中,苦修士则成为这些事物的目睹者。不过,他所面临的事实是无法讲述这一秘密,因为一旦译成人类的语言,这种秘密向听者展示的则已经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了。人类词汇和概念的语言为将一个人的内心状态传递给另一个人提供了非常局限的可能性。相互理解的必要条件是经验的共同性和相似性。没有这种共同性就达不到理解,因为在我们的每个词语之后都隐藏着我们全部生活;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经验范畴诉诸于各种概念,因而我们大家势必用各种语言说话。然而,由于人类的同质性,通过语言也能在听者心灵中唤起新的体验,并且由此似乎在新体验中产生新的生活。如果在我们人类的相互交往过程中是这样的话,那么在神性活动中这种现象发生得尤其突出。神道在接受它的心灵的内部安排中,以自己的显现确实带来了新生活,还有那种包含在它里面的生活,即永生。

这里指的不仅是我们的手段——语言的不完备,而且还有自己的无知和无能,我们依然允许自己返回到形式上奇怪的交谈——祈祷中,这一点我们在前边已经谈过了,即返回到这样一句话:“在地狱中请保持你的理智,不要绝望。”

读过福音书的人不能不注意基督交谈的独特性。表面和形式上,它们之中似乎没有什么连续性。以同尼科迪姆、同撒玛利特妇女、在最后晚餐上同弟子们的交谈为例。基督的注意力与其说转向说话人的内容,不如说转向它深层的含义和他从神中所能接受的东西。

在长老息庐安的这种祈祷-交谈中也是这样。表面上看,似乎意义不大,而在一些人看来,它似乎简直是荒诞的梦话。但如果把它的真实内容和其中给予息庐安启示的力量向我们打开,那么可能完全有信心地说,我们的一切存在都会被深深地震惊。

长老息庐安几十年来一直“极其痛苦地”号啕大哭,目的是让世界认识神。他意识到,如果人们,——当他想起人们时,总是把他们带到自己心里的祈祷之爱中,——认识到神的爱和谦卑,那么他们就会像使徒保罗那样,把自己的爱好,把吞噬他们生命的一切都作为垃圾(致斐利彼人书/腓/斐3:7-8),作为儿童玩具抛弃,他们开始用自己心灵的全部力量日夜追寻这种谦卑和爱。如果这件事完成了,那么大地的面貌就会发生改变,于是所有人的命运以及整个世界都像长老所说的,“在同一时刻”就会变容。这种力量就是这么大。

当听到当时堕落和诱惑的奥秘以及人的所有精神道路都向他敞开时,或许您感到奇怪吧?在圣灵到来的那一天,十分清楚地向他泊的神性彼得打开的启示是,“在天下人间,没有赐下别的名,我们可以靠着得救。”并且,不仅犹太酋长和读书人对彼得和约安这些没有学问的平民之坚强表示出惊讶,正如圣经中所陈述的那样(使4:12-13),而且我们大家现在也感到惊讶。不由地产生一个问题:“噢,彼得,你这个普通和没有学问的人,从哪里知道赐予天下人间的名字呢?难道你真的知道中国、印度、巴比伦、埃及等国家的文化和宗教历史?”

那些对“睿智和理智者”隐藏的奥秘也向“没有学问和普通的”息庐安打开了。深夜,当超自然的祈祷-交谈发生时,这一时刻在他生命中具有特殊的意义。世界陷入精神不受控制的黑暗中。通往永生的道路不断地用各种语言进行宣传,然而,在各个世代,真正认识这条道路的人却寥寥无几。

“在地狱中请保持你的理智,不要绝望。”

这是一种不明了的表达。什么叫做在地狱中保持理智?这是不是意味着把自己想象成某种类似于人类通过幼稚的想象画出的常见粗俗画?...这里不是这样。神父息庐安像一些伟大的圣父,诸如伟大的安东尼、伟大的希索伊、伟大的马卡利和皮缅及其他人一样,有机会在自己的生命过程中现实地体验到地狱般的折磨状态。这种状态的复现结果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能够在自己的心灵中更新它,通过相应的内部精神运动返回到它那里。当他们心灵中开始以各种形出现某种欲望,尤其是其中最深刻和最细腻的欲望——傲慢时,他们就采取这种行为。

同傲慢的斗争是同欲望斗争的最后阶段。在第一阶段苦修士同粗鲁的肉欲作斗争,然后同易受刺激作斗争,最后同傲慢作斗争。最后的斗争无疑是最困难的。苦修士在自己的长期经验中认识到,傲慢会导致恩赐的失去,因而他通过特殊的内心运动用心灵走向地狱,用地狱之火烧掉自己身上的各种欲望行为。

长老发现,多数人接近这种边缘时,吓得胆颤心惊并且坚持不住了。这就是为什么伟大的希索伊对此设问道:“谁能够携带安东尼的意念?况且我知道一个能够携带它的人(这里指他本人——希索伊)”。

长老息庐安解释道,希索伊指的是伟大的安东尼从亚历山大里阿的鞋匠那里学到的意念。圣安东尼祈求主为他开启他所要达到的水平。于是指示对他说,他还没有到鞋匠的水平。圣人走到鞋匠那里问他是如何生活的,那人回答说,他将1/3薪水交给教堂,1/3交给穷人,剩下的维持自己的需要。安东尼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住在荒野修行所中,处于比鞋匠还贫困的状态中,这些行为不足为奇。他的优势不在这里。当时他对鞋匠说:“主派我到你这里来了解你是如何生活的。”谦卑的鞋匠很尊重安东尼,对他的话很害怕,于是说:“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一边干活,一边观察过路人,心里想:大家都得到拯救,我一个人将死去。”

安东尼是被神派到鞋匠那里学习的;安东尼准备以令整个埃及吃惊的长期而特殊的业绩正确地接受他所听到的话,凭借着神的恩典他感觉到鞋匠意念的力量并且确实认识到,他没有达到鞋匠的水平。回到隐修所以后,他开始学习这种行为。

伟大的安东尼,东方修士风格的创立者在得到理智的同时,也被赋予了携带这种意念的力量。他把这种行为教给那些能够接受的不是牛奶,而是硬食物的独居修士们。隐修所中其他伟大的圣父们也从他那里接受了这种行为,并把它看作无价之宝,将它作为遗产传给后代。这种行为在每个人那里都有自己的语言形式;如伟大的皮缅对自己的门徒说:“相信吧,孩子们,哪里有撒旦,哪里将有我”;不过,本质上它得出的是同一个结果。

圣长老息庐安说:“许多苦修士在接近这种对于洗清欲望所必需的状态时,失望了,因而不能继续走下去。但那些知道“主非常爱我们”的人,就会摆脱最后失望的有害行为并且能够明智地站在它的边缘上,因此既能借助于地狱火焰的力量烧掉自身的各种欲望,同时也不会成为失望的牺牲品。“也不要绝望。”

长老的故事是那样简单,就像亚历山大里阿的鞋匠的话一样简单,就像圣希索伊或圣皮缅以及其他圣父们说得那样简单,但这些话的力度和行为奥秘的深度,一方面,对于任何一个没有相似的地狱般折磨经验的人来说是不知道的,另一方面,对于没有伟大恩赐的人来说也是不知道的。

长老长期的全部苦修生活,尤其是在那一夜之后的生活,都是对谦卑的热切寻找。如果我们想了解他为得到谦卑而奋斗的方式和奥秘,我们就应当在他的几句奇怪言论中逗留一下:

“我喜欢的歌是:我很快要死去,我告解的心灵走进地狱,在那里我将一个人在黑暗的监狱中受难并且痛苦地号叫:我的心灵想念主,我含着眼泪寻找他。我怎么找不到他呢?他首先寻找我并且向我这个罪人显现自己。”

当他说:“我告解的心灵进入地狱”时,这不仅是一句话,而且是地狱般痛苦的真正感受,这种痛苦使他的心里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即他能够通过有意识的内部精神运动在自身中并在一定程度上使它们更新。当地狱般折磨的火焰带来未知的行动,即消灭了欲望的意念时,他就用已知的和心中携带的基督之爱的拯救活动来对付这一火焰的全部危害。

在得到回答——“在地狱中请保持你的理智,不要绝望”之后,他学会了这种行为。他因自己“喜爱的歌曲”的第一部分而陷入了地狱,因第二部分又返回到对上帝爱的记忆中,于是他摆脱了绝望,即“也不要绝望”。

能够像长老这样做的人,只能是少数。由于经常处于这种业绩中,心灵具有一种特殊的习惯和承受力,因此关于地狱的记忆是那样强烈地控制了心灵,以至于几乎成为离不开的现象。这种状态的必要性是由下列情况引起的,“生活在世界上并且带有肉体的”人,不断地受到他周围的罪的影响,心灵通过甚至到十八层地狱仍保持谦卑的方式,作为铠甲,得到保护,免受罪恶侵犯。

长老说:“主本人教会我如何保持谦卑:‘在地狱中请保持你的理智,并且不要绝望’。连敌人也以这种方式取胜;当我的头脑走出火焰时,意念又重新具有了力量。”

从我们苍白的和不连贯的言语中不可能得到关于这种极其美好的和无法表达的生活的真正概念。在这种生活中,一种有限的和人的本质能够承受的痛苦同有限的和人类本质能够承受的至福共存。一种现象以奇怪的方式伴随着另一种现象。如果只有痛苦,就不可能搬动它。如果只有至福,也不可能搬动它。

关于神道和万物可能的界限
 

 

任何人类的想法,任何人类的语言都是能量-力量。如果这一点在人类思想和语言方面可信的话,那么在神道,在基督之言方面更加可信。

当我们听到基督那充满芬芳、平静、甜蜜的福音之言:“心里纯洁的人有福,因为他们看到神...”,或者“现在我告诫你们,要相互爱戴...”,或者:“从我这里学习吧,因为我的心随和而谦卑。”这时,我们不要忘记,基督这些谦卑的话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无限力量,它把一切存在,一切无数的世界,一切在自己的多样性中数不清的万物,理智的和非理智的,都从不存在的黑暗中呼唤到生命之光中。

基督的话变成了谦卑的、感情上可接受的人类生物语言形式,它甚至能成为线条固定的形式。它,这句话在自己的深处,在自己的基础中,是伟大的主宰万物的一切创造者神的能量,关于它应当像圣经中所说的神本人那样,即它是“烈火”,出生于地球上的人应当带着最大的虔诚和恐惧接近他(来12:29)。

“你的话十分精炼。”(圣咏118:140/诗篇119:140)——诗篇的歌唱者说。

基督的话是最神秘的话;它甚至是最伟大的智慧也不能达到、不可理解的,同时它又那样简单和明晰,以至于小孩都能理解它。

基督的话是这样亲切,这样明白,自然,它是这样深层地同我们人类的心同族,同时无疑,它又无限地高出生物本质的力量:它是神性的、不可理解的、超自然的,正如使徒保罗所说的,“它不是从人领受的,也不是出于人的意思”(路喀福音/路加喀福音/路加1:11-12)。

基督针对自由人的话谦卑而没有强制性,同时它又是无限地、拥有完全不是人所达到的权力,就像绝对权威的话,像一切存在的无限主宰的话。“天和地会消逝,我的话不会消逝”——基督说。

通过深深的信仰而接受的基督之言,引导人们沿着这样一条路走向永生,在这条路上他遇到许多不寻常的、不跟基督走的人所无法领略的东西。在这条崇高的道路上,人在自己的存在中能够经历和认识的一切都向他打开。基督之言的光达到了黑暗深渊的尽头,暴露出将人引向自己黑暗中的许多真理幽灵的本性。基督之言是一团考验人身上一切和整个世界存在的一切的火,因为正如使徒保罗所证明的,“被造的在神面前没有一样不是显然的”(来 4:13)。

基督的话是灵魂和永生,它充满爱和天国的快乐。基督的话是非被创造的神性之光...它不转向表面化的逻辑推理,而是转向人的内心深处。那些向他彻底打开心扉,以便配得上接受这个神光,以便同他融为一体的人,就会成为类似于上帝的人。

在生活中被接受的基督之言,借助于上帝来创造人。

“从来没有人看见神,只有在父怀里的独生子把他表明出来”(约安福音/约/若1:18)。神言道成肉体以及他的话是基督徒生活的基础。这种生活对于不认识上帝的人来说通过经验是无法解释的,因而任何在语言中显示人所处的精神位置的企图都是徒然的。在他面前既打开了“地狱”的无底深渊,又打开了神性的永恒之光,于是他本人就站在它们中间。这时他通过因意识到最后需要而痛苦的灵魂祈祷。他在极其紧张地、全部生命都高度集中地进行祈祷。

当圣色拉分·萨罗夫斯基在石头上站立一千天和一千夜并且呼唤“上帝,可怜我这个罪人吧”时,每个人,哪怕模糊地,但是能够明白,他的灵魂处在巨大的斗争中。

伟大的安东尼、伟大的阿尔谢尼、色拉分·萨罗夫斯基和我们的其他圣父们——这些都完全是特别勇敢的人,他们超脱了世俗,鄙视任何危险性;当他们哭泣时,不是为失去的财产而哭泣,一点也不为时间的损失而哭泣,而是,显然他们的目光所面临的是某种比人在地球上想象的任何危险性都可怕的东西。

我们允许自己也将长老息庐安的名字列入这些伟人以及类似人物的名字中。当我们读到他对“整个隐修所都关注”的、世界上著名的隐修所关注的亚当哭泣的描绘时,不应当忘记,这种哭泣是他的,即息庐安的。他经历了为之堕落的伟大悲剧。他号啕大哭,在这种哭泣面前任何人类的精神哭泣都不算什么了。只有看到永恒神光的人才能这样哭泣。没看到的人,或者正如长老本人所说,不认识上帝的人,不能理解这些痛苦,他们也不能够这样哭泣。

同长老的交往使我们坚信,在忠诚的基督徒、圣苦修士面前展开了人所能及的空间界限。人类存在的所有问题都摆在他面前,以特殊的力量摆在他面前。生与死的问题,自由与创作问题、生活与痛苦的意义问题;启示与信仰的相互关系问题;信仰与知识问题;律与恩赐问题;永恒与时间问题;神及其与世界和人的关系问题,世界和神论断的命运问题。

伟大的苦修士们的经验证明,这一连串的问题,一系列的教义原理都曾经在他们眼前浮现,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特殊条件下,在不同于学术研究工作的条件下发生的。人类的灵魂通过基督的灵进入对神的认识中,进入日常认识中。因此,“认识”这个词本身表示的不是抽象的理性掌握,推理认识,而是进入神性存在,加入到存在中去。

当我们说,在基督徒-苦修士面前展开人类所及的界限时;当我们说基督教的完满,即全人类的、经验的完满时,我们指的不是各种职业的、科学知识领域的,或者各种家庭的、社会地位的、或者年龄的诸如此类的经验。不。我们说的是对人来说堕落深渊的潜在经验和告解以及在基督中复活的经验。

第一种,即职业的、科学知识的、社会地位的等经验属于暂时的经验性存在;第二种,即赎罪和在基督中复活的经验是永恒性经验。第一种经验表现出分散性和无限多种性;第二种经验表现出人与神的类似性和人类属性的同质性。当第一种经验存在时,它不能对第二种经验作任何补充;当它不存在时,一点儿也不会使第二种经验削弱。但第一种经验是第二种经验的环境、在相当程度上是第二种经验的条件。任何一个体力上极端局限的人只能有相当局限的第一种经验,但人的灵魂是这样的,在这种局限于经验性的存在中,它没有失去第二种经验达到完美的可能性。

第二种经验,在自己的至深点不取决于人的经验性生活条件。换句话说:没有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外部条件,借助于它在神性训诫中的存在成为绝对不可能的。

有人会问:当我们说基督教经验耗尽了整个人类存在的全部时,奢望是不是太大了?这个经验是不是像其他经验一样,只是无限丰富的宇宙存在的多样性之一?这种存在由许多这样或那样的经验所能够达到的现实领域组成,如一种领域科学能达到,另一种艺术能达到,第三种哲学能达到,第四种泛神论能达到,第五种基督教能达到,如此等等。

谈及耗尽人类存在的各种可能性时,我们是出于这种情况考虑的,一切理智的生物本质的存在都在两个界限之间运动:一是爱神达到厌恶自己的程度;另一个是爱自己达到憎恨神的程度。

任何聪明的生物在自己的统一行为中都脱离不了这两种界限。所有我们个人存在中所完成的东西,都是我们在这一程度中所进行的精神自决,不管我们是否向自己做了这方面的明确汇报,或者这种自决发生在我们灵魂的那个非理性深处。最理性的思维也是由此产生的。

在确定两种界限时,我们看到一些同样的词——爱和恨,只是因果性不同,相互关系不同。然而这里差别并不仅仅表现在因果关系上,更重要的表现在这两个词的深层含义中。在一种情况下是指神圣的和完美的爱;在另一种情况下是指罪恶的自爱和罪恶的自恨。第一种恨是完全爱神的结果,它把我们在神中存在的所有力量全部集中起来,以至于忘记了自己,不愿意转向自身。这种不愿意转向自身具有绝对性,这样就可能或者作为对自己的“愤怒”,或者“憎恨”。一切转向自身会削弱甚至中断在神性之光中的存在,因而认识上帝爱的人并且同时为这样严酷地失去它而痛苦的人,会愤怒地抛弃作为失去根源的一切。

必须完全以另一种方式谈对神的恨。爱自己达到恨神程度的人就是那些“不爱光倒爱黑暗”的人(约安福音/约/若3:19)。

这个话题超出我们的能力,因而我们的话就此中止。

神呼唤所有的人。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响应他的召唤。那些响应的人,经受着神的严峻考验,神把考验的严峻程度同信仰和信仰他的程度相提并论。爱神的人经历了许多次最沉重的诱惑。这里我们想触及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虽然我们关于这个问题还完全不知道如何说。我们既没有找到言辞,也没有找到解释这一课题的途径。如果可能,请努力在下面不连续的言辞中理解我们的意思。

爱神的人经受了非虔信神者所无法忍受的和精神上会被催垮的痛苦。从深深的信仰和爱之中产生了长老所说的巨大勇气。这是一种拯救人摆脱患病状态的勇气,要知道这种病魔是在人同恶灵世界接触的过程中缠到人身上的。

爱神的人知道这些痛苦,但尽管有这些痛苦的体验,但他不仅依然是正常人,即不仅保持着自我拥有的能力、逻辑的和道德自控的能力和一切能够成为正常特征的东西,而且他的各种能力都达到了中等人所无与伦比的深度和细腻程度。

谁切身认识到基督教道路的伟大与艰辛,他就为两种感情而折磨:一种是热切地愿望所有的人都认识真正的神和永恒存在之光,另一种是担心:如果呼唤者不承受沉重的考验,那该怎么办?这就是他为什么在很大程度上转向神祈祷拯救所有的人和每一个人,而不是转向布道的原因所在。真正的基督教在世界上几乎不布道,因为这种布道超过了人的力量。真正的基督教就其本质是这样的,即它从来不带有侵略性。

当似乎有必要公开讲述圣苦修士们提供的经验时,透过基督教的全部历史能够跟踪观察这些圣苦修士出色的谨慎态度。这种谨慎态度一方面由这种意识引起的,即一般来说,一旦害怕受苦且怯懦地走向小业绩的人们听到他们所承担的劳动和伤害以后,他们就简直会避开同基督教的往来。另一方面,圣父们知道,当主以自己的恩赐呼唤人们参与这一业绩时,那种不认识上帝爱的人所认为的无法承受的情况,就完全通过别的方式表现出来。

神是肉眼看不见的,通往他的精神之路也是看不见的;那么如何能够在言语中描绘这种充满了伟大斗争的神秘生活,这种基督为了被他创造的和为他所爱的人之永生而引导的生活呢?

神珍视人的自由,把它当作人里面最宝贵的基础,因而以谦卑吸引心灵接近自己的爱;但人在通往这种爱的道路上会同魔鬼强暴者相遇。主允许这种情况存在。他不是以断绝人同恶接触来培养人的心灵,而是以给予他克服一切恶的方式来培养它。

人通往神的路充满了伟大的斗争。要使努力追求永恒神性之爱的苦修士灵魂成为真正明智的和有能力得到这种爱的,必然经历一系列长期的考验。

苦修士的推理抵制、他个人推理抵制将他同上帝爱剥开,要知道这种推理不能容纳或接受基督之律,这种律对于在它,即对于推理看说,是不明智的。在神离开的时刻这些抵制具有特殊的力量。它们把苦修士同上帝爱脱离:有时希望生,有时害怕死;有时想享受,有时生病,或者饥饿,或者受迫害和其他痛苦;有时是某种其他启示和理解的高度和光,有时是某种其他感受的深度和宏伟气魄;有时是某种其他拥有的伟大和某种其他可能性的广度;有时看到天使和天上的其他事物,有时是某种可怕的黑暗力量的强制。

可以理由充足地肯定,在通往追求上帝爱的道路上基督徒-苦修士将遇到一系列可能的诱惑和考验,因而不管后来苦修士同谁相遇,他都将明白他的体验的整个体系。由此长老们有能力接受任何人的心灵,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的社会地位如何,不管他的自然年龄,或精神水平,或同欲望斗争的经验怎样。

我们最终肯定,同长老的交往使我们确信,基督徒苦修士能够看见人类的所有道路,当别人看不到他的路时(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2:15-16)。

关于为世界祈祷的意义
 

 

圣长老写道:“修士是为整个世界祈祷的人...主耶稣基督,上帝子,赋予修士以圣灵的爱,因为这种爱修士的心总是为人民而忧,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获得了拯救。主本人直到把自己送上十字架时都在为民忧愁。圣母也在自己的心中带着对人们的这种忧伤...主把那个圣灵给予了使徒和我们的圣父们还有教会的神父们...我们为世界的服务就在这里。正因如此,不管是教会的神父们,还是修士们,都不应当从事世俗事务,而是效仿圣母,她在教堂里,在‘神圣的地方’,日夜在主的律中学习并且处于为民祈祷的状态中。”

为整个世界祈祷,为整个人类祈祷,在许多情况下导致远离为人们的个体服务。可能,有人会问:这种疏远人体服务是不是为了某种抽象的而放弃某种具体的呢?当然不是,因为整个人类不是一种抽象事物,而是最具体的人类存在的全部。

所有人类存在的本性是这样的,每一个具体的人,在克服自身恶的过程中,都通过这种胜利对宇宙之恶带来如此大的失败,这种胜利的结果非常有益地体现在整个世界的命运中。另一方面,宇宙之恶的本性是这样的,在个别人的位格中被战胜的事物,它遭到了失败,这种失败的意义和范围无限地与数量不成比例。

唯一的圣人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是极其宝贵的现象。圣人以自己存在的事实,这种事实哪怕不为世界所知,但为上帝所知的存在,将伟大的神之祝福降到大地,降到整个人类。长老写道:

“我觉得,正是为了这些人,主维持着世界,因为上帝喜欢他们,神总是听自己谦卑奴仆的,我们所有的人都因他们的祈祷而感觉很好。”

“世界因祈祷而存在,而当祈祷减弱时,世界就会灭亡...”“你可能会说,现在已经没有为整个世界祈祷的修士了;而我要对你说,当地球上没有祈祷者时,世界就会完蛋,大灾难就会产生;这些灾难现在已经有了。”

圣人们过着基督之爱的生活,这种爱就是创造和包含世界的神性力量,因而他们的祈祷具有这么大的意义。例如,圣瓦尔索诺菲证明,在他生活的时代,三个男人祈祷支撑住了世界,避免了一场灾难。为了世人所不了解的圣人,历史的进程甚至宇宙事件的进程都在改变,因而每个圣人都是一种具有宇宙性质的现象,他的意义超出了人间历史的界限,走向永恒的世界。圣人是大地的盐;他们是大地存在的意图所在;他们是大地为之而得以保持的那颗果实。而当大地停止产生圣人时,那种维护世界存在、防止灾难发生的力量就被取消了。

每一位圣人,诸如安东尼、阿尔谢尼、尼古拉、叶福列姆、谢尔吉、色拉分以及类似于他们的人,构成整个世界最宝贵的永恒财富,虽然世界不想知道这些并且经常杀死自己的先知。

   有这样的人,由于他们深深扎根于无始的神性存在中,通过奇怪的方式不能理解宗教活动的伟大。这些人把宗教、精神生活看作主观心理感爱,认为只要他们在心灵中死亡,这些感受就会衰亡。从长期同长老的交往以及从上述他的言论中我们看出,他把精神状态看作自己永恒的本体论意义上特别伟大的现象。他把为敌人和为整个世界的祈祷看作是永生,看作人心灵中的神性作用,看作非被创造的圣灵之赐福和恩典;直到世界接受这种恩赐为止,直到他将存在为止。然而,正如人间众人中很快将现再有哪怕是这种恩赐的个别承担者一样,人间的历史也会就此结束,任何人类科学、任何文化都不能阻止这种衰亡。

每天生活的经验让我们相信,甚至用心灵接受基督爱敌人的训诫的人,在生活中也没有履行这一点。为什么?首先是因为,没有恩赐我们不能爱敌人;但如果人们明白,这件事超过他们的自然力量,正如长老所说的,从神那里寻找恩赐性帮助,那么无疑会得到这种恩典。

遗憾的是,相反的现象占上风,即:不仅非教徒,就是宣布自己为基督徒的人也怕在对待敌人的态度上遵从神的训诫行事。他们认为,这样做只能对敌人有利;敌人通常经过憎恨的歪门邪道而出现,并且其中不含任何善意。他们利用这些人的“弱点”并且以下列方式来回报爱,即:或者将他们钉在十字架上,或者无耻地践踏和奴役他们。这样,整体看来,作为敌人之化身的恶就占了上风。

关于基督教“弱点”的想法是极其错误的。圣人拥有足以统治人们、统治群众的力量,但他们走的却是相反的道路:他们为弟兄而奴役自及并且借此自身拥有本质上不朽的爱。在这条道路上他们取得了能够永久保持的胜利。这样,作为胜利,它在力量方面从来也不会稳固,并且它在本质上与其说是人类的光荣,不如说是人类的耻辱。

长老把神道的化身和基督的全部人间生活都看作是爱整个世界,虽然世界充满了对神的敌意。他还在以自己的出现驱赶一切怨恨,就像光明驱赶黑暗一样,在爱中认识圣灵;在心灵最深处的运动中把人比作基督,在这种爱中认识圣灵。按照长老的学说,这就是真正的信仰。

“许多人研究了所有的信仰,但是依然没有认识到真正的应当认识的信仰;然而那些在谦卑状态下祈求神照亮他的人,上帝就让他认识到,他多么爱人。”

人们怕扑到主带给大地的火中。他们怕在其中烧死并“毁掉”整个心灵。然而,那些不怕这种信仰的人(路喀福音/路加17:33;约12:25),正如我们在长老身上所看到的,知道,他们拥有永生,并且明显地知道这一点,除了在他们自身中作证的圣灵,再不需要其他证人(约安书信一/约壹/若一3:145:10)。

长老许多年的生活都是为世界而祈祷;神的恩赐以我们所不知的方式告诉他,在世界上有这种爱和祈祷之时,世界将被神保护着,当对敌人的爱完全从地球上消失时,世界将在普遍不和的火焰中毁灭。

长老的道路是基督本人指出的圣人之道,但世界整体来看不接受他。人们诉诸体力方式同自然出现的恶斗争。甚至基督教也走向这条道路。西方教会中世纪同恶的体力斗争就得到了教义证明,至今这种斗争也没有被推翻。当时这种现象以“神圣裁判所”的形式出现,而现在已经采取了其他形式,不过本质上还属于同类现象。在东正教会的历史上,古代和近代,直到当今,也有许多倾向于同恶作体力斗争的现象是人所共知的,不过幸运的是,只剔除了个别教会人士或教会团体。教会本身不仅不对这种手段祝神并且把它教义化,而且总是步为世界承担重负而被钉死的基督之后尘。

长老有一种深刻和确定的意识,即恶只有靠恶战胜;力量斗争只能导致一种强权代替另一种强权。我们曾经多次同他探讨这个问题。他说:“福音书中明确指出...当撒玛利亚人不想接受基督时,使徒雅各和约安想从天上带下火,烧灭他们,但主禁止了并说:你们的心如何,你们并不知道...我来不是要灭人的性命,而是要救人的性命(路喀福音/路加9:52-56)。我们也应当有这样的想法:为了使所有的人都获得拯救。”

神厚待我们的羞愧和耻辱允许我们接近长老并且在他身上部分地看到,基督为大地带来多么美好的生活;还看到,极其牢固的世界和极度难过的哭泣;为了一切的欢乐和平静,以及经历人类悲剧的巨大精神痛苦——所有这一切是如何以奇怪的方式在同一颗心中共存的。

律,如果这个词这里用得合理的话,永生的律在两种训诫中:关于爱神和爱邻人。然而,当苦修士超脱世俗时,在他生活之初他主要集中在第一训诫和个人告解上,似乎具有自私性。后来,当告解达到众所周知的完美程度时,恩赐开始接触苦修士的心灵,这时倾注到人们身上和全人类的基督之爱开始在他身上起作用。这样,甚至留在隐修所中并且肉眼看不到世界,他通过灵魂看到了它并且深刻地过着同情世界的生活,因为他是带着不可重复的基督教意识和每个人的伟大永恒价值经历这些痛苦的。

不管人到哪里去,不管他把自己关到哪个隐修所,如果他真正生活在上帝里面的道路上,他将经历世界的悲剧,甚至比生活在世界中的人们自身还无法比拟地紧张和深刻,因为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人们为许多失去而痛苦,但除了极少的例外,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主要失去的是什么。失去暂时的至福,经历其中的不足时,他们受到伤害,他们经历哭泣;但如果他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主要东西,整个世界会以何种痛苦的方式来哭啕呢?以什么样的寻找方式来找到“唯一有用”的东西呢?

对世界的忧伤可能是真诚的、神圣的、神一般热心的,但不可能是歪曲的和黑暗的。在没有认识完美爱的人心中,基督的两种训诫经常走向激烈的相互矛盾境地。爱神的人离开世俗并陷入某种精神自私中。况且,似乎是一个对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在拯救自己的心灵。充满了极度爱的人类世界靠着他的痛苦而生活。自身带着对世界的忧伤,他攻击神,认为上帝是淹没整个世界的一切痛苦的罪魁;有时攻击到很强烈的敌意程度。但在圣长老里面能够看到,按照基督的形象,某种爱在他的有机体统一体中伴随着各种表现形式,永恒占上风的爱在我们恶的世界中忍受痛苦。

神允许我们在一定程度上看到,长老是如何哭泣的,目的是不让世界失去早就让他认识的圣灵之恩赐。他因深刻的“怜悯”而受折磨并且为“大地上的所有人”而祈求神的仁慈。

因此,真正爱神表现在真正爱人上。因而“谁不爱敌人,他里面就没有上帝爱”这句话成为长老一贯的见解。

“怜悯敌人”,他指的不是鄙视的怜悯,而是爱心的怜悯,——这对他来说是真正神路的标志。

最后的话
 

 

如果我们通过思路聚焦来回顾基督教两千年的历史,那么基督教文化成就的无限财富就展现在我们眼前。包罗万象的图书馆充满了人类智慧和精神的伟大作品。数量众多的神学院、综合大学、学院,这里聚集了前往这个伟大海洋岸边的成千上万的人,有时屏住呼息,有时带着感谢给予他们幸福和至福的跳动的心,有时怀着驱赶梦和关注身体的极大兴趣,贪婪地汲取着智慧的活水。数万座宏伟的教堂,神奇的人类天才建筑。数不尽的其他形式的宝贵艺术作品:音乐、绘画、雕塑、诗歌。还有很多其他东西。但长老似乎忽视了这些,他只停留在一点:谦卑和爱敌人——这之中包含了一切。

记得在我生命中对圣父作品入迷的那段日子,我悲伤地对他说:“可惜我既没有力量,也没有时间从事神学研究”。对此他回答道:

“你认为这是一件伟大的事吗?”...沉默片刻,他又补充道:“我觉得,只有一点伟大:让自己保持谦卑,因为傲慢会影响我们爱。”

我们生活中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即神向我们指出,长老是真正的圣灵载体。因而,他的话我们没有经过自及不明智的和渺小的审判就相信了。现在我们在自己里面已经丝毫找不到对长老哪怕是小小的反对,而是用心感觉到,他的话就是最后的道

主把全部律法和先知书都归结为两条诫命(玛特泰福音/太/玛22:40)。而在最后的晚餐上,在自己走向十字架送死之前,他对使徒们说:“人为朋友舍命,人间的爱没有比这个大的”,接着又补充道:“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乃称你们为朋友,因为我从父所听见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约安福音/约/若15:13-15)。这样,在这少量的话语中说出了一切。没有它们,所有的律、所有的先知,所有的文化都是虚无

从长老去世至今已经过去10年了,因而把他的话推荐给教徒们已经成为可行的事。他在世时,只是把这些话讲给最亲近的和最可靠的朋友们,并且是在罕见和例外时刻,因为人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完自己的道路的;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用自己的生和死来验证自己的话。

而我们,如果这些话是我们的,就不说它,因为我们不能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也不能经得住它的审判。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事业能够同为他们带来不是由他写的信的邮递员,或者同安排别人作品的排字工人的劳动相提并论。然而,我们敢这么想,长老的话值得最大的关注和研究,当然不是外表的关注和研究,而是用生命本身来研究。我们不知道任何一个这样坚定的、带着真正使徒的信仰,甚至更确切地说,带着知识的人,他确信,爱敌人是唯一可靠的真理标准,并且不仅在基督教神学拯救意义上,即拯救人的精神道德生活的这种结构,而且在教义层面上,即关于存在的抽象理想印象方面。

整个世界至今都在寻找真理的标准。教徒承认教会是这样的,因为它是“真理的柱石与根基” 提前 3:15),原因其一是它同它的领导——基督以本体论的方式联系起来,它是基督神秘的体;另一个原因是按照神的承诺,圣灵不断地处于教会里面并且在这里发挥作用。但在历史经验中发现了这种指示的不够清楚之处,因为不仅唯一真理的教会,而且所有伪教会,没有外部特征、无可争议地有别于真正教会的伪教会都称自己为教会。长老所指的标准可以被称作是包罗万象的,因为它使每个人都有可能通过应受到我们意识监督的精神生活在它的精神表现中不仅确定它的精神位置,即认识自己在神面前各个发展道路的正确性或不正确性,而且将真正教会的学说同一切被带入的异己和歪曲的东西区分开来。

教会的教义信仰构成有机的、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由此不能随意地删掉个别部分。不管哪方面的错误都一定会体现在人的精神生活方式上;如果在神性存在思维中或者在不是以毁灭方式体现在拯救事业上训诫中出现罪恶和背离成为可能的,那么,这种阻碍拯救的背离和歪曲也是可能的。

“纯”知识性不是教会学说的本质,它的教义也不是教会所不熟“知”的关于神性存在的抽象学说。不是。真正的教会教义总是包括两个方面:“本体论的”*和救世论的。作为上帝的住所,它首先和最多从事的是生命问题;它的目的和任务是拯救人;因而首要的意义不是归结到抽象的“本体论”,而是拯救问题。拯救通过遵守基督关于爱神和他人的训诫达到。基督的第二个训诫包含着主的命令:“爱你们的敌人。”

长老这样认识向他显灵的基督,并且坚持这样的观点,即这是唯一真正的和可靠的通往认识上帝的道路,认识神就是永生;这就是通过神的来到和住到人心灵中来认识上帝的道路(约安福音/约/若17:314:21-23)。

真正的教会总是保护基督学说不受曲解,但不是所有认为自己是教会成员的人甚至以它的名言讲话的人都能理解它,因为它的爱之大门广泛地向任何人打开,不管他的精神成就如何,只要他宣布信仰和获得拯救的企图即可。由此,教会的这种存在总是经验性地代表着通过生命的神圣性所表现出来的真理与被由它的无力成员带入恶的非真理的混合。在那些无力成员中,不排除神圣教阶的个别代表。

这种状况使真正教会与伪教会的区分问题复杂化。这些伪教会也可以指出自己同使徒年代的历史继承性,也宣传自己从圣经中汲取的教义学说,但是却加入了神性真理和神意的异类事物。人类的或者魔鬼的罪恶意志是危害和曲解渗入的根源。这种罪恶意志经常不仅不可能逻辑地被别的所证明,而且甚至对自己本身也不能说明。在所有这些情况下,长老息庐安指出的标准很宝贵,因为它能够为无误地发现对神来说异类意志的存在提供方便,“神愿意万人得救”(致提摩泰书一/提前/弟前2:1-6)。并且神给我们的训诫是:“要爱你们的敌人。”

基督的这个训诫,作为三位一体的神最完美的爱在世界中的反映,是我们所有学说的基石;这是我们整个神学的最后综合,是“至上力量”和基督恩赐我们的那个“生命的丰盈”(约安福音/约/若10:10);这就是施洗者约安所说的“用圣灵和火施洗”(玛特泰福音/太/玛3:11)。“爱你们的敌人”这句话是主以自己的到来而投在地上的火(路喀福音/路加12:49);这是那个照亮他泊的使徒们的非被创造之神光;这是那些火舌,圣灵曾经在这些火舌中来到希奥恩斯房间的使徒们那里;这是我们之中神的国,“大有能力降到”(可9:1);这是人性的完全和类似于上帝的完全(玛特泰福音/太/玛5:44-48)。

不管一个人多么英明、博学、文雅端庄,但如果他不爱敌人,即任何与之共生的人,他也得不到神。相反,不管他多么普通、赤贫和“无知”,但如果他在自己的心中带着这种爱,那么“他就处于神中,神也处于他中”。长老确信,在唯一真正的神以外爱敌人是不可能的。这种爱的载体参加了永生,是自己心灵中这种思想的不可动摇的证明。他是圣灵的住所,通过圣灵了解父和子,通过真正和充满活力的知识来了解,在圣灵中他是基督的弟兄和朋友,他是上帝子和恩赐的神。

看着圣长老息庐安,我们经常想:

不管我们在哪里获取了基督教的生活,他呈现给我们的都是在各个方面同人类生活的日常进程和尺度相对立的东西。在各个方面我们都将看到奇怪的逻辑悖论。

基督徒在自己的心中谦卑之至,在自己的意识中下降到“比任何生物都低的程度”,通过这种谦卑上升到神那里并且高于万物。

基督徒超脱世俗;在“自私的关心自己拯救中”他放弃了一切,把它们当作无用的东西;他“仇视”自己的父母,如果有的话,还包括孩子;他排斥任何肉体和精神的联系;在自己追求神的过程中,他“仇视”世界并且完全走向自己心灵的深处。当他确实走进那里,为了同撒旦作斗争,为了清除自己心中各种罪恶的欲望时,在那颗心中,在它的深处,他同神相遇,于是在上帝里面开始看到自己同整个世界存在的密不可分,这时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异自的、旁边的东西。

起初与世俗脱离,他通过基督又在自己里面重新拥有它,但已经通过完全另一种方式并且成为同他相联系的永恒“爱的联盟”。这时任何人,尽管他远离他所生活的位置和历史时代,但经过祈祷也被列入永生。这时他意识到,他的心不仅仅是一个身体器官或者心理生命的器官,而是某种不屈从于确定的东西,能够同神接触的东西,是一切存在之源。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基督徒以某种方式经历了整个世界历史,把它看作自己个人的历史。不仅看到了自己,而且看到了整个人类世界,整个可能的思维和精神感受的综合,这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外人,而他像基督所教训的那样,爱每一个人。

为了在基督之爱中站住脚,必须使愤怒和“仇恨”达到最后的限度,但它们是冲着生活在我里面的罪而来的,冲着作用在我里面的恶而来的,是我里面的,而不是弟兄里面的。

全部对抗宇宙之恶的力量都集中在基督徒的内心深处,同时他在表面上,按照主的命令,“不对抗任何恶人”(玛特泰福音/太/玛5:39)。

整个基督徒的心都怕出现最小的思想波动或者不善的感情;这颗心为一切担忧,为一切痛苦和悲伤。与此同时,他什么,什么也不怕,哪怕“天与地相撞”,哪怕山峦带着响声以自己全部想象的沉重落到我们头上,基督徒的内心进入无畏的平静中。

基督徒是最没有保护的存在;他处于所有人和每个人的打击之下;基督徒是世上的垃圾,万物的渣滓(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4:13)。同时,他,只有他在这个词的最深刻的和最完美意义上是自由的和不可侵犯的。

基督徒从抛弃、排斥和“仇视”开始,按照基督之言:“人到我这里来,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爱我胜过爱’原文作‘恨’)”(路喀福音/路加14:26)。还有:“这样,你们不论什么人,若不撇下一切所有的(或者物质的、或者理性的、或者精神的层面上),就不能作我的门徒”(路喀福音/路加14:33)。基督教以将自己的心灵献给基督和“自己的朋友与仇人”的愿望而结束一生。

这样,在排除一切,同一切决裂,“仇视”一切的同时,基督徒从神那里得到了对一切人和一切事物的永恒精神之爱的恩典。抛弃一切,撇开一切的同时,他成为无法比拟的巨大财富、真正的和永恒财富的拥有者。“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6:10)。

可见,在同日常生活的比较中,基督教生活在各种方面呈现出的似乎都是相反的、悖论式的形式。

在同长老的交往中我们经常想:“他用腿在地上走,用手劳动,并且在人们中间作为最普通的人生活,但是除了神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

长老的去世
 

 

不能按照基督教方式生活;按照基督教只能死,就像使徒保罗那样每天冒死(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15:31)。

在哪怕是某种程度上描写伟大长老精神道路的无助尝试中,我们接近了他个人生活道路的终结,这就是用通常人类语言所说的死,在教徒语言中叫去世。在生命的最后岁月中,长老的心灵经常迷恋于为世界的祈祷。直到最后他外表都是平静的,平和的,但他的眼睛表情经常是一种关注忧伤的状态。在自己的交谈中,他最常回到两个课题,他说:

“‘我到我的父和你们的父那儿去,到我的神和你们的神那儿去’。试想一想,这是多么仁慈的话语...主从我们所有人之中组成一个家庭。”

他还说:

“为人们祈祷吧...怜悯神的人们吧。”

对于我提出的为人们祈祷是很困难的这一意见,他回答说:

“当然,很困难...为人们祈祷就是流血...但应当祈祷...应当把神曾经教会的一切做到生活的终结...主有时离开心灵,目的是考验它,为了让心灵展示自己的理智和意愿,但如果人不强迫自己做,就会失去恩赐,如果发挥了自己的意愿,恩赐就会重新爱他并不再离开他。”

 显然,“恩赐已经重新爱他且已经不离开他”。但恩赐吸引他到何处去呢?

在世界结构中考察教阶制度,把存在的金字塔分成高层面和低层面。在人类的意识中我们找到了平等思想,把它作为我们深层信仰始终不离的要求。

一些人,一方面监督心理自然世界,另一方面经验性地监督人的这种精神存在,并且阐述两种情况下的不平等金字塔,在人类存在中也趋向不平等的思想,把它作为本体论中必要的思想,并且根据欲望,或者按照无欲望的哲学观点,抑制内心的信仰要求。另一些人,正是出于对深层信仰的不断要求,始终不渝地追求在人类存在中实现平等。

然而在那些自由成为存在基本原则的地方是否可能有平等呢?从人类过去几千年的历史经验中得出的答案是:没有

为了改变对于我们的灵魂来说不可接受的事物秩序,应当做些什么呢?要知道放弃最深刻的精神贪欲,看到所有人都完全平等——这一点我们不能做到

让我们转向基督来看一看,他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主不否认不平等的事实,他把教阶分成高和低,大和小,但他将这个存在的金字塔底部和顶部颠倒过来,以此达到了最后的完善。

这种金字塔不可怀疑的顶峰是人子本身,是唯一的、真正的、永恒的主;关于自己,他说:“人子来,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并且要舍命,作许多人的赎价”(玛特泰福音/太/玛20:28)。关于天使,我们接受这样的学说,即按照它的领域和它不同于我们人间存在的存在形式,它属于高出我们的事物。但是,使徒们把他们说成是:“服役的灵,奉差遣为那些要承受救恩的人效力”(来1:14)。主教训自己的门徒跟随他做出的榜样,为他们洗脚(约安福音/约/若13:15)。他对他们说:“你们知道外邦人有君王为主治他们,有大臣操权管束他们。只是在你们不可这样。你们中间谁愿大,就必作你们的用人,谁愿为首,就必作你们的仆人。”(玛特泰福音/太/玛20:25-27; 10:42-44)。教会教阶的作用和意义由此而确立下来,即:把位于低处的人提高到在教阶上处于较高位置的人所处的精神完备程度,按照使徒的话就是:“他所赐的有使徒,有先知,有传福音的,有牧养和教师,为要成全圣徒,各尽其职,建立基督的身体;直等到我们众人在真道上同归于一,认识上帝的儿子,得以长大成人,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弗4:11-13)。

基督作为造物主,即原因,按照斯拉夫语是存在的发端,在这个意义上是世界存在的“罪魁”,他把负担——世界所有的罪恶都自己承担起来。他是颠倒过来的金字塔之顶峰,是存在的整个金字塔压在其上的顶峰。

基督教的追随者们以无法解释的方式通过接受负担和其他人的弱点来效仿他:“坚固的人应该担代不坚固人的软弱”(致罗马人书15:1)。

我们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指出基督教之路的典型特征,我们还讲述了我们在长老内心生活中所观察到的一切。我们认识到自己在语言和形象中无力揭示这种生活。

基督徒在往下走,朝着那边——颠倒过来的金字塔底部,那些集中了可怕的压力,那里有把世界的恶都承担起来的基督。

当神的巨大恩赐接触到心灵时,基督之爱的力量就开始在它里面发挥作用,于是为这种爱所吸引的心灵确实下落到颠倒过来的金字塔底部,努力追求基督,效仿他。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承接起弟兄的负担。

这样,这里形成一种语言所无法解释的状态。在自己生活中经历痛苦的深度和力量把心灵变成了对任何等待保护的东西都充满极大怜悯的东西;怜悯的爱达到了准备牺牲自己的程度,为了别人的至福而牺牲自己的存在。同时,爱不可遏止地将整个人吸引到神那里去:头脑、心脏和身体本身——人的整个存在都被吸引到神那里去:在深刻的、热烈的祈祷中,带着对人们的哭泣,有时为个别人,出名的和不出名的,有时是整个“亘古以来”的人类,有时在经历长久爱之痛苦以后,心灵全部转向上帝并忘记了整个世界。

“当心灵处于神里面时,世界全然被忘记了,心灵在直觉神。”

“在牺牲被从内部带来以后,即一切自内部奉献出去以后,人里面产生了对一切事物的宁静态度。一个内部深层的平安,基督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到来了”(致斐利彼人书/腓/斐4:7)。

在颠倒过来的金字塔底部,在它的最底—顶部,是凭借对世界的爱把整个世界的罪恶和重负都承担在自己身上并且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是完全特殊的生命、完全特殊的光、特殊的芬芳。基督式的苦修士因为爱而被吸引到那里去。基督之爱折磨自己的选民,为他加重负,使他的生活变得不可忍受地沉重,直到它达到自己的最后愿望。况且,它所选择的达到这个最终目的的道路也是不寻常的。

“为人们祈祷就是流血。”

我们看到并且证明,圣长老息庐安在为人们、为全人类、为整个亚当祈祷的同时,已经把自己的生活奉献到这种祈祷中。

这种祈祷是为他们的罪恶而告解。告解,就是把他们的重负自己来承担;为全世界而祈祷,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承担世界的重负。然而,为了在人里面出现对于这种祈祷的大胆行为,在他本人之中个人告解应当首先达到某种完善的程度,因为如果他继续生活在罪恶和欲望中,那么取代为弟兄承担重负的是他把重负转嫁给他们。为了参加基督为世界的受难,为了“和他一同受苦”(致斐利彼人书/腓/斐3:10;彼前4:13),应当与罪恶断绝(裴特若书信一/彼前/伯前4:1)。

按照基督的方式生活不可能;按照基督生活只能死。只要人生活在这个世上,生活在肉体中,他就总是似乎被覆盖物罩着,这种覆盖物不让他处于完善之中和不断地处于心灵所追求的神之中。只要人还在肉体中,他通过自己生活的这个方面总是处于人间存在的假设中,因而他的任何行为都带有假设性并且只能通过伟大的死亡圣事达到自己的完满,这种圣事为整个走过的生活之路打上永恒真理的烙印,或者相反,揭露它的虚伪。死亡作为对身体有机生命的破坏,在所有的人那里都相同,但作为精神事件,它在每个人那里接受了自己独特的意图和意义。

本书中我们没有向自己提出不可能的任务——完全揭开基督教精神生活的奥秘;我们在这里不解决任何问题;我们的任务只是在于,哪怕部分地触及它并以此显示,鉴于我们观察到的长老的经验,受基督训诫指导的基督徒苦修士,必然会停留在那种没有它就不可能完成训诫的条件上,即:“人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路喀福音/路加14:26)。

当基督徒在对训诫完美程度的热切追求中将主本人指出的条件深深地接受到心灵中时,那样一种经验就会开始,关于这种经验可以理由充分地说,它把人带到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境界。

基督是完神和完人。完人既有最后的完善之意,也有真正的、纯粹的人之意。只有他,一切都完善的人,才能穷尽人类的全部经验,而那些跟随着他,受他的训诫和他的灵指导的人,只是接近这种完美,无论如何在人间生活的范围内不能穷尽它。谈到人类经验的完善,我们确信,它能够让人在各种条件下达到,因此修士生活在这方面并不是总体情况中的一个例外。那个训诫本身给予了我们之中的每个人,换句话说,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人在神面前受到贬低,而是每个人都同样程度地受到尊重。如果允许这样表达的话,我们每个人得到一个在人所能及范围内达到最后完善所拥有的数目,这种完善的代价对于所有人和对于每个人来说是同样的,那就是直到最后都不宽恕自己。将不宽恕自己坚持到底并不意味着只是“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致科林托人书一/林前/格前13:3),而是在自己生物存在的范围内,在他与神的分离中,在私人独有中以及在自己与近人和邻人的对立中撇下一切所有(路喀福音/路加14:33),

这种完美只能在死亡中达到,因而本质上不能按照基督的方式生活;按照基督方式生活只能死。

圣长老多次说,圣灵用基督的爱教会了他爱。用基督之爱去爱就意味着喝一杯基督的酒,即基督本人请求父“顺便带来”的那杯酒。基督之爱是世界上无与伦比的至福,与此同时,它也是一种痛苦,一种比任何痛苦都强烈的痛苦,痛苦到死的程度。这个最后的门坎,死亡,是我们的爱和自由的最后体验。谁只是部分地,只是从远处跟着上耶路撒冷的基督走,他就明白跟随其后的他的弟子们所经历的害怕(可10:32)。这是因为,任何按照基督训诫发生的行为都通过体验进行,并且没有其他方式,只有通过体验它才能获得永恒的尊严。了解这个精神之律的苦修士经常带着深深的恐惧果断地从事爱的事业,但当体验过后并且认识到神赐予人的恩赐——类似于上帝的自由和类似于上帝的生活之伟大时,既找不到言词,也找不到叹息来表达自己对神的感激之爱。

在苦修士生活中通常有这样的情况,他完全决定去死,但通常这团火被他携带在心中,成为隐藏的,它的全部力量没有表现出来;然而,为了处于力所能及的保持训诫状态,温和的、他的外表不显现的行为甚至在日常生活过程中都是必要的。

在出于伟大的爱而为世界祈祷中,人达到了这样的状态,即对自己里面的任何东西都不宽恕;这时带来了内在的牺牲,这时心灵达到了为一切的深刻平静。但祈祷结束后,重新看到世界陷入痛苦和黑暗中,它重新去祈祷,这样,直到达到自己生活的最后界限为止。

在从祈祷返回心理自然生活的臃肿状态时,心灵体会到某种因自己的牺牲不足而产生的忧伤,甚至为自己的谎言而感到的有些羞愧,正如所说的:“任何人都在撒谎”(圣咏115:2/诗篇116:11)。撒谎,因为没有处于不变状态,于是如果今天说爱,明天已经自及不再有这种爱。这样,逐渐地在人的心灵中形成了克服自己生活的谎言的需求,并且将祈祷推向只有在死亡中才能达到的终极真理。

1938年圣架月2日/915,星期四早晨,约5点钟(按照希腊圣山的算法——约11点),我顺便到了长老的商店,找到了他,像往常一样,他很平静;他以自己通常有点沙哑的声音说话;表面上我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变化;他正忙于自己的日常工作。

早晨10点左右,吃完中午饭,我顺便来到他的修行间。他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看到他变化后的样子,我问:

“长老,您怎么啦?”

“我不舒服。”

“您怎么啦?”

“不知道。”

从椅子上起来后,他重重地坐到床上,背抵着墙,用右手支撑着身子处于半躺状态;慢慢地伸了伸脖子,他抬起了头:痛苦在他脸上表现出来。

我问:

“长老,您想死吗?”

“我还没有平静下来”。他回答。

他逐渐地把双腿抬到床上,而脑袋却垂到枕头上;这样和衣躺着。沉默片刻,我说:

“长老,您还是去医院吧。”

“我不想去医院,因为那里人多,然后又把我像上次一样放到钟下面,这些钟的敲打声影响我祈祷。”

“但病人不能在这里逗留;谁来服侍您呢?...那里毕竟方便些。”

“如果他们给我一个单间,我就去医院。”

我说“我去跟院长谈谈”,然后就到托马斯神父那里去了。这是一位掌管医院的修士,被称作大夫。托马斯神父在尘世间没有受教育,但一生都在修道院的医院里工作,掌握了丰富的经验甚至某些理论知识。这是一个颇具医生直觉天赋的人,他对于修道院很有帮助,因为在希腊圣山上没有真正的医院和医生。

潘杰列伊莫恩修道院的医院分布在两层楼中,这样分为上、下两个住院部。下层住院部是一个大厅,用隔墙分成两半。在第二部分,即后半部分,在朝着海的窗子旁,两个角都用薄墙与整个大空间隔开,形成两小房间;大夫将右边的那个房间热心地提供给长老。

返回到长老那里后,我说,大夫在下层给了他一个房间。长老同意去,但他已经病得很严重,一个人不能走路,需要搀扶着他。我赶快把他送到了医院。

修道院的医院不具备任何有助于作诊断的技术设备。长老患了什么病,谁也说不清;他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他病得太严重了,按照修道院的习俗,他每天都吃圣餐。星期一,6/19日,举行了涂圣油礼。

我经常去看望他,但没有敢通过交谈来打扰他,而是坐到半开着的门外,因为房间非常小。长老在世时,我经常有机会看到他的生活,从他那儿听到许多东西,这些都展开了他内心精神之路的画面;有可能在某个范围内观察他走近伟大的死亡圣事,但死亡的最后时刻对我来说依然是隐蔽的。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从开始有病到去世,长老一直沉默着。在世的时候他讲过,一个大圣衣修士在医院中准备死,他一直闭着双眼打发时光,以免因某种外部印象而破坏神性记忆。当他喜欢的好友和苦修同行到他这里来时,这位大圣衣修士同他简短地交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凭声音认出了自己的朋友。记住这一点,我没有作为罕见的例外,以任何问题去打破长老的宁静。

一周以后,长老的状况变得具有威胁性了。

星期五,圣架月10日/923日,傍晚,在太阳落山前夕,听告解的神师修士司祭谢尔吉到他这里来,为他诵读了被称作“送终祈祷礼”的圣母那令人激动的灵终教规。走近病人的床前,听告解的神师说:

“许愿吧,息庐安神父。”

长老睁开了眼睛,沉默着温和地看着我们。他的脸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但很安详。看着长老沉默的样子,听告解的神师说:

“怎么样,息庐安神父,您还能认出我们吗?”

“认得出来”,——他小声地,但清楚地回答。

“那您感觉如何?”

“很好,我感觉很好。”

这个回答是用苦行愿望来掩饰自己的痛苦和不用对病的抱怨来暴露这些痛苦呢,还是长老确实感到自己精神上是那样地好,以至于病魔已经不被接受了,并且病魔也破坏不了心灵的安详呢?——我不知道。

“我们来跟您一起祈祷并读圣母的经文..您愿意吗”听告解的神师说。

“好,愿意...谢谢...非常愿意。”

听告解的神师开始读经文。脸色苍白的长老平静地平躺着,一动也不动,闭着眼睛;右手放在胸前,左手放在体侧。没有挪动他的左手,我小心翼翼地找到了他的脉搏;脉很不好:时而极弱,勉强能感觉到,时而又很足,但在这两种情况下都是那样无节奏,甚至在半分钟内就变化好几次。

送终祈祷经结束了。长老又睁开了眼睛,轻声地感谢我们,我们对他说声“明天早上见”就告别了。

子夜时分,医院夜班人员尼古拉神父来到了小房间。长老问他:

“正在读早祷吗?”

“对,”医院夜班人员回答,又补充道:“你需要什么吗?”

“谢谢,什么也不需要。”

长老平静的问题,他对医院夜班人员提供服务的回答,以及他听得见勉强传到他的角落里的经书诵读——所有这一切表明,他完全处于有意识和自我控制状态。当早祷的经书诵读结束后,即经过这个简短的交谈后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尼古拉神父又去看了长老,他极其吃惊的是,找到了已经去世的他。谁也没听到他的去世,甚至包括那些跟他躺得很近的人们。他就这样走向了神。

按照教会章程,修士的身体不能裸露,因而完整的洗脚礼没有举行,而只是用湿海绵在他的额头、胸部、双手、双脚和双膝上划了十字。穿着还是修士打扮,身着内长衣,上面是苦行戒律,去世者的身体连同头一起被缝到长袍中*,人们把他放到一张专门的抬床上,唱着小安魂祈祷曲把他移入教堂,上面有黑色的覆盖物蒙着,覆盖物上缝制着暗红色的十字架,像苦行戒律上的十字架一样。

医院里的早祷从时间上计算比教堂里快得多,因而到作弥撒前还剩下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将修士身体移入教堂的所有不太复杂的准备活动都做完了,于是长老的身体在抬床上被送入医院教堂作安魂弥撒,在弥撒结束后,修士们一个接一个地为他读诗篇。

按照修道院的惯例,长老作为长期在修道院生活并且从事过社会工作的人,“由教堂”为他作安魂祈祷。晚祷后,他的身体从医院教堂被移到以圣殉道者潘杰列伊莫恩命名的修道院主教堂,在那里由修士司祭们共同举行了安魂祈祷礼。通常教堂的掌管是修道院长,但因为老修道院长修士大司祭米萨伊尔当时已经不出自己的修行间,他患了偏瘫,修道院副院长,修士司祭伊乌斯金掌管教堂。在完成了章程规定的修士安魂祈祷圣事后,长老的身体被送到位于修道院大门外的墓地。而且,他的身体被缝在长袍中,没有棺材,在最终祈祷和永恒记忆的歌唱声中进入墓穴。

圣长老大圣衣修士息庐安于1938年圣架月11日/924日深夜一点多钟去世并于同一天傍晚4点被安葬。

 

阿索斯修士风格在保持清醒的对人的不信任中恪守圣父们的规矩:“在任何人去世以前,都不要说他的好话。”这种值得肯定的清醒像人类生活的一切现象一样,能够跨过应有的界限,接受被夸大的担心人类无用的特性。阿索斯修士风格能够更确切地被指责为后一种情况。

长老息庐安在世时,在同修士们的交谈中有时说出了读者在他的写作中将找到的思想,因为这些话超出了一般人的限度,那么自然在许多修士中产生了对他的担心,于是一些人说:“我们要看一看,他将如何死去。”许多修士因为长老那平静的温和及不变的友善而爱戴他,但很奇怪,长老完全例外的生活在几乎半个世纪中对于多数人来说依然是鲜为人知的,只是在他去世后,他的神圣性才被意识到*

在尘世中有许多人想看到神圣性,目的是对它表示敬意,这样就为苦修士制造了虚荣的危险性...但也有一些人着了恶灵的魔,对于他们来说看到神圣性是沉重的;他们经受不住恶魔的折磨,于是更加趋向恶。然而在尘世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经验的,他们也理解精神的人。向这些人隐瞒很容易也很简单。修士们向隐瞒更困难,因为他们经常处于业绩中,学会了按照许多几乎能够掌握的特征猜测同人(собрат)在感受什么。因而,在希腊圣山上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必要条件,即学会表面上不以任何方式来表现自己。我们也认为,圣山民们的这种艺术站在很高的位置上。

一位修士,司提反神父,在修道院的药房工作,他非常喜欢长老。他本人对我说了下述话:

“在长老息庐安去世的那天早晨,我放下自己的活计,到教堂里为他读赞美诗并且祈求神让我从这些阅读中领会,他是如何度过自己的修士生活的,他是否讨神喜欢?当我走进教堂时,那里的前一位修士读道:‘你是我的神,我赞美你;我要感谢你,因为他应允了我,又成了我的拯救。你们要称谢耶和华,因为他本是良善的,他的慈爱永远长存’。看到他已经结束了一节(第16节),我对他说:‘去休息吧,我接着来。’他走了,我占了相同的位置并开始读下一节(第17节):‘行为完全,遵行耶和华律法的,都是有福的。谨守他的法度,全心寻求他的,都是有福的...我必遵守你的律例...我一心寻求你...我用嘴唇传扬从你口中说出的一切典章...我喜欢你法度定下的道路,如同喜欢一切财富’以及这首赞美诗的其他部分。这时我心里确信,他让神满意。”

长老去世后,一位修士司祭请求修道院长恩准“去隐修所”。被叫到长老会上的他应当对为什么他想走出修道院的问题作出回答。修士司祭回答说,他想,这样对于他的得救有好处。这时与会的一位长老,大圣衣修士马太说:“难道这里不便于获得拯救”?*这时与会的一位长老,大圣衣修士马太说:“难道这里不便于获得拯救?已故长老息庐安整个一生都是在我们修道院里度过的,难道你在隐修所里会找到某个更大的人物?”。就连神父马太,一位长老息庐安在世时曾经最防备他的人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另一位是修道院最老的修士之一,大圣衣修士特罗菲姆,一位相当出色的苦修士,他的生活对于许多人来说能够成为好榜样。长老去世后,他读了其部分笔记。长老关于上帝爱、关于谦卑,关于“在地狱中请保持你的理智,不要绝望”的话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记得同他在修道院“小码头”旁的见面。他打断了我的话,说:

“现在我看出,息庐安神父已经达到了圣父们的水平...他的去世让我信服了。”

“神父特罗菲姆”,——我允许自己说,——“难道在修道院共同生活的半个世纪都没有使您信服这一点,只有他的去世才使您信服?”

“我一直喜欢他,也很高兴同他见面,但我似乎觉得,他太直接地(没有中介地)同神说话,于是我,说实话,为他担心”。

“对于您为他担心这件事,他怎么说?”

“虽然他很简单地,但不知为什么这样勇敢而大胆地讲祈祷和神,就像讲生父一样,我经常阻止他说:‘别说了,神父...’我觉得,他失去了神性恐惧。”

“当你阻止他的时候,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总是很平和,我阻止他,他就沉默下来。”

“当你阻止他时,他是否生气?”

“嗨,不!他是一个温和的人,我还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发怒过。”

“特罗菲姆神父,您也知道,被诱惑的人总是处于不听从状态,况且当遭到否定时,他们总是很生气。您怎么没有注意到?”

“是神向我隐瞒了这些...他真的是很普通...我只是现在才明白自己错了。”

“那么您关于他的笔记说些什么?”

“我已经跟您说过,他达到了圣父们的水平。”

一位塞尔维亚主教,曾经多次参观圣山并非常喜欢长老。他得知长老去世的消息后,就在自己的传教杂志上写了题为《博爱的人》的祭文,其中关于长老讲了如下内容:

“关于这位好修士只能说——甜美的心灵。不仅我感觉到这颗甜美的心灵,而且每一个同他见过面的希腊圣山崇拜者都有这样的感觉。息庐安很高大,长着大而黑的落腮胡子,他以自己的外表不能立刻将陌生人吸引过来。但只要说过一次话,就足以让人喜欢他...他讲过神对人的无限关爱并引导有罪的人严厉自责。”

在讲述了他同长老的几次交谈后,主教写道:

“这位好苦修士是个普通修士,但是一位爱神和爱他人的富有者。许多修士从圣山的四面八方跑向他,以寻求劝告。但是,来自‘赫列恩达尔’(一所塞尔维亚修道院的名称)和‘圣萨瓦严守斋戒女’(塞尔维亚的)的塞尔维亚修士们尤其爱戴他。在他身上,他们看到了以自己的爱来唤醒他们的听告解的神师形象。他们现在都痛感同长老的决别。他们将长久、长久地记住息庐安神父的爱和他的英明劝告。

息庐安神父也给予我很多精神帮助。我感觉到,他的祈祷是如何使我巩固信仰的。每一次,当我去圣希腊圣山时,我都急于同他见面。”...

作者以下面的话结束了自己的悼词:

“还有许多许多我从息庐安神父那里听到的和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关于他的事。但有谁能够把所有的这些都列出和记下来呢?他的生命之书全部是用智慧的珍珠和爱的金子写出来的。这是一部永垂不朽的巨著。现在它合上了并且通过他的天使-救世主的双手呈交给永恒的和公正的法官。而永恒的和公正的法官对在人间这么爱他的心灵说:我忠实的奴仆,息庐安,进入你主的快乐吧。阿门”。

另一位俄罗斯主教,都主教只是通过与长老通信和看到他的讲述认识他的。在得知长老去世的消息后,他写信给修道院长伊乌斯金说:

“尊贵的至圣者,极可尊敬副院长神父和全体修士们!

获悉圣长老苦修士息庐安去世...天国属于他!...

评价圣人不是我们这些罪人应当做的事。正如所知的,神本人使他荣耀。然而,完全真诚地说,近年来,除了他——息庐安神父以外,我没有从任何人那里感觉到这种恩赐力。很难有语言讲述,这种力量表现在哪里。正如关于基督——主在他生活于人世时人们讲述的那样,他讲话有威力,而不象书呆子...从息庐安神父的信中,一种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那里感受过的力量,被我,一个罪人感觉到了。天神的灵魂...没有任何证明的信服...这种声音确切地“来自那里”,来自神...我不会更好地说...因而我保留着他给我的那些信件。即使我对于他的生活、业绩、祈祷、劳动一无所知,那么仅凭这些信的精神,对于我这个罪人来说,足以认为他是圣人了。

但还想讲一件有关他的洞察力的事。有一位现在住在国外的母亲,同留在俄罗斯的女儿失去了联系。她很想知道:如何为她祈祷——如何为活着的或者已经死去的女儿祈祷?

她问长老息庐安,而他对她毫不故弄玄虚地回答,她的女儿活着且很好...确实,事后几个月,这位妇女来到俄罗斯,寻找丢失的女儿,她同女儿见面了,还同她说了话。” *

接着,都主教又讲述了一个有点类似于洞察力的事儿。随后他写道:

“我允许自己问:您是否恩赐把他的信息搜集存档呢?要知道这对于我们这些罪人,很有教育、慰藉和拯救意义。要是能搜集他的信件也很好(哪怕只是以重印形式出现)。我还请求:请允许神父息庐安发给我一些他去世以后的信息,并且以答复我给他写信的方式来安慰我。

署名: М.В.

在致我的信中,都主教写道:

“非常感谢您这封关于神父息庐安的信...并且渴望再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信息...从我给修道院副院长神父的信中,您将了解到我对长眠的长老的态度。

如果您还能写关于他更多的东西,那么不光我,而且许多人都非常非常感动。

他是谁?在到希腊圣山以前他在哪里?为什么到这里来?他是如何获得拯救的?他说了些什么(甚至小细节都重要)?您是否知道特殊的事实?他是如何祈祷的?

趁您和其他见证人还健在,请搜集和记录下关于他的事并且具体到细枝末节的程度...——这就是教会的历史

我祈祷息庐安神父和神的服侍者克朗施塔德的约安神父共同安息,并且请求他在神面前得到庇护...我再次感谢并期待,当然不光我一个人这样做,更多的保护,如果神感到满意的话。而息庐安神父现在已经感到安全了...**

署名:M.B.

 

后记
 

 

我为自己提出的任务是——在必要而充分的范围内,使那些更重要的、我所知道的圣长老的生命时刻和他的学说中更本质的方面以清晰的被描绘出的形式提供给虔诚读者,让他们关注。在这一任务提出以后,我就结束了自己的劳动。

在本书的下篇,读者在认识长老本人写作过程的同时,还将看到我留下来来、未得到考察的许多高层次的、在教义和苦行方面相当可观的人之精神存在问题,这些问题被长老触及到了。比如,身体参与神性认识问题或者斋戒问题,这个问题被长老相当独特地,同时又极其深刻地确定下来,我想说,——这是类似于基督式的阐述:吃饭的量应当只是能够保证进食后就想祈祷”(路喀福音/路加21:34)。与此同时,读者在我的阐述中将遇到我主要以长老的许多口头交谈为基础而揭示的一系列原理。任务的条件性和局限性必然表现在材料的选择中。为自己提出任务——穷尽一切材料是不明智的;同时另外一种情况也是没有针对性的:以丰富的材料使思想偏离我父的注意力集中到本质的东西。

除了上面列举出的关于长老息庐安虔诚敬意的证明,我还知道一些类似的证明,以及不少证明他为病人和受苦人祈祷的事以及他所表现出惊人直觉和洞察力的事;但我倾向于对它们闭口不谈,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事情所涉及的人多数如前所说,还健在;另一方面是因为,完全不同意迷恋它们,在这方面跟踪长老本人的灵魂,长老并没有赋予这些事情以重大的意义。历史记载了许多并非圣人那里出现的治好病和洞察力的事情。他生活中的真正伟大之处并不表现在这方面。

圣阶梯约安说:“现在,创造奇迹的恩典和精神天赋中所能够看见的东西对人更有吸引力,他们不知道有许多东西高出这些并且隐而不露,因而处于不可分割的状态中(言论,第26章,第95节)。”然而在“隐而不露”之中究竟什么能成为“最高的”创造奇迹的恩典呢?对此长老这样说:

“唉,我那无用的灵。它逐渐熄灭,像小蜡烛受到弱风吹动一样;而圣人们的灵燃烧得火热,像荆棘丛,也不怕风吹。是谁给我这种热量,让我不论白天还是黑夜由于上帝爱而不知安宁?上帝爱是热的。为了它圣人们忍受了各种侮辱并获得了创造奇迹的力量。他们冶好了病人,让死者复活,他们在水中走,在祈祷时升入空中;通过祈祷让雨从天而降,而我只想学会谦卑和基督的爱,目的是不伤害任何人,而是为所有的人,像为自己一样祈祷。”

我试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讲述长老生活中这个最高的和隐而不露的东西。按照这一目的,我决定写那条通往在神中得到精神自由的路——公开地,不隐藏也不避开所听到的东西。

在圣约安的那本《阶梯》中有一个出色的阐述叫《论圣犯人和告解者的监狱》 ( 言论5)。圣作家先知般地在那天以前提前看到了许多由这句话而产生的诱惑,附带地那里说道:

“勇敢的男子汉将像用刃端、用火枪射伤了心脏一样离开这儿。低于这一点的人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于是通过自责很方便地得到谦虚贤明,努力跟在前者后边;但我不知道,能否赶上他。疏忽的道路不涉及这里所描述的东西,目的是在绝望之后,不驱逐他所做的那些”(言论,第5章,第27节)。

通过对精神斗争艰巨性的公开阐述可能会影响那些幼稚和意志薄弱的人——出于这种担心,我一开始就说:“本书在内容方面适用于很小的读者圈”;现在我又想重复这个警告,因为不管长老息庐安多么普通,但他的生活却是一种极其伟大的爱神业绩。

真诚地讲,在决定写本圣传之前,我应当克服不少羞愧,因为情况逼迫我不掩饰我对圣神父的亲近。我相信,任何一个认识他和认识我的人都会气愤地说:“你也敢写长老?”不认识他,但认识我的人,或者哪怕只是见过我的人,也会鄙夷地指出:“如果学生是这样的,那就意味着,老师什么也不是。”

我意识到,对于伟大长老的名字来说有这样的生评作家和见证人是一种贬低。然而,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我更喜欢隐瞒自己,给这个作品以无名的形式,为的是不以我的贫乏来减弱长老的伟大,但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做,因为必须为对他的证明承担责任。对于我大胆的部分证明我要说,由于许多人的愿望和坚决请求,以及听取我的听告解的神师,深沉的长老,现在还健在的修士司祭彼努福里的话而做这件事的,后者为此给了我直接的祝福。我内心依然斗争了许久,因为精神话语是一种完全特殊层面的能量。说它的人自己第一个被送上被他说出的话的法庭,因而,当然,我把自己送到完全称职的耻辱中,而且知道,我将受到神和人们的审判。况且,这样一个事实——本书中没有一点儿我的思想,所有的都是从圣长老和我的其他教导者的训诫和交谈中汲取出来的——成为我良心的某种解脱。然而,我害怕,作为一个失去精神理智(即领域)的人,我在对长老生活的描写中,在对他的圣教训的阐述中,难免有错误,请求因此而出现的责任全部由我承担,以免玷污长老以神圣生活和他的神圣语言为标志的经验。

请任何一位理解我所面临任务之艰巨的读者,在表明对我的要求中,尽可能成为宽容和温和的人。请原谅我的一切疏忽性错误,有意的错误不应当有,因为我受一种恐惧感的支配,即不允许自己“对圣人撒谎”,——于是改正了它们。为避免在最本质的地方出现遗漏和损失,请不要将注意力停留在我劳动的许多外在的和内在的不足上,如不合理的分配陈述句;心理描写的平庸;一件事的反复和重复;神学界定的无艺术性和不连贯性,因此将不可避免地引起许多误会和责备。最后,请求原谅我冗长和粗糙的语言,它与圣长老整个轮廓的神圣而宏大是那样地不协调。

目前,我生命中的所有条件都加在一起也不足以进一步克服上述缺陷,但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即在未来的作品中能够做到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它们。现在,我希望从完全的心爱中流出的长老的话能够吸引读者的头脑和心灵,因为对于有耳朵是为了听和有眼睛是为了看的人来说,它本身带有自己正确的和真理的鲜明见证。

长老的话,按照自己的精神完善程度超乎寻常地高,它是让他得以活下来的高出自然生命的见证。对于许多人来说,它依然是不明白的和理解不了的,尽管它十分清楚和简单。经验表明,它不为人们所明白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它的简单和对于当代理性人们来说陌生的接受和表达风格,这种情况成为我用当代受教育人士更加熟悉的语言作解释来陪伴和提前预告它的动机,希望它哪怕能为某一个人更好地理解神圣的道路提供帮助。当读者考虑到有必要敏锐地注意长老那些简单和平静的话时,其中触及到深刻的人类精神存在问题,或者描写了内部斗争,或者恩赐的作用,我的说明的任何需求,自然都消失了,结果只留下圣神父神圣和地道的语言。

今天,为追念长老去世10周年,在对神父——我们的长老息庐安进行纪念的同时,我的心灵带着虔敬的爱祈祷性地转向他:

请原谅我,神圣的父,我凭自己的不理智敢说,你凭着你的宽恕信任了我。我感谢神给予我不称职的幸福认识你,并且在你在世时,有机会自由和经常到这里来,请求允许我问你:现在,当你走完人间的所有界限,并且看到不可思议的爱你的和被你所爱的主和他的圣母的美丽时,由于上帝爱的甜蜜,你是否忘记了我们受苦的世界,而且已经回忆不起它,或者还继续更加强烈地祈祷,因为正如你曾经说的,爱既不能忘记,也不能安息,直到实现自己最后的愿望为止。

虽然我忧郁的和为一切至福的死亡心灵现在没有能力接受你的声音,但你的话依然和我们在一起,从中我们听到了你的回答:

“认识神——自己的创造者和天父的心灵不能在人间平静。于是心灵想:‘当我向神呈现时,我将全身心地为整个基督族祈求他的仁慈。’同时又想:‘当看到他那张热情的脸时,由于欢乐什么也说不出,因为由于伟大的爱,人通常什么也说不出。’它还想道:‘我将为整个人类祈祷,以便使所有的人都转向主并在他之中安息,因为上帝爱想让一切获得拯救’”。

我深信,我们的圣神父得到了神和他所不懈追求的完美的爱,现在他在圣灵中以自己比在人间生活时更大程度的祈祷含概整个世界,他不想警告任何人,不想将任何东西强加给任何人,只是跟随着自己心灵的召唤。在这种根深蒂固的信念中,我以祈祷结束自己蹩脚的话:

圣父息庐安,请祈求神保佑我们!

 

法国,圣日内瓦杰布阿,

“主要塔楼”1948年圣架月11日/924

 

下面一段对本书的小小注释出自最近一位精神长老、修道院长尼康(沃罗彼约夫)(1864-1963)的手笔。修道院长尼康本人经历了对于本世纪初的寻神者来说相当典型的生活道路:“普通宗教的”(农民的)家庭;在学校中(实科中学)失去了信仰;在科学、哲学(自我教育)中毫无成果地寻找生命的意义;绝望和神的惊人开启;转向心理学(心理神经学院),然后转向认真研究东正教(莫斯科神学院);许多年的苦行生活以1931年接受修士削发而结束,后来又接受了神职。1933-1937年,经历了集中营的痛苦,之后作服务员工作和园林工人。自1944年起,在卡卢加和斯摩棱斯克主教区的教区主持圣事。自1948年到生命的最后,格扎茨克(现在加加林)城的教堂长。

他的精神生活并不完全平常。他称自己为“森林”修士,因为他从未住过任何一所修道院,而且在自己的道路上也没有遇到过一位经常性的精神上有经验的领导,虽然他努力在寻找。所以,后来他多次向自己的亲近人反复说:我们那时没有能够看到人的心灵的因而能够在拯救道路上成为真正领导者的精神教导者。如果您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真心追求精神生活的人,一位读过许多圣父的书、理智的和不蛊惑人心的人,这是最大的幸福。而且这样的人变得相当少。遵循圣父们的创作吧,尤其是圣徒伊格纳吉·布良恰尼诺夫的,他把古代圣父们的作品搬到我们这个精神贫乏的时代。这些话来自他的个人经验,这些经验为他提供了精神生活之路的详细知识,这些知识是所有独立地、没有外来帮助地走过精神生活基本阶段的人所固有的属性。在这种道路上,痛苦的同时又欢乐-拯救的衰落和复兴经验、偏差和改正经验向他表明,对于基督徒来说,精神生活中最主要的是看到人性的严重扭曲和不可能以自己的个人力量将它治愈。这种按照圣彼得·大马士革的话成为“心灵开始健康的第一特征”的内心幻景,只有在基督徒完全强制自己履行福音书的全部训诫和真诚告解的情况下才能向他提供,它还会导致谦卑的产生,这是建造拯救之屋不可动摇的基础。“为什么,——他说,——许多人在精神行为中失败了?因为自己的业绩建立在隐藏着的自负和傲慢基础上。在人没看到自己的无用,欲望和像福音寡妇那样去做祈祷以前,主不能加入到人这里来并为他提供帮助”(录音带)。在自己写的一封信中,他通过简短的话形成了这样的思想:“精神生活的成就以谦卑的深度来衡量。”

修道院长尼康怀着极大的兴趣和“渴望”读完了无知的机器抄写的《长老息庐安》全文。他找到了许多在希腊圣山长老的生活和精神道路中与自己类似的和同族的现象。在他的教导和写作中,尼康听到了自己非常熟悉的教会圣传的声音,就像这种声音在所有圣父那里表达的一样。在书的上篇——关于长老息庐安方面,他有一些不同的意见。这表现在特别是那些他在正文边上做的少量注释中,当时他已经完全病倒了,当然没有一点儿关于可能出版这些东西想法。从他的话中以及从这里引进来的注中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书的作者,索福罗尼福甫当时对精神生活的理解还不够,由此也作了一些错误的论断。与此同时,修道院长尼康对本书的问世非常高兴,他把该书的问世看作是教会永不中断的生命之中的一个证明,因为教会总是在自己的圣人中将自己展示于世间。

A.奥希波夫(Осипов),莫斯科神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