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年时代
 

1.初生失恃

亚斯谷,是西班牙国达拉格那省多笃撒教区 内的一个小村镇。1679年正月,在这村的教堂里,有一个婚礼,那天的新郎新娘,就是桑斯安德略和何加大肋纳;这一对青年男女,以圣爱结合,组成一个新家庭。全村的人也都向他们道喜。

我们知道天主圣善的安排,往往和世人的相反:就是有时候行善立功的人在世却遭遇无数挫折与艰难。可是,我们不要因此误以为天主赏罚不公,其实这才是天主最明智最公义的措施;因为现世的暂福,绝不能满足人心,也不能作善功的代价;唯有世苦才可作将来天福的定价。而这永福才是人生最终的目的啊!

且说他们完婚后的第二年(1680年)九月三日,亚斯谷村的整个天空,笼罩着灰色的愁云,好像预兆有什么不幸的事件发生,果然,先生的夫人,就在那天因难产而逝世了。不过她的产儿,却是男女双胎;临盆时,母女俱亡,只剩下男孩活着。

这时许多亲友和那些素与加大肋纳要好的妇女,都来信吊。他们看到这一边是死去的母女,那一边是呱呱号泣的婴儿,不禁触景生情,同情这可怜的小儿说:「唉!可怜的孩子!你才生下,就见不着母亲了;你的命运,不知会苦到什么地步呢!」

在当时人的心目中,这孩子是最可怜不过的;想不到天主的美妙安排,却要在这最悲苦的环境中,造就自己所爱的人:就是护佑着这初生失恃的小儿,长大成人,以后还借着他产生了许多天国的子女,创立了伟大的事业。

2.儿童的模范

亲友们虽然哀惜,可是谁的悲痛能比得上先生呢?他眼看爱妻难产,母女俱亡,剩下的是这伶仃的赤子,无人抚养,不禁心如刀割,泪如泉涌,幸好白先生深明天主的道理,具有良好的公教精神,虽然伤心,仍安心服从天主的圣命;他知道世事的变迁,皆不出天主圣意,也许他当时含悲忍痛,跪在天主台前,重复古圣纳伯遭难的话:「天主赏赐我的,天主可以收去;而天主的圣名,总是应当受赞颂的。」

丧事料理完毕,先生抱着婴儿到本村的教堂请求领洗,由本堂高类思神父替婴儿付洗,取名「伯铎若瑟」,安详地度过童年,养成了一个美好的性格。他的德行,随着年龄,与日并进,颇得好评,大家都以「儿童模范」来看待他。他很端庄,不像别的儿童那样浪荡顽皮。又喜好静默,自小就会沉思默想。祈祷是他最喜欢的,祈祷的时间,又很长久,他在教堂里端端正正地跪着,作热诚的祷告,旁边的人都很惊讶,以为他是小天使的化身。

3. 神师舅父

伯多禄若瑟稍长,父亲桑斯先生就考虑到他的教育问题,因为自己没有工夫来长期教训儿子,且以为教育还是由别人担任才好。不过,若把他送到外边学校读书,又怕孩子年龄太小,一再思索之后,想送孩子到舅父那里,不但能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对于身灵两方面也都妥当。

他的舅父,何弥额神父,是一位德学兼优的司铎。他在主教座堂内担任教区总铎。桑斯先生既如此决定,就带着儿子到勒里达城主教公署,拜托内兄何总铎。何总铎看见外甥十分怜爱,再看到他天资聪慧,于是答应教导。先生得了何总铎的慨允,非常感激;因为他深知,儿童教育是做父母的最大职责:一个人将来的成就如何,全看幼时所受的教育好坏。现在桑斯先生为儿子寻到一位良好教师,自然感到无限的欣慰;于是让孩子留在舅父处,自己便回家去了。伯多禄.若瑟在贤明的舅父指导下,不但读书大有进步,在品德也日渐高超,爱主爱人而且顺从天主圣意,他对于童贞圣母玛利亚特别热诚敬礼,行了许多神功,专为孝爱天上母皇;这正是他以后弃俗精修的原因。

4. 进入道明会

他对于神功这样热诚,渐渐也就认清了世俗的虚假,他心里想:如要脱离尘俗,进会修道;如此,既可专心事主,多行善功;将来成功之后,又可升品晋铎,承行主耶稣爱人的使命,传教救灵,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处?

这种神秘的圣召,由理想而慢慢地成为事实。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伯多禄认定这是天主的圣召,于是就请求进入宣道会。(亦称道明会)按修会历史,是圣道明于1216年创立的。圣人见当时南法的异端邪说横行;因此创立修会护卫真理,以便舍己教人。修会宗旨,专门研究教理宣传福音,所以又被称为「宣道会」。教宗何诺里三世,誉赞为『信德之捍卫,照世之真光』,修会在历代曾出了不少的圣贤学士。

伯多禄修志坚定,在十七岁那一年,进勒里达城圣道明会院,领受了会衣,正式入会;开始神圣的初学生活。

初学是入修会必要的试验时期,会士在初学年中,不担任其它俗务与工作,只练习反省检讨的工夫,专务修德行善。伯多禄本是一个爱主情深的青年,时时处处,只求与主契合,于是就积极地修养德性,虔守规矩,效法先圣先贤;对会祖圣道明,更是仰慕追随。他在院内,过着刻苦的修会生活,收藏了许多圣宠的珍宝和善功,以备将来应用。凡事谨慎,待人谦和,所以很得同院会士的赞佩,大家都拿他当模范。

5. 发愿易名

专务内修的初学时,伯多禄如同沐浴在天主的圣爱中,安静,美满地生活着;他领略了修会生活的乐趣,完全心醉于超性方面,一年后,白多禄通过考验,便获准发愿。1698年七月六日,这位年方十八岁的新初学生,在会院会士观礼下,发了服从、贞洁和贫穷的三大圣愿;甘心抛弃世俗的一切,牺牲自己,步履圣会祖的芳踪,遵守主耶稣的训示。

从那天起,他便改用会名为「殉道者伯铎」,而不叫「伯多禄若瑟」。他拣选这个新会名,是含有重大意义的;因为殉道者圣伯铎是道明会的首先殉道者。他是在修会初期时,为保卫圣道,被邪说的异教徒打死,于刀剑压迫之下,奄奄一息的时候,仍奋勇倔起手蘸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了一段信德经:「我信唯一的天主」。而这位初学生,今日得殉道者伯铎为其会名,实是天主的圣意;因他后来在中国传教,同样的为主捐了躯,后来又列入圣品。两朵殉道之花,前后辉映,同样的光荣了天主,广扬了圣教会。

6.   晋铎

发愿之后,他开始攻读神学哲学。会中对于学识方面,极为重视,会章上对于这点,是有极严格的规定的:所以历代才出了不少的博学鸿儒,着书立说;在天主教文化史上,占有重要的篇幅。尤其圣师多玛斯,圣师大雅博,更是公教会神哲界的明星。白多禄修士在初学生活结束后,便潜心研究高深的神学哲学;不过他并不因功课忙碌,而稍减他在初学的神火。经过几年的坚苦训练,终于成功了。他按圣职的规定,层层上进;最后晋铎时,1704年九月二十日;他那时才二十四岁。

1707年,西班牙为了王位继承问题,战火到处蔓延;勒里达城,亦无法幸免;城被军队重重包围,眼看就要陷落,居民在枪林弹雨侵袭下,伤亡无数;这时,伯多禄桑斯神父还在城内会院中;岂忍坐视?于是,请求院长许可,出来担任救护工作;奋勇冒险,抢救受伤的人民。为他们抹药洗伤,殷勤伺候。对贫苦无依靠的,更加爱护;一面给他们形体的扶助,一面也给他们神灵的安慰;使那些危难中的人民,能够得到神形两全的照护。因此,市民无不叹服,感谢这位新司铎伟大的爱德。于是给伯多禄桑斯神父起了一个「爱德之天使」的美名。

第二章 传教士的志愿
 

1.   玫瑰经善会之导师

过了一年,伯多禄桑斯神父奉命到萨拉哥撒城教学,在那里展开了传教救灵工作;一面又办教育和各种善举。不久,就被任命为当地玫瑰经善会的指导司铎,开始了他的牧灵生活,使他关心的,就是积极传扬玫瑰经善会。他既是道明会会士,也就是玫瑰圣母之孝子;因为,玫瑰经是天上母皇早年亲授会祖圣道明的宝经。

玫瑰经义,包含天主耶稣降生救世的奥迹,实是救灵的妙方;世人只要热心念诵默想,自可广获神益。为此,伯多禄桑斯神父对于玫瑰经之后,加倍敬礼,热心念诵;又常引导教友举行公念玫瑰经的善功。

这位注重实践的玫瑰经善会的导师,深记主耶稣所给予「善表宜先言论」的训示,他以身作则领导教友在圣堂里公念玫瑰经,因为教友们若见神父领经,自然会增高热心。大家共聚一堂,同声朗诵,更能悦乐天主的圣意。

有一天,伯多禄桑斯神父正同会友们在堂中公念玫瑰经的时候,城郊又发生了战事;炮声隆隆,大家都惊惶失措。神父要看战事究竟是在何处发生,就上到钟楼去远望。不料,一颗子弹直向神父打来;他却安然无恙,并未受到丝毫损伤,这真是天主特别的护佑。关于这事,和他同伴殉道的圣德方济曾记述说:「桑斯神父那次幸免一死,可说是玫瑰之后特显神能保护的,好使他继续领导教友们倡行玫瑰经的敬礼。」

诚然,后来伯多禄桑斯神父来中国传教时,非常注意给各处教友成立玫瑰善会,训导所属教友虔诚诵念玫瑰经,来做传教救灵的有效方法。

2.   道明玫瑰会省的创立

圣教会的发展,自宗徒时期起,虽说是东西并进,然而传教工作,好像偏向西方;而且所谓东方的教务,也仅限于近东一带;至于远东方面,一直到十六世纪,还没有顺利展开,道明会有鉴于此,就在菲律宾首府马尼拉成立了一个地区的组织称为『会省』。创设初期,曾遭受过相当的挫折;终因刻苦经营,得以成立;现正往繁荣的途径迈进。

早期发起创立在远东的道明分会,是菲律宾岛马尼拉教区的首位主教,道明会士道明色拉撒在筹备。他甚为关怀远东教务;渴望主之园林能早日开发。当他离开西班牙之前,也盼望自己会内弟兄能够在远东各区建立教会宣传福音,因此召集了一些优秀的会士,同来开教。可惜在海程中传染瘟疫,会士死去不少;等到达美洲的墨西哥时,仅剩下两位会士了。然而,沙主教并不因此灰心丧志;仍再接再厉的和当地的道明会士讨论立省的问题,继续努力。果然得到当地会士的同情与协助,就选派一位神父回西班牙,再向本国会院征召有志的会士到远东来,这位神父,向西班牙皇廷马德里和罗马教廷请求创立新会省的许可。这次,一切都顺利进行,当代表到教廷觐见教宗额我略八世请示时,邀蒙教宗赞许;并钦赐许多神形特恩,给予远东新立的修会组织。且又获得西班牙国王的嘉奖,下诏辅助这些自愿的传教士;敕令菲律宾总督,协助立修会会省,并给会士种种方便,不得有所阻挠。代表神父获准后,就率领了二十四位会士到墨西哥。不幸在那里,折丧了二人;又有三位,因故暂留该地。还有一批,三位由墨西哥分道,直接派往澳门,另一个往马尼拉。会士们认为在这葡萄牙的殖民地能够计划一座会院留驻;他们于1587年四月三日到达;这是会省会士的足迹最先踏到中国大陆的时候。可惜当时澳门的殖民政府,由于政治的因素,不准西班牙籍的会士驻留,最后被迫返回欧洲。

其它会士们,在1587年正式抵达菲律宾,从事传教工作,在此古城建立远东第一座道明会院:马尼拉的圣道明会院,成为在亚洲发展福传事业的重要中心,也顺便组织为修会会省:1592年道明会总会议批准立案,命名此组织为:在菲律宾的至圣玫瑰圣母会省;现简称为玫瑰会省,第一任省会长是嘉多荣神父。

玫瑰会省创设的目标,不单是在菲律宾岛传教,最主要的,还是中国、日本以及其它国家宣传天主的福音;创立时,就计划派遣会士来华:好把福音的真光,带进尚在暗冥中的中国。至于日本、安南等地,亦成为道明玫瑰省会传教事业的对象。道明会士在这些国境里,经过数世纪的惨淡经营,截至今日,已有八大教区,这些教区经过历代会士的耕耘灌溉,现在都已生发滋长,欣欣向荣了。尤其中尤其中国,现已升为圣统制的正式教区;这种伟大的成就,玫瑰省传教士,亦不无功劳。至于福建教区与玫瑰省,更有密切的关系,就在下节,另题介绍。

3.   道明会与华人的福传事业

道明会士在马尼拉建立会省后,就准备派遣会士来华传教,可是,首次计划失败,会士折回菲律宾;第二次进行时,又遭阻挠,连着受到六次的挫折,仍再接再厉,终于在第七次才成功。

那是1631年正月;玫瑰会省传教士首先到达福州府,是高奇神父。从此,其它会士,便由马尼拉继续前来开教了。福建一省,自那时起,就成了玫瑰省的道明会教区。道明会士自代理福建教区后,刻下了数件光荣的史迹:产生了中华首先殉道者圣刘方济,中国第一位国籍主教罗文藻,以及后来福建教会五位殉道圣人。

福建教区自道明会士接管之后,教友人数日增,传教区域逐渐扩大,于1718年成立为宗座代牧区,马晋主教是闽省首任代牧;而第二位,也就是白主教。直到1883年,才将全省教务分为福州、厦门(南北)两教区。在20世纪初叶,由于传教进展迅速,教廷陆续划分为以下数教区:1923年成立汀州(闽西)教区,1925年,成立福宁(闽东)教区,1929年成立邵武(闽北)教区,1931年成立建瓯(闽北)教区。

1946年四月十一日,教廷宣布在华建立圣统体制,福建也正式成为了教省;福州为总主教区,福宁升为国籍主教区,汀州由监牧区改为主教区。现在福建共六个教区,而福州,厦门仍为道明玫瑰会省的教区。抗日胜利后,教务分别进行,莫不欣欣向荣。我们追念前功,不能不说是福建几位致命真福的功劳,并历代许多会士所惨淡经营的成绩。总之,闽省教区经他们戮力耕耘,才有今日的丰厚收成。所以,道明玫瑰会省可说是历代福建教务推进的总机关。

4.   一队宣传福音的劲旅

1712年,一个秋天的傍晚,在西班牙的加底斯海港,停泊一艘巨大的帆船,满载行旅,准备向美洲进发。这些西班牙人,并非远征殖民地的军旅,乃是衣履粗陋而且谦卑稳重的会士。他们围坐在船舱里,默默地祈祷。若问:这些人上美洲去,难道不是去远征新大陆吗?是,不过他们远征的目标,并不是世上的领土与功名:他们崇高的目标,乃是为耶稣基督而出征,开拓天国的领土;引导众生,走向永生的大路。

42名道明会士组成的福传劲旅,就坐着这艘帆船,乘风破浪向大西洋出发。他们甘愿舍弃父母亲友,离开祖国,冒着生命的危险,渡过惊涛骇浪,为拯救那些耶稣要救赎的迷途的人。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一切艰难与困苦,对他们并不算什么;就是舍身殉道,亦在所不辞:因为他们确知,为天国效劳,将来必会得到更丰盛的赏报。

他们这次的最终目的地,并不是美洲;因为那里已有同会的先锋队在开发主的园林。美洲仅是东来的中途站,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远东的中国和它的近邻国家,而这队传教勇士中最杰出英雄,就是我们所钦仰的伯多禄桑斯神父和若雅敬罗岳修士。

5.      海洋中的会院

从西班牙横渡大西洋到美洲,这段航程是相当遥远而险恶的;何况当时的航海工具,非常简陋,哪像今天快速又稳便呢?在船上的时间漫长,加上海浪的摇荡,都使人感到航海之苦。可是这批基督的勇士,尤其伯多禄桑斯神父和若雅敬修士,怀着远大的志向,以苦为乐;且在船上,还保持着会院的规律生活;除谨严自修外,更抽出闲来,为船上水手们讲解要理。这样,一叶扁舟,竟成了海洋中的会院。

在这队伍里,伯多禄桑斯神父年方三十二岁,可称得上是一位年轻力壮,志向远大的青年。若雅敬修士年龄最小,然而他的魄力,也不在其它会士之下。

若雅敬罗岳是西班牙西北的得略尔省人,生于1691年十月三日,十八岁时入道明会修道,发愿后开始读修神学课程。他在会院中还未读完书,年方二十一岁,这次也就应召东来传教。他是爱主情深的人,在德行和学问上,都有很好的成绩。他首次遇到伯多禄桑斯神父,一见便知他是盛德的人,遂叩拜为神师,听其训导,彼此以圣爱相交,情深谊重,以致日后,在福安同时下狱,亦同时为主殉道。

若雅敬修士在船上,继续他的神学课程,本来在这汪洋大海中,能安心忍苦,已属不易;而他还能继续进修;这种坚忍励志的精神,实在值得钦佩啊!

船到墨西哥,略事休息后,就改由陆路长途跋涉到洛杉矶。在这里,若雅敬修士升了五品。后再启程向阿卡蒲尔科海港进发。陆路全程,约八百余里;这是当时西班牙传教士东来的唯一通路。

他们从这里,又扬帆出航,经过了整整十一个月,受了许多苦,才到达菲律宾群岛。十二位会士,安全登陆后,欣喜自幸,以为从此可以得偿夙愿。玫瑰省当局,也一致欢迎这批远来的志士,共同负起救灵的重任。

第三章 宣教中华
 

1. 满怀着来华的希望

那些传教士,经过长期的航行,一时不免感到疲困;玫瑰会省上司,就先把他们安插在马尼拉著名的圣道明会院中暂作休息。

这座历史悠久的圣道明会院,就是整个会省的母院,同时也是远东传教士的根据地;所以院中曾产生了不少杰出人物。可惜,该院毁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会院既是东来志士的休养站,同时又是传教实习的培育院。这批会士住在这里,分别研究远东传教的必要课程,候命出发到中国,日本和安南等地前去传教。

伯多禄桑斯神父和若雅敬罗岳修士(他大概是来华前五日晋铎的),同心合意要来中华传教,省会长就派他们在马尼拉城附近修会为华人创办的圣弥额尔医院服务,因为那里有许多养病的华商和侨民。在此,两人除尽心竭力看护病患,又趁这良机和华侨密切往来,学习中国的语言、文化、风俗,以及其它必要的常识,准备日后来华应用。他们的热诚,不久,便得到了上峰的许可,省会长为求早能广扬在华教务,就派白多禄、华雅敬等五位神父来华。

2. 当时教会在华的一般状况

在叙述伯多禄桑斯神父等来华之前,先简短地给读者介绍一些过去的「中国礼仪问题」,好能明了伯多禄桑斯神父时代的中华教会状况,及当时传教的困难。

十八世纪初叶的中国公教会,可以说是欣欣向荣的发展着。那时,正是清朝康熙皇帝最隆盛的时代。这位君,对宗教方面,颇有见地,起初,就准许信教自由;尤其天主教,更得到他的重视。当时,有许多著名的传教士都在朝廷奉职,担任天文、地理、历法等工作。西方的学术因而东传,朝野上下,对他们都十分推崇钦仰;而皇帝也就愈加信任,还准许传教士在京城里建立教堂开办书院;因此,当时中华教务,能够顺利进行。

可是教会的基础,常是从艰苦奋斗中建立起来的;福音的传播,往往先受到挫折,方能收到成效。那时的中华公教会,料想不到晴天霹雳,凭空掀起一个绝大的风波:那就是经过了一世纪未能解决的「中国礼仪问题」。这个问题,确实给当时教会莫大的打击;非但朝廷藉此兴波助澜激起仇教运动,就是传教士之间,亦因各执所见,辩论不休。

中国礼仪的最后决策,因事过境迁,1939年教宗碧岳十二世曾出令删改,教廷又颁新谕,取消此项禁令。中国人敬祖拜孔的习俗,由来已久;且有特殊的仪式,如建祠堂,立庙宇,设牌位,定祭礼,焚香燃烛,供奉祭品;逢年过节,要叩头跪拜。这种隆重的仪式,对初来的传教士,就引起很大的诧异。但他们观点不同,意见不一:有一派认为中国人的敬祖,系出自孝爱之仪,拜孔是崇敬其人格;推想古人立意良善,所以容忍,不加禁止。另一派则观察现状,见行礼者,确有求佑冀福之愿,以木牌为亡魂所依归,因此叩头跪拜,如敬其人;这种行动,显系异端无疑,因此力主禁绝,不容通融。两派各执己见,争辩不休;最后请求教廷定夺,教宗考虑两方报告,互有差异,未知执是执非;且以事关重大,未敢遽加判定。以后经过长期考察,详细审断,见此等礼仪,确不能说全无异端的色彩,乃颁诏书,严令禁绝,但这已是1742年的事了。

3. 教廷遣使调停

前面已经说过,康熙在朝很信任传教士,本是可喜之事。不幸,因中国礼仪问题,竟产生了误会,中华教务的前途,因此大受阻碍,教廷为慎重办理起见,于1705年,特派亚历山大城总主教铎罗来华。

铎罗氏一到中国,极欲进京,呈递国书,晋见康熙,说明教宗的旨意,以谋求圆满解决。可惜,康熙始终不能明了教廷遣使的用意,反而起误会,拒绝交议,并下令将教廷使者摈逐朝廷之外,把铎罗总主教遣送至澳门,又下诏在华传教士集中京师,参与朝廷公议,敕令中国礼仪务必实行,违者严办。且颁旨宣布:凡服从朝廷裁判,续行中国礼仪者,准予具票作证,得有传教之自由,违者不得在华传教。中华教会,从此遭受了重创。

道明会士和一些其它修会的传教士,对此问题,始终遵奉教廷意旨,禁绝中国的传统礼仪,因而受了不少为难与挫折。后来所有拒绝结的传教士,也在浙江抗州集中会商,重新讨论中国礼仪问题,坚决一致遵从教廷意旨;结果,被迫放逐到广州和澳门两地的传教士甚多。教廷特使铎罗总主教,被解送押到澳门,交付葡人监禁;不久,就在那里忧病逝世!这些事件,都在伯多禄桑斯神父来华前夕所发生的。

4.到达中国的大陆

伯多禄桑斯、若雅敬罗岳两位神父,在马尼拉一年八个月,方才启程来华,同行还有两位神父;于1715年(康熙五十四年),六月二十二日由马尼拉出发。一路风平浪静,航行顺利;六月二十九日,正是圣伯多禄和圣保禄两位宗徒的庆日,他们到达了中国大陆广东省。他们登陆时,还正闹着「中国礼仪问题」,凡未具结的西洋传教士,一概不准入境。这四位神父为了避官兵耳目,就分两处登陆:罗岳神父和另一位神父由广州上岸,伯多禄桑斯神父则转到厦门登陆。

他们久已怀着来华传教的志愿;这回他们冒险偷渡;毫无畏怯;只是一心要把基督的福音,传扬给中国人民。如已往的惯例,传教士也入境随俗,不但要开始学习汉语穿上汉人的衣服,还要取汉语的姓名:因此伯多禄桑斯改名为同音的「白多禄」;若雅敬罗岳改名为「华雅敬」。的确,为了基督的缘故,他们也成为了中国人。

伯多禄桑斯神父(现在已经的白神父了)到厦门时,果然被清兵看破,拘捕到官;幸而当时那位官长深明大义,不愿追究,白多禄神父在风声鹤唳中,跋涉长途,来到了福建教区最繁荣的地方───福安。

第四章 使徒的事业
 

1.在福安传教

伯多禄桑斯神父等到达福安时,当地的教友都来欢迎,为了「中国礼仪问题」,福安的道明会士除一位老传教士马晋神父外,其余的已被迫离开传教岗位。那些无牧之羊一教友一在风雨飘摇之中,日日盼望传教士回来;现在竟蒙主恩,遣派神牧到来,怎能不感到快慰呢!

马晋神父隐居于福安,他一人不但要管理整个福安教区,就是福建、浙江和江西三省广泛的教务,也全在他的肩上。现在看见几位本会神父冒险前来,协同传教,顿感万分欣幸。白多禄神父到达不久,就开始巡视各教友乡村,宣慰各处教友,振作他们萎靡的精神,到处举行圣事,重新给予他们精神的食粮,辅助他们坚持修德,恢复公教的生活。白多禄神父早起晚睡,计划怎样使福安教区迅速发展,回复以前的繁荣,他东奔西走,把福音传到乡村的各个角落,使已奉教者信德加强。对未奉教者谆谆善诱,引领皈依真主;同时也着手组织各种善会,协助教务的发展。

巨艰的传教事业,绝非靠着传教士的单独推动便可以发展,亦需仗赖教友们的合作;尤其在新开辟的园地,更需要教友们的协助;何况当时道明会士不但有福安教区,还有闽浙赣三省教区;若单靠寥寥几位传教士,自然十分困难;所以白多禄神父对教会之组织,更加积极进行;不久,便组织了三大善会。

2.公教仕绅协进会

当时道明会士在福安传教,深得当地的文人仕绅的好感;在传教工作上得到不少的便利。而文人仕绅在社会层级里,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尤其具有儒者之风的乡绅,实有移风易俗的力量。所以白多禄神父组织公教团体,先培养士绅作教友的指导,好能互相联系共同推进公教事业。果然顺利的成立了公教仕绅协进会,找他们个别谈话,研究传教各学科的基本,分担传教工作。这些仕绅确能为公教、为社会谋利益,因为他们经此组训之后,不但堪作教友的领导,还能于教会遭人攻击时出来捍卫真理。他们于必要时撰文立论,作教会的喉舌;他们也赒济穷苦的教友,毫无吝啬。这协进会的精神,到现在还可以作我们教友的模范。

仕绅协进会主要的任务,是协同传教士从事救灵工作,组训教友,倡办公教教育,课训要理,宣传福音等。他们时常深入乡间,前去联络各处教友;和他们打成一片,巩固公教团体。他们的地位,素为平民尊重,如今又加上公教精神的感应;传教工作的进行,真是一日千里。

当时福安教务,在白多禄神父的领导之下,能够迅速地发展,亦多赖那些士绅的努力合作。那时在福安的公传教士绅,有六百之多。

3.道明第三会

道明会同其它修会,亦有「第三会」的设立。所谓的「第三会」,是指「圣道明补赎会」,俗称「道明第三会」,是指在俗有志精修的男女教友的神修团体;加入的应遵行该会所经宗座审定的会规,虔度热心生活;并在道明会督导之下,专修成全之德业。

「仕绅协进会」的目标,可以说是对外的;白多禄神父以为传教之发达,也在教友内在的德性陶冶,方能成就大事,所以同时也成立了道明第三会,辅导教友度公教内修的生活,进而领导他们走向成全的修德之路。创立之始,就有许多士绅自动入会;遵守会规,以作修身的基本。

会友们既享有特殊的权利与义务,自然也更热诚地辅助传教工作。

女教友加入此会的更多,因为这会的清规,特别注重持守贞洁的美德。白多禄神父另一步,专以培养有志守贞的女会友;她们在世俗,除专务内修外,还研究基本的教理常识;卒业后,分派到各堂口,辅助传教工作。这些守贞的会友,福建教友都称她们为──修女、修道、或姑娘一──她们对于教区,确有莫大的贡献;就到今日,还有许多这样的会友,在传教区里自愿过守贞生活,继续若望宗徒这种生活方式。她们主要的任务是。教育公教的儿童,训诲要理经言,管理堂所,扶助临终,代人祈祷通功等工作。这都是靠当时白多禄神父在福安对于第三会,竭力栽培,才有今日的成就。

4.玫瑰经善会

为使一般教友获得神益起见,白多禄神父又广设玫瑰经善会;目的在使会友特别敬礼天主之母玛利亚作传教区的主保。到处宣扬玫瑰经道理,劝导教友入会,勤念玫瑰经。

前面已经说过,这玫瑰经是圣母亲自传给圣道明的。白多禄神父在班班牙的萨拉哥撒城时,就已担任过玫瑰经善会导师的责任,现在他来华传教时,更加热心地广立玫瑰经善会;领导信友,念诵传教,而立玫瑰圣母为整个传教区的大主保。

当时男女教友,都非常踊跃参加,以祈祷辅助传教;尤其在艰难困苦时候,念玫瑰经更可为教友们的大安慰。

5.司铎的典型

这位基督勇士来华,就利用各种方法,把天国的福音传与民众。传教工作,不单靠口头上讲说;善表感人,更胜于空谈百倍。所以他自己的生活很刻苦,教友们都拿他作一个典型的传教士,钦佩他的善牧作风;外教人亦爱戴他,看他作仁人君子。他奉行圣保禄宗徒所训示的──迎合众意:以谋公益──的传教方法。为了实现这福传的方法,也下了极大的决心入境随俗,,这真是大克己;因为中国的生活方式,完全与欧洲不同,这对于初来的传教士,确是很难办到的。

然而,白多禄神父不顾一切的艰难,尽量地学习了中国文化与风俗,衣食起居都中国化了;穿的是平常的长衫,住屋亦平民化。他待人和蔼,亲近他的人,都有很好的印象。因为他训导有方,使教友们成为一个公教大家庭,亲密联系。

他在传教起始,就在穆阳和康家板两处,新建了两座圣堂:前者是玫瑰圣母堂,后者名天主圣三堂;可算是他传教初期的成绩。

白多禄神父同时自马尼拉出发的华雅敬神父,为避免清廷关卡,就中途分道,在广州着陆,住城内道明会办事处。他在那里学习了中国语文,也研究了传教的实习方法。他于1715年底才到漳州;那时漳州也和福安一样,由于多年没有神父管理,教务已是停滞。华神父一到该地,看见教友冷淡,;便立刻着手整顿;前赴各处巡视,重开圣堂公所;行圣事,讲道理,领导教友恢复公教的生活,鼓励他们热心向善。

白多禄神父刚到中国那一年(1716年九月间)罗马教宗为了「中国礼仪问题」,又发了一道圣谕,自广州传发到全国各地。当时人士以为这道圣谕发来,和解决「中国礼仪问题」有关;所以都抱着希望。岂料北京清廷接获消息,除声明拒绝接受教廷调停外,还下令没收罗马教廷公文;并重申前令,谕令中国教民不得遵守教廷规定。据说,这次清廷所以反对,是因为教廷未先遣使晋京面陈之故。偏巧当时广东某将军欲向皇帝讨好,便乘机造谣,散布民间。大意谓:西洋传教士在华传教的目的,系在诱惑良民谋叛皇朝等:并说华南沿海已有西番战船云集,准备入寇。闹得康熙寝食不安,立即召开会议,商量如何对付。

然而事关重大,所以先由兵部员南下调查。始知全非事实,据情回报兵部。这时此案本可了结,怎奈礼部大臣都是仇教巨首,竟下公文到各省查禁天主教,驱逐西洋传教士出境,集中澳门,迫令各返本国,各地教友恐慌万状,不过他们还是加倍热心祈祷,仰望天主,挽救中华教会于危难。果然,幸蒙上主俯允,当礼部将仇教案呈奏康熙批行,却未获准,教友闻讯,莫不额手称庆。那个发动仇教的广东将军,也引咎自杀。

6.一线光明

仇教风波既了,圣教会在中华又得到一线光明。四围的乌云渐散,重见天日。

苦干的传教士们,也乘此良机,殷勤地耕耘主人,耶稣所付托的田园。他们固然注意新种子的培植,可是也未忘记去除恶草。一面施行圣事,保养人灵;一面极力排除异端,希望基督的真理不受污玷。白多禄神父对中国的礼仪问题,始终怀着真道真传主义;虽然在那时,这问题闹得天翻地覆,他仍处之泰然,继续苦干,局势既稍好转,便益加奋发,进行他的传教计划,紧紧把握这一线光明的良机。

这时福安教友也积极恢复他们的热心生活,保持纯粹的信德,遵从传教士的指导,排除异端的色彩。同时公开的举行圣教礼仪;主日和瞻礼的盛典,也渐渐地恢复原有的热烈状况。福安教务在白多禄神父领导之下,一日千里。

7.教宗赐书宣慰

当白多禄神父来传教的时候,中国正闹着礼仪问题,经过许多风波挫折。事情传到梵谛冈,教宗葛利孟十一世,对于中华教会非常关怀;特经道明会总会长赐书玫瑰会省转达在华道明会传教士;宣慰他们在华的勤劳,试想:当时道明会士在福建传教,本已困难丛生,今又因「中国礼仪问题」,几乎陷于绝境,现在竟蒙教宗和本会总会长赐书慰劳,确实提高了他们的精神。教宗对他们传教成绩和保持正义的气概,倍加赞扬;而总会长也多方勉励会士,还赠给在华传教士许多圣物,以表教宗未忘记中华教会;白多禄神父和他的同伴领受之后,更加努力传教,以酬教宗宣慰的盛意。

第五章 艰巨的传教工作
 

1.升任区会长

由于白多禄神父的热心,在短短时期内,传教成绩已非常卓著。不久,被选为在福建传教的区会长。

他接任之后更加勤劳,可是在他就任会长之初,就遭到许多困难:特别使他关切的,是传教人材的缺乏。福安在当时是鼎鼎有名的一个传教区,教友人数日增,而传教士却寥寥无几。真所谓:「庄稼多而工人少。」而且那时道明会士不但管辖福建教务,还要代理浙、赣两省:所以补充传教士实是刻不容缓的事,于是白多禄会长呈请马尼拉会省当局,多派传教士来华工作,蒙道明玫瑰会省本部许可,派四位神父来华,以应新会长之请。不幸,又遭挫折,四位神父于1718年六月间到达澳门,准备在此暂驻,后来闽工作;不料,竟为葡人从中阻挠,受了相当的困难,还被迫令返菲律宾,不准班籍传教士入华。

消息传到福安,白多禄会长虽感到惆怅,依旧仰承天主的圣意,期待另一个机会的来临!

2.华雅敬神父在浙赣两省传教

那时浙江和江西两省,早有道明会神父在那里传教。且在江西省的玉山,广行(即今之上饶),浙江的江山、常山、金华、衢县和兰溪等处,全已建有教堂公所。然而在浙赣毗连地带的教区,因为没有神父管理,日渐荒芜,白多禄会长升任后,就简派华雅敬神父北上巡教。

华雅敬神父立刻束装,1717年春一路跋涉到达江西玉山县,之后就开始办理教务事宜:到处行圣事,开神功,重新训练教友,提倡圣善生活,又时时到各乡讲道理,劝化异教人。各处堂所经过他巡视改善后,教友的组织渐渐巩固;赞主的经声到处可闻。因此不但玉山一处,就是附近的教友,也都联络热心,男女老幼,成群结队,同上玉山集会,参与那年隆重的圣母领报瞻礼。

江西教务经过华雅敬神父数月的整顿后,他在翌年二月间,往浙江去巡教。在江山县等处,也一样的努力传教工作;可惜,当时浙江教友,大不如江西的教友热心;而且在那里,还盛行异端色彩的礼仪,经华神父劝导,始终不能收到成效,他决定离开浙江,全力在江西传教。他在江西总共六年,据说:那里还写有中文的教理撮要一书,使教友获益匪浅。他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在传教工作上得到很大的便利。

3.福安教友出庭辩护

华雅敬神父北上传教后,白多禄会长在福安也大事宣道工作,虽负着会长大任,仍不愿稍事休息。而且,那时因「中国礼仪问题」,传教士时时都有危机。

有一次,白多禄会长在福安县巡察教务,突然接到报告说:「清兵在各处搜寻传教士。教友闻讯,立刻请白多禄会长躲藏,他起始还不肯,并向教友说:「吾主耶稣为救我们,自甘投于仇人之手;我为传教,也不怕逮捕。」大家还是设法把会长隐藏到安稳地方;因为在过去,福安教友已经尝够了无牧之苦;现在为护全神父,就是自己吃亏,亦在所不惜。

果然,清兵和仇党闯进那个乡村,到各教友家里搜索,福安教友非但不闻风逃走,反联合出面用慷慨的言辞说:「洋传教士不在这里,你们如果有话说,我们可代他辩白:传教士在中国不但不危害大家,还给社会谋好处,领导人民遵守国法,去恶修善;传教士既如此善良,你们为何要下毒手四处搜捕?我们知道你们目的在摧毁天主教,岂不知连皇上也许可人民信教自由么?现在我们不怕逮捕,反而把你们的暴行诉诸公庭哩。」

后来,教友首领和仕绅们,果然联名到福安县衙控告,县官批准定期在法庭公审。教友方面就推举道明第三会会员缪保禄和沈伯禄两位先生出庭辩护;当场把教理分晰透彻,不但驳倒了仇党,揭破他们的阴谋;连县官也心悦诚服,一场风波才告结束。

4. 任务完成

福安教友出庭辩护胜,大家都欢欣鼓舞,感谢主恩,白多禄会长幸得脱险之后,还有件使他快慰的事:就是去年被逼回菲律宾的四位神父已经到了福安,这次他们不经过澳门;系由马尼拉装作渔民,乘船直到广州,转来福建。白多禄会长立即领导他们实习传教工作:准备在短期内就派往各堂口。

白多禄会长在任期内,小心翼翼地执行他的职务,竭尽心智,惟恐不能称职。白多禄会长每次写信给省会长,都说自己是无用的人,希望早日卸下肩头重担,另举贤能代替自己。他这样谨慎行事,到了任期届满,省会长才准卸任。遗缺由华雅敬神父充任,华雅敬神父那时还在江西传教;接到命令后,回福建就任,新旧交接完毕,白多禄神父被派到闽南传教。

5.乎离闽返菲

白多禄神父赴闽南传教不久,教难又到处酝酿发生;福安一带,首当其冲。当时闽浙的总督,未经禀明朝廷,便妄作主张,下令驱逐传教士。福安就有几位传教士被迫离开,还有二位神父,患着重病,不能工作。马晋主教函调白多禄神父再回福安传教。白多禄神父在厦门接到信后,预备先回漳州去福安。不料,那时风声正紧,他不得不隐居厦门附近的一间茅屋中,等候机会去福安。可惜马晋主教不明了当时的情况,误认他耽延时日,故意不去福安;去信责备,欲定违命之罪。白多禄神父一时忧愤,决意离开福建,不想回广州见主教。不告而别,想先去广州再乘船返菲律宾。于是,到平和县,忽生大病,只好歇在该处教堂。这时广州道明会代办神父,听说白多禄神父有离闽返菲律宾之意,修书慰问,请他稍为忍耐,共谋中华教会的发展。

白多禄神父本性温良,又逆来顺受;这次离开岗位,仅因一时忧愤。现在卧病床上,反省自己行动太过激烈;又有同会兄弟来书劝慰,立刻谦诚后悔,趁病势好转,不想再作离闽之行,而急于回漳州。

病好了,他回到漳州见主教,面求神长饶恕他一时的过失。而主教方面也明了当时白多禄神父的处境为难,自己有过分责备之处;现在看见他回来了,自然喜欢:彼此原谅,复归旧好。

要知道,这是天主给予我们圣人的一个试探,同时也显示我们人性的软弱。白多禄神父一向热心有为,所以天主特意挽留他在中国的园林里,多多效劳;准备给他戴上真福的花冠,光荣中华教会,加增福建之光。不久之后,还被选为司牧,继马晋主教之位,主持福建全省教务,这难道不是天主的圣意吗?

第六章 风波
 

1. 雍正皇与福建教难

清圣祖在位六十年,对于中国文事武功,都有颇大的发展;就是关于宗教方面,也视重视,其中虽因中国礼仪问题,曾对教会加以攻击,对于宗教信仰,始终抱着宽大主义。他自己也曾研究过天主教道理,颇感兴趣,例如:他给各处教堂也题朋不少的匾额和对联、诗句;至今在许多教堂内,还可以见到什么「万有真原」好标题:只是未曾正式入教而已。他崩逝于1722年九月二十日,消息传出,各省人民,无不悲惜;传教士和教友们,更为哀悼,因为康熙皇历来对于中国天主教,大体上素怀好感;提拔传教士在朝充要当职,当时天主教在中国总算很安静地发展着。

以后雍正继承皇位。「世宗之所以得立,据他自己说:是他的母舅隆科多面受圣祖遗命的:但当时谣传:圣祖临危时,召科隆多入内,亲写:『皇十四子』四字于其掌内,给世宗撞见了,把『十』字擦掉的。这话并无根据,况雍正和皇十四允题乃同母兄弟,圣祖断无拾兄立弟之理」(详见吕恩勉编的高中本国史)。

然而无论如何,当时皇朝诸子争立,确是一个显明事实。并且雍正登极之后,和他争立的兄弟,都次第获罪,因此撒去诸王的护卫,并禁止诸王和内外官吏相通。又因当时朝内有许多天主教传教士充当要职,世宗疑有传教士参加诸立第九太子继承的情事;所以对传教士就不喜欢,视同仇敌。雍正禀性本来多疑,现在复有这些似是而非的情事发生,因之他一登皇位,就开始嫉视天主教,这当然是给仇教集团的一个可乘良机了。

果然,各地仇教巨首听见新君对教会非常厌恶,就推波助澜的重演仇教运动,大事诬妄,捏造谣言,谓教民全是西洋传教士属下,不是皇上顺民,蓄意造反,危害社会;且欲喧宾夺主,叛我皇朝,这谣言传到雍正的耳里去,如火上加油,使他仇教之心益加顽强,从他接位以来,京畿附近的教区,先已蒙罩上郁闷气氛了;处处掣肘,渐渐感到教务进行的阻碍;以前的升平和祥气氛,慢慢地消逝散失,眼看不测风云即将来临,因此不久,福安教难也就接踵而来了。

雍正皇帝接位后第二年,福安县当局就奉令查封各处教堂,清查教友数目,呈报到省城。剧烈的仇教运动,即刻展开,差兵如狼似虎的四出搜寻,到处封闭教堂公所,把东西洗劫一空;抓不着传教士,就来为难教民,叫他们背教或泄露神父下落。幸亏当时教友们的信德都非常坚固,虽遭遇仇人的欺凌,还是宁死不背信德。县官因为不能捉着传教士,据情报省;省方就派兵来福安,专办教案。这队凶兵到达福安,真是努力;专门陷害教友,教友不幸落其手中,则受万般凌辱,十分厉害。幸能逃脱的也是倾家荡产,赶回家时,两手空空,没法维持生活。神父们更是日夜不宁地东奔西跑,避入深山大谷,还是恐慌万分,时刻不能安宁!我们若要检讨这次福建教难的原因,就不能忘记以前礼部中的仇教巨首们所主持的仇教议案。当时他们已想消灭教会,幸得康熙从中阻挡,未克实现;这当然是他们行恶不遂的一个大打击,现在既见有机可乘,乃想一雪前耻;就多方献媚新君,请求雍正准许,谕令福建总督,查禁天主洋教。于是,一场风波,又平地掀了起来。

在这次福建教难中,福安一带受祸最惨;神父和教友都受到重大损失。而且这时在福安又有三位神父害了重病,华会长面临这恐怖的危机,仍不遗余力地维持教务。因为不能公然出来传教,只好多做地下的活动,暗地里继续他的宗徒事业。

这时白多禄神父在漳州,那里的情势也相当严重;他为避免被害起见,就在漳州附近一间小屋里隐居;白日深居不出,夜间才出来探望教友,安慰劝勉,坚固他们的信德。他在那里度这样隐藏的生活,竟然有六年工夫。其间所受的苦痛和艰辛,真是说不完。

2. 传教士集中广州

第二年四月间,雍正又下谕旨,驱逐在华的西洋传教士,强令他们从各省南下,集中广州,然后遣发回国,不准在华传教。这次连具票的传教士也不得幸免。因为这种谕旨的对象,专为反对教会,并不是为了中国礼仪的问题;所以除了几位在京任职的传教士,仍留用外;所有的西洋传教士,全数驱逐。因此,各省传教士都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岗位,南下集中,据说那时在广州一处,被集中的传教士,共有百余位之多;这数目若以现在的中国教会相比,固然不多:可是按那时的教区情形而言,这百余位传教士的数目,实在太可观了!该知道这些传教士,就是维持全中国教务的基本工作人员;如今一旦被迫集中,那么教友就失掉了神牧和精神食粮,是多么可怜的事!

谕旨颁布之初,道明会神父在安教区里,除加倍慎防备外,仍不顾一切地留在闽中,秘密推行传教工作。只愿遵行吾主耶稣一善牧为群羊而牺牲一的训示,不欲就此离开教区,舍弃教友。

然而,希望总是希望,理想毕竟难于实现,那些道明会神父,固然希望隐在教区,继行善牧的任务。可惜,环境过于恶劣,抵不住长期的压迫,终不能找着安全立足的地方。华雅敬会长决定先派几位神父前去广州;如此,既可作福建传教士奉令集中的表示,又能使其它留闽的神父有隐藏的余地。

正在这时,教宗本笃十三世,遣帕特使来华朝见清皇,商讨宗教问题。特使到广东时,承粤督招待,且予特使进京的许多便利。特使到了京都,虽有许多重要事件不能完全解决,而教难却从此渐告和缓了。那时福建总督和福安县官对于放逐传教士的案件,也因事过境迁,不予追究;于是,那些留闽的道明会神父才得暂安无恙。

3.德方济、费若望两铎先后来华

俗语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因为人们所遭遇的环境变幻大半是这样的。可是这次似乎有点反常;道明会士在一再放逐时,大多数没有遵令集中,得获幸免;且在这时马尼拉玫瑰省会长先后又派来几位神父们,协助传教。其中两位也是后来白主教殉道的同伴,就是德方济神父和费若望神父。现在顺便将二位信仰英雄来华前的事迹,简单介绍,作为他们殉道传略的小引。

德方济神父原名方济瑟拉诺是西班牙安达鲁西亚地区的加拉拿大人。他的身材并不高,资性聪慧,魄力强;早岁就有修道的志愿,遂于十七岁入本市著名的十字圣架道明会院。德行和学问两方面,都有相当的造诣。晋铎后,在当地会院当教授,声名很好。但是他的大志并不在此,他切望远来东方传教;后来果蒙上峰许可,参加了远东传教士的队伍,那时同行者共有三十六位,于1725年七日到墨西哥;在那里差不多住了两年,仍担任神哲学教授;许多学业尚未修完的会士,就在旅途上的临时讲座中继续课训,这样毫不虚度光阴。1727年四月,才到马尼拉;略事休息后就奉命来华,他这次也是由广东转道来福建的。

费若望神父,虽然与德方济神父是同航船离乡往远东来的,但比德神父迟一年来华。费若望原名若望阿科贝尔也是哥拉拿大人。他十六岁进入道明会;晋铎首祭后,自愿加入玫瑰会省来远东传教而被奉命往加地斯海港候船远航。适因他故中阻,折回会院暂当教授。由于他有感人的演说口才,很得人们的称道。直到德神父这一届的会士出国时才有远来的机会;立即束装就道,兼到加地斯港,一同出发。费神父在船中和德神父最好,他俩在艰苦的航程上,尽量克苦忍耐;在爱主爱人的德行上,两相比美,堪称为同伴的模范。费神父到马尼拉后,暂时被派在当地传教,可是他目的亦在中国;因此也蒙省会长的许可,于1728年底渡海至澳门。在那里住了些时日,就转往福安教区,那时正是雍正六年。

二位传教士当初奉令来华传教时,适直教会受难之际,虽无大规模的仇教运动发生,然而世宗素来忌恨洋教,仇党有机可乘;于是诽谤丛生,欲求教务畅行无阻,诚是难事。然而这一切困难,都不能使这俩位年青传教士有所畏怯。他们一到福安,就积极实地练习传教工作。他们俩既志同道合,现又共聚一地;更一心一德的把救灵的重任担负起来。

4.耶稣会士在福州遇难

雍正七年,教难又起。这次风波是发生于南京,渐渐蔓延到浙江和福建各地,情势又紧张了。福州和福安一带,因着一位国藉耶稣会神父在福州被捕,也连带的随同遭难;无形中教务的进行便停顿了。

按这位耶稣会神父是浙江人.圣名多玛斯号十字架;可惜不知其本姓名,后略称他为多玛神父。他这时奉令来闽处理教会产业,在福州置良田若干,就因这田地缘故,引起外教人的垂涎。那些反对教会的地痞,更欲攫之为快;既是贪心如炽,就不问天理,硬要霸占。多玛神父为保全教会产业起见,便告到公庭,终获胜利,从此本可了事。不料因此,更引起仇教人的愤恨;他们因夺不了田地,就转与教会为难,把多玛神父告到知府那里;知府偏听奸言,下令捉捕;这一来当然不单是产业问题了,而展开了仇教运动的序幕。

十月十八日的清晨,多玛神父正作完弥撒时,就被官兵们捕去。同时遇难还有三位教友,都被禁锢在监狱里。赶到上堂审判时,法官并不查询原委,反去追究教会问题说:「天主教究竟是否好教门,本法官并不追问;不过连年都有朝廷的谕令,严办教案,不准传教士传教。你们竟把皇旨置若罔闻,公然煽惑良民,扰乱人心,未免太大胆了!」审毕仍命下狱,这时多玛神父才知道自己被捕,全是仇教党的奸谋,且闻官府业已准备发动教难。多玛神父虽在监狱之中,还挂念其它神父的安全;暗地托人往福安各处,将消息报告给道明会神父,各宜小心预防不测,因为据他所知,福州方面也要发动仇教的运动了。

果然不出一个月,福建总督正式命令各府州县地方官,从严查办教案。福安一带,又是首蒙其祸;横遭蹂蹂躏,所受损失重大,真是一言难尽!

5.风雨飘零之夜

十一月总督谕令到了福安,整个地方都被官差闹个天翻地覆。欲明了在风雨飘零之,传教士的处境是如何凄惨,只要读费若望神父报告给省会长,当时遇难情形的一封信,就可知道大概了。信中大意如此说:

最敬爱的省会长:久未修书问候,缘因近来福建教区屡遭灾难,再加官差到处搜捕,忙于避难,直到今日,才有空闲向您告诉苦情。务乞原谅是幸现在教堂中一切都已被抢一空,剩下的仅是碎瓦破墙。我于夜间由教友引导,越墙脱逃,才得幸免,他们沿着草丛的小路隐伏蛇行;因为恐吓过甚,连陪我同行的,也不认识是谁;而且四处阴森可畏,好像一草一木都是凶兵埋伏。我的心跳得利害,身体也失了平衡,几乎不能支持脚步的迈进,一条短短的小路也好像是很长的途径。经过了这段恐慌的跋涉,好不容易才到另一个乡村。这村的人,都是外教的,这使我更感到难办;恰好在这里有沈道明的妹丈,他虽是外教人,总算是亲戚;所以先生临时先把我安插在他的妹丈家里,再作打算。因为那里的人全是外教的,故此我始终不出屋,深恐露出马脚。这样隐居在那里有个把月工夫。

这十几天,我度日如年;后来,因为在那家居住太不安全,教友便又设法把我送回穆阳。藏在一间狭小的密室里,在此我连咳嗽也不敢,一些轻微动作,都非常小心,深恐被外人发觉;最可怜的,这间密室,没有充足的光线和新鲜的空气。为此,我得了一场大病;直到今年正月九日(1727年,雍正五年)才离开这个狱牢一般的密室之后,我又在夜间从穆阳暗暗逃到双洋村;那里的教友都已逃避一空,仅剩下一个穷教友冯味增爵在家里,他一见我在危急的情况下,突到他的家里,惊喜交加;便殷勤招待我,慰问我,彼此诉说近来新遭遇的苦境。大家庆幸虽尝够了奔命之苦,好在还未落于仇人之手。当夜念经感谢天主,安歇睡去,准备来日承受更大的困苦

6.苦难中的相会

就在这夜,冯教友突然唤醒我说:「华会长也到了这里」我一听这话,就欢喜得先感谢天主。因为自风波起后,差不多有两个月工夫,没有接到会长的来信;不知道他的下落,很为他担忧。此刻见他进来,几乎不能立时言论出来;因为在风雨飘零中受尽挫折摧残,大家形色枯槁不像原来的面目了。我们在半夜里,还在谈吐着心中的苦情,同时也忧虑其它同伴的安全。

第二天夜里,又有一位神父,弄得全身污秽不堪;因为他怕被人发觉,特意在风雨中漏夜摸索前来。我们见了,都不禁一阵心酸;看见大家在患难中相会,悲喜交集;在谈话间,不觉也泪流满襟。我们想:现在既如此凄惨,不知未来的处境又将如何?相对默默无声,大家沉思苦虑,哀求上主早日止息义怒,给中国教会一点平安!华雅敬会长知道施方济神父等是躲避在溪果村。就写封信差人去探察慰问:我们在双洋村住了些时日,深恐日久会露出风声,就又彼此分散,这次逃难计划是由教友缪雷孟担任,华会长先被他安插到安全的地带;我和马神父去罗家巷,就住在罗公文藻主教的祖宅。过了几天,马神父也离开了,让我一人独居在斗室之内,这报告书就是在这里草成的。敬爱的会长神父!我自去年九月至今,没有举行过一台弥撒,实是因为教难厉害,教友把所有的圣物祭品都藏了起来,因此我长久不能举行祭主之礼。这固然是环境不许,亦何尝不是我罪恶所招致的呢?对于这一节,我异常着急,因为现在与狱魔作殊死战的当儿,正需天上的神粮宝血来充饥解渴呀!

时至今日,教难仍旧是到处横行着;迫得教友们流离失所,神父们的处境更形痛苦万分。真是圣保禄宗徒所说的:「又多次行路,遭遇江河的危险,盗贼的危险,由同族来的危险,由外邦人来的危险,城 中来的危险,旷野里的危险,海洋上的危险,假弟兄中的危险;劳碌辛苦,屡不得眠;忍饥受渴,屡不得食;忍受寒冷,赤身裸体;.除了其余的事以外,还有我每日的繁务,对众教会的挂虑。(哥后1127-28)」。

「敬爱的会长神父!这报告书尚不能周详,我想其它神父已有了报告,不用我来重复了。惟请于接信后,别忘记在患难中的我们!代行祷祭,求主继续助佑我们和所属的教友;增加神力神勇,使能在教难中恒存善志,效法主耶稣受苦受辱,甘为保证信德而牺牲。我们依赖主佑,誓与魔仇作殊死战,直至生命最后的一息!务请代祷是盼…」[1]

7.白多禄神父漳州避难

在前后两次教难中,漳、泉方面的教会,也受相当的蹂躏,白多禄神父自1715年,被派在漳州一带传教。这次风波起时,还在漳州;仍旧隐居在一间小破屋中,深居简出,在那里念经默想和看圣书,白天既不敢见人,只好乘黑夜出来活动,施行圣事,讲道化人,克尽善牧的天职。白多禄神父处在斗室之内,局促不便;这样的苦度,竟是漫长的六年工夫。这种忍耐精神,我们不能不钦佩称羡!

1729年冬,(雍正七年)白多禄神父经过了长期隐居,以为平安无事,就启行到石码镇,准备在那里传教,不料刚到那里就有许多教友前来劝阻,请他不要留在石码;据说:当时又有按察使到漳州、厦门各处查捕传教士,神父千万要离开此地;不然,一旦被发觉,连教友也株连,这时还有些教友流着泪,劝神父先往广东避难,白多禄神父见势不佳,看石码教友这样苦劝,只好离开石码,前去广东避难。临别时他以慈爱的言词,再三叮嘱他们,在没有神父传教的时候,亦应热心敬主,保持信德勿坠!还劝勉他们,在必要时应以沉毅果敢的精神恒守善志,光荣天主善牧。

第七章 善 牧
 

1.广州祝圣主教

白多禄神父不得已离闽赴粤,这完全是石码教友的主意。他在逃亡的路上,徒步跋涉,历尽艰辛,至次年二月中旬,方才到达广东省会――广州――这时已有许多来自各省的传教士集中城内;大家相见,益增同病相怜之苦!白多禄神父尚未来广时,已被教廷简为福建宗座代牧;因白多禄神父素怀谦卑,升任为会长时都想谦辞,何况主教的地位呢?

当时广州驻有教廷传信部代办,见白多禄神父不期而来,喜出望外;宣布白多禄神父任为福建主教;请即宣誓接受,着手办理祝圣事宜。

就定于二月二十四日,圣玛弟亚宗徒庆日(1730年,雍正八年)举行祝圣主教典礼。因为那时正当教难的非常期,诸多不便,所以祝圣典礼只好以最简单的仪式举行,幸好当时有许多主教和神父,都来参与典礼。传教士济济一堂,大家欢乐庆祝,较诸形式上的热闹还强得多,当日晋牧典礼主礼是南京主教,赞礼者是北京主教和澳门主教;前两者都是迫于禁令,流亡于此,后者则因近在咫尺,特来参与这四面楚歌中的祝圣典礼。当时福建的马老主教也在场观礼,他有感于怀,以为福建教务长后继有人了。

2.谦逊人的用心

白主教此次在广州晋牧为福建宗座代牧,完全出于服从命令,我们圣人们在德行上,都是自卑自贱,甘居人下,白主教不但在事前,竭力推托,就是于祝圣后,还想告辞。

关于这一段,从他给马尼拉一位神父的信中,就可见一斑。信中这样说:

敬爱的神父:我由石码寄给你一封信,谅已收阅。关于教区的状况,已在前信详说了,去年又有捕拿传教士的谕令到漳、厦一带,我怕教友受连累,才决意来广东躲避些时。至于我被任为主教一事,事前毫无所闻;假使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来广东的;倒不如在福建吃点苦更觉好些;或者直回马尼拉避难,岂不是完全卸了这个责任。我想我自己是个多罪而软弱的人,所以天主又给我加上这个重任,到了广州,还不到半个月,就被祝圣为福建代牧,这实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那时我的心神,非常烦闷;自觉没有登此高位的资格,难道天主也会看错了人吗?啊!神父;这重担的背负,确乎超过我们的力量;我本已昏弱无能,现在怎能负此大任,真不知我将来要跌在如何的地步了!

关于这一点,请你代向省会长陈述;并请他同情我的苦衷,代我呈请教宗和总会长收回成命,准我辞职,那就是我的幸福了!倘能允我回马尼拉会院退休,更是我的愿望。过去当了六年的会长,还忧心忡忡,弄得寝食不安,何况这更艰巨的主教重任呢!

据闻现在漳州一地,颇已平静,惜该处教友,仍感过度恐慌,连一位同籍的神父也不敢留在那里;现在广东还集中着许多的主教神父,不能得到传教的自由。至于福安方面呢?前书已有报告,现在无需重述,惟望在祷祭间,代为祈主是望!白多禄,1730五月一日,寄自广州城。

3.究竟是个才德双全的牧者

我们看完这封信,彷佛也在疑虑着这位新主教对于牧灵的职位,应该另选贤能。其实,这不过是我们的真福过分谦逊的自述,因为他的确是个道德修到极点的会士;又是个有才干的传教士,他在神哲学方面,都有相当的研究;尤其喜爱圣经,时时处处手不释卷的研究;铸成一个仿效主耶稣的人格。「他自进会后,就薄衣淡食,度着内修的生活;老是在半夜里起床诵大日课,赞颂主名。」他的殉道同伴施方济神父这样诚实的告诉我们:「这严格的规律;他不论在西班牙或菲律宾,以及在中国传教时;都是遵守着,不敢稍弛。虽然在他殉道前数年,因为环境所迫和身体过度虚弱,才稍吃些肉味;其它如半夜念日课等苦工,仍然遵守到最后一息;就是在坐监时没有大日课经本,他还是照例半夜起来念玫瑰经。白主教谦和温良,待人接物,都是本着至诚。他不喜欢摆长者的架子,而常虚心下问;对于近人,都是和颜悦色的相与周旋,无论何人,对他都生敬爱的好感。从此可见,这位新主教被任为福建代牧,管理全省教务,实是最适当不过的人物了。

4.五旬节在福安

白主教在广州晋牧时,仇教的福安知县被召往台湾去了。继任的是个好官。到任时就对教会怀好感,把所有的仇教禁谕都拦置起来;待教民一视同仁,毫无加以为难之处。于是神父们从深山幽谷里返回自己的堂口,教友们也还归自己的家园。大家料理善后工作,恢复正常生活。传教士们也到处巡视劫后的乡村,安慰教友。慢慢地在福安地方,已能照常举行隆重的公教礼仪;赞主的经声,又复到处悠扬。

这时在穆阳,双洋,溪填和罗家巷等处;都有数百望教者,准备领洗。华雅敬会长鉴于教会重享太平,大家都因天主的恩佑,庆获更生;理应举行大礼庆祝,作为谢恩。遂与施方济神父、费若望神父等计划在「圣神降临节」,扩大举行庆典;通知各地教友,一齐来庆祝,届时有许多教友聚首一堂,彼此庆幸是日,告解领圣体的人拥挤不堪,可算盛极一时了。

这日的庆典,最使人感到兴奋的,是一位金道明教友;他在教难时,公然背教,报告神父的下落,犯下如此罪行。幸而,慈悲的天主,不忍立舍罪人;感化其心,使他回头。这位教友后来因母亲的苦劝,才翻然改过;乘着这天谢恩大庆,毫不畏怯地在众人面前,公认自己背教的罪行,痛哭求赦。那时华会长看见金道明诚心悔改,准他告解赦罪,回归慈母教会。教友们见了,也益发热诚,高声赞颂主名。

可惜这个平安是暂时的,只是教难中的一线光明,是年十月,那个好知县调走了;又有按察使到福安巡视,教会的危机潜行;神父和教友,准备再接受一个更粗重的十字架!

5.白主教澳门充军

雍正皇帝禁止西洋传教士在内地传教,叫他们集中广州;当时来自各省的,有许多不同修会的传教士,如道明会、方济会、奥斯定会、巴黎外方传教会等。起初,被禁锢在城内,监视非常严密,不准随便行动,可是时间一久,看守也渐渐松懈起来;这些传教士便乘着看守人员怠慢的时候,分别出城;到附近的村镇去传教。据说:当时广州附近乡民领洗奉教者大有人在,这种冒险性的传教,虽收了相当的成效,可惜终被发觉,异教人立即报告,继而朝廷获悉,于是雍正大怒,决意把西洋传教士驱出国土之外;立即谕令粤督,驱逐留穗的西洋传教士流放澳门。粤督奉旨后,就集捕城中所有的洋传教士,押往澳门充军。这是1732年(雍正十年)八月的事。

马晋主教于这年正月在广州逝世!白主教遂正式成为福建代牧,兼理浙、赣两省教务。可惜风波未息,身在广州,始终不能回闽就职,现在又被迫同其它的主教神父发遣澳门。

白主教等在押,途上受尽清兵的凌辱;当时粤督特意派一队悍吏押送。清兵还在澳门的街头巷尾张贴告示,毁谤传教士,那时有一位道明会神父,看见如此无稽的告示,上前把告示扯下,代以十字圣架,以后复由白主教发起与南京主教等联名著了一卷护教书;书中严词责备粤督之无理,把天主道理明白阐述,驳斥谬论,宣称宗教信仰自由之必要等语。这护教书又译成中文,呈上粤督,盼他觉悟。然而,不但没有打动他的铁心,反使得他老羞成怒,又令把那些传教士解回广州,强令他们违主背教。尚幸这些基督的勇卒,都非常刚毅忠直,不为威武所屈,未为利禄所诱。

6.载流亡工作忙

我们的白主教,正如著名的圣师亚达纳削一样;虽然被仇党百般压迫,离开自己的教区,而仍不死心,就在流逐之所,继续开发主之园林,就是羁身异地,还可以立表化人。当时澳门一地,虽然教友很多,几乎为公教化的城市;可是教友的德行,尚未达到水平,而崇仰邪神的人也还不少。白主教除自己专务刻苦神修外,并且常到外边访问民众,劝化冷淡教友,助其改过迁善;讲道给外教人听,引导他们改奉真理,因此很得澳门教内外人士的称羡。

白主教澳门充军,住在本会在这殖民地的会院内──玫瑰圣母会院。这是历代中来华传教的道明会士之中途站:至今遗址尚在澳门俗称为『板樟堂』前地,又称为『圣道明堂』,是座简陋的会院,就是白主教在流亡中的临时行馆;房屋狭小,而人数又多,很感不便,最艰苦的事,还是那时澳门和菲律宾交通断绝,船只不相往来,驻马尼拉的道明玫瑰省会无法汇款接济主教和神父们。那时,道明会士在澳门几乎断绝粮食,闹得白主教在充配之所,还要东奔西走;去各处借贷,维持其它会士弟兄们的生活。

他在那里,满心都在希望:早日回到福建教区去,执行他的司牧任务。因此他加倍的克苦行善功,在祷祭间,多次流泪哀号天主垂怜。他居住在会院里,度着修会的生活:每日默想两小时,照常半夜起来念大日课,他这样刻苦修行的目的,是希望天主看自己的诚心,俯允他的祈求,早回福建去,他自从充军以后,曾几次打算逃出澳门;可惜都失败了。他非常关怀福建的教友,时时寄信去勉励安慰他们。他在那里,还用中文写成一本要理问答,准备后来带回使用。总之,白主教在困苦拘留中依然不断的为传教救灵工作着,例如,讲道理,开神功,看顾病人,慰问犯人等善举;他都是行之不倦。这样的度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一直过了六年之久。 

第八章 一个较安静的时期
 

1. 回福建

1735年,雍正皇帝崩逝,乾隆继位,新君刚登基时的政策,完全与雍正不同;尤其对教会毫无一点仇视的行动,虽然未下明文废除过去的仇教谕旨,却把教案都满不在意地搁在一边了。这新政策当然是给中华圣教会一个好转机。传教士们从各逃亡地方,回到自己的堂口;渐渐又能出头露面地传起教来,他们想:早稻既已歉收,只得盼个丰盛的晚秋了!话说回来,白主教自充军到澳门后,就时时希望早日回教区去,在六年中,曾有数次计划逃出囚禁,始终都未成功。然而他逃走的心意,并不因着连次的失败而稍为松懈,仍然积极的设法逃脱,现闻新君政策,对教会并未采取行动;且国内教区,已稍安宁,遂于1738年(乾隆三年)六月初再作最后一次的逃脱试探。这次果蒙主佑,获得成功。

白主教一离澳门禁地,便乘舟偷渡,潜回福建。那时海上虽然仍有许多关卡密布着,幸未撞入罗网,计算全程一共费去三十一天工夫,待到七月底,才抵达福建福安;中间所受苦楚自非外人所知。这次和主教同时偷渡来福建教区的,还有二位神父,他们都是新从马尼拉派来传教的,其中一位就是施方济神父。

2.   施方济神父经过澳门来福建

施方济神父,这次是随着主教由澳门上福建的。(还有一位神父,来闽后不久就逝世了,所以他的事迹,不在这里赘述了)他到福安虽较其它殉道同伴为晚,然而他的传教心火非常热烈;开发天国园地,也非常努力,不甘居人后,所以,他在华传教,未过几年;就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获得殉道的荣冠。

施方济,原名方济狄亚斯是西班牙南部赛尔维亚省的厄迹哈人,出自良好的公教家庭。生于1713年十月二日,幼年时就有爱主爱人的美德,圣堂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疼爱子女的父母,总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读书成名,光荣耀祖。可是施方济对于暂世产业的承受,不大感到兴趣,满怀着弃俗修道的志愿。屡次千恳万求的请命,父母便俯允他的请求了。方济在十七岁时,就求进入当地的圣道明会院。他在初学那一年,度着十足严谨的神修生活。发愿后,读神哲学。但他的志愿并不止于此,还愿远来东洋,传教救灵。当时听说许多属于玫瑰会省传教士们在远东,为着传扬信德而受苦;这消息传来,更使他的热情勃发起来。他希望能作个为主捐躯的殉道者,求得上司许可后,当时他虽然还未读完神学,就陪着别的会士启程到远东了。1736年抵达菲律宾,因为他在漫长的航程中,已把剩余的功课,继续读完了,因此他到马尼拉不久,就晋铎。施方济身体不大健壮,且连年多病;然而他对于自己的生命,毫不顾惜,虽然他的健康不佳,但他仍多方努力,请愿来华传教,省会长于1738年,才准许他和另一位神父来华传教,施方济神父等便由马尼拉动身来澳门。白主教一见非常喜欢,他想在逃难中还得见有同会弟兄前来协助传教,真是太欣慰了!就于这年七月间,带他们一同潜回福建教区,共同担负教区复兴的工作。

3. 牧灵视察

白主教脱险归来的消息传出之后,福安教友都欢喜得不禁跳跃起来,感到无限的兴奋快乐。神父们更是欣喜万状,大家都来热烈迎接。因为福安一带,连年教难,教务已经停顿;且福建教区已很久没有主教。教友期待殷切,真是望眼欲穿了。一旦看见主教安然回闽,怎能不欢欣鼓舞的来欢迎呢?白主教自己也觉得快慰非常,尤其是看见福安教友在水深火热的当儿!还能保持这样活泼的信德和浓厚的公教精神,更是畅慰。那时大家彼此的神乐,融成一团,自然流露于言语之中,大家同声欢呼,赞扬天主。

白主教一到福安,就有许许多多的教务问题,急待解决;所以略事休息后,便开始工作了,忙得他席不暇暖,而且整个的福建教务,一件一件都要亲自来处理,当然感到困难;幸而他以大无畏的精神,打破一切难关,逐步实施了他预定的计划。

最使他关心的,是坚振圣事;因为有许多教友,受环境所阻,尚未领受;对于风波中的教友信德,很受影响,他遂不怕艰苦,不辞跋涉,开始巡视各县堂口,施行坚振圣事;乘机宣慰教友,勉励他们,指导他们。当时领坚振圣事的人数之多,实打破以前的纪录。

白主教第一次出巡,受到各处教友热烈的欢迎,尤其是那些曾经受白主教传教过的村镇,欢迎的情绪更是热闹。各堂口经他巡视之后,也都迅速的刷新振作起来。还有一些信德稍有动摇的教友,恭听主教的圣训之后,也都翻然悔悟.自动的痛悔告解,再跟教会言归于好。主教这次巡阅,收到很大的实效;赶到任务完成后,他纔回到穆阳。在那里筹决策,计划一切;用他全副的精神,早起早睡,不遗余力的掌理着全省的教务。

这位传教士,虽然身居领导地位,而他的日常生活,却十分简单,和普通神父一样。因为当时传教人材,仍感缺乏,所以他自己还时常下乡工作。于日常的公私事务,常是喜欢自己下手,不愿轻易劳动他人。圣保禄宗徒给弟茂的箴言;白主教可以说,都实际地实行了:「不要让人小看你年轻;但要在言语行为上,在爱德、信德和洁德上,做信徒的模范。直到我来时,你要专务宣读、勤勉和教导。不要疏忽心内的神恩,即从前因预言,藉长老团的覆手赐于你的神恩。你要专心做这些事,全神贯注在这些事上,为使众人看出你进步。应注意你自己和你的训言,在这些事上要坚持不变,因为你这样做,才能救你自己,又能救你的听众。」(弟茂前书412-16)白主教晋牧后,仍然谨守道明会所规定的大小斋期,仍然在半夜起来念日课;尤其尊重神贫之德,所用的衣服器具,都是极简单朴素的,他回到福安后,常患风湿症,四肢疼痛,很不舒服;可是他毫不顾自己的身体,只是念念不忘传教的工作,埋头苦干,克尽他善牧的职任。

4. 驱魔化人

入境随俗,是传教士不可少的条件,学习方言,更是宣传福音的先决问题。因为一位传教士假使不会方言,不能向人民宣讲福音;只管做弥撒,行圣事,怎能称得起一个名实相符的传教士呢?白主教初来中国时,就已非常努力仿效中国人的习俗,学中国人的言语文字。现虽当了主教,还是不断地继续研究;所以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方言;且富有动人的感召力,因此他常给教内外人讲道理;每次讲时都令听者诚服,改弦易辙,热心向善。许多外教人,都因听了他的道理,回头认主,投向圣教会的怀抱。因此福安的教务,就在白主教指导之下,蒸蒸日上了。

天主看他忠仆的功勋,就赏给他化人的圣宠和驱魔的神能。在离穆阳稍远的一个乡村里,有一家外教人,素来与教会作对;这一家人对于邪神的迷信崇拜,非常浓厚,就因愈迷信,也就愈反对教会。在教难时,曾给差役当暗探,恨不得把传教士一网打尽,邻近的教友,虽然用尽方法,劝化他们,始终都归无效;他们反更说坏话,轻慢凌辱。无论人家怎样去讲解,他们总是置若罔闻。普通看来,这一家的归化,在人世,可以说已是没有一丝希望了。然而我们不要忘记,无限慈悲的天主,会使一块顽硬的铁石,变成一团柔软的棉花;同样,天主若要这家人回头来认识自己,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天主此次感化这一家人归向祂,利用了一个特殊的方法,既可软化那些人的硬心,又能藉此显扬祂忠仆一白主教一的圣德。有一次这家的女儿,突然附魔。先是起居不安,饮食反常;以后慢慢厉害起来,把家庭闹得天翻地覆;日夜不是打碗摔盆,就是忽啼忽笑;一会儿骂邻居,一会儿咒父兄;暴躁的如同一只狂兽,使人无法制止,做出种种可惊可怖的动作。这样一直闹了有两年的工夫,起初,他的父母仍胡里胡涂的到处求神问卜,请了许多和尚、道士、尼姑等来作法;然而毫无效验,弄得这家人简直没法平安度日。

有一天,白主教来到这村视察教务,教友们看见这家人的顽固不觉悟,又被邪魔伤害得凄惨不堪,就把这情形报告主教。大家商议再向这家人作最后的劝告,给他们讲解天主教的情形。这时附魔女孩的父母心眼居然有点活动,深恨魔鬼凶恶害人,再经教友的说劝,竟然肯把女儿送到白主教面前,主教看了,非常可怜她,就为她念驱魔经;说也奇怪,那附魔女儿顿时翻身倒地,咬牙切齿,口吐白沫;且出恶言粗语,骂个不休,这正是邪魔退却时的最后示威。再过一会儿,白主教圣水洒在女儿身上,恶魔遂离开这女子了;她乃安然无恙的坐在主教面前,完全恢复了原有的神态。因这奇迹,她和她的父母全家,都奉教领洗了。

于是这些向来反对教会的人,先前当了魔鬼奴隶,现在竟成为天主宠爱的儿女,这实是我们真福白主教圣德感化的功迹。

第九章 乾隆时期教难
 

1.暴风雨前夕

乾隆即位的起始,教会在中华,总算度着安静的日子;全国各教区虽还未能得到充分的发展,然而对于复兴工作却有了相当的成绩。单就福建一省来说,那时教难也似冰消云散的沉静下去。闽、浙、赣三省教务,在白主教督导之下。渐渐显出蓬蓬勃勃的新气象,这样一帆风顺,一直到1746年。(即乾隆十一年)

「多难兴邦」;诸凡中兴富强的国家,多年遭逢纷纷扰扰的患难,不过由患难里才造成中兴的局势。教会也是一样;自主耶稣立教以来,教会也是在患难中广扬起来的。过去数年间,福建教区,尤其福安一带的教友,幸而尝着平安的滋味;现在也要饮一杯更难承当的苦爵,重蒙一个最剧烈的教难。

这一次的教难,轮到白主教和他的同伴们的身上,就是要为吾主殉道的大难了。本书至此,可以说是才进入主题的来叙述我们殉道圣人的事迹了。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患。」正是晴天白日,忽然间刮来了一片乌黑的阴云。福安教区正在享太平的日子,怎料到凭空却起一阵暴风。那时又正赶上仇教狂的周学健做福建巡抚,其奏折大意如下:「按本次巡察福安,探得该地西洋传教士到处宣传教义,诱惑民心;常使教民集中举行教礼。查目下教民行动,非常隐密,神出鬼没,使人不得轻易窥见。教会典礼都在夜间举行,且有许多妇女,守贞不嫁;其中底细,在今人莫明其妙。这班教民,崇拜洋教;虽经三令五申严禁,惟仍始终执迷不悟。而西洋传教士,更属荒谬猖狂;妄言身后上天等无稽之谈。近日有人告发在案,务请速下谕令查禁」等语。

仇教狂的巡抚,早就想把教会推翻;正苦没有机会,不便无故发难,恐怕连累了自己的地位。现在既有福宁知府呈禀,而外间又盛传乾隆亦已开始仇视教会;便行起狼心,以为时机已到,就不顾一切地率性宣布仇教命令。立刻派一个黄总兵,连夜赶到福宁、福安等地,调查确实情形,以便迅速展开仇教的运动,如是,这次最激烈的惨剧。从此也便开幕演成福建教区空前未有的大劫。

2.凶兵四放,教友遭殃

黄总兵到福宁时,知府将所有的教会现状告诉了他;并给他种种方便。通谕福安所属,帮助办理侦察;仇教的狂澜又掀起了;教会又不能自由活动了,传教士、教友又得准备逃难。这时白主教还隐藏在穆阳、缪乐教友家,本来可以避人耳目的;那晓得碰着恶人作弄,不能免难了。

那时,在穆阳有个地痞,名叫缪永辜。他平时为人奸诈非常,不但教友们厌恶,就是外教人也都非常讨厌他。恰巧这时他来向缪乐教友借一笔款,偏偏缪教友那时没有多余的钱借给他;便用好言婉辞,还请他原谅。谁知这个无恶不作的地痞,因着借贷不遂,就怀恨在心。并且他仇恨的对象,不仅缪教友一家,还有当地的教会。因他知道福安各处已有仇教运动发生。并听说白主教目前是在缪教友家;索性给缪乐一个窝藏洋传教士的罪名,告到福安营官;还把教会当时的状况,完全禀报营官齐来解恨。

当时的福安的营官,是个没有学识的武夫;专门野蛮行事。又和教会站在敌对地位。现在接到缪永辜的状子,那肯随便放过。恰巧,福宁知府也在这时到福安视察;营官便把缪永辜所告发的教会现状,转报知府请示办法。知府素来反对教会,听见福安教会还照常发展,传教士还能传教,不禁勃然大怒。除立即令当地所属严查教案外;还将福安教会情形,具表一册;更凭空捏造了许多歪话,呈报总督不许从中阻挡。黄总兵到县城打听清楚,就改装换服,扮作医生,进行察访;深入各教友乡村,从事侦察工作。随处行医,自然容易接触民众,所以始终没有被人发觉出来。这时外和中奸的黄总兵,他到处看见教友,也不怕生疏,就交谈起来,运用其巧妙的奸滑手腕,有时也冒充教友,混杂其中,参加教友礼仪,比如望弥撒,听道理也都仿行。因为他做的那样好,如同真的一样;所以,不久之后福安教友的状况与行动,都查得清清楚楚。传教士及教友的人数和下落,也都被他查出。黄总兵任务完成后,就将所探得的情报送交福宁府,由知府转呈巡抚。

情报一到福州,周学健就派一队凶兵,开到福安;同着当地官兵,严办教案。他满望在短期内,铲除福安教会,把传教士教民一网打尽。黄总兵看见总督派兵前来,才脱下假面具,露出凶恶的真面目来;联合福安营官和穆阳地痞缪永辜等一干人会见福安知县,拿出周学健的禁令。请他行文全境,逮捕传教士教民。知县因是上命,也只好赶快行文布告,查办教案,于是这群豺狼,四处奔走,乱去抓取无辜羔羊,饱尝清白的义血了。

六月十五日夜间1746年)一群凶卒,共二百余人;分为两队,出发逮捕传教士。黄总兵自己带领着一队;从福安北门开出;因为他得的情报说:施方济神父在某村陈教友家,果然那时陈家设有一个隐密经室,专供附近教友来此,望弥撒和告解、领圣体等行神功时用的。五天前施方济神父、德方济神父两位传教士,还在这里,后因外面风声太紧,已分着藏到溪东去了。恰好陈若瑟也因事外出了,家里只剩下妇女幼童,这队凶兵开到乡村;就来陈家搜索,乱翻乱找;虽然找不出洋传教士,却发现了许多祭物用具,差役就把这些东西卷好拿走,黄总兵因抓不住施神父和陈教友,就拿妇女出气;命把陈若瑟的妻子佳兰和女儿依搦斯一并带走。并探知施神父已经逃往溪东村,便立即向溪东进发。幸而,有一教友先赴溪东报告,神父早已设法逃避了。过一会儿,黄总兵带着兵差如潮水一般涌进溪东村内;凡是教友家都破门而入,稽查搜索,也到施神父隐避的那一家,到时横冲直撞,闹得天翻地覆;把所有的家具,毁的毁,夺的夺;虽然也在神父所埋伏的地窖上面徘徊半天,而没想到下面就是他们所急欲逮捕的人物。黄总兵跑得气喘吁吁,竟然扑了一个空;便老羞成怒,无法无天的命差役们也把这家妇女一并带走;先回福安,再定办法。

那些女教友被送到县城,难免受了许多凌辱;逼供神父下落,她们却刚毅勇敢的抗拒不供。还同声辩护着说:「我们固是教友,并不隐瞒那些物件都是祭神用的。我们虽怕受刑罚,不过,为证明天主教真理,这些苦处,我们也甘心承受。若问神父在何处,我们坦白承认前几天住在我们家里;现在住在那里,我们却完全不知道。」黄总兵听了,拍案道:「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的女妖,哪里能说真话。」女教友仍坚强回答:「真的!我们实在不知神父住在那里!」黄总兵怎肯干休,就叫差役行手刑。可怜她们的手,都被打得鲜血淋漓;还是从容应对如前,始终不肯说出神父的下落。这些妇女们的勇毅精神,实在不愧为护教的女中丈夫了!

黄总兵见逼供不成,就另用别法,命把陈若瑟的女儿依搦斯叫到跟前来,不准她的母亲跟随;暗地用刑威吓,逼问依搦斯,神父现在何处,何人把神父的行李带走等语:可怜那年少无知的女儿,看见鞭子刑具摆在眼前,怎不惊惶失色;便随口妄答说:「神父在前五天确实住在我家,现在已经逃亡溪东,他的行李是由一个光头的男子汉帮他逃走的。」其实光头和不光头,依搦斯并不知道。她只因怕受苦刑,才这样胡言乱说,昏昧的黄总兵,竟然信以为真;第二天就派兵差再往溪东搜寻。刚到那里,在街上遇见一个外教的光头汉子,立刻拘捕来了。可怜这个外教人,喊叫连天;连说自己并不是教民,从来也没有见过洋传教士。哪有帮助传教士搬行李逃走之理!那些凶兵,既抓住了差不多的光头汉,哪肯放他,急忙把他带回福安。黄总兵看见这位十足秃顶的光头,非常痛快;再问依搦斯是否这人带神父走脱的。她因非常害怕,就随便答说:「是」。可怜那光头汉子无辜受罪,虽拚命叫喊分辩,都得不到恶党的同情,重刑之下,即命下狱。后来竟然也把他解送福州,黄总兵这样胡涂办事,真是可笑。

3. 神父首先遇难

再说当黄总兵领队往溪东时,同时福安营官也带一支兵马去穆阳。因为知道白主教在那里。到了穆阳,凶兵也一样的横冲直撞;凡是教友家中,都被糟蹋不堪,官差在路上遇一童子,也不问他是不是教友,就唤他带路去找以前缪永辜所告发的缪乐教友,那童子也算聪明,固知谬乐家在那里,却特意把差役带到别家;自己赶紧乘人不备,溜之大吉了,这样才给白主教一个脱逃的良好机会,差役们搜查了半天,毫无所得,才知被童子哄骗了;等他们寻到缪乐本宅时,白主教已由菜园的矮墙跳出,逃到别处了。可惜主教所有的圣物器具,因一时慌张,收拾不及,仍留在缪教友家,所以完全被差役发现搬走。他们无法抓到白主教,就用凶恶手般把缪家的一切东西都毁坏得一干二净。

营官当时又接着奸细报告说:费神父现在离穆阳不远的康家坡王姓教友家,便乘夜拔营向这村奔来。费若望神父,此次因隐避不及,首先遇难,落于仇人之手。后来他曾把自己当时被捕的情形,当面告诉德神父记录下来。他这样说:

六月二十六日,夜间12时左右,大约有百名官兵闯进王姓教友家。那时我还在睡觉,我由梦中惊醒,立刻起床想跑往厕所躲避,岂料那地方已为凶兵所占据了。那时凶悍的官差见到我,就解送到县衙,知县立即就摆起公堂开审。他们就七手八脚的乱打,把我推出来,使我向后倒转了好几步。又把我紧紧捆着住,恶狠狠的扭住我的臂部,且以皮带扎好带走,在路上,我的胡须被他们拔去了一大半。到了穆阳的河畔,营官已在那里等候,他假仁假义的请我休息一下。天明,我张目四望,看见那里满堆着白主教的祭物用具;营官下令整队转回福安,把所有的祭物一并带走了。还有一个官兵,故意拿着白主教所用的象牙十字架,在前高举以作向导。这在恶党固是一种轻慢的举动;然而为我确是件光荣事。因为我在遇难时,还能仰见主之十字圣架领路,看了确实大大增强了我的勇气,这真是我在痛苦中的一点安慰。我到福安时,那里有许多观众在看热闹;人山人海,万头钻动,比迎接什么官员还拥挤。先经营官查问一次,就被解送到县衙,知县立即就摆起堂案开审。

县官开始问:「你是那一国人,姓甚名谁,年龄多大,到中国来何干?」「我是西欧人,姓费名若望,今年五十二岁,我在中国已有十八年。我来华的目的,是要在贵国宣传天主教道理;除劝善化人外,并无其它任何目的。」我答应着(费若望神父自称。)

「现在福安一带,共有几位西洋传教士?」「现在福安境内,只有我和白主教两人。」因为白主教的对象既被发现带来,自然无法隐满,所以我才这么说。

「怎么?只有你和白主教两人,连第三个人都没有吗?」「是的!没有了。前年有几位,现在都不在了。没有了,只有我们两人。」

到了天晚,我又被解到福建巡抚属下的专员公署,按这公署是当时专为办理教案而设的,除问我以上一样的口供外,还问我;「目前,福安教民有多少,守贞不嫁的修道女士有多少?」  「目前,福安教友共有四百左右,修道贞女也不过十二位,并且都是年老的。」我单就康家板一地的教友数目说出来,其余的我都瞒下了。「白主教现在躲在何处?你是否和他住在一起,现在和他还有来往吗?」「我早就和他不在一起了,更没有和他来往;他现在住在哪里,我全然不知道。」我始终不愿露出主教和神父的下落,所以才这样隐瞒地答。

第二天,我再被提上法庭。来到公堂时,看见白主教所有的圣物,都摆在公堂两旁,好像一间临时的圣物展览室;主教的任命状也被打开放在桌上了。这时那奸险的黄总兵也在那里;见了我来,便插口先行发问:「这张洋文的证书,岂不是西洋传教士反叛朝廷的证件吗?」我用坦白的言词说不是。之后,他还指着领洗圣油和余剩的面饼,一一向我盘问:「这种油类,有何用处?那个白饼怎样制成?拿来作什么用?」

「这油类是为给人领洗时用的。那白白的饼,是由面粉制成;是为传教士祝圣献祭时用的。」因为他听不如意,就唠唠叨叨闹个不休,还接着反反福覆覆的问我许多废话,我也一五一十的解释给他听。虽费尽我的唇舌,仍不能得到他的谅解,甚而挨了一顿臭骂。同时有几位男女教友也在公堂上,一样的受审受刑。

4.德方济、施方济神父同时被捕

自仇教行文公布后,福安教友所遭的祸殃之惨,真是空前未有,实难描述。特别是穆阳和溪东两地的教友,损失更大;并且附近的盗匪,也乘火打劫地捣起乱来,随处抢掠;白天扮作官兵,公然搜索;夜里穿门越户,随意胡闹。甚至谋财害命的事也发生很多,简直闹成人间地狱。

德方济神父和施方济神父自二十五日来溪东避难后,因外面全是官兵,戒备极严,始终不敢一动,无法逃往安全地带;仍然困在溪东,住在林姓教友家。大家见势危急,只得隐藏在屋顶的楼板上,那时正是六月大暑,红日炎炎;这矮小的屋顶,热得简直如火炉一样,一切动作,都在上面,连臂都伸不开,请看这苦处也就够受了罢!教友把费若望神父首先遇难的情形报告给两位神父后,更使他们苦上加苦.又听说有许多热心的妇女,因为不肯吐露神父们的下落,也受官差的凌辱,德方济和施方济俩人虽自身在危难中,听到教友为他们的缘故受苦,心中实在不忍,本欲立刻出来自首;转想凡事均有天主安排,谁也不敢妄自作主的来冒昧行事,不如静待天主所定的时期来临。这样隐伏在屋顶上有三天工夫,到二十八日下午,教友想设法把神父们寄藏在外教人家里比较安隐;一切先安排妥当,准备在夜间迁移,才不会给外人窥见。到了十时,大家刚要起身移动,忽闻外间突突的拍门声传进来;细听之下,才知官兵到来搜捕。大家一听惊惶失色,赶紧再回屋顶躲避。

一会儿,闯进一队官兵,在屋里搜寻遍了,幸而没查到屋顶楼板,凶兵找不着神父,仍然用老法子把妇女们重打,迫供神父藏在那里,她们也是甘心忍受,不肯说出。差役因无法搜寻,正欲退出,另往他处,可是,天主预定的时期已到。

当官兵刚退出门限时,外面忽传进一个宏亮而凶狠的声音说:「他们并不是飞鸟,哪里会凭空插翼飞去。我看见两个神父都藏在这家屋顶,怎会逃得去!」大家注目一看,原来是一个背教的汉子,在人群中指手画脚的狂叫:「官爷们,进去吧!一定能找得到他们!」可怜这位出卖神父的恶人,甘愿作奸贼的走狗,并没领到分文的报酬,官兵听罢就又进来,一直闯上屋顶楼板,果然发现神父在上面;就把德神父和施神父用皮带缚好,凭空抛下,摔得神父几乎人事不知,差役们更齐拥而上,大家你搥我打,先施其毒辣手段后,再把神父们重新绑好带走。

这时只听得教友们哭泣声和喊叫声,喧成一片;因为知道神父们被捕解到福安,必然是凶多吉少,恐无再见的日子。再说德神父和施神父受差役凶狠的毒打,虽已感到疼痛难忍,力竭筋疲,也不得不勉强前行。一百个兵丁,在黑夜里拿着刀抢剑戟,灯笼火把,前呼后拥的赶着神父们快走。虽是更深人静的时候,兵卒的咒骂和喊叫的声音,很清澈的传到基督英雄们的耳鼓里,有如刀刺心坎般的难过。此时的景况,真如从前我主耶稣在半夜里被捕的情形一样。

当夜送到县城,官爷连休息都不容许,立加审问。神父们因为不肯透露主教下落,大受差役们的苦打。重刑之外,还戴上一串笨重脚链,锁得那样紧,以致神父的脚都痛得失去知觉。当时刑苦之重也可想见一斑了。

5. 白主教无处栖身

营官所带领的兵丁,本是专捕白主教的;只因兵到穆阳搜捕不得,才移兵到康家板。等费神父拘禁后,营官又领一小支队留在穆阳,再仔细搜查。那时穆阳教友的屋舍田园,都让凶吏糟踏不堪。白主教这时隐在另一缪姓教友家,藏身于山园的矮树丛里。后来有几个兵卒,竟然也来缪姓家胡闹,且将缪家山园纵火焚烧。说也奇妙,火焰恰巧祗延烧到主教所隐伏的矮树丛旁边。一直等到隔天早晨,连动弹都不敢动弹,深恐还有差役在旁等候着他。

赶到天明,附近有一位女教友依搦斯,听说主教一整夜在树丛里隐伏,太不安全了。就唤女仆去邀主教来休息,那女仆在往寻主教的途中,遇着一队官兵过来盘问;好在她巧词善辩,官兵才放她走开,这真是虎口逃生,她待官兵走后,赶紧来矮树丛里引导主教暗暗地来到女教友家,触景伤情,那个热心女教友,看见白主教处在这环境中,孤身一人,无处藏身,不禁放声大哭。而白主教虽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中,仍然坚勇从容;反用好话鼓励那位教友,安慰她,不要过于担忧,凡事顺从天主安排,在无法时为主致命,亦所不辞。

外间搜捕情事,闹得愈来愈紧,教友们所受的苦难也愈厉害;就是素称坚勇的人,经了这般骚扰恐吓,也不免胆战心惊。这时有些差役在外面说:如教友不把白主教快快地交出,就要封门抄家。那位女教友虽愿留主教在家里,好好地服事他;可惜情势压迫过甚,不得不含泪的让主教另移他处,这次迁移,本是准备避到一外教人家。主教也不敢住在屋里;教友才用靠梯把主教送进一个水井里,白主教就在这阴湿的井中避难了一夜,后来教友因见主教在井中太不安全了,又设法由水井提出,转送到另一外教人家。然而这次白主教也不喜欢在外教人家避难,恐怕外教人靠不住,更会闹出事来;便再回到女教友依搦斯家,这样,白主教在恐慌仓惶中,已有五昼夜不能得到一刻安宁了。

二十九日查索更严,兵丁四处寻找;因为他们探知主教确实还在穆阳,并未逃出,不晓得究竟潜伏在那里。因而不分昼夜的搜索,以为主教在村里,已成了笼中之鸟,早晚定要落网。

天主为试验忠仆的功德,常用艰苦窘难来磨练他,这次为试验我们的真福白主教和教友的功德,当然也是一样,就在这一天营官派队到依搦斯家搜查,乱翻乱闹。白主教此时,正伏在一张床底下,居然被他们窥见;这真可谓奇中又奇的事,依搦斯为了卫护主教,不肯露出真言,也受了不少凌辱,结果,凶兵因找不出一丝半点的痕迹,也就无可奈何的走了。

6.林下自首

这位须发斑白的老主教,经过五天的苦难本已累得疲乏不堪,无能为力了。今天再受这次惊吓,实在支持不住;幸有热心教友,随时在傍服事,依依不舍,不怕和他一同受难。虽然环境坏到极点,她仍不灰心丧志,还想种种方法营救主教,这位女教友的热诚实可钦佩。二十日晚,白主教又被教友设法扶往另一外教人家,因为事先没有和那外教人家接好头,所以到了那里,不但遭受拒绝,还挨了一顿恶骂。那家外教人看主教简直如盗匪,深恐连累受罪。当时教友们虽然说尽哀恳的话,他们也不肯让给主教一个藏身之地,只得再回依搦斯家来。当夜外间的风声更紧,要想另移别处,已是办不到了。

白主教至此,感到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似乎没法逃脱了,并且看这几天村中教友,为着他不知遭了多少灾殃。而教友的凄惨呼号声和凶吏的高嚷咒骂声,都连续不断地传进老者的耳朵来。他在千万困苦中暗自叹息,又眼巴巴地看着教友们被挨打受骂。这位素以慈悲为怀的善牧,那忍眼看自己的神子再受遭殃;思念至此,心中有所感动;遂毅然决定自首投官,以免教友们为了他自己连带受罪。

这时白老主教还吐着血,而腿部也肿得很利害,更使他困苦不堪了;然而他因爱情勃发,渴望牺牲,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衰弱到什么地步了,念及教友的痛苦,决然鼓起勇气自赴仇人之手。就于次日清晨,和教友不辞而别;请一外教人,把他带到穆阳村外,准备在那里叫官兵随意捉拿。白主教走出村外,就坐在一棵大树下;好像昔日厄里亚先知于奔走困乏之时,会这样的向天主陈情诉苦说:「主呀!请您把我的生命收回吧!我的苦已经受够了。为着您的圣名,我所受的苦,也不在他人之下了!」这位伶仃孤苦的老主教坐在那里,四看无人,便静默的沉想,预备好自己的心灵。有时向着天空凝神仰望,好像有什么所见似的;眼见自己殉道的时期即将来临,不禁又怡然的露出笑脸来。清早,有几个外教人,到村外去,由那棵大树下走过;白主教一见,就招手唤他们近前,请他们去报告官兵,来捉拿他。不用说,这些外教人当然立即跑回村里去报告官兵了。那些差役和兵丁们几天来驻在村里,窥查搜寻,专捕主教,已经忙了五天工夫,还没有找着;正在忿恨烦燥的当儿,接到了这报告岂不大叫称快,当即集队携带兵器出动,从村里蜂拥而出,飞也似地向大树这边奔来。

这队凶兵的悍卒,一扑过来,就把主教围住,痛加凌辱;尽量的逞其凶狂;泄泄五天来不能逮着的怨恨,现在主教竟为他们生擒活捉,那肯轻易放过。这时白主教依然和颜悦色的含忍领受,默不置言,一任恶党们的作弄;有如良善的羊,在屠户的手里,不发一声的等候杀戳一样。有些兵卒就在旁提高噪子大喊着:「我们已经拿住了洋教的首领白伯多禄了!」别的差役,就拿着铁链把主教的手紧紧锁住:营官遂下令列队,摆出十分威风的派头来,好像立了什么功勋似的,奏凯回城,可怜这位筋疲力尽的老人,虽已困乏到不能支持了,仍然效法我主耶稣,背十字架到加尔瓦略山的善表,勉强前行。悍卒们毫不体念到白主教的老弱,只管执行他们凶残的任务,硬叫白主教徒步登程;时当正午,我们的真福就在恶众的虎视耽耽之下,拖着疲乏的身躯,一步一步向福安进展,在路上,白主教受尽了兵卒们的凌辱;然而,他却不抱怨,忍气吞声的默忖主耶稣的苦难,拿来安慰自己。他有时也开口说话,当然不是喊冤求饶的哀告,也不是不甘忍的怨言,乃是慈蔼温和的劝语。他在自己蒙难的当儿,还表露着神牧的爱情,毫不记恨的给仇人讲解天主的道理;这时固然不能感动恶党的铁心,到底也已尽够显出主教爱仇人的一片精诚了。

白主教被捕时,村中有缪若翰和郭路济亚等几位女教友;听见主教竟自首投官,大家相约前来,跟随主教走苦路到福安,路上好言安慰老人家。这些妇女一任兵卒们的嗤笑与斥喝,都不肯离去,宁愿与主教同受苦难,不顾自家的一切,当时福安有这样热心勇毅的女教友,实在值得我们敬仰,我们读此,就也不期然会联想到,昔日我主耶稣背十字架,出城外时,有许多妇女跟着祂流泪痛哭的那一幕了。

那时正当盛夏炎热的时候,红日挂在天空,把大地蒸晒得好像锅炉一般;何况身上还负着笨重的铁链,这为老主教,确是一条最受罪不过的苦路。到下午四时,方才到达县城里,差役便耀武扬威的拔队入城,白主教此时,形容枯槁,满面污尘、真是一个长途颠沛的犯人,完全失去了主教的丰采,入城时,道旁塞满许多外教观众在看热闹;仇教恶人,更兴高采烈的讥笑咒骂。

7.妙见神境

白主教被差役押到县城,黄总兵听了分外高兴;以为今日能把主教生擒活捉,真是自己一生的快事了。立即就聚集一些官员,在临时公堂审问;他审问主教也和以前审问其它神父一样。白主教用坦白的言词,一一解答;且述说自己来华的目的,是在劝化中国人民,弃邪归正,认识天地真主宰。可惜那黄总兵听了,非但不相信,反而猜嫌更深,以为西洋传教士,甘愿离乡背井,丢开自己的祖国,来到中华,专务传教救人,天地间哪会有这样的好心人。黄总兵最后追问华神父下落,白主教答说不知。之后,黄总就和差役一同退出公堂,单留主教一人在那里,白主教看见自己为光荣天主,被人弃绝到如此地步,不免有点叹息;然转念既被世人所唾弃,自然更容易与天主亲近了。于是,他的心灵又坚强兴奋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实在太困乏了。这时他感到过分疲倦,就坐在一张板凳上,略作休息,口中还是喃喃的在念经,与主契合默谈,好得一个心灵的忍藉,来振作自己的精神;准备继续奋斗,为主受苦。说也奇怪,天晚时,白主教正在默想入神的时候;忽然从庭前一棵枝叶稠密的树上,发现有许多异于寻常的奇星,非常灿烂光明,而这奇星还结聚的排成主教令牌的形状;两条交叉成十字形;且由树底下,浮现出一座伟大庄严的坟墓。主教见了,似有会意,便感到莫名欣慰。这时他的心灵完全沉浸于天上的神乐中,尽量尽情的享受。这样过了很长的时间,因为他陶醉在主爱的大海里,所以忘却了暂世的苦痛,连自己还在公堂之中也不觉得了。他满望长此玩尝天乐才好;赶到差役来唤他上堂再审。他才回醒过来。审问完毕,他想再回到原处来重温旧课,继续天上的神味,可是已不能再见了。对于这神奇妙见,他于事后,曾嘱咐同伴神父们,严守秘密,不要为人说出。

8.华雅敬神父最后下狱

主耶稣说:「我打发你们,如同羊入狼群一样,所以你们要机警如蛇一样,要诚实如鸽子。你们提防着人,他们必要送你们到公会,在他们会堂里,要鞭打你们。可是,在那一个城里,有人难为你们。不妨躲到他城。」

华雅敬神父为实行这段圣经的训言,虽在万分困难的关头,仍不敢妄恃己力,去冒投危机;处处设法隐藏,免落仇人之手;盼能幸免,得以照顾教友。他自二十五日起,就开始东藏西躲;到了一家,感到不妥当,再移往他家,在这村不稳便,又跑到别村;尝够奔波之苦,还不能寻得一个安全所在。后来才设法隐藏于穆阳附近的小山窟里,这样度日如年的苦度了六日工夫,惟因当时穆阳一带,官兵四布,兵丁巡查,到处戒备极严;所以费神父已首先遇难了,德方济神父和施方济神父又同时被捕。而白主教也于林下自首;那么他在窟里,欲求脱免已经不是个容易的事了。何况恶党们看见拿住了白主教和三位神父,仅剩华雅敬神父一人仍未擒获,便加紧派差侦察,满望在短期内把全数传教士一网打尽。

七月一日,黄总兵探知华雅敬神父是隐藏在穆阳附近山间,就命差役提郭教友出监,逼其带兵回穆阳去找华雅敬神父。郭教友起始不肯,但因受刑不过,方才答应领兵去查捕华神父下落。当时他一直领兵到他的叔父家,因为他知道,日前华神父是住这里;现在虽避在山窟里,也是由这里供给饮食。他看见玛加利大妹妹,就对她说:「妹妺呀!现在环境如此迫人,欲求长期隐藏神父,已无济于事了!倒不如明白说出神父的下落了事吧!」玛加利大听了忿怒不平,仍不忍把神父的下落道出,怒对其兄和跟前的差役说:「华神父固然是愿为主受苦,到底我们做教友的,绝不应该出卖神父。他被捕与不被捕,自有天主的圣意,我们总不该道出神父的下落。」经她这一说,惹得差役们怒气冲天,大加的咒骂后,也无其奈何地另到别处搜寻;又弄得家家不宁,户户不安。

这时华雅敬神父在山洞里听见教友们为了自己的缘故,无时无刻不受官兵的压迫与啰唆,非常过意不去;再看自己处在万分危难的环境中,已无再避的可能了,不如早日见官,免去教友们的受难,于是就离开山洞,走到附近的路旁,坐在那里;这时还有几位教友过来了,仍欲设法把神父隐藏到安全所在。可是华雅敬神父已下了决心,便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不要再挂虑我了;我坐在这里,静待天主的安排就是了!」

待教友们走后不久,果然过来许多凶卒;华雅敬神父便起身招呼,且很温良的说:「喂!我就是你们所急欲逮捕的人,请你们带我去吧!」差役们听了,如狼似虎,毫不客气的,立把神父捆绑起来,逼他快走。到了福安,经过一番审问后,也就下到地狱了。

第十章 解送省垣
 

1. 福宁营官具报

白主教和四位神父,既已先后被捕;先在县城备受痛苦凌辱,后又被严查苛问。官爷们虽然找寻不出什么罪状来;祗因仇教心切,欲泄久积的嫉恨,遂不顾一切的横加拷打与鞭笞,对于所抢获的圣物,随意毁坏。这次福安教友自动见官,或被差役逮捕的也不少,都一样受审受刑;幸而他们都始终如一的坚勇保持善志,宁为主而受苦,也不愿因暂乐而背教,正因他们果敢抗衡,官爷们更把他们视同仇敌;都一体论罪。统计男女教友同时受铁窗风味者共有三十四人。

且说福安方面,捕获了五位西洋传教士,固能一时逞性的为难主教和神父;只因这宗教案重大,权操于上,所以也不能尽所欲为的把案件挨延。

福安营官和黄总兵立即联合有关官员,把逮捕传教士经过情形,报告福宁府总营兵,进行移解手续。

福宁府营官,接获报告后;便据情上书福建巡抚周学健,请示移解省城办法。书云:「按乾隆十一年五月十五日(1746年七月四日)接获福安罗营官报称:乾隆十一年五月初六日,罗等接奉巡抚谕令逮捕境内西洋传教士;奉令之余,立召部属,会同黄总兵,四出搜捕。经过严密查寻后,果于本月初七日、初九日、十三日,在各地擒获西洋传教士:费若望、德方济、白多禄及施方济四名,且捕有男女教民多名,全数禁在县狱。十三日请有关人员,开庭审讯,逼郭姓教民供出其余西洋传教士下落,始知穆阳尚藏有一传教士,华雅敬者,当即派队前往拘捕。经两日搜索,才于十五日晨在村外大树下捕获,押到县城,已经审讯在案。现境内传教士已全数落网,监禁狱中;兹特上报,请指示办法。据此,福安境内传教士,今已全数落网无遗。惟兹案重大,理应移解省垣审查;除将所有人犯严密监禁外,特先行上书报告,请示移解办法

2.押送福州城

赶移解手续办法,就定于七月五日押犯启程。先由差役把所有人犯从监狱里提出点名,主教神父和教友共十一人,被迫即日步行出发。每人的手上颈上都带着笨重的铁链;白主教因年纪过老,才准免带。费神父虽身负病,仅准不带颈炼,仍须锁着手炼,其余的都不得例外从宽。除福州和福安联合警队沿途押送外,每个犯人还派一名兵卒看守。

其余留在监狱里的教友,眼看白主教和四位神父即将在恶党淫威之下,登程就道,莫不凄然泪下;尤其那些热心的女教友,更是泣不成声;他们知道主教和神父去省垣,已是九死一生了,绝对没有再会之望。并且数日来神长们,已经受尽诸般惨刑,形状都已枯槁了。所有的气力,几已消耗完了:现在还得迫其徒步跋涉,走这悠长的苦路,怎能熬受得住!体念至此,愈觉伤心;再想到他们自己,也是困在监狱之中,本已万分难受;今更失掉神牧,以后无人安慰劝勉,实在更可忧念。教友们平时爱戴神长之情,彼此如同父子;一旦临刑告别,亦即永诀,谁不痛心流泪。那时有几位教友,愤愤不平在监狱中面斥差役:「你们为何单把这些好人带走?让我们在这里孤零零的受罪,这些都是仁慈良善的好人呀!平时教人行善避恶,哪有什么过犯?为什么硬把他们带走,押赴福州,这真使我们痛心疾首。」

有的教友,不怕悍吏的斥责侮辱;竟在这时含着泪,趋向主教和神父们面前,亲手示敬;并请求神长最后的降福,留作永别的纪念且用颤动而悲切音调,向主教和神父们诉苦说:「啊,敬爱的主教!神父!为什么竟肯舍弃神子,单留着我们住在豺狼虎豹的圈套里呢?我们在锐利的爪牙之下怎能生存?现在我们不能再得到精神的食粮和圣事的享受了!你们一去,谁肯来照顾我这些无牧的羊群呢!」

主教和神父们听到这里,也不免悲伤起来;就在临别时,表尽慈爱的至情,安慰留监的教友,且用忠言勉励他们说:「亲爱的神昆们,我们的处境,都是天主安排的,务要安心忍受!所以你们要忠勇到底,仰视吾主耶稣,祂正在天堂上等着你们;如能恒持善志,坚信事主,那么,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要在天堂上相会相庆!勉力吧!神昆们!勇敢吧!胜利与光荣,就在我们的眼前了!」言至此,白主教和神父们,就向在监的教友,挥手洒泪而别了! 由福安到福州的路线,需经宁德,罗源,连江三县。中间都是山硌,很不容易走,神父等身负刑具,虽要稍憩,都不能得到许可;大家只得勉强前行,互相安慰。沿途受尽差役的苛待,许多恶言丑行,充斥耳目,真难忍受,白天拚命赶路,夜里还不得好休息;又加在大夏天,红日当空,暑气侵人,连饮食也受着限制,一天每个人只准用些面条和稀饭充饥。俗称:「有杀罪没有饿死!」现在这些凶兵,竟然大反其常的任意虐待主教和神父们。夜里把他们拴在一棵大树下,连环缚着,叫他们连锁带枷的就地而睡,地上仅铺些破席和稻草,这样和虐待牛马一样。最讨厌的,还有成千累万叮吮人血的蚊虫,也不断地来侵犯,可怜的主教和神父们,被毒蚊咬得浑身肿痛,也祗无可奈可的挨受;因为手脚都带着铁链,连动弹都没法动弹,还谈得上挥手驱蚊吗!据德方济神父说:「那时在押送福州的路途上,只就蚊毒这一种苦,已经够难受的了,何况还有许许多多的苦处。所幸经过宁德,罗源,连江县城时,倒蒙地方官善心看待,并未受到特别的苦刑」。

「为义而被窘难者乃真福」,这端道理,确有真切的意义。此次白主教和四位神父,为着传教救灵被人逮捕押解,效法主耶稣背十字架;一路上都安心忍受,不出一言,而且内心还感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故此,仍然露出喜容笑脸来;不但不因仇人虐待而起忿恨;反而真心爱仇。静默的代仇人求主赦宥。因为他们知道,既为义而被窘难,自然是主所宠爱的真福人了。主教自七月五日起程,直到七月十日才到福州,总计全程,足足的走了六天工夫。

3.衙门审讯

七月十日下午七时许,太阳向西方沉下,整个的福州城,渐渐笼罩上黑暗;好像是在表示我们的真福们蒙难来临的惨况。一队凶悍的兵卒,拉着白主教和神父们,开入城中时;许多民众乘着退市的余闲,争先恐后的看热闹。他们见到许多官差,押着一群人犯,便诧异道:这一干人犯若非江洋大盗,定即反叛匪徒;不然,何必动用这些兵马拘绑押送呢?这时街道两旁,站满观众,有的人还在嘈杂乱骂。

天黑了,才解送到巡抚衙门。所有的官差,都感到疲乏了;一到衙门,立将人犯交卸,各自休息去了。剩下的是筋疲力竭的人犯,走了六天的长程,这时还不能得到片时安歇,当夜就要受审。因为仇教狂的周学健,久已希望把西洋传教士一网打尽了;眼看今晚人犯已经到手,当然十分痛快;便传命立时开庭审讯,破例的黑夜审问。他穿戴升堂,两旁皂班,戒备森严,强令白主教等跪在石板上,当时就给主教神父枉加上许多无稽罪状。比如:纠合民众,图谋叛乱,妄传邪道,迷惑人心,杀害儿童,挖眼剜心等。主教神父闻之心痛,虽要辩白,知道也无益于事,只好默不置辩,为主忍受而已。因此当夜就遭了一顿拷打,主教和神父等自八时起至十二时止,在公堂的石板上一径笔直的跪着。我们试想,六天赶路,他们已经累得要命,再至硬石块上苦跪四小时之久,身体怎能支持得住呢?

巡抚这次不嫌麻烦的黑夜里亲自出来审讯,严词枉诬之下,还施以苦刑;他久已蓄积的仇教嫉恨,今夜总算发泄了,终因案情大,不能立时解决;赶到半夜才吩咐衙役,先把人犯交往省刑房监押,分别下狱,日后再行判决。

白主教等在半夜里,就被解到省刑房,在那里等了有两小时,刑房才把监押的犯人名单发表出来:传教士费若望、施方济两名禁本刑房监狱,传教士德方济、教民兰姓与邱姓三名,禁刑法监狱。传教士华雅敬、教友吴敬、陈德兰共三名禁侯官县狱。教首白多禄,教友黄道明,许兴共三名禁闽县监狱。

差役按着名单,把主教、神父、教友、分别送往各监狱安插。这些监狱虽然都在城内而彼此距离却相当的远;且各狱监里面设备非常坏,污秽潮湿,臭气逼人,两块木板就当床铺。主教和神父因疲乏过甚,也就不能顾香臭洁污,便拿自己的破鞋权作枕头,就地而睡。可是很久没有吃饭,他们饿得十分难受,也只好吞声忍气的挨着。

我们若从外面看去,这处境实在太苦恼了,真福们被仇教恶人残害到了如此田地,可谓吃尽了人间的苦楚。然而,若从内里观察,他们肉身固被重刑,而心灵却悠悠自得;因为真福们志洁神清,爱主情炽,故此他们虽在荆棘之中,却仍能享着内心的安乐。

4.教友陆续遭殃

此次西洋传教士的擒获和解送省垣的办法,都是由黄总兵和当地营官一手包办的。因此黄总兵非常傲慢,非常得意,还欲多多横行,好来增高自己的声望,以作进一步的献媚勾当。所以差派属下把主教等解送福州时,他自己仍留在福安,继续搜捕境内教民。那时有不少的教友士绅和道明第三会的女会员,逃走不及的,都陷落于仇人之手。教友的乡村,都被悍吏扫荡蹂躏;所有的财物,也给他们洗劫一空。被捕的教友,暂禁在福安县狱,准备手续办妥后,押送福州。

第二批押到省垣的教友有二十六人,合上前次的共有三十人。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幼女挔搦斯,差役把她另放在一处看守;不但在押送的途中,不加恐吓烦扰她,就是到了福州,也是另外关起,好好的照待看顾。因为黄总兵非常狡诈,他想利用这个年少的幼女,作自己阴谋的工具;他希望依搦斯能在暗地里妄言西洋传教士的罪行,好作定罪的妄证。所以才命差役特别照顾她,好好的看待。幸而年幼的依搦斯因天主的护佑,始终不曾妄言妄语。黄总兵虽然狡诈,他的阴谋手段也没有成功。

以前在穆阳村被官兵误认为教友那个光头汉子,此次也由福安解送福州。他在路上,也和教友们一样的披枷带链,受尽苦痛。他不断对教友说:「这苦真难当呀!你们受苦希望升天堂;我这可怜的秃子,无故受罪,怎能受得住呢?」这话虽很无奈,但也很有点道理。

这批教友押到省城,临时审问后,就分送到主教和神父的监狱里。我们试想,真福们和遇难的教友,相会于铁栅之内,会有什么感想呢?大家彼此是到同狱同刑,必然心痛如割;然而转念一想,大家都是为主被难,都能勇毅承当。良心上实有安慰。于是,彼此互相勉励,倒也不觉失望。同时官兵由福安还抢来许多圣物,和主教神父们的用品;内有一个刘方济、嘉彼来遗骨的铜盒,因着这件圣骨,后来给真福们又添了不少的苦辱。

5.主教等受辱

前已说过,在运到福州的圣物器具中,有一个铜盒,里面放着中国首先殉道者:刘方济神父的遗骨。当时福安教友非常敬重,视同宝物;不幸于主教和神父被捕时,收藏不易,也落于仇人之手,送来福州。为了真福这遗骨,又给主教召来许多诬妄。周学健看见人犯赃物,均已到齐,便筹备正式开庭初审。先派遣闽县、侯官、长乐三个知县审问。在初审时,主教神父和教友都由各监狱被提出上堂;虽经严词苛问,到底找不出一件可靠的罪状来。知县们正感无聊将要退庭的时候,黄总兵忽拿出遗骨铜盒,挺身而起,板着凶狠的面孔,拍案叫道:「列位,纵使这些人犯都没有什么罪行,可作定罪的左证;单这个骸骨盒也已够定他们死罪了。列位须知,这些西洋传教士专以欺诈为生;远自西方来到我国,冒名传教,暗中则包藏祸心;到处施行邪法,煽惑良民,甚至杀人害命,把死者的心和眼挖出来,寄回西国,现在这个铜盒,还贮藏着刚死去的幼童之骨;这样弥天大罪,事实摆在眼前,何必再去寻人作证;单这一条罪行,可已定他们的死案了。」知府们听见黄总兵说得头头是道,条条有理,便也胡里胡涂的信以为实。他们想,既有这千真万确的罪证,那么总督所托办的案件,就可以办理结束了。于是就接受了黄总兵的意见,暂时退堂,决定日后重新开庭审判。到第二次开庭再审时,知县们先提德神父一人,单独审问说:「你们来自西方的洋传教士,胆敢冒名传教,施行邪法,迷惑民心;竟然杀人害命,挖眼剖心,作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这铜盒还放着新死幼童的骸骨,事实显明,还有什么词理,可以推托?你们这些洋人,真是罪不容诛了!务必迅速供认才好。」

德方济神父听到这里,气得无法,自想主教神父离乡背井,跋踄重洋远来中国,专为传教救灵;现在反蒙了这大冤枉,被官爷们加上这大逆不道的罪名;如果他一个人,还可默不置辩的领受这杯苦爵,然而这事关重大非但影响主教和神父们的声誉,且侮辱整个教会的神圣,不得不加之辩白使恶官明白,他便答说:「这铜盒所贮藏的骸骨,是多年前刘方济的遗骨,便于顺治年间,在福安传教之时,为官府所害,首先殉道。因为他忠勇义烈,为我们和教民所敬重;所以他的骸骨,我们看作宝物,留存至今。至于杀人害命的一节,绝非事实;我们传教宣道,到处劝善救人;不但杀人害命的事,从不敢作,就是骂人恨人还要禁止,所述这遗骨是新死幼童之骨,绝无其事,我们绝不能承认。实在,我们来到贵国,除传教救灵外,则别无其它目的,我们都是教人行善的…..」官爷们看见德神父这样激昂辩白都觉怒气填胸,再也听不下去;立时叫他止嘴,斥喝道:「你这好大胆的洋人,这些明明是孩童的骨头,还敢硬嘴强辩!」这时黄总兵复从旁边添说坏话,更叫知县半信半疑,双方相持不下,再传令召白主教和一位教友上堂,结果,查的口供和德神父一样,方才有点转意,且因案件重大,也不敢太潦草办事。并请人重新详细检查,才发觉那些遗骨确非孩童的,完全是成人的骸骨;黄总兵所控罪状,似是不真,且毫无证据。后来虽又三审五查,始终都不能得个要领,知县们也觉得自己良心瞒不过去,遂不得不停止庭讯;就联名上书巡抚,声名主教神父等一干人犯无罪,理应释放。并将所有的口供与检验的经过具实呈报,呈交周学健,请他自己去裁判。

周学健把案件交给三知县联合开庭审讯,满想找着传教士的罪行实证,准备判处死刑。今接到三知县的报告,临时庭判毫无着落;就因恼恨西洋传教士,便也迁怒三个知县,痛加臭骂,说他们是饭桶无用。

恰好,这时有建宁知县并廷平府刑官来省公干。周学健便移交这案件给他们办理,嘱令他们组庭审讯,希望早日宣判主教神父等的死罪。

第十一章 监禁与酷刑
 

1.李氏兄弟热心救济

当时的监狱设备,本已简陋到了极点;再加上狱吏惯于贪赃舞弊,分外苛刻犯人;白主教和神父等关在各监狱里,受尽苦楚,还吃不饱饭,使用东西更完全没有,幸而天主自有奇妙的安排,保存了他忠仆暂时的生命。那时在福州城内,有李姓两个兄弟教友;长的圣名本笃,幼的圣名弥额尔。他们俩虽家道贫寒,度日艰难;但事主虔诚,为人忠厚,好施舍接济窘难的人。这次教难发生,凡在暗中过省的神父,他们都邀请到自己家里过宿暂住,小心照应。自白主教和神父等解来福州监禁后,就有许多教友由福安和漳州等处来省探望;他们兄弟也都一一招待,并且尽量给他们方便。

这还不够显示李氏兄弟的爱德伟大;他们在这时格外勤劳,购买了福州土产的水果和鱼类等食物,偷送到各地监狱,接济白主教和神父教友等起始的时候,倒也平安无事;岂知不久,就被人发觉告官,有一次,李本笃在给神父送食粮的途中,被官兵捕住,解送衙门。周学健已把主教神父恨入骨髓,现在竟有人接济食物来监,怎能不怒发冲冠的冒起火来;便命人提出上庭审判,这时费神父也在被审,大家坦白声明,彼此不相识。费神父说:「我们坐监,有人供食物接济,只管御恩领受,哪里有什么罪行!」李本笃说:「这些传教士,我素不相识;只因看见他们处太苦,吃不好穿不好,激动了我恻隐之心,才买些食物接济他们,藉以解渴充饥;那里会有什么离经叛道的嫌疑,难道做善事也会犯法吗?如果不许,那我后来也不敢再送了。」刑官闻言心服,也没有话说;恰巧狱吏中又有个姓李的,代为说情,所以稍施刑罚和责备后,就把他释放了。

这福安穆阳的教友来省城甚多,专为访望白主教和四位神父并自己亲友等。每人随身都带有许多食品和必要的对象,接济坐监的人。所以这时主教等在监的生活比较好些了。惜因许多教友此去彼来,渐渐又被外人发觉,露出风声。官兵知道了,就从事严密的检查,四处侦查;有的教友防避不及的,都被拘捕送官。八月三日,官兵在城内某客寓里又破获了一批教友;共十二人,身边带有许多救济品。官兵把教友和所有的物品都解送衙门了,除了救济品一概没收外,还用了刑罚;后来遣发他们回福安去,不准再来。

这消息传出后,别的教友一时都不敢冒险前来探望救济了。因此,坐在黑狱中的主教和神父等又陷于绝境。据德神父说,当时犯人每天只配一些食米食盐和柴火,其余什么都没有,而且米盐的质量,也非常低劣,仅够充饥;至于蔬菜副食,简直看不见的。

2.主教和神父备受苦刑

我们在前章已经说过,周学健初次把主教神父等交给三个知县联合审讯,毫无结果,非常不满。适逢建宁等知县到省,就转委他们联合延平府判官重组开庭。他们接令后就着手办理进行,由八月二十七日开审,直延到九月十八日,才告结束。中间,主教神父和教友们屡次被提审问,都受了残暴的苦刑,现将审讯经过略说一下。

八月二十七日初次开庭,单提德方济神父和教友陈若瑟;也不是同时审问的,先审问陈若瑟,叫德方济神父在门外等候。这次法官因是新人,又将旧事重提,案头上仍然摆着刘神父的遗骨铜盒和主教的令牌;法官指着那些东西,向陈若瑟喝道:「你这小厮,妄奉洋教,现在该把这些东西的用处清楚说出来,不然你就要出大苦,看你如何是好。」陈若瑟起始很勇敢的明白解释,说那铜盒子是圣者的髑物,并非孩童的,主教的令牌是专为举行教礼时用的,都不是什么行邪法的东西。法官闻言不信,立刻把他推倒在地,用棍杖在他的脚部尽力痛打,强迫承认那骨头是刚死的孩童之骨,那令牌是用来作邪法的,迷惑妇女的;如果不招供,还要用重刑,可怜陈教友,因为当时受刑不过,便随口妄认称是,刑役才把掍杖收起。差役把德神父推进来时,法官也用同样的言词问他,逼他承认招供,不然也要同样施刑。这时德神父的心中非常平静。虽然法官多方威吓,并不惧怕,从容的辩白说:「这骨头完全是先前刘神父的遗骨,绝非新死的孩童之遗骨,我已在初审时坦白辩明了;且经请人检验过,我现在不必再来重述。至于那令牌,纯系宗教用品,并非什么行邪法的东西,因为我们从没有行邪术惑人的事实。」德神父辩白完了。还连带的将教理意义略略说明;若是法官胸无成见,平心审量,自不难明白;无奈,他们成见太深,非但不能开明,反而越发恼恨。听罢,就下令施行。刑役拉过神父来,在神父的面部狠狠的打了二十余下,差不多把神父的左耳打聋了,继而把神父的裤子和鞋袜脱下,用棍杖毒打一番,才由公堂拉出。后来提费神父华神父施神父上堂,因为他们都一口同声的辩护真理,不肯承认犯罪;也同样的受了残暴的掌嘴和厉害的杖刑。最后进来的是白主教。

法官看见主教须发斑白,年亦古稀,就想利用假仁假义的手段,劝诱他老人家。顿时便堆下满脸笑容来,很客气的对白主教说:「本法官素闻你西洋传教士都是善良份子,本不愿为难你;只因有人告发在案,且有证据在场,才开庭审问。只须你们老实承认供明,也就迅速了结无事。试问那骸骨是否新死孩子之骨?那铜杖是否专为行邪法迷惑妇女用的?务即迅速招认,或可饶赦无罪;否则,本法官也不得不在你老人家身上动用大刑了!」

白主教眼看同伴们刚受了苦刑,法官又来威吓自己,但毫不畏怯;这时他杖着圣神的庇佑,更慷慨激昂,把各种详情说明白,始终不甘屈招恶官所诬枉的罪行。所以侃侃而谈,辩解了好几些时。可惜也不能去了昏官心中的迷蒙,还得遭受更烈害的苦刑,受尽了恶官污言秽语的侮辱,一任差役们掌嘴和杖笞。

最后,许多男女教友,也都被提上公堂审问。一样用重刑威吓他们,逼认所捏造的罪行。除去有两三个因为受不了苦刑,屈打成招外;其余的都能保持善志,宁愿受苦,不敢背弃信德认罪。尤其那几位道明第三会的女会员们,更忠实坚勇,不怕刑罚,始终不招;真不愧为天主的好女儿!

3.坚忍的精神

八月二十七日开庭后,几天就要一审;同时一连串的就是受苦刑。次数之多,非刑之惨,可谓空前未有。试想真福们,并没有一点儿罪刑;仅为爱主爱人的缘故,受这凶恶严刑的拷打。总计主教等自解送省城到殉道止,大小的审讯,竟到九十四次之多;历次所尝苦楚,真不是我们局外人所能描述得完的。

诸位圣人每次受审受刑,均能忠勇奋发,安心乐受;有如蹻勇将士临阵赴敌,愈来也愈振奋。他们想着:主赐的良好时机已到,岂肯不乘机来建功立业,争取最后的胜利。他们仰望天庭,就想永乐将到,以致忘下自己的苦楚,专心一意的为主牺牲奋斗;这种坚忍的精神,真令我们敬仰赞美不已。

有一次,白主教被刑役打得鲜血直流,疼痛非常;然而他仍处之泰然,也不叫苦,好像若无其事似的挨受着。连刑役都看得纳罕,就向主教说:「为什么打得你这样厉害,听不到你一声埋怨叫苦的话,难道你不觉得疼痛吗?」白主教听了,老实的回答说:「咳!我也是人,怎么会不觉得疼痛呢?我所以这样忍耐,因为我想象主耶稣就在我面前;我为他受些苦楚算不得什么,因为他先为我受了十字架重刑,因此我也应当安心为他忍受着」。

十月间由兴化来了一位国籍神父,我们只知道他的圣名是多玛斯,年纪已经有八十岁了,在这里我们称他为多玛斯神父。他听了白主教等监禁在福州,在狱中受刑很苦;这位高年的老神父,不辞劳苦,远来省城探望,还带来了许多银钱和物品来帮助。到福州时就各处奔走设法,果然能够进监探望安慰,赠送主教神父许多应用的物品。再说因为以前救济事机泄露,福安教友好久没上省城来;故此坐监的主教神父.什么东西都没得用。大家正在万分困难的当儿,竟承多玛神父远来探望安慰,并送了许多物品,当然非常感激的,可是见多玛斯神父八十岁了,从远处来到,大家心中又很难为情;也不敢久留他在省府,请他快回兴化。因为城内仍然戒备很严,若被外人发觉报官,老人家怎能受得了刑苦呢?如果继续救济,请他以后打发别人来才妥当,因此老神父在福州逗留几天,就在大家感激声中,洒泪而别;许下回兴化后一定请别的神父来探望。

果然老神父回去不久,就有傅玛弟亚神父来访。傅神父是国籍的耶稣会士,他这次带来更多的银两和物品;并且他预备长久驻留省城,专务慰问在监的主教和神父教友等。所以在白主教殉道时,所有的一切身后事情,都由他出来办理。傅神父在真福们的殉道时,确实立了莫大的功勋;他的功绩,是我们所不能忘记的,他的芳名,可与真福们的殉道光荣史一样永垂不朽的。

4.巡抚亲临审讯

事实总是实事,捏造总是捏造;真福们无辜受罪,自押到省城后,虽经多次的审问,终不能寻出可证实的罪行,足以作判处死刑的理由。周学健看审问毫无着落,又忧又气,便决定亲自出马,开庭审判。于是十一月二十二日,令把监中所有人犯,全数提出上堂,作一个集团的总审讯。先提三个强盗,周学健只随便查问后,就叫他们退堂;问到教友时,就十分凶恶,而且用刑也比从前更厉害。周学健自己是迷信邪神的,平时深恨教会,看教友如蛇蝎一段;今日亲临审判,怎肯轻易放过。也许当时苦刑过于凶暴,才有个信德不坚的教友因受刑不过,顿时改口。因为那天有三十一位教友被审,一个一个详细审讯,白主教和四位神父,白白跪着等了五小时,又被延到第二天受审。

二十三日清晨,狱卒就把主教神父送往巡抚衙门,周学健就耀武扬威的升堂高座,喝令白主教和四位神父跪在阶下,先照例问过姓名,国籍,和职业身份等,然后审问白主教说:「你为什么来中国?是否有心谋叛造反?」

主教应声答说:「我和我的同伴,来到中国,专为宣天主教道理,图劝贵国人民改奉正教,行善避恶,将来得升天国享福。所说谋叛造反,全系捏造谣言,绝无其事,务希垂察!」巡抚听罢,不问是非,先命刑役把白主教按倒在地,用脚狠踢一顿后,再问说:「你来中国有几年了?何时由澳门潜回福建来?」「我到中国已有三十年了,自澳门再回福安也有八年之久。」

「你被放逐到澳门,怎敢偷回福建?还暗中宣传教义,你难道不知大清皇帝,正严禁西洋传教士来传教吗?因为你们传教士所传的,尽是虚诞的邪道;专行邪术迷惑民心的,违背常理人情,至于你们所敬拜的天主,我始终没见,怎能瞎信?怎么不来保护你,使你不落到我们手里?天主实在何处?你能指示我看见,那就显着你有本领,或且我也贴服相信,不然你就要吃大苦!」

白主教以为巡抚有心问天主的道理,就壮起胆来,说:「天主是至尊纯神,祂是无所不在的,虽然我们的肉眼不得见到,可是不能不承认。请看明日当空,光耀天下,普照四方;推之至高天主,是造化神人万物的真主宰;所有一切,由其一命化成。且万物均由其保全生育,顷刻不能和祂分离,若说目不见,不得为信,则贵国人所尊崇的黄、老、孔、孟和许许多多的圣贤,敢问现在的人,谁曾见过?然而各人却深敬信他;何况这至尊至圣的天主,造化众生,我们怎能不虔诚致敬的去事奉祂呢?因为祂才是天地的真正主宰,其余的都是祂所化成的。至于我们不怕受苦远涉重洋来华,正为贵国人民,弃邪归正;凡人肯恭敬天主,入教领洗,则身后升天得享永福;如不愿领受真理之光,仍迷邪道,则死后要下地狱身受永苦无疑。」

周学健听到这里,闷着一肚子气,命刑役打白主教的嘴巴,发怒说道:「按你这一说,大清人民和本老爷,不甘从奉西洋邪教,也应该下地狱不成,好!你这一张油嘴,快快说出道理来!」

白主教虽挨了几巴掌,并不胆怯,仍忍痛的继续着说:「真的!我在这里不敢乱说,假使贵国人民和巡抚大人,不肯接受真理福音;固执迷信异端,崇拜邪神,不肯认识真主,入教修善,将来确难逃地狱永苦。现在巡抚当权固能任意审判我,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在天主旁,来审判大人的罪行。因为现在巡抚竟敢公然违犯、轻慢至尊天主和他所立的教会,将来永苦,定所难免的。请再三思之为幸!」主教的话,还未说完,周巡抚已经怒气冲天,吹须瞪眼,大发雷霆,便拍案喝道:「好大胆!你这位洋传教士!竟敢胡说八道,本巡抚也要下地狱受苦,且欲审判本老爷。好!你这一张嘴,今天就定你的死案,斩首示众你这混账东西升天堂去呢?还是本老爷下地狱去呢?」说罢,叱喝一声掌嘴,数个如狼似虎的刑役,就一拥上前来;把主教的面颊打得鲜血淋淋漓,痛不能堪;满脸都是血浆模糊黏结着,简直不像个人形;口中也流血不止,眼睛也几乎打瞎了,耳朵也失去作用快听不见了。在这残酷的刑罚之下,白主教仍忍气吞声的安然领受,有如良善的羔羊,不怨不尤;还带着喜容笑脸和在跟前的人说:

「我们受苦受辱到此田地,在外人看来,确是一件最羞耻不过的事。岂知我们受苦受辱,全为爱主爱人缘故,为追随主耶稣受难苦表;因我们的苦辱,有换得天堂永福的价值,怎能不使我们欣然领受呢!」

用刑后,巡抚还问主教许多问题;都是不外轻慢凌辱天主和教会的话,且明说要定主教死刑。这样连续不断的拷问,总有两小时之久;然后才转过头去审问神父。首先是问华雅敬神父,其次施方济神父,德方济神父,最后费若望神父;一一分别严问,啰啰嗦嗦的问个不休。四位神父都毫无畏怯的勇敢对抗,且乘机讲明教会要理,当然也不能除去巡抚心中的迷蒙。结果同样的挨打,受苦刑,幸而他们都不为威武所屈,始终坚持信德,慷慨激昂的护卫教会的真理。

5.最后判决

十一月二十三日周学健亲临审讯后,又经一个月的考察审查,捏造许多罪状,强迫主教神父招认。岂知事与愿违,圣人们虽在严刑拷打之下,始终坚持到底,辩护真理;对于污辱天主和圣教会的妄罪,一概不予承认。因此周学健越加怨恨,屡次派人到监难为圣人,加给他们苦刑。赶到十二月十八日后一次,升堂审问时,竟下最后判决,定白主教和四位神父死刑,可惜判词太长,不能全抄;当然中间造作许多无稽罪行,完全是侮辱的话,现在只把它抄录一部:

「查洋教教首白多禄及四位洋传教士,违犯皇谕,偷渡来华,遍传邪道,煸惑人民;经三令五申,禁止传教,教首等仍固执不改,暗传不息。白多禄过去曾被粤督放逐澳门,准备遣回本国;讵料不久,复乘机潜回福安,继续布传邪道;且暗中集会纠众,谋叛皇朝按国法定罪,该犯等应判死刑,罪不容贷。是以经本巡抚详细审讯在案,今下最后判决:白多禄教首,罪情严重,务即斩首示众,不得稍延。华雅敬、费若望、德方济、施方济、四名传教士,亦在判处死刑之列;惟罪情略有不同,故定展缓执行。郭姓教友安博,因藏匿西洋传教士,处绞刑。郭仁兴等六名应罚充军境外,惟准可以罚金赎罪。」

陈若瑟等着即押回福安监禁,由当地长官另行判决;惟亦可罚金赎罪。

自巡抚最后判决宣布后,主教等在狱中,被监视得更加严紧起来;所受的掌嘴与杖责的次数,也愈多愈厉害起来。狱吏分外凶狂,随意横行;把这些判处死刑的人犯,简直看成畜牲一样,毫不怜惜的大加苛待。

周学健自己虽已给主教等判定最后死刑,因判词须经朝廷批准,故不得立时执行。于是他一面将逮捕西洋传教士情形暨判决经过,附了许多诬妄的罪状,一并具表,飞奏朝廷,希望早日得到批示,执行死刑,一快凶心;一面把应发回福安的教民,着令办理移交的手续,由地方官自行判决。他在奏章中给主教神父诬枉了三大罪:一,西洋传教士均系妖术士,布传邪法,煽惑良民。二,到处集会结社,名为传教,实则包存祸心,谋叛皇朝。三,广结民众,随处建堂立所,举行教礼扰乱治安,破坏国法。此外他在奏章中,还将教会毁得一文不值。因为他深迷异端,恨不得能早日把天主教扫除净尽才好;故在奏章之中,千言万语,请求皇帝,速下谕旨,严办教案。

再说,一批押回福安的教友,在与主教神父离别时,都伤心得流下泪来;他们恨不能与主教神父同在一处,为主捐躯,领受荣福之冠。诸位圣人们也知道了,自己已被定处死刑,此次教友押回福安,恐无再到福州的机会,自然亦感悲苦。惟见热心教友们被捕受刑,仍能坚勇奋发,保持信德不坠,也算有点安慰。自己想说:凡事靠托天主安排,我们世人只有顺命服从而已;故在教友们临行时,白主教赠与他们恳切的遗言,希望大家在不久之将来,相会于天庭。

第十二章 白主教殉道录
 

1.部文发到

巡抚飞章上奏,仍不罢休;且还多方奔走活动,请求在京的官员,宣传鼓吹,使朝廷早下仇教谕令,杀害西洋传教士,不久.周学健也因公北上,晋京述职,他便把握着良机,在京大事活动;偏布仇教谣言,催促刑部及早解决他所上奏的案件。且曾在乾隆面前,几次花言巧语,用尽了害人的坏主意,妄陈西洋传教士有该杀之罪,那时乾隆本已对教会渐渐恶感,而到处都有教案发生,再经周学健一激,更加深仇教的心了;遂当面应许下谕到到刑部迅速办理。周学健看见自己的奸谋已被皇帝听纳重视,非常倨傲,便更作进一步的活动;转向刑部各官员,要求早日解决。然因本案关系重大,邢部不能一时判决批准,需要长期的调查;所以一延再延,直到第二年(1747年,乾隆十二年)四月初,部文尚未到福州。

这时圣人们在监中的生活,不用说愈来愈坏,受刑也更厉害;不过他们都甘心忍受,听主安排,希望京师对自己的案件,早日解决,好能领受荣冠。白主教更殷切盼望,献己身灵于主手;除准备献身外,并无其它思念了。他在监狱里,还是不断的行神功和作克己工夫;可能的话,仍旧守着会规。在夜里起来念经;因为没有经本,不能念大日课经,就念玫瑰经代替;静思默念,重温吾主耶稣受难的课题;时时收敛自己的心神,羡慕先烈的义勇。自己益加奋发,满望光荣胜利的日子迅速来临,好满全他为主舍命的志愿。他在监中时常乘机给同监犯人或狱卒讲天主的道理;循循善诱,引之回头认主。结果,有许多人因着他的解劝而奉教领洗了。

三月间,傅玛弟亚神父又由兴化来省城探望;带来许多银物,准备继续接济。他见白主教和神父的案件已交京师邢部判决,为要明了主教等生死究竟如何,遂决定暂时不回兴化,这时,留在福州专候消息,且到处探查打听,有无部文发下。

当刑部接到乾隆旨令积极办理教案后,经过长时期的考虑研究,才会同都察院等联合决定:批准周学健所奏,判处白主教等死刑,又将案件奏请乾隆御批,遂草成判决书附部文,发到福州,着令遵照执行。全文繁长,不能尽述,大意谓:

「查西洋传教士,在华布传邪道,诱惑良民;任意集会结社,破坏国法,扰乱治安;且蓄造反,谋叛皇帝。按照国法,均应叛处死刑,枭首儆众;是以教首白伯多禄,传教士华若敬,施方济各,德方济各,费若望等五名,均行判处死刑。惟白伯多禄身为教首,罪情严禁重;实时验明正身,立予执行斩首示众!其它华若敬等四名传教士,罪情略有不同,暂监狱,延期执行,待秋审时,再行判决

在部文中,对于所有在福州监禁的教友人犯,也都一一判刑。有的定死刑,有的放逐境外,有的罚坐监,准以金钱赎罪。然而这些人的刑罚,都和四位神父一样,须待秋审,再行判决时,方能执行。

2.消息传进监狱

京师刑部部文于四月十七日发到福州,官方就在第二次早晨发榜公布。傅神父闻讯之后,立即写了一封信交由李弥额尔教友送往监狱,给主教等报告消息。函中云:「主教大人:今日京师刑部部文已到福州,乾隆业已批准巡抚周学健所奏,判决大人并四位神父等死刑,今晨官方业已发榜公布。闻大人即将受斩,事已至此,已无挽救希望;而四位神父即将拖延到秋审时,再行判决。大人:傅等得闻此恶耗,不胜哀痛,悲愤万状;然而凡事皆系天主安排,唯请大人赐傅等最后降福为念!并希望主教多为代祷,是所至盼!」。白主教接到自己即将死的消息欣慰非常,立时跪下兴奋地唱起『主!我们赞颂祢!』(Te Deum Laudamus)的圣歌;立刻请德神父办了总告解,预备净心见主。那时他的神乐神慰,充发洋溢,实在非笔墨所能形容得来的。

我们只要听李弥额尔在当时亲自听见的一席话,就更可知道白主教得到自己就刑消息时,怎样欢喜。下面所写的,就是李弥额尔传给我们的话:「我进到监狱时,就把傅神父的信呈给主教。他捧读之下,喜形于色,显示出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立时跪在地上,念经感谢天主后,就和德方济神父交谈(大概就是办神功)。等他们俩说完后,我就乘闲开口向主教说:「主教大人,我请求你在主面前纪念着我;代我祈主。并请大人在天作我们的主保吧!」主教就应声答应我说:「弥额尔!你现在才相信我的话吗?我以前不是已经多次对你说,我一定会被斩首的。请看!我现在真的就要被斩首了!」主教说时,仍然脸带笑容。我倒因此伤心,悲泣起来;他却安慰我说:「弥额尔!勇敢吧!你为什么悲伤呢?难道我们为主捐躯,不应该欢乐吗?」当我再度请主教,于升天后作我的主保时,他才答应了我,说他一定不会把我忘记的这时,他很恳切的吩咐我,回去转告傅神父,设法来监送圣体;那我就应许照办。我回去午饭后,带着几位教友,又来监中探望,我们都异口声的求主教于升天后,作我们的主保;他这时更显示着分外的快乐,简直是我们所想不到的。

「第二天早晨,我陪着傅神父送圣体到监狱来。不幸,到了监门,几个守兵拦阻住,不准傅神父进去。我立即再拿出三块银元给他们(昨天白主教为了这事,已经送给了狱卒五块银元去通融)。他们依然不许傅神父进去,且说犯人快要受刑,严禁外人来监探视。这话完全是对傅神父说的,神父虽用尽好话说情,始终不得所求,只得无可奈何的败兴回去。我却仍留在附近探望,直到主教架赴法场为止。」

白主教办完总神功后,热切的盼望着傅神父送圣体来,得领最后一次的神粮,增强他的神力。现在既已被阻,无法送来,亦惟甘心随主圣意;实领不得,就加倍热诚以神领代偿所愿。总而言之,他在就刑前几天,加倍行神功,不断的虔诚祈祷;终日口诵心维,默想天主妙事,收敛自己的灵心,准备好见天主。

因此天主在他殉道前,就赏给真福们,得见天上的神奇,好振作他的奋斗精神。有一个同监的叶传道先生,他在真福列品运动时,曾这样作证说:「有一天,白多禄主教、德方济神父和华雅敬神父三人;在念经的时候,监狱屋顶,忽然敞开,射出几道火光;光云一朵朵的徐徐下降,直到主教和神父的床边,然后就上升。且自床边可以透出一道光线见天空,真真美妙非常!」

据说这次奇象发现时,不但主教和神父看见;就是在旁的狱官和差役也都亲眼目击。大家都啧啧称奇。惜当时他们都不明白其中奥妙,赶到后来白主教架赴法场斩首时,差役们才惊讶的说:「不是吗?我们前天已经看见了奇象,而且他自己在以前已说了,他定被斩首上天的;现在真的要斩首上天了。」

3.最后的训言

部文发布后,盛传刑官将派员到各监狱调查点名;因此各狱官临时吩咐差役,给犯人们上了全副的手拷脚镣,戴全刑具。因为过去狱官有时倒很好,准把犯人的锁链暂时解脱去,因此活动方面比较自由些,这时,为他们声名要好好的带上,准备官员来监调查;否则,不但犯人自己吃亏,恐怕连狱官的饭碗也成问题。可是都没把京师部文,和在一二日内白主教将要执行斩首的消息,告诉给主教和神父等知道。深恐白主教也会和其它的死犯一样:听见自己的死刑,而闹出意外的事来。所以狱官对于案情,一言不发;也命属下,严守秘密.这时与主教同监的,仅有德、华两位神父和几位教友,施方济、费若望两位神父和其它教友,另禁别狱,直到白主教押赴法场时,他们还不能得个见面的机会。

主教殉道前两天才有缪安博等其它热心教友,听见白主教不日斩首的消息,就设法进监和主教作最后的会面。眼看主教即将就刑和他们永别,就尊敬主教如同殉道圣人一般,托他于升天后作教友们的主保。那时主教笑容可掬的向缪教友等说:「安博!我不是早就告诉了你,我要斩首殉命的;现在真的快到了!」缪安博听见主教自己也说这话,不禁流下泪来。主教却自然的笑着,用右手揽住安博的肩臂说:「安博!你拭目收泪吧!何必这样悲伤呢?如今正是欢乐的时候,因为我即将为主牺牲,这正是我一生的愿望!」主教说到这里,忽然转过头来和德神父作美语后;复用雄壮的语调,给在跟前的教友们,作最后的训言:「亲爱的神昆;望主降大福给你们!你们要全心、全灵、全意、爱慕天主,奉事天主,守好天主的诫命。你们若诚信、坚望、热爱天主,则仇党的刑罚与威吓,都不会胜过你们。你们只管努力奋进罢!不要灰心丧气!神昆们:你们若不失落天主的圣宠,先离弃天主;天主也不会离弃你们。祂时时处处,护佑你们。所以,你们受苦时,应纪念我主耶稣为救我们已先被钉受死;难道我们为救自己灵魂而遭难,不应该欣然接受吗?所以我希望你们全心靠托天主,恒持善志,保存信德,因为暂世的苦难,正是将来永福的本钱。努力吧!神昆们:勇敢吧!我们希望在天庭相会!」

4.胜利的凯旋

五月二十五日,是部文宣布后第二天;白主教本应被执行斩首,因正逢某庆节,延到第二天,二十六日执行,那天正是星期五,这或是天主特意安排;使他的忠仆更肖似他的圣子耶稣,同日受难,下午四时,周学健派了十名刑役到监签提主教出狱。这一群凶兵奉了命令,便如狼似虎的扑进监狱来;狂吼乱叫,闹个不休,这时白主教自己和德神父和华神父两位,都不知道详情,以为外间发生了什么吵闹的事件;就问同监的犯人说:「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意外的事,为什么许多人在纷乱叫喊,闹个不停?」「没有,没有,外面没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

他们明知是刑役来提主教受刑,此刻仍不敢道出真情来;深恐白主教听了,会难过伤心,才这样的瞒了他,由此益可看出主教圣德之感化力怎样伟大;连同监人犯人都会如此的爱戴他、尊重他、可怜他。一会儿,十个凶兵过来,哗的一声,推门而入,个个都板着凶恶的面孔高喊着:「白伯多禄在哪里?」这时白主教正在椅子上念玫瑰经,听了便应声而起说:「我在这里。」刑役立刻把主教的脚炼脱下,好叫他能够自己步行到法场,随手拿着剪刀就剪主教头颈后的发。因为白主教不知道用意何在,就问德方济神父说:「这是为什么?有什么用意?」德方济神父含悲答说:「剪头发就为免得阻碍用刀」德方济神父说,就为老主教念临终全赦经。

当白主教将跨出监门时,德方济神父和同监教友赶紧趋前,跪亲主教的手,请他作最后降福。大家都悲痛的流泪满襟,说不出话来。主教用好言抚慰他们后,就给了他们最后的祝福,随着差役走出铁栏。这时狱官捧来一大杯酒请主教喝。他坚辞不受,还拿出几块银元给狱官作酬谢。到了公堂,主教问刑役说:「刽子手在哪里?」因为他身边还带有五块银元,准备给刽子手作酬金。可惜刑役不明白主教的用意何在,就叱责不理他,当时就叫主教跪下,用力把身上的铁链和麻索拉脱下来。那些悍卒们凶狠鲁莽;也不看地位,只管强拉硬扯;致使主教的骨和肉,几乎都拉得分裂,痛不能言。巡抚升堂宣判毕,把判词标在一块木板上写着:「查该犯,白多禄,宣传邪法,煽惑民心,罪大恶极。着即验明正身,斩首示众!」插于主教背后。

刑役深恐主教也会如其它的临决死犯一样,在押赴法埸的路上,会吐污秽语咒骂官民;便预备东西塞上主教的口,不准发声。那时主教曾要求掏出,不要在口中塞东西,好能启口诵经赞主到最后的一息。岂料,不但未获准许,反而多挨了一个凶狠的巴掌。(后来主教由衙门出发时,不知怎的,他的口内,并没塞着东西。)那时城中戒备森严,各处布散岗位,以防不测。主教被邢役拉着押赴西门法场.沿街看热闹的观众,人山人海,附近的居民,都是非常好奇的,争往观看。因为那天的斩犯是个西洋人,更引人注意嘲笑。主教在群众的咒骂喊嚷中,徐徐的缓步前行;面上带着一副迎人的笑容,口中还喃喃在念经颂主。当时观众拥挤非常,连主教的帽子都被挤掉,鞋子也给人踏下了。那时他的态度,仍是非常从容;赶他发觉自己的鞋帽被挤掉,就很温和的转面对刑役说:「请看,我的帽子和鞋子都被挤掉了!」说完随手把鞋子帽子仍旧穿戴好,继续前行。

出了城门,再走几十步;一到街道当中的石地上,刑役就命主教停住跪下。白主教看见自己就刑的时期已到,更需要上主的助佑,作最后一战。就用婉言请求刽子手,暂缓一刻;为能好好的念经求主,付托自己的灵魂与主。此次果获所求;赶他念完经后,转过头来,面带喜色的向刽子手说:「现在我要升天了!」说完,就把帽子脱下,放在手中。刽子手似乎有所感的答说:「我希望也能和你一同升天去。」这时主教爱情更止不住的发出最后的一言说:「好!若你真要救你的灵魂升天,就要守好天主的规诫,进教领洗,现在请你就执罢!」说罢!自动的双膝跪在地上。刽子手举起大刀,向主教颈上尽力一砍,主教的头,就登时斩掉;身首异处,横卧在鲜红的血泊中。他圣洁的灵魂,就离了肉躯,直向天国飞去;在天朝神圣的庆乐欢腾中,胜利凯旋,去领受殉道光荣之冠,永享万福于无疆了!

神父教友主持收葬

当白主教绑到法场时,傅神父也杂在人群中;并且预备了一块地毯,准备在主教斩首时,铺在地上,收取殉道者的血。可是刑役不许,还说:「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恰有一位在法场看热闹的外教人,名叫陈务仁:他是李本笃的好友。他这时看见白主教无罪受刑,也见义勇为的要收取烈士之血;他把一些灰,撒在主教所跪的石地上。陈务仁后来不久也领洗进教,作了热心的好教友;这当然是天主看这位新殉道者的功勋,特赐宠光,使他弃邪归正,成为天主的义子,作他见义勇为的赏报。

主教被斩后,鲜血淋漓,飞溅满地,都给灰所吸取。陈务仁在旁边,把灰完全收拾起来,放在一个坛子里。事后拿回交给傅神父和教友们,敬谨收藏。他还乘夜把主教所跪的那块石头挖起,另用一块石头填铺上;将血石移到自己的家里,现在福州圣堂还藏着这块圣石:据说就是白主教受刑时所跪之石;澳尾巷天主堂祭台上的圣石。

死刑执行完毕,刑役在收队回营前,先把主教的尸首放在城墙旁边;准备先把尸首丢在城外专为停放死犯尸体的地方。我们在这里要知道:当时有个不好的俗例;就是在死犯被斩首后,刑役们为便利搬运起见,特把斩下的首级,塞进尸首的裤子里头,当时傅神父和几位看见了,很以为耻;不愿主教的遗体受这样的作践,就从旁拿出银钱去通融刑役,才许可将主教的首级另放在刚才盛血灰的坛子里。傅神父和教友们在旁守着,不忍离去;但大家都非常小心,不愿叫外教人发觉出来,等到天明外教观众才渐渐分散回去。教友们四看无人,才不禁哭泣起来,看见主教惨死,固然悲伤痛心;然而想到主教既为主捐躯,从容就义,领受了殉道荣冠,哭完了也就收泪起敬,当夜傅神父就同着教友,购置棺木,备办衣服等物,准备天明收敛。不料到了天亮,附近外教人,又成群结队的来看热闹了;有的还在旁嗤笑哄闹,阻碍教友行动,致使教友们无法进行收敛。傅神父见势不佳,就跑到城里某狱官处去求情;那时,施方济、费若望两位神父也就是押禁在这里,那狱官素知传教士们冤枉受罪,故对在监的神父待遇从宽;看见傅神父来求情通融,立许帮忙。就派了三名差役随神父前去,保护收敛尸首。傅神父穿着有如狱官,威风凛凛的摆着十足的官样,叫差役驱散外教的观众,且声名:假使老百姓不走开,即将逮捕送官。外教观众经这一吓,便自动各自回家散开,不敢再来骚扰了,傅神父和教友等,才将白主教的手栲,脚镣和其它刑具,衣服等物都一一收拾起来;当为圣物,寄存在教友家。据说后来还将一部份寄往马尼拉,罗马等处。数位热心教友,赶紧帮同料理;用备好的衣服给主教换上,赶到正午方才收敛完毕。

按当时法定,死犯仅准埋在犯人的公冢;而神父及教友的意思,是决定抬主教的棺材到教友坟场。且事前又未先去和当地守兵商洽;所以当棺材经过公冢境界时,守兵拦住,不准通过,硬要勒索三十块钱。傅神父仅许给五块钱,并说尽好话,都不肯通融。神父看着交涉无效,就派一位教友回城,再去请求狱官设法。幸而,那位好狱官果能行义到底,立刻写一文书叫守兵不得阻挠,准予通行。如是,白主教的棺材才得抬往坟场。这时一些热心的教友和李氏兄弟并望教的陈务仁等一起送丧。大家一路上虽然哭泣,却不敢放声,深恐被人发觉了。傅神父更万分悲伤,痛不能言。大家在深山幽谷抬着殉道烈士的圣尸,急速前行。他们的脑海里,顿时想到罗马教难时,殉道先烈士所遭的那些惨苦的景况。如此,在傅神父领导之下,白主教的棺材,方获安埋于坟场中。教友们谨慎小心,赶到一切事宜料理完毕,方才各自分散回家。

白多禄主教,在惨死之后,还能安眠于坟场之内,可说是不幸中之幸事了!而傅神父和热心教友们,在危险环境中,不怕外教人的嗤笑与辱骂,共行义举.收敛埋葬;这个义行,实在值得我们赞扬与嘉许的! 

第十三章 官府继续为难
 

1.巡抚下令起葬

傅神父把白多禄主教的丧事治理完毕,本要仍留福州,以便探听四位神父的消息;只因外面谣传他是白多禄主教的义子,才敢这样殷勤地来治丧。因此,有许多外教人和仇党声言要逮捕他;所以,他不得不暂离福州。临行时吩咐李氏兄弟,留心关照白主教的尸骨;要时时往坟场探望,看看有没有被官府或外教人发觉出来,起葬他处。李氏兄弟当时欣然答应。傅神父把一切事宜料理清楚后,才于六月初返回兴化。

李氏兄弟和陈胜仁协同收敛主教的事,附近守兵都已知道;只因那时有狱官的命令,不敢滋扰生事。到后来那些官兵以为教友代为收埋主教,一定得到了洋人的大把银钱作为酬劳,就想从中敲诈。不久,就将以前经过情形,报告官府。官长就出命把李弥额尔捕住,待到审问时,法官严词追究道:「你这样费神劳力来收埋白伯多禄,西洋传教士定有大量银钱给你作酬劳,你说出数目来。」弥额尔答说:「我收埋白伯多禄时,监中洋人仅交给七块大洋,备办棺木。除此之外,我分文未受过」。法官因为得到渔利,便从旁责问说:「那么,你为什么这样好心好意来收埋这西洋死犯呢?」这时弥额尔为顾全自己的兄长和其它教友起见,就隐瞒的说他过去在福安当挑夫,当白伯多禄解送福州时,他代人犯挑担衣服行李。在路上看见白伯多禄为人慈善温良,心里起敬;他被斩首当时,也在场观望;为敬重他,特来收埋,作个善事。并且业经狱官许可等语:法官听有狱官许可,再经调查后,果有其事;就稍加责罚后,放他去了。

可是官府对于死者的仇恨,并不因此中止,还要作践污辱;于是,巡抚出命派人到到坟场把白主教的棺木掘起,移葬到专为死犯而设的公冢。

几个月之后,巡抚复下令,将主教尸首火葬,不准教民前来探望与瞻仰凭吊。陈务仁得了消息,就去通知,本籍司铎徐保禄神父,并两位福安教友。大家便约同前往犯人公冢,扮作行旅,在远处瞭望我们的烈士的尸骨的最后遭遇。所以当时的奇迹,也只有他们才能亲眼看见,传述给我们,好表扬我们真福白主教的光荣。

2.主教圣尸的奇遇

火葬的手续办理好了,差役们就到公冢里起出主教的棺材,放在附近的广场上。当棺木掀开时,领队的营官便叫一兵士,先取出首级查验;岂料主教的头,完好如初,并未损坏,士兵捧在手里,大声叫道:「看哪!这真是白伯多禄的头,好奇妙呀!」在场的差役们,大家都认识;且非常惊讶。看见主教的头的模样与容色,完全和在生时毫无二致;而且眉清目秀,似乎还在生动。头发和胡须一根都未脱落,五官是那样的完好,简直像活人一样。这时不但没有闻到尸体的臭气,还觉得芬芳息息;使差役们更惊奇万状。

营官欲更确切的查验,命差役们打开棺木。这时又发现放在棺木的殓布也仍然完好如初,没有破烂。赶把尸身扶起时,不但完全没有朽腐,且柔软自如。差役们看到这里,愈加诧异起来;因为主教从殉道到那时,已有八个月的工夫了,这真是能不算个奇迹。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说:「这人真是没罪的好人,别的尸首经过些时便朽腐发臭了;单他一个保全的完好如初,而且阵阵芬芳。这真个含冤惨死的殉道英雄;纔致有今日的奇迹。我们不幸也列在杀害烈士的队伍中了。」

差役们堆起许多木柴,将主教的棺材放在中间,便点火烧燃起来,再三地加添火柴,于是白主教的尸首就在大火炎炎中,化为灰烬了;历数小时才告结束,按巡抚的意思,还要把所有的遗骨和灰烬,混投在公共的臭坑中,不准另外贮藏。尚幸领队的营官,不忍烈士的骨灰和其它死犯的混在一起;遂叫差役将主教的骨灰,另放在一处。那时陈务仁的儿子,不知怎样设法,得能参杂在差役们中间,因此所有的情形与埋灰的位置,都看得清清楚楚,赶到营官带队回城时,徐神父和教友就从远处偷偷走来;在火堆里翻来复去的寻搜着,拾得一些碎骨和灰烬并未烧净的棺材;他们都珍藏起来,先是寄存在李本笃家的。

因为那一天有许多不方便,所以不敢把主教的全部骨灰偷回,恰巧那里有个守兵,素与陈务仁有交情,答应在相当的时期,定肯帮忙把主教的骨灰全部取回。

就在这一年农历的年关,大家准备趁着岁暮的热闹,去偷取主教的骨灰,徐神父和几个教友于三十夜间,正是万家灯火,人们在过年酣醉的当儿;由陈务仁作向导出城。到犯人公冢,果蒙那个守兵指示地点,寻着主教骨灰埋藏所在;且经详细验明踪迹,认为确系主教的圣髑无疑;于是就谨慎恭敬拾起,放在一个刚带来干净的坛子里,包裹停当。大家非常欢喜,就不声不响的迎圣体回城。原先是交与徐神父和教友们敬谨保存,后来分送到各处,那时徐神父和教友们受尽艰苦险阻,好不容易纔把任务完成。

3.神父教友惨受墨刑

白多禄主教殉难后,四位神父和许多教友,因有朝廷的谕令,延期执行,故被禁在监中等候,中间所受的苦,有增无减。按当时法例,省中各死犯,在每年五月间,都被调集来总审判一下,以便具情上报京师。四位神父和教友等,自然也是一样;并且在这次,我们的真福们;还受了一个大耻辱;就是在押赴到公堂前,刑役们调齐德神父、华神父、施方济神父、费若望神父和郭盎博罗削教友,在神父们的面颊上,用烧红的火针刺成「斩犯」,在郭教友的面上刺成「绞犯」,且用纸写着:「该犯诱惑良民,罪大恶极,已判死刑」贴在各人的额上。当火针刺印时,痛不堪言;神父们都默然忍受这无名的耻辱。因为当天从各处解来的死犯甚多,德方济神父等在公堂等了两小时之久,才轮到受审;审问时除听了恶官的许多污言秽语之外,还受了一顿杖笞。

德方济神父和同伴们彼此蒙受墨刑之辱,不但无怨无尤,反以能与我主耶稣同艰苦更感到荣耀。他曾这样慷慨的对旁人说:「今天可以说是,我们一生最光荣最快乐的一日:因为今天我们被人在面颊上,用火针烙着「斩犯」两字;这正相似我主耶稣被人用铁钉钉穿手足一样。我们的身首不是我们的,完全是属于天主的;今天为主的缘故而受墨刑,怎能不感到荣耀呢?我们既愿祭献天主,还有什么东西比我们的头颅更好?今天被人烙上「斩犯」两字,正是我们捐躯的先声;我们不但不该引以为辱,还应高声赞谢主恩,这就是天主准备给我们戴上成仁的荣冠了。」

4.德方济在监中被任命为主教

过去几个月,德方济、华雅敬两位神父同禁一监;他们在尝尽铁窗风味之余,幸能彼此相顾相怜,倒也有点安慰。可惜,现在连这些小安慰,也不能再享受了:八月间京师派有按察使到福州巡视监狱;见有西洋传教士犯,分外痛恨,嘱令应予从严处待;立命将华神父另禁侯官古狱,德神父则押于后监,杂在其它死犯一起,不准稍容例外。两位神父看见在临死时,还要分离,怎不感觉到痛上加痛。他们在临别时凄然含悲的说:「随主的圣意安排罢。」九月初,罗马教廷派德方济神父继任福建代牧主教的消息传到福州;所有坐监的神父和教友,听此喜讯,非常欣慰;希望德方济神父得能逃出险来,升主教,接管福建教务。因为他是一位才德兼优的传教士,正好担此大任。关于他的德表,有位证人在列福品案时曾这样称誉说:「德方济神父是一位精明干练的传教士,对于中国习俗,非常娴熟。具有宣传福音的天才,每使听者悦服,莫不动心…..他一生严守着会规,守斋克苦,常行不断。且不肯虚度时光,闲时不是祈祷就是看圣书;对于施行圣事,更是谨慎周到;且常亲自教授男女老幼简要教理。如遇教友病重临危,他一获报告,便马上出发去执行神圣的任务,从不稍延。」他救灵神火怎样热切,于此可见一班了。

九月二十六日,教廷任命状寄到了福州,第二天教会当局就托李本笃教友,送往监中去。他避免为人发觉,就想出一个方法,把任命状塞在鞋内,偷带入监。神父捧诵了,深谢教宗的垂顾。他想自己目前身居监狱,而且手足受刑,受尽了人间苦辱;竟被教宗重视,选为主教,实为他所不敢领受,这些刑具却正是他应得的份内之物。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久就要结束,满望早日为主捐躯;今接教宗任命书,虽已没有出监就任的可能,然而他还惶恐万状,数辞始纔领受。后来在他给省会长的一封信里这样说:「当我捧诵教宗任命状时,惶恐万分;自问愚劣无能,不但这主教大任,不堪领受,就是其它的职位,亦不敢当。这话实系真情,现今仅求会长神父,在祷祭间代祈天主,施与我们圣宠神力,使能为证明天主的真理,受苦受难,坚持到底」。

德方济神父在传教的余暇,常喜欢写作;对于传教区的情形,他不时在书信上,给省会长详细的报告。他自福安教难发生后,就开始记述教难的经过;就是到福州,关在监狱,还不断的代白主教和同伴们作蒙难日记,寄往马尼拉。本书的译编,也多取材于德神父的信札;因此,本书所叙述的事迹,亦可说是德神父的亲笔记述。

第十四章 四位司铎为主使命录
 

1.新巡抚擅权处决

前面已经说过了,四位神父虽被判处死刑,然而朝廷下谕延期执行,故此他们仍被监在城中各监狱里,长期受苦。他们仰承天主的圣意,早把自己的生命付托天主的照顾,始终不怨不尤;且反忘下自己刑苦,善言慰问同监犯人,乘机给他们宣讲道理,劝化他们,改过迁善。因为诸位神父有圣善的表样和动人的感化力,那时就有许多差役和犯人,都被神父感化归主,当时监中进教领洗者很不少。

到了本年度的秋审,朝廷并未给四位神父的案件下最后的判决;因此一延再延,到了第二年四月(乾隆十三年,公历1748年)还未解决。不过官方命令各监狱吏卒,对洋人更加严密监视与虐待,不准教友常来探望。五月间四位神父被提审时,复受墨刑;刑役又在各人的面上刺着「斩犯」二字。然而他们在监狱中愈受辱则愈高兴,自幸殉道之冠将获到手,因此更加专务祈祷,倍行神功,静待天主所定的时期来临。

当时福州和福安等地教友,看见四位神父的案件,迟迟不决,以为有挽救的希望;曾几次联合设法营救。然而神父献身心切,听见教友有营救的举动,就急切阻止他们,不要以银钱去活动营救;并说凡事由主安排,惟有仰承主之圣意。并谓殉道牺牲,是光荣天主的事,那有不欢乐承受之理!四位神父在那时确实已舍弃了一切,准备自己的身灵,作祭主的牺牲;希望就刑之时期早临,好能早享主之荣乐。

再说过去乾隆批准周学健所奏,谕令将白主教斩首示众;对于神父们的案件,却没立刻判决执行,所以一再拖延;这是证明他并无杀害四位神父之意,仅要按从前办法,想把他们充配澳门。所以刑部也只好把这案件,搁在一边不理不决;这样拖延着,有一年半的工夫。到了第二年度秋审时,刑部照例复位四位西洋传教士的死刑;然而仍未能实时执行,尚需到明年,再行判决。十月间,再度延缓执行的部文到达福州时,周学健已经去职;继任的福建巡抚,也是仇教的巨魁,素恨洋教;他对教会更凶暴,比较周学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接任的时候,就想把四位西洋传教士,立予处死。他看见部文里明载「延期执行」四字,就很生气,大发牢骚。连皇上都给他臭骂一顿;尤怨朝廷看待西洋传教士,何必如此大仁大义。不及早正法,绝除祸根等语。

这位新巡抚实在昏昧无良,为着私恨的凶心所驱使,竟敢不顾部文,急欲把西洋传教士解决,于是年十月二十八日,召集城中主要文武官员,到巡抚衙门开临时会议。那时新巡抚花言巧语向在座的官员说:「现在京师部文已到,复位四位西洋传教士于死刑,惟内文载『延期执行』四字。我意朝廷既判死罪,那么把洋人迅速灭掉,愈早愈好,何必再事展缓!不如明夜,尽把他们处死狱中;焚尸灭迹,我便拟章上奏,说系病死狱中,今日特请诸位前来议决,随便签署,附呈作证,上报京师,这样秘密执行,一了百了,谁还敢再来啰唆生事?皇上既将洋人的死案批准,我们提前执行也无不可的。」那些文武官员听了这一席话,只得恭维称是。于是新巡抚就在各官员前擅权决定,下令处决。

2.德方济、华雅敬在狱中殉难

巡抚下令执行后,立命各监狱官严密准备,当夜暗杀西洋传教士于狱中。他这种狠毒行动,办得非常秘密;假使没有当时在场的人,把其中情形泄露出来,那么我们真福们殉难的经过,至今也无法知道。幸而天主美妙的安排,不忍真福们的光荣事迹,隐没消沉;因为当时各监狱的刑役,在事后经人询问后,都曾确切说明,详细叙述当时真福们殉难经过,以后就是看守德方济神父监狱的两位差役所告诉的话:

「我们记得在乾隆十三年十月间,在一个半夜中,杀死了德方济各神父于狱中。不过是那一日,我们现在记不清了。那天半夜三更以后,监狱突然接到巡抚命令,把德方济神父等即夜勒死;我们立刻起床前去执行。走到德方济神父的监室,我们径直开门进去时;他(德方济神父)看见我们俩黑夜进来,就已知道所行的是什么任务了。他虽晓得自己的时期已到,然而他的态度非常从容,毫不害怕;且用温柔的声音问我们说:『你们为何在黑夜进来,不是官爷们要提我去上堂审判吗?』我们答应他不是来提堂,他就显出意外的欢乐说道:「啊!我知道了!不是官爷要提我上堂审判,是天主要我上天堂去了。」这时我们就拉他到另一监室,他便跪在地上念经。以后还向我们讲句道理,他说天主教是最善的教门,专教人恭敬天主,行善避恶,引人升天去享福的;他说现在就要到天堂去了.他还劝我们信教,说完,又跪下念经。

「我们看见他这样喜气洋洋的毫无恐惧,非常惊讶;就想这位义士,今夜竟要结束在我们手中了,真是有点怜惜!我们就拿张椅子,请他坐下;为的是使他在死时得个好坐,他坐下时,口唇仍然微动不休,念着经求他的天主;又对我们说:『你们过来下手吧!不要害怕,只管执行好了!』我们一走过去,就把他的头部扼住;拿了六块包着鸡蛋糕的破布,用水浸透后,硬塞进他的口内和鼻孔里;塞得那样密,致使他顿时就闷着了气,只跳了几跳。就断气而死了,直到现在还会想象到他在临终时,那种可亲可敬情态,这确是个良善的人呀!」 华雅敬神父那时是押在闽县监狱,他遇难的情形,几乎和德方济神父一样;也是由一个外教刽子手所叙述,我们才能知道当时的大概:

「华雅敬神父是在闽县监狱处死的;我当夜接到命令,就和我的同伙,一共五人,在三更时分,来到华若敬的监室。照例先给他一大杯酒喝后,立即把他压到在地,用水浸的纸团,塞进他的口鼻;其它伙伴就抬来一个盛满石灰的布袋,压在他的头上,用脚踏紧,使他不能呼吸,立即闷窒而死。我们这次执行死刑,大家都感到有点异样,似乎有愧;因为这位传教士,实是一个无辜的好人;他在临终时还是口中喃喃在念经,当时带着笑脸对我们说:『好呀!这正是我的幸福;不过我也希望你们能奉教行善,将来才能升天享福呢?否则,永罚是难免的呀!』」

3.费若望、施方济同监被绞

费若望神父和施方济神父两人,是监禁在城狱。那里的狱官也于当夜接获命令绞死二位神父,立刻派三四名刑役到监里执行。半夜十一时,更深人静,四境无声的时候,刑役拿着器械入狱;铁门开处,看见两位神父端正着跪在地上,合着双手念经,赶刑役进来时,就起身迎接,满面和气,并无恐慌的状态,他们知道自己成仁的时期已到;在临终时,仍不忘救灵,还劝刑役们奉教敬主,弃邪崇正。后来就再回原处跪下念经;那时他们爱主的神火非常之热,发于中形于外,虔诚致意的作最后的祷告,正在这时,刑役抢过来把藤条与麻索套在两位神父的颈上;这时凶狠的悍卒,便七手八脚的用力把索拉紧,又反来覆去的绞绊。结果,两位神父就被绞毙。到此,四位忠勇的英雄,就在这黑夜里,同时为主捐躯,飞向天国去了。 天主为了增高他忠仆的功德,等他们挨受一年半的监狱之苦后,才赏给了他们殉道之荣冠。四位殉道者在黑夜中,静默地被献上最终的全燔祭。

4.殉道者遗体的遭遇

巡抚看见自己的心愿既满,大叫称快;然而这还未能偿足他们的凶心,复又下令将四位神父的尸体火葬;既可避免自己的勾当被人发觉,又能杜绝教民敬尸之路。第二天清晨,便打发狱卒进监;把四位神父的尸首,用毡毯严密的包裹,免为外人窥见;一面又在外间造谣传言,说是四位西洋传教士病死狱中

当狱卒分别进监收敛时,都发现一件奇异的事;就是神父们的尸首,全没现出死闷绞死的恶像,尤其是费、施两神父的遗体,更显出平安逝世的态度;面部的口耳眼都没有露着紫黑的痕迹。而手足也舒展得自然,气色毫无变化,还带着在笑的喜容。那些狱卒虽系异端无赖的人,看到这般情形,也不禁赞叹说:他们确是无辜的义士啊!怎该受这样的苦刑呢?他们既将尸首包裹清楚,乘着天色微明,人们还在熟睡之时,在狱官的领导之下,抬着四位神父的尸首出到城外,除德神父另外被抬到西门外,其它三位都抬到东门。狱官已预先在指定的地点,准备好燃炓;所以到达时,立投圣尸于木柴堆上,点火燃烧。一会儿,我们真福们的尸首己都焚为灰烬,单剩下骨骸。差役连忙也把这些骨骸抬起,分别放在犯人公冢后,才拔队回城。他们执行这任务,除他们自己之外,确无一人知道。

诸位圣人于十月二十八日半夜里遇难的事,当时福州神长和教友全不知道,直到火葬一天,才接获了确实消息,这也是由狱卒自己传出来的。当时在福州有一位同会的神父,闻讯感谢天主;以为神父四人,久居监狱中,受尽苦楚,于今殉道升天,岂非圣教光荣!惜因不知神父们的遗骸存在何处,虽经多方设法打听,也没找着;且那时局势仍是紧张,教友们都没敢出来帮忙,而犯人公冢又戒备森严,实无孔可入。神父见人事方面已无能为力,便通知福州教友守三天大斋,苦祷上主助佑,使能在短期内寻获神父们的遗骸。

果然不久,遇有西门守兵素与陈务仁相识;将消息报告给他,且指示德方济神父遗骨所存的地方与标记。陈务仁听了就和神父前往收拾;因与守所言相符,认证无错;大家便敬谨地把所有的遗骸携回,暂寄在李本笃家。至于费若望、华雅敬、施方济三位神父的遗骨,埋在东门外犯人公墓;那里有营兵看管,欲想立刻收拾,实属困难;然而神父教友仍不失望地倍行祈祷神功;陈务仁更分外努力设法,多方奔走,于十二月初,才得到一个绞死神父的狱卒的详细报告;遂在狱卒指引之下,陈务仁又和几位教友,乘夜潜至东门外公墓把神父的遗骸偷回,敬谨收藏。据说后来曾送往马尼拉。按巡抚意思,还欲把西洋传教士的遗骨投诸大海,以绝敬路;因见被人偷取荡然无存,也只得扫兴作罢。

结 尾
 

1.灵迹数起

白多禄主教及同伴,尽他们一生的心力,献身救灵;不辞长途跋涉,远道来华。专行传教事业,修德立功,始终不懈;卒而牺牲了生命,作了献主全燔之祭,像这样的完人,自然是上主宠爱的忠仆了。因此,天主常用暂世苦难来试验他们,准备在天朝多赏给他们永福。就是在现世,天主也早已赐给自己忠仆的超性神能了;如此既可愈显主荣,又能当作宠爱自己忠仆的标记。

在这几位圣人的生平中,知道白主教在生时,已显过一些灵迹;如驱魔化人,妙见神境和圣尸不朽等都是。这在在都足以显示圣者们的伟大圣德,益使我们钦佩敬仰了。诸圣们在传教时,苦心焦虑,以全副精神致力于救灵工作,与恶魔殊战斗;于救难中,所遭惨祸,都是不怨不尤的挨受。那种奇特的忍耐和从容就义的勇敢,也可算是灵迹中之灵迹了。因为由此,不但教友们赞叹不已,就是如虎似狠的恶人,也都啧啧称奇。为此天主赏给了他们殉道之荣,且因祂忠仆的功绩,于捐躯后屡显神奇,昭扬祂忠仆的圣德,叫人在急难与需要时,去投奔他们。单在列真福品时,经考察证明的灵迹已有七件之多,其余前后所显的奇迹还有许多。现仅将重要的三四件,记载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