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言
 

    自从1968年有一天,我坐下来阅读了多玛斯麦纯的一篇文章:「小室」后,开始爱上这个人(早在「选择的静默」及后来的修订本在伦敦出版时,我已经阅读过他的文章,不过那时我觉得他严厉和否定生命。「新」的麦纯经过一些内心革新,是我所乐于见到的)。如果说我们爱上我们一直在寻找、实现、或完成我们自己之内的一切是对的话,那么,我要指出,麦纯的这一切,就是他对似非而是的世情,逐渐的领悟,是他与矛盾一同生活的能力,是他与世界的实相斗争的意愿(不是生活在一个基督徒的隔离区内),以及最后,是他热切地追求与天主共融一一他成年生活的关注之一。

似非而是与矛盾都与麦纯的家庭背景有关。麦纯于1915年生于法国,父亲是纽西兰人而母亲是美国人。他在法国、美国和英国受教育,加上他母亲在他六岁时逝世,父亲在他十四岁时逝世(他早年的生活是辗转于亲戚、监护人或寄宿学校之内),表示他很难有什么「归属」感。虽然他深受爱护一一特别是他的外祖父母一一他缺乏那种持续的关怀,他似乎比我们大部分人,更觉得感情上的饥渴,有一种痛苦的内在空虚是没有东西可以真正填满的。在青年时期,他的救药是极度活跃,全情投人生活给他提供的任何机会一一橄榄球、恶作剧、语言、艺术、文学、旅行、爱。在就读于英国的公立学校时,他以没有女同学为憾,稍后,在少年时期,他说他需要有人和他谈恋爱,但没有。他的读书生涯是许多荷里活明星图片伴他度过的,文学一一尤其是海明威和罗伦斯的小说,是他获取有关女性与爱的知识之源。

严格的寄宿学校生活,他一点也不喜欢,反而为他这段受干扰的少年时期,带来某种程度的安全感。另一方面,剑桥却给他无所适从的、不愉快的自由。麦纯只用很少时间在学术上,其余的都消耗在过量饮酒和在「过了时间」后爬出爬进宿舍。比较严重的是,他「给一个女孩子带来麻烦」。暑假他回到美国探望外祖父母时,他的代父提议他留在美国不必回英国了。

在哥伦比亚,他完成了学业,不过也经历过一次轻微精神崩溃,幸好,他还能勉强地站了起来。这时,他受到一位很有气质的英文教师温杜伦所影响,重新建立了新而且重要的友谊(特别是与赖思的交往)。他流连于共产主义一个短时期,但主要被马力田的哲学吸引到天主教来。1938年他加入天主教会,几乎马上就兴起了对于司铎职和加入修会的渴求。在1941年,他年届二十六,申请加入严规熙笃会被接纳。他们的会院是在肯德基省在巴特斯镇附近一片广阔的荒凉地带。

麦纯加入熙笃的时期,他们会里的纪律非常严格。隐修士们除了见长上的时候,其余的时间一律不讲话,彼此之间只是用标记的语言通传。他们从凌晨二时开始新的一日,离开宿舍后就在教堂里度过长时间的连环祈祷。每曰六至八小时的祈祷,加上阅读圣书,劳苦的体力劳动(隐修士经营维持他们基本生活的农场)、杂工等,足以使他们从早忙到晚。食物是很少的。在一个夏天酷热冬天极冷的气候里,隐修士们既没有冷气也没有暖气,往往在气温酷热的夏曰,他们还穿着厚重的呢斗篷。

然而,生活有它特别的喜悦一一一种基本的简朴对麦纯非常有吸引力,强烈地意识到自然的世界,四季的更换,一种心灵上的无拘无束。首先,解除了他在外面世界所必须面对的复杂和消耗精力的选择;也许还可消除那些纠缠不去的罪咎感。在革责玛尼隐修院并不缺少补赎。

不过,无可避免的,尚未解决的神经质的矛盾再度出现,特别在麦纯晋铎之后。当他必须奉献感恩祭,甚至大声诵读时,他常被恐慌的袭击所困扰。他开始出现长期疲惫,和各种身体上的不适。在当地医院一个时期的休息和适当的营养之后,情况有些改变,但干扰仍然没有消除。

麦纯加入隐修院以前已经是一个相当有名的作家,经常为《纽约人》及其它一些小杂志撰稿。在革责玛尼少量的空余时间,他记述了导致他皈依基督信仰以及进入隐修院的生活,在他的院长费德力神父的鼓励下,手稿被寄到纽约出版社Harcourt Brace的负责人RobertGirouX手中。1948年以《七重山》出版,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之外,此书竟成为畅销书。深藏在他的隐修院内的麦纯,竟然名噪天下,他既兴奋又惊骇。

雅各布伯神父取代了费德力神父成了隐修院的院长,他是一位严厉主义者,麦纯和他发生多次磨擦。在革责玛尼难以和解的「忙碌」和缺乏独处的情况下,麦纯之内的默观和写作倾向,越来越受压抑。他每日获准两小时写作,但是写信、处理他的著作的事务、与隐修院其它会院的通讯、应命为会院的出版撰稿等,都要从这可贵的一点点时间之内挤出来。革责玛尼有许多初学生(其中有些,很讽刺的,是由麦纯的书而吸引进来的),他们的禁院住满了人。然而,会士没有许可是不准离开会院的范围,因此,独处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种情况,麦纯要求加入一间可以有更多独处的修会,但雅各布伯神父不批准。他让麦纯管理围绕着会院的森林,这使他有较多的自由;不久,麦纯被委任为初学导师。他广泛地阅读教父的著作,而且是一位天生的好教师。除了对基督信仰的默观传统有极深厚的兴趣之外,他也很欣赏这种对后进者的灵修生活的照顾和责任所表达的家庭意识。一直以来,他许多的修生的表现,都证实了他的智慧、爱的照顾和洞见。

麦纯并不限于和他的修士讨论灵修的题目。他早年在革责玛尼的生活。反映他极度轻视「世界」,和拒绝关心世界内的一切和俗世的方式。但是现在,在他鼓励之下,他的修士讨论现代世界的政治两难问题,密切注意世界的发展;他们也广泛阅读现代的文学,特别是南美的文学作品。麦纯自己却开始阅读有关战后的一些大事件一一反思(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核战的威胁、东西方的争执、美国对越南的压迫等问题。世界上的名人一一苏联文学家巴斯德纳克、马丁路德金一一开始与麦纯通讯,一大群民权运动及和平运动的工人,开始络绎不绝地来到肯德基。他也发展了新的友谊一一与基督教人士、犹太人、知名的禅学者铃木等人的友谊一一以及与任何人甚至每个人,凡是愿意诚恳地与一个受苦的世界,最难缠的问题搏斗的人,建立友谊。阅读了嘉逊的「静默的泉水」后,麦纯对生态学的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渐渐地,并没有得到雅各布伯神父全心全意的祝福,麦纯把自己从隐修院的会院抽出来,独自住在一间由水泥和炭灰混合的空心砖建成的小屋里。小屋仍在革责玛尼的范围之内,他在此过着类似独修的生活。但是在许多通讯和访客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孤寂的时间,不过,麦纯可以尽情享受静寂的晚上、简单的生活杂务、按他自己的。时间表祈祷和写作的自由。当费为安神父、麦纯所辅导的修生之一,担任院长时,他准许麦纯离开隐院到他期待已久的东方旅行一一前往印度、泰国、日本,然后经英国回家。在这个阶段的麦纯,对印度教,特别是佛教,发展了深入的兴趣。在印度,他会晤了达赖喇嘛和其它不少宗教人士。在斯里兰卡,他参观了浦卢那路华的巨型卧佛很感动。顿时感到内心一片澄明。「我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美,和灵性这样确实的感觉,两者交汇,流入一团光之中……我知道并已看见我一直摸索寻找的东西。除了我现在所见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我不曾见过的,现在,我已看透一切表面的,而且已经透视了阴影和伪装的一切。」六日之后,在曼谷出席一个隐修士和修女会议期间,他独自在房内,不知是死于心脏病突发或触电。他死时五十三岁。

自麦纯逝世以来,有过不少的努力,要把他列圣品,这可能是我们的人性做法,把一些出色的人物冻结在牌匾上,使我们不能从他们受启示的创见中,找到令人不舒服的真理。我们应该从人性的架构内看麦纯,这样,我们才能仔细地体会他所要告诉我们的一切。

麦纯在革责玛尼从憎恨开始,并郑重地警告自己,要避开报纸、电台和电视。虽然他从来不曾忽略人性上的一个相当普遍的诱惑,企图以无意义的闲谈填满我们的空虚,他后来理解到他早期的态度,出于轻视和意图逃出人性情况的冷漠优越感。在他后期的生活,在那次前往路易斯乡购物时,他忽然知道,他自己与马路上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是一体的,这个真诚的发现使他雀跃:

    「去路易斯乡,就在第四街和核桃街交接处,在购物中心,我忽然被一阵强烈的感觉所压倒。我意识到我爱这些人,他们是属于我的,我也属于他们;虽然我们完全不相识,但我们不可能被此隔离。我好像从一个分离的梦境、一个特别的世界内的虚假的自我隔离和所谓的圣善中走出来……这种从一个虚假的分离解放出来的感觉,是这样的舒恬、这样的喜悦,我几乎要大声欢笑……」

他注意到,与他人一同生活的问题,是与害怕失去自己的身分,害怕自己可能根本没有身分有关。当然,觉得自己的身分是一个虚幻使我们害怕,刺激我们去制一个「虚假的身分」,以安慰我们那种虚无的感觉。对于麦纯来说,求获真正身分的途径就是:在天主对我们的计划中寻找自己,像一朵花或一只动物那样,既不急躁也不制造虚假的重要,「每一个存有,以它的个别性,它具体的本性和实体,它所有的性质和它私有的质素和它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分,以天主要它存有的模式在当时当地,光荣天主。」

另一个对付这问题的方法是问我们自己,如何承受我们自己的孤独,和我们被从四周切断的感受。麦纯似是矛盾的答案是「进入孤寂之内」,紧抱这孤寂的痛苦,以致我们真正明白它是多么虚假为止。无论如何,基督徒总有一天,必须自愿地进入沙漠,在那里他会发现,沙漠不但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荒芜,同时,一旦习惯后,更会发现沙漠那异乎寻常的美。

沙漠对于我们,也和沙漠对于雅各布伯一样,是会晤天主的地方。麦纯说,正是在此,我们找到天主、找到在燃烧的荆棘中的那位「我是自有者」。「好像这个名字一直在沙漠中等待我,从亘古以来,一直在准备着这次会晤;在这个特别的地方、在这个为我而挑选的孤寂的地方……生活在这个伟大的名字的临在下,我逐渐成为祂要我成为的那一个。」

麦纯自己的沙漠,我们知道,不是那一片光秃的荒原,或城市中的贫民窟,而是在隐修院的心脏,他感到孤独和非常不开心的地方,在那间空心砖建成的小屋,面对着肯德基丘陵的地方。沙漠包含些什么并不重要一一有怎样多的人必有怎样多的沙漠。重要的是临在于那个已准备好会晤天主的地方,并准备好去拥抱那个经验将涉及的危险,和甘心进入孤寂之中。在那里,人有机会去「认识天主」。

麦纯并没有低估这样走向天主所涉及的困难和阻挠。在开始时,我们的头脑会习惯于一种认识的方式一一麦纯称之为「我们惯于探索的自大的注视」一一这不会给我们多大的帮助。要认识天主,我们必须有翻觔斗的心理预备,意识到自己是「被祂所认识」的。造就是我们的身分一一我们从自知被天主占有的部分与方位,「占有」天主。我们认为自己拥有的世界知识,结果反而是相当无用的一一太多废物应该抛弃,否则我们不能踏上天主原来召叫我们行走的通路。但是,我们必须走上这条道路,我们才发现「我们是谁」。

在麦纯的情形来说,走向孤寂之路要穿过一段密切地投人世界,以及世上某些受造物一一他从独居的小室所观察的那些鹿群、那些鸟儿、在他照顾之下的男士和女士(在他隐修的早期,他不能以正常心正视妇女,在可悲的基督徒传统中,妇女是诱惑的根源),南方为民权而奋斗的黑人、其它宗教人士,并与他们建立新的关系。他充满想象力地,在无可避免的痛苦下,投入有关人类全燔祭(二次大战时犹太人被大屠杀)的文学中,深入的思考和阅读,有关科技社会的危险以及这社会一贯把人看作抽象概念的错误。他也抗议人们对大地和地上的受造物,所造成的不可挽回的伤害。这位曾经轻视「受造物」的初生之犊,的确从一条很长的路走了过来,的确上了很不同的一课。

然而,这也不是一个枯燥无趣的过程。从麦纯后期的书信中冒出来的,以及从他大部分生活中唱出的,是相当美妙的轻松愉快之歌,好像他找到一个永远忘不了的笑话似的。这个笑话就是意识到那位宇宙之舞蹈者,不断地在我们之内「跳舞」。在宇宙问,「只有祂是人必须认真对待的。但要认真对待祂,就是在一切事上寻找喜悦和自发性,因为一切都是礼物及恩宠。」

 

霍胡

生命意义、苦行主义、自己的乐园
 

生命意义的关键

体会到至高的「表演者」,他的表演是在千万种形式、无穷丰富的存有和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造就是我们掌握生命意义的关键。

我们一旦在生活中意识到宇宙的舞蹈,并在时间内与舞蹈者共舞,我们的生命便已达到它真正幅度。这种生活比那对此内在的宇宙动力毫无知觉的生活,既认真同时也不认真。活着而没有这种明澈意识的人,犹如驮重负的畜牲,艰辛地背负着生活,好像背负着一个巨大的、不可理解的沉重的负担一样。

这个重负就是认真地对待自己独立的自我。如果对生命的真正意识,能完全集中于「另一位」之上,这样的生活,就是不把自己的重要性,看得非常认真,因此而能与宇宙的「表演者」完全合拍地活自己的生命。只有祂是人必须认真对待的。认真对待祂就是在一切事上寻找喜悦和自发性,因为一切都是礼物和恩宠。

换言之,自私地生活,就是背负生命像背负难以忍受的重负,无私地生活,就是在喜悦中的生活。

 

 

基督徒的苦行主义

只有在远离受造的万物后,我们才开始见到它们的真正价值。只有当我们对它们「冷漠」时,我们才开始真正爱它们。

因此,我所说的「冷漠」,应该不是指对万物本身而是指万物对我们生命的影响力。

爱自己甚于爱天主的人,他爱万物和他人,是为爱他可从中得到的好处。他自私的爱倾向于毁灭、消耗、吸收它们到自己的生命里来。他对它们的爱,只是他的自私的其中一面而已。

爱天主甚于爱自己的人,也能为人和万物在天主之内的善而爱它们。这样的人,对于万物在他的生命所造成的撞击,是冷漠的。他只从天主的光荣和天主的旨意的角度看万物。

我们必须能对健康和安全感、享乐和财物,淡然处之,也应该对人和地,情况和万物,保持超然的态度。我们必须对生命本身保持冷漠,按福音的意思,像田间的百合花一般生活。

 

他的和我们自己的乐园

大自然的一切,都是为了使我们想起乐园而造的。那森林、田野、山谷、丘陵、江河和天上飘浮的云彩,光和暗,太阳和星星,提醒我们,这世界最初是为第一人:亚当而造的乐园,提醒我们,尽管他犯了罪,我们也有罪。当我们所有人在第二位亚当内,从死亡中复活起来后,世界也要再次成为一个乐园。

天堂甚至在现时已从受造物反映出来了。天主的一切受造物都邀请我们忘记对自己徒劳无功的关注,进入自己的内心,这个天主亲自建成为祂自己的,和我们自己的乐园。

如果我们有天主住在我们之内,把我们的灵魂,造成祂的乐园,那么,我们周围的世界,也可成为当初一心为亚当而造的,他的乐园。如果我们从自己之外寻找乐园,我们必定不能在我们的心里有乐园。如果我们在自己之内没有平安,我们与周围的一切,也不能有平安。只有超然于物外的人,才能与受造物结成朋友。当他成了清纯的,它们便会和他讲天主。

 

创造的主、受造的美、人道主义
 

拥有一切的天主

上主天主临在于新日子的光内,闪耀在新生的青草上。上主天主临在于只有祂认识的小野花上。上主天主突然在阵风里、在夜晚退落大地的一刻飘过。

无限伟大的祂,让自己的子女分享祂的纯真。祂的爱是最温柔的:它纯净的火焰,处处显示它尊重万物。

天主、拥有万物者,却任由万物自己作主。祂从不据万物为已有,我们占据万物为已有,我们毁灭了万物。但是,天主任由万物自主。

   祂不断支持万物,给予形成它们的根本质素,却从不要求回报或感恩,唯愿它们能接受祂的馈赠、爱和滋养,好使它们能增加、能繁衍,并因而赞美祂。祂看到一切都是好的,但祂没有享用这一切。祂看到一切都是美丽的,但祂没有占有这一切。

祂的爱不像我们的爱。祂的爱是非占有的。祂的爱是纯的,因为这爱不需要任何东西。在祂内,没有饥渴。

 

一切受造物的美

你们花朵树木,你们丘陵山涧,你们田野、兽群和野禽,你们书籍、诗篇,和你们人群,在你们中间,我却有说不出的孤寂。

不理性的饥渴,有时深入我的意志,企图把在深处的自我从天主拉离而推向你们的爱。我尝试接触你们,但不能;我感到局促不安、孤独和无助,被永远不能属于我的至美包围。

这悲伤在我内,引发一份对受造物的神圣,无可名状的尊敬,因为它们是纯净和完美的,它们属于天主,它们反映天主的美。

祂从万物反映出来,犹如阳光在清水里;但是如果我尝试去喝水里的光,我只能粉碎这反映。

因此,我在一切受造物神圣的美包围之中孤独地、纯净地生活;深知我所见、所听、所触的一切,永远不能属于我,并为我要把自己交给其中之一或全体的需要而感觉惭愧。

 

新人道主义

我们受召去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但是我们首先应该做一件更实时、更光荣的工作:创造我们自己的生命。

在这件事上,我们应做天主的同工。我们应在人类的伟大工程中取一席位,因为事实上,我们在天主内的命运之创造,是不可能完全孤立的。我们每一个人,与天主要我们共同生活的人们,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我们都要在这种关系中,创造自己的命运。

我们与他人,共同分享生活在世界之内的这种创造工作。这样积极的响应,这种对生命本身的忠诚,并对透过我们每日与物质世界的接触,而把自己交给我们的天主的忠诚,是人首要的责任。

基督信仰并不教人,从物质抽离以达到属灵的平安,和苦行派寂静的理想。基督信仰只教导人,在爱的服务中,把自己交给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世界,而天主却要在这服务中,透过在地上的人显示祂创造的力量。

基督徒的人道主义的中心思想是:天主是爱而不是无限的力量。作为爱,天主曾经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人,因此,祂成了人。人,在基督内,有一个任务,他不只应该使自己有人性,同时要藉爱的圣神的礼物,成为神圣的。

皈 依、孤 独、真正的丰盈
 

 

发自意志的皈依天主,是不可能由语言一一光是靠手势或庆典一一而促成的。发自意志的归依和馈赠我自己的本体是太奥秘、太私人化了,不能藉礼仪表达。

这是一件在清澈的秘密下完成的事,首先拒绝向他人通传,除非被当作一件中性的事情而传达。

我将记取这个自由、中性、不能书之于册的事件的时间和地点。云层低低地挂在水干在线,路面冒出一块黄、硬大石的长路,敞开的小门,一列篱笆的柱子,一直伸展到天边,大杉树被风翻成凌乱一片。站在大石上。临在。

现在和孤寂的实相与过去和将来分离。要在清明和静默中收集和凝聚,要属于天主,而不要与任何人有关。

我希望重获那个内在抉择的自由,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抉择,在我看来好像一种全权处理的事和一个许诺。

 

 

事实上,所有人都是孤独的。只是大部分的人都厌恶独处,或感觉孤单,所以他们要想尽办法,忘记他们的孤独。

一个受召独处的人,并不只是要他幻想自己是孤独的,或好像是孤独一般地生活,刻意制造他是与众不同的、是退隐的、被拣选的幻觉。他是受召去空虚自己。

在这空虚之中,他并不寻找使他与他人对立的基点。相反,他意识到,也许相当混乱地意识到,他踏人每一个人都必须处于的孤独之中。

并不是说,只有他是孤独的,其它的人都合群的;而是: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孤独所扬弃的,不是他与别人的联系,而是那些骗人的谎言和不恰当的象征,这些东西往往取代真确的社会团结一一以制造一种虚有其表的团结,而不是真正从一个较深的屑面上结合大多数人。

尽管在身体方面,他是独自一个,这孤独却是结合其它的人,在更深、更奥秘的层次上,与他们一同生活在更深的孤独中。

 

真正的丰盈

人独处是为了「深入存在的根源」吗?更简单的说法是在孤独中,人处于他的根源之中。独处的人,他会明白他的孤独的意义,发现他自己就在生命的土地里。

像种籽一般埋在自己生命的土地里,溶人在这土地中,以便结实累汇。

要结实汇汇,我们必须首先忘记结实和生产力这些思想,只是存在即可。

现代的人,当他的自我是坚定和进取,是活跃的;当他的行动产生明显的效果时,他相信自己是结实累累、是具有生产力的。

独处不是从日常生活中抽离。独处不是在日常生活之外、之上,或者比日常生活更好。相反,独处是日常生活的根据。

它就是那简单、毫无矫揉造作、完全人性的活动的根据,我们据此而静静地营生,并与三两知己,分享我们的经验。

 

天主的旨意、天主的意向、狂 热
 

待你的近人如同你自己

我怎能知道天主的旨意呢?

凡是真理、公义、仁慈或者爱所要求的,都应该被视为天主的旨意。

那么,顺从祂的旨意,就是同意自己对人真诚,

向人宣讲或至少追寻真理。

服从祂,就是响应祂从别人的需要中表达的意向,或者,至少尊重他人的权利。

因为他人的权利就是天主的爱和祂的旨意的表达。命令我应该尊重他人的权利,这并不是命令我服从一些抽象的、专断的法律:祂是使我有能力,像祂的子女一般,分担祂自己对我的兄弟们的关怀。

任何人,如果忽视他人的权利和需要,他也不要希望他可以在默观的光下行走。

 

天主对我的意向

宣布:我存在是为了拯救我的灵魂和光荣天主,

这是很好的。又说,为了做好这事,我服从某些诫命和训导,这也没有错。不过,知道这一切,或全部伦理神学、道德、教会法等,我仍然可能只是服从某些意指天主旨意的规条而过了一生,并没有完全把自己交给天主。

因此,最后的分析,应该是祂的旨意真正意义是什么。祂并不需要我们的牺牲,祂要的,是我们自己。

如果祂发出某些要我们服从的指令,这并不是因为服从是一切事的开始和目标。这只是开始而已。爱德、与天主的共融、在基督内的转化:这些才是目标。

既然没有人是一个孤岛,既然我们每个人都互相依赖,除非我有意识地帮助他人实践天主的旨意,否则我不能在自己的一生中,实践天主对我的旨意。

因此,祂的旨意,就是我们的圣化,是我们在基督内的转化,是我们与他人更深入、更圆满地整合。这整合绝不是我们自己的人格解体和消失的后果,而是我们人格的肯定和成全。

 

 

信仰与偏见有一个共同的需要,那就是依赖权威,因为这样,两者会被不明白其真正本质的人混淆。但事实上,信仰依赖爱的权威,而偏见却依赖憎恨的虚假权威。

读过福音的人都明白,要做一个基督徒必须放弃宗教狂热,因为基督信仰是爱。爱和狂热是互不相容的。

狂热繁殖激进。这是充满破坏性、报复性和窒息生命的。如果狂热是出于人与人之间不能互爱互谅,狂热的毒害性更大。狂热拒绝把人当作一个人看待。它只能把人看作一个物件。

他是一个「成员」或者不是。他是自己那群人之一或在那群人之外。

基督信仰,从它诞生以来,即与群众运动所有的风格不同。群众运动往往把目标放在第一位,置于个人之上,并为了运动的利益而牺牲个人。

 

人的缘故、隐修的自由、内修生活
 

为了人的缘故

基督的教导与狂热是相反的,对于基督来说,个人的灵魂比最神圣的法律和礼仪更重要,因为法律和礼仪都是为了人的缘故而存在,而不是倒过来。

基督甚至把身体的健康和福利,置于安息曰的法律之上。当时对他最严厉的攻击之一,就是他在安息曰治病。

狂热是在现代最大的诱惑,这个普世性的传染病,这个不妥协、偏见和憎恨的瘟疫,是从被扭曲的人性发展出来的。这些狂热的人恐惧爱,也不敢做一个真正的人。

基督徒首要的任务就是以无尽的耐心与爱,在静默中,可能在不断地失败中,奋力抵抗这个诱惑,随时随地,首先在他自己之内,尽可能恢复爱与了解的能力,因为这是使人成为天主活的肖像的要素。

 

隐修的自由

隐修的纪律和自由是互相关联的。人对于舒适、再保证和娱乐的渴求,只能在接受某些社会条件下才可得到满足。例如履行一个指定的职务,在社会中占据一个确定的地位,按照可以接受的社会规范而生活。如果我们履行他人所指定的职务,我们将可得到嘉许的赏报。

这些职务指定某些确实的限制,但是接受限制的回报是:我们可享受友谊的安慰、了解、支持等等。我们因此而感到我们有所「归属」,因此是「妥当J的。

隐修最原始的想法是:去发掘这些限制一旦被除去;就是说,人一旦「脱离这世界」后,客观环境所展示的可能性是什么?

普通社交生活的舒适和欢乐、婚姻的爱、友善的交谈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业务、商业、在都市里和一国之内的地位,都要在某种程度上被舍弃。

问题只是,在某些人只是模糊地意识到,这些由社会生活压下来的限制,妨碍了某些东西;而隐修士就是那个要深入了解这「某些东西」是什么。

 

内修生活

所谓的「内修生活」,可能事实上不外是逃避实相的一个勇敢和荒谬的企图。人以「内在」是真实、属灵、超自然等等作为借口,培养忽视和轻视「外在」世界的态度,称之为世俗、性欲、物质和相反恩宠的世界。

这是坏的神学和坏的苦修主义。其实这种说法,无论在那一方面都是坏的,因为,我们不但不接受事实的真相,我们更进而排斥它,以便发掘某些抽象理想的完美领域,但实际上这个领域是不存在的。

在许多基督徒所谓的「灵修生活」中,最常见的惯性和厌弃的态度,可能单纯地尊重日常生活的具体事实,尊重自然、身体、工作、朋友,四周围的环境,就是医治这种毛病的良方。

错误的超自然主义;想象「超自然」就是柏拉图式的抽象本质;完全脱离甚至违反具体的自然世界;这种种对于真正的默想和祈祷生活,完全不能提供真正的支持。

默想,除非植根于生活,否则是没有意义也是不真实的。

像他人一样、早晨、身 分
 

像他人一样

我的幸福可能从以下这些话取形:「感谢天主,感谢天主我和其它人一样,我只是许多人之中的一个。」

作为人类的一份子,这是一个光荣的命运,虽然这个种族有许多愚蠢,也犯了许多可怕的错误;然而,即使是这样,天主自己成为人类的一份子而受光荣。祂,作人类的一份子!

得到一个如此普通的意念,就好像突然知道自己中了独赢彩一样。

我们隐修院这个「与世隔绝」的概念,太容易变成一个彻底的虚幻了:这个藉一纸誓约,我们成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存有,一种异类、次天使、「灵修人」、「我们有内修生活,你有什么?」的人。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和其它人生活的一样。一个炸弹的、种族仇恨的、科技的世界;一个大众传媒的、大商业、革命的以及其它一切的世界。

我们对这一切采取一种不同的态度,因为我们属于天主。然而,其它人也一样,属于天主。

 

一个春天的早晨

一个春天的早晨,独自在树林里。太阳上升:一个充满精力的庞大蛋黄,扩散、扩散,似要把整个天空布满。之后,西边草丛群鸟觅食的庆典开幕。野云雀一边觅食一边唱歌。接着就是静寂,全然的静寂。干燥、浸透了阳光的春日早晨,伴着一步步往上爬的太阳。

很难专心诵念圣咏。注意力常被一大片蔚蓝的穹苍、树木、山丘、绿草和其它一切抓去。我们是自然的一部分,这是多么重要的一项真理,不过,我们是很特别的一部分,是意识到天主的那一部份。

在孤寂中,我完全被彻底服从天主的存在所包围,只剩下一个空间可以分给我,如果我能占有这个空间,那么我也在实践祂的旨意。自然所留下的空间,是属于有意识者,他是有知觉的、他能从一个整体看一切,他能把这一切,在赞美、欢怡和感恩中奉献给天主。

我们必须独处,在天底下,在各安其位的万物之前,这样,我们也在万物之间,找到我们自己的位置。

 

 

每一个特别的存有,以它的个别性、具体的本性和实体,它自己的性质和特性,它自己不可侵犯的身分,按天主要它存在的形式,在此时此地,光荣天主。

这个四月天,在这片草地上,在这片片的云朶上,这头特别的小斑马,祂笨拙的美,是由天主自已的创造智慧,奉献给天主自己的圣善。这美显示了天主的光荣。窗外山茱萸淡淡的花朵都是圣人。路边无人注意的小黄花,也是昂首凝视天主容颜的圣者。

这片叶有它自己的组织和叶脉的图案,还有它自已神圣的外型,躲在河里的深潭里的鲈鱼和鳟鱼,都由祂们的美和力量而受祝圣。

藏在山岭间的湖水,奔腾的海,它们都是圣人,以它们幽雅的涟漪,不停的壮丽舞步,赞美天主。那座宏伟的、带着纵的割切痕的半秃山峯,是天主另一类圣人。没有人像他。他有他自己独特的性格,世界上没有别的东西,曾以他的方式和他所做的一切,模仿天主。这是他的圣德。

 

创 造、亚当、存在的意义
 

 

在太初,当上主创造天地时,圣神在深渊上移动。

有了光。天主把光从黑暗分别出来。祂分开大水,祂称穹苍为「天堂」。祂为星星命名,它们排列在祂面前,叫喊着说:「我们在这里!」它们一齐在祂面前唱歌,就像约伯所听到的那样。

有了海洋,也有陆地。种籽和青草从陆地上长出来。海豚在水里嬉戏。奇乌珍禽从海与陆地之间的沼泽飞出来。祂们清亮的呜叫声,响遍整个森林,赞美祂。

成群的野马像风一样在大草原上奔驰。当豹子到溪水襄来喝水时,林中的空地出卖了它们的鹿。狮子在黄色草丛搜捕时,千万只羚羊竖着祂们的角,像箭一般沿着大海湾的堤边狂奔,在静静的水面留下祂们美丽但凌乱的倩影。

万物的光荣、力量、优雅、柔弱和生命,都在天主的一个命令之下而存有,都各自以自己的方式赞美祂。

 

亚当一一原为天主之子者

「上主天主用地上的灰土形成了人,在他鼻孔内吹了一口生气,人就成了一个有灵的生物。」(27)

亚当的生命,就是说,那「口生气」,是给予整个人真实、存在和活动的气息,奥秘地从天主自己生命的至深处发出来。亚当不只是一个受造的有生命、能活动和能服从天主旨意的动物而已。

他被造成天主的一个「儿子」,因为他的生命,分沾了天主自己的气息或圣神的某些东西。因为「气息」和「精神」是相同的。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说:亚当的存在本身是一种「灵感」。天主不但一心要保存和维持亚当的肉身生命。祂甚至要更直接和更密切地培育他的灵性生命和活动,这才是亚当存在的主要原因。

那么,亚当的创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与天主共同生活和共同呼吸。那么,对于他来说,活着表示「被启发」一一去看万物如天主所看,去爱万物如天主所爱,去被天主的圣神在万物中狂热地感动。

 

存在的意义

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重返父那里」。圣子来到世上,为我们死了,复活并上升到父那里;派遣祂的圣神给我们,好使我们能在祂内,偕同祂,重返父那里。

我们可以脱离短暂的、无结果的一切,返回广大的、原始的、根源的和不可知的那一位;返回爱和认识的「祂」那里;返回静默、仁慈、神圣、是一切的一切:祂那里。

除此之外,寻找任何东西,关心任何东西都是疯狂的、病态的,因为这才是整个存在的意义和中心,生活中的一切事务,世界和人的全部需要,都由此获取正确的意义。

「重返父那里」并不是在时间上的倒退,不是卷起历史的卷轴,或者扭转任何事物。这是向前走,这是超越。

我们的命运是超越一切,把一切留在后面,奋发向前,朝向终点推进,从结局找到我们的开始,常新的、永无止境的开始。

 

困乏的意识、做「非我」、主的子女
 

困乏的意识

教父认为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像浪子回头故事的主角,在离开父亲的家很远的异地挨饿。

这是人类普遍的情况,由于无节制地沉溺于可朽坏的物质追求中,不断寻求自我满足和罪,被放逐出乐园,被逐离天主。

既然这是我们的真实情况,既然我们的心灵祈祷是一个从时间进入永恒的旅程,从世界抵达天主的历程,那么,除非我们能意识到,至少不明确地,我们旅程的起点,否则我们不能好好地默想。

如果我们承认这个真理,我们可以从谦虚的基础开始,承认我们需要付出努力,也许,天主会恩赐我们悔过的恩宠。这是对心灵或其它任何祈祷最宝贵的帮助。悔过就是对于自己的困乏和冷淡有所觉知,知道我们需要天主。对于有悔过意识的人,祈祷是一个真实的行动,带他面对面地会晤天主,把他置于一个真实而非想象的,与天建立的「我一你」关系中。

 

做「非我」

把亚当和我们从乐园盗出来的罪,是我们那种错误的自信心,是我们刻意地去选择信仰和测验一个谎言。

亚当完美的平安,绝不是促使他玩这个假相游戏的正当理由。他在遵守避免落入幻想的训导上也不会有困难。他也没有人性方面的软弱或激情,促使他,在即使有更好的判断下,仍难免作出非理性的事件。

这一切,只可能是他选择了不曾发生的事所产生的后果。亚当的本性是藉自然健康的自爱,享受它本身的完全实现的,这样,即使在真相上增加假相,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相反,放弃已存在的我而追求非我,会使他减少一分真我。这一切,一言以蔽之:骄傲。因为骄傲就是坚持做那个不是我本性的,或我从来未意图成为的我,是做那个「非我」。骄傲是至深的,贪得无餍的追求假相的需要,是荒唐地要求他人,相信我们使自己相信的有关自己的谎言。

 

受造成为天主的子女   

如果我们要以一颗纯朴的心,真诚地去爱,我们首先必须克服对不被爱的恐惧。但是,当我们事实上不被爱,却强迫自己相信自己被爱,强迫自己相信一些幻想,我们肯定不能克服这份恐惧。

我们必须想办法除去有关自己最大的幻想,坦白地承认,自己在那些方面是不可爱的,深入我们存有的根,去面对在我们内的那个基本的实相,并学习去寻找,我们仍有的可爱之处!

这是一份艰巨的工作。只能用一生的时间,在真正谦虚的情况下完成。

不过,我们迟早会发现真我和假我的区别,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我们不是我们想要成为的样子。我们必须除去错误的、外在的我,就像除去一件廉价的、虚有其表的外衣一样。

我们必须寻找自己的真我,寻找这本质困乏,但有伟大而简朴尊严的真我:受造成为天主的子女,能以某种属于天主自己的真诚和无私的本质去爱人和物。

 

对抗、简易的答案、自我否定
 

反叛性的对抗

我们不只是有条件的存有,必须依赖一位创造者的爱和旨意而存在一一我们也是罪人,自愿地拒绝这种关系。我们曾经反叛了祂。

这样一来,我们的「虚无」比一个受造物的「偶然性」严重。这是一个与天主及他自己隔离的罪人的恐惧,和他立意反叛地对抗他自己的「偶然性」这两种心态的混合。

恐惧真正的涵义是,对于个人不太清晰地意识到的个人要求,有不忠信的表现;这是不能面对一项挑战的失败,不能实现某种必须实践的可能

这种失败的代价,要提升到存在的层面,对自己生命的一种普遍的失败感和犯罪感。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犯罪感是真实的,这不一定只是一种神经质的焦虑而已。这是一种过失和被击败的意识,是一个不能面对自己内心的真理的人的痛苦,因为他不愿为他所得到的一切,而公平地回生命、天主、和他的兄弟。

 

没有简易的答案

让我们坦白地承认基督徒讯息的真正涵义。如果对每一件事都可用几个外在的手势和虔诚的意向,给一个简易的答案,那整个福音初传,就要变成不相干的、可笑的话题。

基督信仰是一种宗教,为那些深深意识到人的存有核心,有一道很深的、被罪割切的伤痕的人们而存在,他们尝尽因犯罪感、怀疑和隐蔽的憎恨而与天主隔绝的那份内心的厌恶感。

如果说这种厌恶是一种幻觉,那就不需要有十字架、圣事和教会……再也不必宣讲基督,不需要礼仪或默想了。

恐惧的作用正是推倒这个错误内修的玻璃屋,把人从这里释放出来。没有恐惧,人会安于他自己和他在默想、礼仪和两者合并的「内修生活」里。

没有恐惧,基督徒不能从那些虔敬者、以为知道一切答案的人们,所形成的自满中释放出来。

 

自我否定

度灵修生活并不复杂,但是困难。

我们是盲目的,而且受制于千万种幻想。

我们必须有心理准备,我们会常常犯错误。只要我们能在每次跌倒后再站起来,并为爱天主而否定自己,我们就应该满意了。

当我们为自己的错误而气愤时,我们等于是为爱自己而否定自己。

我们要除去、摇落那使我们抬不起头来的可恨的东西。可是,在我们逼切地逃避错误给我们带来的屈辱时,却一头栽进另一个相反的错误里,去寻找安慰和补偿。如果这就是我们的自我否定的结果,那么,我们的错误便对我们完全没有帮助了。

当你犯了错误后应该做的,并不是把正在做的事完全放弃,另谋新发展,而是把做错的事从头再开始,为了爱天主的缘故,再尝试把事情做好。除了天主,再没有别的值得我们活下去的目标了;可是,在我之内,仍然充塞着管弦乐声浪,把祂的声音完全遮盖了。

 

两种身分、找到真我、自己的成圣
 

两种身分

在成为人的同时,天主不但成了耶稣基督,同时也潜在地成了每一个存在的男人与女人。在基督内,天主不只成为「这个」人,同时也在一个广义、更奥秘的意义上,但是同样真确的意义上,成为「每一个人」。

天主在世界上的临在和作为它的创造者,完全出于祂本身,绝对不必依赖别的存有,祂在世上作为人的临在,却在某种程度上要依赖人。

并不是说,我们有什么能力改变天主降生的奥迹本身:但是我能决定,我们自己以及世界属于我们的那些部分,是否要对祂的临在,提高知觉,被它所祝圣,并在它的光照下转化。

有两种身分可供我们选择:外表的面具,表面看来是真的,靠一种模糊的自主而度过短暂的、在世上的存在;内在的人,在我们看来好像无物,但他可以永恒地、把自己交给他生存在它之内的真理。

正是基督的爱,他的圣神,把这内在我提升到基督的奥迹内。因此,我们是隐蔽地生活「在基督内]

 

假如找到真我

最终,成为我自己的唯一途径就是与祂认同,因为在祂内隐藏着我存在的原因和满全。

因此,我全部的存在、平安和幸福,只寄托在一个问题上:在寻找天主的同时寻找我自己。如果我能找到祂,我将找到自己;如果我能找到真我,我将找到祂。

这是没有人可以单独做的事,但也不是其它人或宇宙间所有受造物可以帮助他完成的事。唯一可以帮助我找到天主的,就是天主祂自己。天主说出我,就像说出一个包含祂自己部分思想的字。

如果我忠于天主所吐露的有关我的概念,如果我忠于祂要我体现的祂的思想,我将充塞着祂的实现,可以在我自己之内每一处找到祂,却不能在任何地方找到我自己。

「失落」就是把自己交给那个专断和伪装的、偶然的自我,那个「烟雾的我」,它注定会消灭的。『得救」就是重返个人神圣不可侵犯的、永恒的实相和生活在天主之内。

 

我自己的成圣

对于我来说,做一个圣人就是做我自己。因此,成圣和救恩的问题,就是找出我是谁和发现真我的问题。

树和动物没有问题。天主没有征求它们的意见而造了它们,它们也完全满足。

对我们却不同。天主让我们自由选择要做怎样的人。我们可以做或不做自己,我们有自由真诚或作假。我们可以一时带这个面具,转头另一个;或者,如果我们喜欢,永远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们是自由的存有和天主的儿女。我们受召与天主分担创造我们的身分的真理。我们可以藉玩弄面具以逃避这责任,这是我们所喜欢的,因为这看来好像是自由而富创意的生活方式。

这是相当容易的,似乎也是人人喜欢的生活方式。但长远来说,所付的代价和忍受的悲伤是很大的。

在天主之内寻找我们的身分,这需要密切注意每时每刻的实相。除非我想要这个身分,努力在祂内,偕同祂一同寻找,否则这工作永远不能完成。

 

与祂共融、我们的醒觉、拒绝一切?
 

与祂共融

如果我从来不认识祂、不想起祂;从来不曾对祂有兴趣,不寻找祂或渴望祂临在找灵魂之内,我怎能说我已找到祂,和在祂之内找到我自己。

匆匆念几端固定的经文,然后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受造物之上,所希望的,也远远在祂之外,这对我会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我的心不属于祂,我也不属于祂。如果我的爱不通向祂,而散落在祂所造的事物上,这是因为我把祂在我之内的生命,贬为一种程序,不让这生命以真实而有活力的影响力,推动我向前走。

释放我,脱离懒惰,不要在不需要活动时,假装忙碌;除去懦怯,不要在不必要时工作,以逃避牺牲。

给我能力,使我能在静默和平安中事奉祢。给我谦虚,这是唯一能使人休闲生息的德行,把我从骄傲中释放,它是最沉重的负担。

 

我们的醒觉

每个人在世上生活的每时每刻、每事每物,都在他的灵魂内种下一些东西。正如风带走千万飞散的种子一样,每一刻都带来灵性活力的胚胎,无声息地落在人的心灵和意志里。

我们必须学习,天主的爱在每一个情况中寻找我们和我们的利益。祂不可思议的爱,寻求我们的醒觉。

因为这醒觉意味着一种死于我们外在的自我,我们恐惧祂会来取代这个部分,因为我们与这外在我认同和依附它。

只有在默观中才可唤醒的深沉而超越的自我,和外在的、表面的,我们一般认同的第一人称单数的我之间,有不可消除的对立。我们必须记得:这表面的「我」不是我们的「真我」。在世界上工作的「我」,思量它自己,观察自己的反应和讲论它自己,这不是已在基督内与天主结合的真「我」。

默观就是意识到这个「我」实在不是「我J,是唤醒那个不知的「我」,那在观察和反省之外,不能评论自己的「我」。

 

拒绝一切?

在我的自由下,藉天主的旨意,在每时每刻种在我之内的种子,就是我自己的身分、实相、幸福和我的圣德。

拒绝它们就是拒绝一切:这是拒绝我自己的存有和存在:我的身分和我的自我。

我们每个人都在一个虚假的人的阴影下,即一个假我之下。这就是我要自己成为的人,但他不能存在,因为天主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对于世上大部分人,没有比这个不存在的主体的实相更伟大。

一切的罪都由这个假定开始,假定这个只存在于我自己的自我中心的愿望之内的假我,假定它是生活的基本实相,宇宙内其它的一切都以它为中心。

一切的经验都绕着我转动,同享乐和光荣,像绷带一样缠着自己,以使自己能被世界和自己所见,好像我本来是个不可见的个体,只能用一些可见的东西包着它的表面。它才变成具体可见的实体。

 

实相的深度、成 熟、绝 望
 

实相的深度

不可知的,仍然是不可知。它仍然是一个奥秘,因为它不能不成为一个奥秘。信仰的功能并不是把奥秘缩减为合理的清晰体,而是把不可知者与可知者整合而成为一个生命的整体,使我们能越来越超越我们外在我的局限性。

信仰不只是一致性,信仰是生命。它涵盖生命的全部领域,渗透我们不可知的灵性存有最奥秘不可测的深处,甚至天主自己隐蔽的本质和爱。那么,信仰是开启实相,甚至我们自己的实相,真正深度,唯一可行的方式。

直到一个人,在彻底的信仰中同意把自己完全交给天主之前,他对自己必然是陌生的,必然游离于自己之外,因为他把自己,排除在他的存有最有意义的深度之外:这些深度对他仍然是模糊的、不可知的,因为不能用理性求得。因为对于理性来说,它们是既简单又湛深。

 

成 熟

自闭的灵魂使我们尝到可怕的被遗弃的痛苦,唯有透过对这痛苦的恐惧,我们才能获取自我投降的力量。

我们必须先经过恐惧、焦虑、困扰和害怕等等,这些灵性死亡的危机所带来的痛苦,才能放弃对外在我的依恋,而完全向基督投降。只有在这时,灵修生活才能达到完全成熟的地步。

不过,在这种自我投降真正出现之后,在这个作了最后的决定,除了天主的爱给他的一切之外,再也不寻求任何事物的人内心,再也没有恐惧和害怕,他再也没有疑惑和迟疑了。「完全的爱驱除恐惧」,恐惧要转变为爱、信任和希望。正如圣十字架若望所指出,黑夜的目的不只在于惩罚和使人痛苦,黑夜更能释放、净化人心,以纯净和成全的爱光照它。穿过恐惧的道路并不是通往绝望而是奔向完全的喜悦;不是通往地狱而是走向天堂。

 

 

绝望是自爱至极的极点。

当一个人,刻意地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以便品尝失落那种不健康甚至腐败的极端感受时,绝望便出现了。

在每个人的深心都隐藏着某些绝望的根,因为每个人都有骄傲,总会乘我们自己的资源,不能支持我们的时候,大事滋养自我怜悯的野草与繁花。

但是因为我们的资源,必定不能支持我们,所以我们多少总会受制于丧失勇气和绝望。绝望是死不肯低头的骄傲最后的发展。骄傲情愿选择绝对痛苦的判罪,也不愿从天主手中接受幸福,从而明认祂在我们之上。骄傲是我们凭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的命运。

不过,一个真正谦虚的人是不会绝望的,因为谦虚的人内心,再也没有自我怜悯这回事。

 

信仰之钥匙、信仰、选择
 

信仰之钥匙

真正的谦虚对于灵修生活的力量和价值是无法估计的。

因为,谦虚的开始就是受祝福的开始,谦虚的完成就是一切喜悦的满全。

谦虚本身包含灵魂生活所有问题的答案。它是唯一的信仰之钥匙,由它开启了灵修生活之门:因为信仰与谦虚是不可分的。

完全的谦虚之内,自私消失了,人的灵魂再也不为自己而生存:它投入并埋藏于天主之内,并转化人祂之中。

如果我们不能谦虚,我们就不能喜悦,因为唯有谦虚可以消灭自我中心。这自我中心是使喜悦成为不可能的罪魁祸首。

如果世界上没有谦虚追回事,每个人都已自杀身亡了。

 

 

信仰一定不可能只是思想上的赞同而已。信仰也是意志之间的接触、掌握和共融。

所谓信仰,我们不但赞同天主启示的道理,同时也赞同天主本身。我们接受天主。我们不但对有关天主的言论说「是」,同时也对不可见的、永恒的天主本身说「是」。

信仰不是灵修生活的某个时期,不是一个导向其他东西的一个步骤。这是接受天主,是一切灵修生活的气氛,是共融的开始。

并不是说,从此以后,我们的思想,全部由某些最可信、最虔敬的程序表达,信仰是对我们的理解和经验,提出一个朴实而有深度的幅度。

这个深度的广袤是什么?就是不可知和无意识,织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信仰把已知的和不可知的整合起来,使两者交叠;或者说,使我们意识到两者的交叠。

信仰以一个活的、动态的、确实的方式,把不可知,织人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好的选择

当然,依赖天主并不等于消极。相反,它把人释放,使人能从事一个清楚界定的活动,实行「天主的旨意」。

天主希望我们按照人性而行动,就是说,天主要我们明智地行动。祂希望我们为祂的缘故、为爱真理,而不是为眼前的物质兴趣而行动。

我们发现自己越来越被逼退到一个似乎无可选择的地步,为了某些迫切的事,某种想象的或迫切地希望取得的善而只能「两害而取其轻者」。但是一个坏的选择,永远不会产生全善的后果。当一个人不计后果地选择行善,以为后果最后必定是善,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想法。

我们对于我们行动之外的一切是没有责任的,但对于自己的行动,却要负起完全的责任。之后,后果自会出现,但也许未必是我们所能预见的。

我们没有必要常预见每一个可能。

我们必须恢复我们内心的信仰,不只是对天主,也是对善……相信善的力量可以处理善本身,也包括我们在内。

被占有、虚无、荒 原
 

被占有

天主不可见地临在于我们存有的根基上,但祂对于我们鲁莽地探索的思维,对我们意图抓住祂,以知识的行为,牢牢地、永远地占有祂的企图,却是隐蔽的。

在寻求认识祂时,我们应该忘记我们所熟悉的「主一客」关系,这只是我们追求知识的标准模式。反而,只要我们意识到自己彻底地被天主所认识时,我们也认识祂。

我们按我们意识的,祂在我们存有的最深处占有我的比例,「占有」天主。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存有,根本是被祂对我们的认识和爱所充满,默想就是透过造意识而认识天主。

除了被我们的创造者和拯救者所爱,以及还爱祂之外,我们再也没有其它理由存在了。

默想的全部目的,就是加深体会受造物与创造者、罪人与他的拯救者这种基本的关系。

 

我自己的虚无

只是厌恶我的空想、错误和过犯,极力把自己和它们分开,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犯过这些错误,好像自己不是那个犯错的人,这种种做法,只是逃避,于事无补。这种自我消灭是一种更可怕的幻想;这是一种假装的谦虚,说:「我是空无的」,其实是在说:「我希望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可能出于我们困乏和无助的经验,不过,造不能给我们任何内在的平安。

要真正明白自己的虚无,我们首先应该爱它。除非我们能明白这虚无是好的,否则,我们也不能爱它。但是,除非我们能接受它,否则我们也不能明白它是好的。

对我们自己的偶然性有超自然的经验就是谦虚,谦虚就是在天主面前,爱和赞美我们形而上的、以及在道德上的无助。

要这样爱我们的「虚无」,我们就不能抗拒我们自己的任何束西,我们所有和所是的一切。我们必须正视和承认,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这一切都是好的:……因为我们的无助,甚至我们在道德上的悲惨,吸引我们到天主的仁慈之前。

 

 

沙漠教父们相信,旷野的创造,在天主眼中是价值非凡的,正因为它对人没有价值。

荒原是永远不能被人浪费的土地,因为它没有物品可提供给人。那里没有东西可吸引人们,没有东西可供人剥削。

沙漠是选民流浪了四十年的地域,在那里,只有天主照顾他们。如果他们直接前往福地,他们可以在几个月的时间抵达。

天主的计划是:他们应该在旷野学习如何爱祂,同时,他们应该常常回忆这段在沙漠的时期,是他们独自与天主共同生活的、简单而美好的时光。

沙漠只是为成为它自己而创造,却不是为让人们把它转变成别的东西。

因此,沙漠是为那不寻求做任何东西,只求做他自己的人而设的、逻辑上的住所一一就是说,这人是孤独的受造物、贫乏,只有天主是他的倚靠,在他与他的创造者之间,也没有一个伟大的计划阻隔着。

万物的善、存有和活动、真确性
 

万物的善

我越深入孤寂,我越能看清万物的善。

如果要愉悦地生活在孤寂中,我对于他人的善必须有悲悯的认识:对于一切受造者的善,要有尊敬的认识;对于我自己的灵魂与肉身,要有谦虚的认识。

如果我不能从各处见到天主、我的创造者和拯救者、万善之父的善,我怎能生活在孤寂之中?使我邪恶和憎恨自己的是什么?可不就是我的愚蠢、我的黑暗,由罪把我和光分开的黑暗吗!天主曾把光放在我的灵魂内,以便反映祂的善和祂仁慈的见证。

我需要与我自己的黑暗搏斗,并藉此把邪恶从灵魂内驱逐出去吗?这不是天主为我所计划的事。我只须从我的黑暗转开而走向祂的光。我不必逃避自己;只要我正视自己,不是那个由我的愚蠢所造的我,而是祂以祂的智慧造成,并以祂无限的仁慈,再造的我,造就足够了。

 

存有和活动

我们的存有必须以行动表达,这个事实不应该使我们相信:我们一旦停止活动,我们就停止存在。

我们活着不只是为了「做些事」一一无论什么事。我们并不能由于做更多、看更多、品尝更多和经验更多而能活得更充实、更圆满。    一切都要看我们所做和所经验的质素。一大堆表现低劣的活动和不曾全情投入的经验,会耗尽和空竭我们的存有。

把一件事做得很差,这只能使我们变得不真实。这种逐渐加深的不真实感,不但对我们一无所助,反而使我们不快乐,增加我们的罪恶感。

有时,为了保持我们存在的状态,我们必须静坐,什么也不做。对于一个完全被他的活动牵着鼻子走的人,最难的就是静坐、休憇,什么也不做。我们应该首先恢复掌握自己、自己的存有和一切,然后,我们才能明智地行动或品尝任何经验的实相。

 

真确性

人不是他自己。他已经在宏大的组织的错误和虚幻中迷失了他自己。他怎能找回他的真确性和他真正的身分呢?身分所指是何事?

为实际的目的,我们在此所说的,是我们自己的真确性、个人的信仰和信念,这是基于我们作为一个人,对自己的经验,对自己选择的能力的经验,甚至对我们能拒绝与自己生命不符的好东西的经验。

我们并不是按生命和植物存在的情况得到我们的身分。只是有一张面孔、一个名字和可以辨认的身体临在,并不等于有个身分。身分从较深的意义说,是某些我们为自己创造的东西,是我们选择对自己有意义的,在面对焦虑和危险时需要我们有勇气投身于其中的某些东西。

这表示不只有一个地址和在电话簿上登记了名字而已。这表示有一个我们所依据的信念;有某些确定的响应生活的方式,以响应生活的要求、以爱他人,以服事天主的确定方式。这样说来,身分就是人对自己生命真理的见证。

 

真正的自由、在革责玛尼、升天
 

真正的自由

基督徒对于憎恨的基本答复,对抗憎恨的开始,并不是爱的诫命,而是使诫命可行及可理解所必须的一切。

这个诫命在信仰的诫命之前。基督徒之爱的根源,并不在于爱的意愿,而是在于相信自己已被天主所爱。这就是深信尽管自己不值得天主眷爱,或无论自己是否值得,天主实在已经爱了自己。

在基督徒有关天主之爱的真正观点里,是否有价值的问题没有什么意义。有关天主仁慈的启示,使整个是否有价值的问题显得相当可笑:发现有无价值并不会带来什么特别的后果(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使他们值得接受这份爱),这实在是一个精神的大解放。

直到人有这个发现,直到天主的仁慈,带给人这个发现后,人才可以脱离憎恨的牢狱。

 

在革责玛尼

因为我软弱、分心、盲目和不断犯同样的错误而难过,在我看来,这是世上最荒唐的事!除了这些,我还期望什么!

因为我不能用自己的力量、以自己的方式,使自己成为一圣人,所以,天主会爱我少些?祂爱我多些,因为我是这样的愚鲁,没有祂,我是这样的无助一一在真我背后,祂看到在祂的恩宠下我将来会变成的样子,这使祂高兴一一因此,这使我高兴,我专注于祂这伟大的爱一一我的喜乐。

昨日马嘉鲁神父和我同出去祝圣田园,从小麦和燕麦开始,经过圣伯纳田和艾丹纳利田,一直到田的边界。

在饲养幼畜的草场上,我们祝圣了一些小牛,这些小畜牲跑着来迎接我们,牠们对一切都表现高度的兴趣。然后我们到猪圈去祝圣那些猪,牠们只在最初时表现一些兴趣而已。那些羊根本不关心,鸡群一见我们走近便四散了。

兔子竖着耳朵静静蹲在那里,直到我们向牠们洒圣水时,牠们才跳起来逃走。

 

耶稣升天前夕

昨夜有大雷雨;但是今天一切都很美丽。墓地旁边的山胡桃树很小,枝桠都开满了花,好像镶上了绿色的花边。我听到远处的磨坊传来的机器声:只有这些,但是鸟语婉转清亮。

明天是耶稣升天日,我最喜欢的庆节。一年之中,无论什么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听到升天瞻礼的对经在我耳中响起,每次都让我充满光与平安。「我要去为你们预备地方。」

当我们上去与耶稣住在天堂时,那将是个静寂和内心独处的庆节,因为当他在世上与我们共度了一个短时期后,他就把我们带到那襄了。

这正是升天瞻礼的恩宠:我们的灵魂被提升天,与天主直接接触。安息在这个高峯、在围绕天主的黑暗之中。在此经历一切与「使一切平静的、平安的天主」有关的事务和考验。

愿天主今日以及永远与我同在。

 

我的皈依、祈祷的勇气、目的
 

我的皈依

我想,和大多数皈依者一样,我要面对「宗教性」的问题,并且要逐渐接受它。

对于我来说,天主不是一个研究假设,正好填满一个科学世界观所留下的空间。祂也不是一位坐于遥远外层空间的宝座上的天主。我也不觉得对于某些表面的宗教常规,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不觉得需要这些东西来使我快乐。我可以说,和大部分现代人一样,「在现世打滚几十年后,最终可以上天堂」,这样的话不曾使我感动过。

相反,我皈依天主教,是从我意识天主在现世的生命、在世界、在我自己之内临在开始。我明白,作为一个基督徒,我的工作就是,充份地、强而有意识地活出我自己和世界存在的基础。

行动和崇拜的形式可以帮助我们做到这一点,教会,以它的礼仪和圣事,给我们最基本的恩宠工具。然而,如果天主愿意,祂可以不采取这一切工具而工作。

当我到教会里来时,我是前来寻找天主、生活的天主,而不只是那「宗教的安慰」而已。

 

祈祷的勇气

如果我们追随基督,我们迟早要冒着失去一切以便获得一切的危险。

我们必须对那不可见的下赌注,把我们可见、可品尝、可感受的,全部都押上。但是,我们知道这冒险是值得的,因为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比这短暂的世界更加不安全。

没有勇气,我们不能达到真正的纯朴。

懦弱使我们有「双重思想」一一在世界与天主间犹疑。在这种犹疑中,真信仰是不可能的一一信仰成了一个意见。我们永远不能肯定,因为我们永远不能全心服从一位不可见的天主的权威。

这种犹疑也是希望的死亡。我们永远不能放开那些可见的支持,但我们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终有一天会使我们一败涂地。

这种犹疑也使真正的祈祷不能出现一一它永远不能大胆地要求什么,即使提出要求,也是非常不肯定祈求是否会获准;因此在祈求的同时,在人性的谨慎促使下,往往会秘密地列出一套权宜之计。

如果在祈祷的每一分秒都充满着我们对天主缺乏信心,祈祷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一面忙于祈祷,一面忙于计划我们自己那一类的答案,祈祷还有什么用?

 

默想的目的

默想是人对无条件的那位的意识。祈祷是对天主临在单纯的渴望。我们的愿望和祈祷,可用圣奥思定的话概括:「容我认识祢,容我认识自己。」

我们希望对自己和世界,有真实的评价,以便了解我们从罪和死亡之中被拯救出来,作为天主子女的意义。我们希望能得到有关天主的爱的知识,天主是我们的父亲和拯救者。我们希望能把自己埋藏在祂的爱之中,在祂内憇息。我们希望听到祂的话,并全心全意地回应祂。

我们希望知道祂仁慈的旨意,彻底地投人这旨意内,毫无保留地服从。

在隐修生活中,一切的祈祷、阅读、默想和活动,都指向成就一颗纯洁的心,无条件地、彻底地、谦虚地向天主交出自己,完全地接纳自己和祂所意愿的情况。

这也表示扬弃一切虚假的自我形象,一切对自己能力的高估,以便服从藉艰苦的生活要求,和真理的实践而来的天主旨意。

 

信赖天主、世界焚毁、隐修士的职务
 

学习信赖天主

要求明显是不能信任的人互相信任,这是没有理性的愚昧。不过,至少,人可以学习信赖天主。人可以逐渐明白,天主奥妙的大能,可以保护人以免他们无止境地反对自己,祂可以而且常常把邪恶转化为善。

如果人能信赖并爱天主,这位无限智慧和管理人们的生活的天主,准许人们使用他们的自由,甚至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滥用自由的地步,他们应该可以爱邪恶的人。

如果我们能爱那些我们不能信任的人们,如果我们能在某种程度上,分担他们的罪的重负,和他们在同一条在线与他们认同,那么,也许我们可以希望,世上有某种平安,是基于天主不可思议的仁慈而不是基于智慧和对人的控制。

因为只有爱一一这表示谦虚一一可以驱除恐惧的魔障,这是一切战争和对抗的根。

 

世界必须被焚毁

这个世界迟早被焚毁,世界上的一切也要随之而去一一所有的书籍、修院的禁院和妓院、安琪利高兄弟和好运牌香烟广告。迟早它要被火烧尽,任何人都不留下。

但爱将在世界末日时大笑,因为爱是通往永恒的门户,凡是爱天主的人,他们将在永恒之门边嬉戏,而且,在一瞬间,在人还未来得及注意之前,爱已经把他拉过门坎,把门紧紧关上,门外的世界焚烧与否,已经和他全无关系,因为除了爱,他再也不必知道别的东西了。

我曾经多次想象,到了末日,我也许是世界史上那十个最可怜的大罪人之一,但我最大的喜悦,和最满溢着爱的时刻,将是我像一支箭般飞射至最远最后的那排,那最后将成为第一的那排的座位上。

也许如果圣方济、圣十字若望、圣玛利亚玛达肋纳为我祈祷的话,我现在即可以从这头高马的背上滑下来,开始在一切事上成为最低微、最后的一个。

 

隐修士的职务

隐修士、或边缘人、或默观者、诗人,他的职务就是甚至在现世时,超越死亡和生死二分的情况,以成为生命的见证。

当然,这必须有信仰,不过,如果你从这个隐修院的、边缘的存在层面讲信仰,你必定会遇到另一个问题。信仰表示怀疑。信仰不是压抑怀疑。

信仰是克服怀疑,我们必须从经历怀疑后才能克服怀疑。

有信仰者如果从来没有经验过怀疑,他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因此,隐修士必须从他存有的深处与出现的怀疑搏斗,突破怀疑,进入非常非常深刻的确信……这是在我们内的天主自己的确信。

天主是唯一的、最后的实相。天主生活并住在我们内。我们由天主的声音所召叫,是那至极的存有的声音召叫我们,刺穿我们生命中一切不恰当处,一方面接受和承认我们的生命是一个不恰当的生命,这样,我们便可在祂之内寻找恰当的。

 

更高的自由、普洛米休士、冬日
 

更高的自由

圣神前来重新安排我们灵魂之家的秩序,把我们的心灵从不成熟、隔离、恐惧和固执的偏见释放出来。

如果基督是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那么,他肯定会派他的圣神来,把我们的灵魂从被困扰和我们的罪恶感拯救出来。

这是许多基督徒拒绝接受的事情。他们认为基督的力量是把我们从罪恶中救拔出来,这不是真正的释放,而是肯定他自己对我们的权利。其实两者都是真的,因为当天主肯定祂对我们的『权利」时,我们就自由了。天主是真理,而「真理」将使你们自由。

这正是我们不能明白的地方。与更高的恩宠自由比较,我们的自然自由只不过是一个有待发展的简单潜能。

这是似非而是的现象,藉天主的恩宠,我们终能获得我们完全的灵性上的自由,但这也是天主送给我们的礼物,使我们能独立。

 

盗火的普洛米休士

生活的天主,不但没有杀死寻求圣火的人,反而亲自赴死,以使人获得预定给他的一切。

如果基督已死亡并已从死者中复活,而且已向我们倾注了他的圣神,为什么我们想象我们寻求生命是一个普洛米休士的寻求,是注定要受惩罚的?

为什么我们会以为我们渴望「看见好日子」是天主不愿见到的事?祂自己不是要我们去寻求吗?我们为什么指责自己求胜利的意愿?为什么我们因为被击败而引以为骄傲,以绝望为荣?

因为我们以为我们的生命只对我们自己重要,而不知道我们的生命对于生活的天主,比对我们自己更重要。

因为我们以为我们的幸福只是为我们自己的,我们不知道,这也是祂的幸福。因为我们以为我们的悲伤只是我们自己的,并不相信事实并不如此,我们的悲伤也是祂的悲伤。

我们根本不能从祂那里盗取任何东西,因为在我们起这个盗取之念以前,这些东西已送了给我们了。

 

 

野云雀在沿着牛房下来的雪径上唱歌。溪涧凛冽的流水,被阳光所渗透了,流过两道雪堤之间的一片绿色的水田芥。

蓝黑色的湖水,镶上了融化的冰和雪的白边。

黄昏:寒冷的风沿着小堂的墙吹过,没有呼啸、没有悲号、也没有忧愁。风可有什么哀号吗?风是无知的,也没有悲伤。风没有遗憾。

    风是一个强壮的孩子,享受他的游乐,对他自己的力量、温柔、清纯和无穷尽感到惊讶。他擦亮了干雪,把它们大把大把地掷到建筑物上。风没有遗憾。

小堂非常冷。两位坚忍的初学生孤清地留在里面,两人僵直长跪寒风中,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假装的享受或了解些什么也不能了。

 

面对事实、孩子和朋友、天主的爱
 

我们应该面对事实

为了在平安中面对痛苦:忍受痛苦而不把一套受苦的理论,强加在他人头上……不宣称你自己是殉道者,不计算你的勇气的代价、不轻视同情但也不寻求过分的同情。

对于痛苦也应该像对于其它的感受一样,要抱着一份诚恳的心意。我们应该承认我们的软弱和痛苦,但我们不必大事宣扬。我们应该面对这个事实:长期单调的小痛苦,比瞬息即过的强烈痛苦的猛攻,更难忍受。

在两种情况下,最难面对的是,无论是我们自己的贫乏或辉煌,都要逐渐消逝于无,慢慢在我们对自己和对朋友的评估上消耗殆尽。我们也应该甘心情愿地接受这个苦涩的真理:到最后,我们可能必须成为爱我们者的包袱。

但是,我们应该面对这个情况。当我们自己绝不可能支持自己的时候,让他人支持我们,这需要有英雄式的爱德和谦虚。

除非我们能从各处见到基督,否则我们不能好好忍受痛苦一一无论是在忍受痛苦,或是对于帮助我们忍受痛苦者的爱德上。

 

你的孩子和朋友

你只要求我安于作你的孩子和朋友。意思是:接受你的友谊,因为那是你的友谊、你的父性,因为我是你的孩子。

你召叫我到此来,不断地在圣神内重生为你的孩子:只是在圣神和你所赐的光内,重念你的名字:父亲;只是作你的孩子,在这个六月天的淡淡的光下,不是在什么不属于这世界的光下;只是在这些闪光的田园上、这些郁金香、这些松树、这片树林、这些云彩和各处的花朵之间,重念你的名字:父亲。

在此,在内心洋溢作为儿子的静寂之中,就是处于辐合在你之内的万物之核心。肯定,到现在为止,我愿已足。

因此,父亲,我恳求你,把我保留在这一片静寂中,好使我能从它这里学到你的平安和仁慈的话语,你对世界的温柔轻语:同时,透过我,也许你的平安之语,可以传到长久以来不可能听到你这些话的地方。

 

天主的爱

是天主的爱在太阳下温暖我,在雨中使我清凉。是天主的爱在面包中滋养我,在饥饿和禁食时,是天主亲自滋养我。

当我又冷又病,是天主的爱送来冬天的日子;当我劳动、汗流浃背,那是天主的爱送来炎炎夏日:但是天主亲自把轻风从小河那边吹向我脸,从树林梢尖轻抚我头。

祂的爱把无花果树荫铺在我身上,当劳工们在树底休息,骡子站在树荫下喘气时,是天主的爱让田间送水的工人提着一桶清泉水,沿着小麦田走下来。

是天主的爱在小鸟的歌声、在清流里对我讲话;但也在喧闹的城市背后,祂向我宣布祂的审判,并告诉我,一切都是按祂的旨意送给我的种籽。我的食物就是创造我和创造万物,以便透过万物把祂自己送给我的祂、和祂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