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对孩童的态度一向非常清楚。除非人愿意转变,并回归到心智发展的萌芽阶段,否则谁也不能进入那已与我们接近、且临现在耶稣身上的天国。「我实在告诉你们:谁若不像小孩子一样接受天主的国,绝不能进去」(谷十15)。不过,对迈向未来生活之路已经准备充分的人,怎么会突然止步,并转向相反的方向呢?一位犹太首领好奇地这么问。然而,耶稣对于这样的问题更感到惊讶:「你是以色列的师傅,连这事你都不知道吗?」(若三10),因耶稣认为这是很基本的事情。「难道他还能再入母腹而重生吗?」犹太首领似乎想用抽象的思考方式来证明这个论点的荒谬,但耶稣并未发现自己有丝毫的不合理:虽然他已是成人,却仍未离开、天父的怀抱。即使现在已成为人,他仍「居住在天父内」(若一18),也只有居住在天父内的耶稣,可以有根据地向我们启示天主的一切。 我们现正面临这样的时刻:一位街头上的孩童被拣选,但门徒们却不让这位看似渺小且令人厌烦的孩童接近耶稣。然而,耶稣反对这种行为:「你们让小孩子来吧!不要阻止他们到我跟前来,因为天国正是属于这样的人」(玛十九14) 。接着突然地,我们从这个孩童跳跃到另一个独特的孩童——耶稣自己。但耶稣并未看见任何跨越深渊的跳跃,相反地,他认为两者问有直接的关联:「无论谁因我的名字,收留—个这样的小孩,就是收留我」(玛十八5)。因此,孩童不只是模糊地相似天主子:无论任何人转而关爱「这样一个小孩」(千万人中的一位),并有意无意地以耶稣之名,与他齐心这样做——那个人便是欢迎居住在天父怀里的「原型孩童」。因为那位孩童不能与他的居所分离,所以无论谁转向最微小的孩童,实际上,就是达到永恒,接触天父自身:「谁若因我的名字,收留一个这样的小孩子,就是收留我:谁若收留我,并不是收留我,而是收留那派遣我来的」(谷九37)。在福音的脉络中,此处所指的并不是一种社会福利型态,而是一个根源于基督真正本质的奥秘,他的身分并不能与身为天父怀里的孩童分开。基督的奥秘与一开始所提到的内心转变密不可分,亦即回归到精神上的孩童状态。并朝向耶稣所称的「由圣神所生」、「由上而生」或「由天主生的」。耶稣不断强调,这就是进入天国的快捷方式:「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人除非由上而生,不能见到天主的国……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人除非由水和圣神而生,不能进天主的国」 (若三3-5)。 乍看之下,耶稣所用的是我们完全可以理解的经验:我们都曾是孩子,而我们也必须以某种方式回归:每位成人都能在与孩童(尤其是自己的小孩)相处的过程中,接触到这种经验。耶稣并不向外寻找一个「模范孩童」以作为榜样,事情远比此更为单纯:[遂领过—个小孩子来,放在门徒中间,抱起他来](谷九36)。耶稣所要表现的就是慈爱地拥抱孩童这么简单,门徒应当能像理解简单比喻的意义般,轻易地了解耶稣的行动。然而,因为耶稣说话时正拥抱着孩童,所以祂简单的话语中隐藏着意想不到、尚未被发现的意义。 除了希腊人与罗马人之外,犹太人也认为童年是通往人性成熟之路的预备阶段。没有人发现孩童的特殊意识及其价值。童年只被列为「尚未」的阶段,没有人关心孩童的精神状态,甚或是整个灵肉存在的形式,那些是先于自由与伦理抉择的。但明显地,为耶稣来说,早先的孩童状态绝不是非关伦理或无意义的状态。其实,孩童的方向——长期被成人所封锁——开启了一个原始的面向,在这范围里万事皆在正确、真理与善的界线中显明,而这个隐密的区域不能被贬称为「前伦理」「无意识」,好似孩童的心灵尚未觉醒,或还在动物性的阶段——事实从来不是这样,甚至在母亲的子宫中也并非如此。相反地,孩童所生活的那个区域或面向,显露出完整与健康的原始面貌,甚至也被认为包含神圣的成分,因为一开始孩童还不能分辨亲子爱与神圣爱之间的区别。 耶稣当然清楚这原始不可侵犯的面向是如何地暴露在危险之下。孩童状态是十分脆弱的,因为孩童没有能力,而照料他的人则享有全能的自由。他们用种种自私的方式领他入迷途,而且常常用十分无意识的、对伦理毫不在乎的方式,来代替正确的导引。因此耶稣严厉地对待这样的诱惑者:「把一块磨石套在他的颈上,投入海中,比让他引这些小子中的一个跌倒,为他更好」(路十七2)。 耶稣也知道这原始不可侵犯的面向很脆弱,而当一位年轻人面临必须决定加入或反抗邪恶的阶段,这种脆弱可能会导致关键性的决裂——因原罪与人性倾向诱惑之故。原始面向中「超道德」的真与善,现在必须用完全的自由来证实。但是,为那些将自我意识从原始面向区分出来的人而言,那部分的善与真理,现在只成为善与真理中的一种可能,并因此认为这就是普遍、抽象及法律上的面貌。十分清楚地,这样的抉择关头、这样被摆放在善之前有待选择的「法律」(天主的或社会的),最终不论对犹太人或异教徒而言,都是理想的情境,以肯定个人的道德观已臻成熟。 耶稣知道成长的过程中,脱离受保护的原始状态,是人人必须追随、无法避免的道路。但他所展望的是整合「超道德」(原始状态的神圣珍宝)与人类的成熟阶段。保禄正确地表达出耶稣的期许,他说:「弟兄们!你们在见识上不应做孩子,但应在邪恶上做婴孩,在见识上应做成年人」 (格前十四20)。这些看似互不相容的,如何能彼此相容呢?只有以这种方式:倘若看似抽象的法律是由天主写在赤子之心上的,如此一来它便能变得具体,宛如原初(耶卅一33)。这只能发生在天主赐下祂的圣神在我们心上的([我要将我的神赐于你们五内」,则卅六27)。圣神不会使我们变得幼稚,而是会凝聚我们的心并强烈地呼喊「阿爸,父啊!」这就是从天主那儿接受天主圣神的本能之意涵,就像圣道茂所说,藉着恩宠,使人心得以响应天主爱的行动。这样的一位成人已在较高层次上恢复了孩童的具体自发性,也就是诺瓦利靳所称的「综合的孩童」。 |
当耶稣强调人类之子的态度为得救、为进入天主的国是必要的,他所指向的是什么呢?我们不能将每人的孩童状态理想化地视如(失落的)乐园,或是将孩童没有也不能拥有德行,简单地归因于他活在先于有意识且自由「习得」道德态度的阶段。然而,确实存在着这样的领域,在其中每个人生而拥有一个原型的典范,并依此来管理自己有意识的生命,确实地迈向未来生活的方向,但起源以前的记忆总是伴随着他。人类的生命正朝向终结的型态——终末,而这型态不是别的,正是原始的型态——起初,人类的生命起源于此,并赖以生存。 在母亲与其子宫中孕育的孩子之间,存在着一个「原型的身分」,一个绝不只是」自然」、「生理」或「无意识」的整体:这个孩子已成为他自己, 已是异于母亲的「他者」,因为孩子是从父亲和母亲而来。她必须受孕,为使孩子来到她内,并从她最私密之处生出,就像父亲当然也必须接纳他的妻子,为了在她内变得丰饶。他们必须二人成为「一体」,彼此感激,以便能够在爱中孕育优于自身的新生命;这新生命将会为了自身的存在而同时感谢他们。但以超越他们创造的全能者的眼光来看,他们应一同为此新生命而满怀感激:「子女全是上主的赐予」(咏一二七3)。不论父亲或母亲都不能自称他们的贡献赋予了子女灵魂、自由及与天主间的直接交往。 在母亲与孩童「原型的身分」背后,存在着更深的「原型的身分」,这根源于他们的不同一性,这从一出生就非常清楚。我所谈论的「身分」,存在于孩童本身与天主对他的观念之间,前者是现存的、发展中的实体,后者则是天主意欲在他身上实现的计划。这个观念与目的就是天主本身,但不完全是,到目前为止仍将受造物视为客体。明确来说,基于更根本的「原型的身分」,我们可以用新的后古典的方法来评价孩童状态,以证明基督信仰的独特之处:在基督内,我们首次看到,在天主自身不可分的整体中,存在着天父(给予者)与圣子(被给予的礼物)之间的区别,但仍只是在圣神的一体中。 基督信仰最根本的奥秘,亦为所有奥秘的根源,所反映出的事实之一就是:在危险四伏、脆弱不堪的人类生活中,母亲与孩子之问的一体性甚至可以战胜分离。首先,母亲怀中的婴孩,是重现在子宫内的连结,而这在爱中的一体将持续存留在母子之间。即便母亲是在一段距离外对孩子微笑,而奇迹就发生在有天孩子能认出「母亲的脸」她保护性的爱,并用第一个笑容来回报这份爱。在评论或下结论前,我们必定对此处所产生的完全的」立即的直观感到惊奇。爱被视为万有最初的根源,这样的理解萌发了孩童内自我察觉的沈睡花苞。 你我之间的爱开展了真实的世界,它比单纯的存有更为深奥,因为它有绝对的无尽与丰饶。由于这样的开展是根源于爱,无界限的存有就被视为有意义的实体,其真实性是不证自明的:简而言之,事实即等同于善。我们称它「直观」,它不是推论式的论证过程,因为母亲的笑容不能被解释为随着爱而来的,它也是直观。因为在觉醒的心灵中,期待能获得这种对存有的认识,而它也借着任何「开放」谨慎的判断,明确地存在于具体的事件中。 尽管它源于具体的会遇,并不传达存有的抽象概念,但这样的直观却是全然无限的,并且直达终极,臻于神圣。这就是为什么对孩子来说,父母亲具体的爱一开始与天主的爱是分不开的;若每件事都平稳地发展,他会藉由父母对天主的依赖与谦卑,温和地看出其中的差别。若这依预期而发生,那么「原型的身分」会在开展的状态中再 次得到证实。孩子会清楚地看到,只有在对等「互惠」、在面对面的相遇而非对立中,爱才得以实现。人际关系也因为爱的精神而凝聚在彼此真正的差异中,不但不会因亲密而受到危害,反而更为巩固。爱同时也能让孩子经验到完全的贫穷并非一种威胁,由于孩子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因此母亲永远潜在的爱,随时可以重现。 [原型的身分]是受造性的三位一体的肖像,虽然模糊,却不至完全看不见。我们在受造物中发现,它存在于因爱而「联合]但彼此分离的人类中。耶稣指出决定性的观点,就是当他说这些小于的天使「常见我在天,之父的面」(玛十八10),宛如他们是在天主观念中现存的代表。 因为这段开展持续朝向永恒,所以在父亲「母亲与孩一子之间的三位一体肖像必须力求清晰透明」完美无瑕。孩子开始意识到的任何扰乱——不论是在父母之间或亲子之间——都会混淆并遮盖绝对存有的领域,也因而模糊了所有受造物都是天主赏赐的礼物这项事实。这样的想法也会变得混乱,因为孩童只有在一个亲密且和平的空间中,具体落实与父母问爱的关系时,他才能理解存在的恩赐。 在这健全空间内的任何暴力都会伤害孩童的心灵,且那最深处将无法获得痊愈。在离婚的案例中,总是孩子们背负着痛苦的重担,而这些问题常起因于婚姻中彼此不同的信仰。只有少数成人明了他们加诸孩子的,是无可估计的伤害,结果他们多么贴近耶稣最严厉的责难:[但无论谁使这些信我的小于中的—个跌倒……]玛十八6] 。 这已意味着孩童内在原本安全的世界如何受到威胁。即使孩子常认为没有母亲便不能做任何事,母亲却非一直都在。被保护的感觉(这能跨越距离的限制)仍受恐惧所威胁,深怕爱的生命可能会死亡:这种恐惧能穿透心灵最深处,孩子就像处于城市交通的漩流中,忽然经验到被遗弃的无助。只要他感受到一股充满保护的关怀,孩童就会确信自己拥有一个开放的庇护所;在如此的安全感之中, 孩子便可以理解到,母亲或他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必须付上努力与自我牺牲的代价。一方面,孩子更意识到如此爱的关怀实际上是一份礼物;另一方面,他也开始察觉掌控现实情况的艰难。 当父母承担起养育之责时,孩子便会明白他们正在善尽己任。尤其对母亲或父亲来说,这责任被包含在具体善的最初范围内,在其中父母与孩童紧密相系。他们延续活出对生存法则的服从,此法则与父性及母性密不可分,但其中也包含了一部分经由个人抉择的自由意志。我们在此遇到一个矛盾,最后只能用超性及基督信仰的标准来解决。因为在孩童的无助中,他享有受照顾的神圣权利;但只有爱能成全如此的权利。因此,孩子有权得到超越法律层面的关照,而这只有在父母自由主动的自我给予中方能成就。刚开始时,孩子还不会区分在与父母的互动中,何者为神圣且绝对的善,何者为受造性的善。因此,得到善的权利是一种神圣的权利,而唯有奠基于父母与天主之意愿间最深的连结,它才能获得满全。现在,一旦天主让受造物生存,他对其受造物之恳求的神圣响应,即为永远有效的「责任」及白白赐予的爱,就如恩宠。圣神无法拒绝呼求[阿爸,父啊!]的人(路十一13)。 福音中亦指出,即使没有爱的人([你们纵然不善],路十一13),面对子女怀着爱意的恳求,仍无法无动于衷。然而,因为罪恶依然存在,对此合宜的恳求之爱的回应将处于危险中。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孩子们所有其它天生的特性中:他们全都是以健康的爱的交流为模子而塑造出来的,此交流存于起初母亲给予的爱,以及孩子起初所接受的爱之间。为孩子来说,收到好的礼物是很自然的,因此服从、听话、信任、愉悦地交托,为他并不是特别有待达致的德行,却是世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因此就某方面来说,孩子毫无疑问地传承了母亲给予的态度,并视为一项正确的行为,而当他有东西可以给予时,他就会自发地付出。他不将他稀少的珍宝隐藏起来;他想要去分享,因为他经验到分享是一种善良的表现。事实上,孩子能将此态度内化成自己的,其前提在于他不须区分施子者与礼物,因为不论在母亲的怀抱中,或在所有给予他的东西中,施予者和礼物其实是一体两面的:在礼物中,孩子能直接地认出施予者的爱。然而,施予者的自私(「你们纵然不善」)会导致孩子不再将礼物视为施予者的形象:此时,拥有私人财物的倾向便会在孩子内分生出来,以东西的效用来判断是否可能成为礼物。 接着我们看到,孩子寻找庇护所、顺从[养育]之源等自发反应随即消失;这时,具体的[扶养]就变成抽象、合法的[权威]。 这里产生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即父母在家庭中对于孩子具体的管理权力,是否为某种预备,而这之后会增大到国家或社会中几乎含括所有的决定性权力,其养育、照顾的部分将取代家庭。在黑格尔的法律哲学中确信这种分离的需要:他认为只有一种[爱]的[天生的伦理精神]是属乎家庭的,它就像是一种「刺激」:但是这种精神必须发展成「自主的」自我决定的心灵,大概只有在更大的国家及从危险根源分离的条件中,才能使心灵的第二阶段获得[胜利] 。 但梅瑟十诫中的第四诫反对国家没收个体,而子女们孝爱父母亦是耶稣屡次对成人重新的一条诫命。即使孩子成年后,父母教育方面的权威已经消失,但这并不废除父母与子女间原本给予与回应个人之爱的关系。这个关系只会重新强调,孩子应以照顾年老的父母做为永恒及爱的责任,以表感激之情:毕竟孩子该为他们的肉身感谢父母,而这份恩情是永远都不够偿还的。就此意义来说,在人类普遍的记忆中,保留许多鲜明的原始关系,在孩子这部分,因感激而生的责任是不会凭空消失不见的,不像动物一旦弃巢,就不再复返。即使纯粹依照法律上的理论基础,我们仍可以证实在人之内存留着最初「区分母亲与孩子间「原型的身分」之完整无缺的片段,就如爱超越法律上的种种考虑,即便前者包含了后者。 当孩子成长并为人父母时,这项证实将有所关连。即使此时,他们对「原型的身分」会拥有一个主动的经验,但他们仍不能将之与过去曾经历过的被动经验分开。这个经验使他们深陷于时代记忆的洪流里,为他们的存在及前人的过去成就他们的现在而感谢不已,并连同子孙一起眺望未来。过去与未来的相互作用都是指向现在,再次在原型孩童状态的片段中,对善的信心与充满信任的期望足以已经获得的经验为基础。 这样的时间架构和在人类有罪的氛围中一般危险(我们再次想到你们纵然不善),耶稣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在新的孩童状态中,完全地实现与完美全善的天父之关系。为此,对于所求之美善事物所怀的坚定希望,因着已经验到的善而变得愈加真实无误,以至于成为现存的事实:[因此,我告诉你们:你们祈祷,不论求什么,只要你们相信必得,必给你们成就](谷十一24)。[我们对天主所怀的依恃之心就是:如果我们按祂的旨意求什么,祂必俯听我们。我们既然知道:我们不拘向祂祈求什么,祂会俯听我们,我们也知道向祂所祈求的,必要得到](若壹五14-15)。 |
我们在此所谈论的有关属于人性的人类之子,并不是天主将祂自己启示在耶稣基督身上的真正目标。然而,人与天主疏离的事实早已埋藏在遗忘中,许多人类自身最深的想法,只有借着天主的道成肉身,才能再度从记忆及人类自我理解的观点中被提出。我们现在关心的就是耶稣所强调的,为了进入天国,人必须具有真如孩子般的精神特质。 这里要求耶稣的听众再次醒悟到自身真正的起源,以及心灵上的回归与转变([除非你皈依并变得像小孩一样」),那将使人更认识自己。既然这个转变是在我们对耶稣的服从中产生,若要达致成功,则需依靠耶稣恩宠的光照。我们在前二早所试着叙述的外貌,现在将在这道光线下描绘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定想知道为什么耶稣不谈论祂自己的童年经验——既然祂不是平凡的儿童,而是永生天主之子降生成人,祂的童年一定会有其独特的方式。祂的童年覆盖上厚重的面纱,唯一的例外就是耶稣十二岁在圣殿中的这段插曲,此外童年史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这位孩童自己的事情。然而,这段插曲为耶稣早年隐密的岁月,投射出一道明光。 在我们继续思考以前,我们必须记住一件重要的中心事实:耶稣通晓地谈论孩童特殊的生存方式与尊严,这些知识一定来自于祂自己的经验。此外,耶稣的童年经验保存了更深、更真实的意识层面,远胜于任何哲学家、宗敦创立者、或试图用同理心使人再次体验童年阶段的心理学家所谈论的。当耶稣指向小孩时,祂正揭示出我们已探讨的所有事物中的宗教面向:分离内的身分、施予者及礼物之一体与差异、对需求的接受度等,但这些皆是在丰富的爱、感激、依靠、保护与服从之中。然而耶稣这样做,并下是将外来的要素灌输进孩童的生活中,而是揭露出一个横跨所有观点的本质,并提出最根本的基础。 耶稣能这么做是基于祂独特的童年经验。祂无须展现自己有哪些经验适用于所有人;耶稣将这部分留给信徒去默想,而这种默观已藉由成千上万幅描绘圣母与圣婴的画作表达出来。这些肖像有着丰富的多样性:耶稣婴孩在圣母怀中吸吮或沉睡:与祂的母亲一起玩乐:从她那儿得到一些礼物(水果或花);拥抱她:坐在她呵护备至的膝上,好似坐在宝座上一般,忙着处理眼前的事情,诸如三位贤士带着礼物来朝,或会见他的小表哥若翰。这些场景可用完全宗教的或较世俗的方式描绘——即使是圣像画也不鄙视人类深情的表现——但它所要指出的事实就是耶稣身为孩子的直正身分,[—位在各方面与我们相似……只是没有罪过](希四15)。 然而,耶稣的童年经验必定是独特的。因为祂是永生天主之子降生成人,出于永恒的爱,祂愿意履行三位一体天王的救赎计划,而藉由圣神,变成人类之子有形的个体。若说这位[孩童]在成长中的某个时刻突然理解祂是天主之子,甚至祂自己就是天主,这似乎不太可能。因此,祂最初的意识——虽然可能是以隐含的方式——必定就已知道祂被拥抱在无限、个人的天父怀中。 由于玛利亚在爱中归向祂,耶稣婴孩得以[原型的身分]在圣母的子宫内孕育并由此生出,而获得每位人类之子的经验。两个经验合而为一 ,一个是在圣母的爱中,另一是与她分离:如此爱的联盟是以相爱的双方各自的祂者性为前提。而我们已指出,在这原初的经验中,万有的视域是如何明确地向孩童开展。但在赤子耶稣内,这原初经验(亦即一切人类经验的基础)是完全透明的,祂清晰体验到自己在圣父怀抱中:以子的身分与天父分离,并从天父那儿获得子的名分,但在这分离中,圣父与圣子在祂们共发的圣神中密不可分地合为一体。 然而,我们看出在人类之子中,这原初的经验如何充满了极端痛苦的暗示,透露出更深、更危险的分离:母亲可能在孩子需要她时缺席;孩子会经验到被遗弃后的景况……现在,在赤子耶稣的使命中,祂的降生成人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这整体从一开始就含括了其结论:被天主遗弃。这位[孩童]无法用任何态度明确地预见即将发生的苦难:然而祂对天父的信任和服从包含了天父之爱所及的幅度。不带任何怀疑且根本地信任天父,此原始的信任建基于父与子共发的圣神。圣神在子内保有不可动摇的信赖,使子坚信父的每条法令(即使是人的差异特性转变成遗弃)永远都是爱的法令,而现在已降生成人的儿子,必须用人的服从来回报。 然而为这位[孩于]来说,在圣母怀抱中的原始经验,如何能与在永生之父怀抱中的原始经验同时发生呢?最初的答案就是:在这[孩子]的心灵深处,身为圣子的认知尚在沈睡,而当圣母唤醒祂时,祂经验到整个实在界视域的开展不只像某些神圣的事物,也宛如在这开放丰富的存有深处,显露出祂天父个人的面容,且亲自转向祂。不过,这个回答为澄清这项奥秘仍不够充分。我们同样地必须认为童贞圣母知道这[孩子」是直接由天主而来,因此甚至在她第一次爱的怀抱中,是这项无限奥秘活生生的提醒者,提醒人们耶稣属于天父的怀抱。 平凡的孩子要很晚之后才能分出亲子爱及神圣爱的区别;但为赤子耶稣来说,这个分别必定从祂人性意识的最初时刻起就是鲜明的,即便是以十分隐晦的方式呈现。这不意味着贬低圣母与孩子问的一体,而是指圣母与孩子从起初就意识到,这样的联合是天父在圣神内的礼物,而圣神已覆庇圣母。 由于上主的婢女从一开始就以完全服从的态度将自己交托,我们可以假定,她内心愿意将天主赐与她的一切归还给天主,就像亚巴郎曾准备归还天主承诺赐给他的儿子一样。不久后,她就听到:[至于你,要有一把利剑刺透你的心灵],这句话将她的基本意愿变为一场隐于未来的事件。不论圣子或圣母都毋须提前知晓十字架的苦难及被天主遗弃的明确计划,尽管这些事件终将牵连圣母:[看,你的儿子]。但是两方从一开始就同意面对完全的分离,就像起初已存在原初紧密的一体。 许多人甚早就经验到世上的罪恶,于是他们对于起源的具体经验的记忆就隐伏了起来。开放的实在界祝域变得充满各式各样的外形,它们包含在[存有]与[实体]两个概念内,因而变得抽象。抽象的思维与判断为它们提供自治与成熟的指标。然而为耶稣来说,祂生命中一切事物的一贯基础,一直都完全相同于天父具体及个人的实体,因此祂可藉由谈论[我的天父]来为自己下定义。这可充分显示出即使祂长大成人,祂仍旧是个孩童,也说明了为何这永恒的特性使祂对孩童状态有如此独特的理解,并高度赞扬回到孩童的状态。我们稍后会再说明,耶稣如何能够期许我们罪人重新寻回已丢失的珍宝。 首先我们必须查验,耶稣是否像每位人类孩童,必定经历一段成熟的过程,以达致完全成年。耶稣需要三十年的时问使祂的使命达到完全成熟,这并不令人惊讶,尤其这是项无比的使命。我们不能够描述他如何不断深入祂神圣及人性任务的各个阶段:这些深深地隐藏在祂的祈祷中;在祂内心对天父的交托中,天父不断地、更深地向祂启示祂自己:也在祂不断增长的对人性的理解能力中。 我们必须允许这过程所需的时间。十二岁的耶稣所说的话:[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必须在我父亲那里吗?]并不能使我们下结论说,耶稣此时对祂使命的认知已表现出完全的成熟了。诚然,祂使命的本质部分从一开始就已存在于祂的认知中,我们的确可以认为这男孩的话语确切道出了这个事实:即使一个人已被派遣出去,祂却从未停止将自己交托于天父的怀抱与意愿中。甚至这基本的事实已超过祂父母所能理解的范围。不过,此时祂对使命的认知仍符合祂的年纪所能理解的。而此认知是在洗礼的事件中首次展现出完全的成熟,当时天父从天上发出话语,派遣圣子进入公开的传教生活,并同时赐下圣神给圣子,以使祂能实际完成这项使命。 为我们来说,要让这两件事变得和谐一致,可能有点困难:一方面,所有的使命从起初就已存在于赤子耶稣内,祂能以直正孩童的方式想象出使命的全景;另一方面,耶稣必须经历人类成熟的过程,并对使命全景不断获致更深的了解,直到全部的使命在成人的意识中达到完全,以能自主与负责地完成。事实上,这才是直正的困难所在。倘若人对其行为与决定有个人的完全责任,那么此假设如何能与对天父不变的赤子之心不相矛盾呢?耶稣在(若望福音)中如此说道:[子不能由自己做什么,祂看见父做什么,才能做什么] (若五19);[派遣我来者与我在一起,祂没有留下我独自—个,因为我常作祂所喜悦的事](若八29);[信我的,不是信我,而是信那派遣我来的::因为我没有凭我自己说话](若十二44、49):以及[我即便为我自己作证,我的证据是可凭信的,因为我知道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若八14)。 然而,圣子就像孩子般拥有他欢跃的空间,他能够[不断在祂前欢跃,欢跃于尘寰之间] (箴八30、31)。但是,让这空间完全充满欢跃的是天父的喜悦,因此圣子总是做天父所喜悦的事,[父怎样命令我,我就照样去行](若十四31) 。 |
当我们理解平凡的人类之子与变成孩童的天主子两者间本质上的差异宛若鸿沟时,必然会感到惊异:亚当和厄娃的孩子,如何能藉由耶稣是天父之子的方式,而成为天主的小孩? 我们能够理解我们人类如何能因耶稣的缘故,被深情地称作[孩子],就像保禄称他的门徒及弟茂德为[我儿] 一样(弟后二1)。 在这界限中,我们也能理解天父因祂爱子的缘故,将我们从法律的奴役中赎出,使我们获得自由,并成为祂的义子(迦四5),尤有甚者,还赋予我们与祂永生之子相同的[圣神](罗八15)。然而若我们近看,我们会看见这[收养]不再被理解为只是法律上的行动:当我们听到我们不再是[由血气,也不是由肉欲,也不是由男欲,而是由天主生的] (若一13),我们心中最后的怀疑便烟消云散了。为了成就这不可思议的结果,天主赐予其永生之子所有的权柄以将它完成。天主父授权给圣子,他便能够使我们同他一起由天主所生。在耶稣与尼苛德摩的对话中,他称此为[重生]或[由上而生](若三3) 。 这要变得可以想象,前提在于天主子借着降生成人而与我们连结,他藉由奥秘的事件——我们称之为[替代的代表]或[为了我们]的存在,亦即只为了他人利益而活的存在——率先将自己与我们等同。这不只发生在[他为了承担大众的罪过](依五三12;若壹三5),因为这仅止于免除我们及世界的罪过。更深入地说,它发生在耶稣使我们所有人进入他自己,并脱去[旧人][穿上]新人](弗四24;哥三10)。虽然这最后是在十字架上及圣体圣事中完成,但是早在天主创世之前,[在基督内]就已包含在祂的计划中,因为天父[于创世以前,在基督内已拣选了我们……预定了我们借着耶稣基督获得义子的名分,而归于祂——天父」(弗一4)。我们肉体的诞生确实是在时间中首先来到的(格前十五46),但它的意向已指向第二次决定性的出生,因此它成为[同为一身的](弗三6)。[基督的身体]常被用来描述教会团体,其涵义远比某种说话方式或仅是明喻更为深远。它描述一个完全的实在,在其中基督亦被描写为头,其它共同成员则是身体,隶属于他——在此有机体内,头不再希望、也无法与身体分离而单独行动。这明确地发生在他赐予其跟随者[所有的权能,好成为天主的子女](若一12),即因他明确地使教会参与这个行动:[人除非由水和圣神而生,不能进天主的国](若三5)。 无疑地,此处指的就是领洗,藉由天父与圣子所赐于的圣神,引荐人归入基督成员的团体:这两者是不可分的,因此,由此而生的孩童在洗礼盆前得到宛如父亲的天主及犹如母亲的教会——而教会须在基督权威的范围内行动:唯有如此,他们才能进入天主神圣子女的团体,从今而后便是直正的兄弟姊妹。 最初的结果是三位一体的:教会是[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为他们付洗(玛廿八19),因着洗礼,偕同基督,成为天主的子女。这是圣子向他们传达的父子关系,并为他们心灵自身接受到的天主圣神所肯定。教会传统不说圣子吸引我们进入他自己从天父怀中而来的永恒诞生,而是说父[在我们内心]生子;但此一 [神圣的诞生]之说法所传达的意涵与前者是相同的。在他身为人子且包含我们的基础上,复活的基督在完成他所有替代的代表的工作后,能称我们为他的[弟兄] (若廿17) 。 这是不可思议的恩宠,亦是最高的挑战;因为现在基督圣神下断地从我们深处呼喊出[阿爸,父啊!](迦四6;罗八15),并且就像圣保禄不断坚称的:如此的呼喊必定同时伴随着我们身为天主子女的整个存在。这要求我们不断重复[在创世之前]已在天主心中的身分,亦要求我们在「受孕]诞生后,在与母亲分离的状态下,不断活出[原型的身分]。所要求的根本不是一种幼稚的行为,而是永生之子愿意以爱服从天父[命令]的重现:我们应坚持不懈地偕同基督,奔向天父将自己交托于天父,并向天父恳求及感谢。这一切所有的典范,即是基督在其使命中所展现出的至高成熟与责任感。我们愈是以永生之子的方式参与委托给我们的使命,我们就愈加成为天父更完全的子女,整个山中圣训就是证实这点。在伟大圣人中,真理如水晶般澄澈:基督徒的童真与成熟两者之间并不存着紧张关系。即使是年迈的圣人们,仍享有令人惊叹的年轻。 我们在此可以提出婴孩洗礼之正当性的问题,但这样的探讨将超出我们默想的范围。我们可以简单地说:受洗的新生儿是被提升至一个被诸圣全然拥抱与保护的团体中。现在这个团体不存在时间之外,而是重现于世代交替中,因此本质上来说,它承担了教育未成年基督徒迈向成熟的任务。倘若我们为了让孩童在难以抉择的时刻有自主能力选择信仰,因而只将他们当作小异教徒与慕道者来教导基督信仰的道理,这对孩童是不公平的。一来,为了达到我们讨论中真正的成熟,他们需要洗礼的恩宠。二来,教会也是信仰的共融,有权将照管孩童信仰教育的责任加之于信徒。我们不应忘记,孩子打从一开始即拥有某些不容置疑的信仰本能,而这种本能为基督信仰的儿童教育提供了无法估算的[资本」,即使在他意识中的神性善与人性善分离之后亦然。最终,教会不是为了增加成员而施子洗礼圣事,而是为了向天主献上众人,并向人传递从天主而生的神圣礼物。教会拥有将人交与天主的权柄,并因此将人交托于天主父亲般的关爱中。此处所使用的警惕规范不能只用教会法令来决定,亦应采用相关当事人所分享的反省。 |
基督信仰所要求的在生存的所有范围中活跃地保有神圣的童直,也许已变得愈加困难,因为越来越多科技人试图靠自己去塑造与控制每件事。唯物论不是唯一认为可以透过无神论的教义而[救赎]人类的学说。实证主义亦有相同的意图,而它的教义则是禁止一切直正的哲学问题:它只用概观的[事实]来衡量感官思维的视域。想要到达令人费解的起源并获得理解的人,只能藉由[自我塑成]来实现,而我们无疑地正延着这条[成人]之路大步向前迈进。然而,却没有什么比此更加抹灭了孩童状态其价值的奇妙奥秘。人类自我建构的理想亦必然是他的自我毁灭:他成了有生命的泥人。因此我们可以说在我们的时代中,与此截然不同的基督徒由天主而生的中心思想——即便是活跃富于创造的成年人仍在天主内保有孩童状态——达到了完满并更增加其有效性。 我们现在必须指出,活在天主内孩童状态中的成人有何种必要特征。这些特征在基督身上最为显明,因为他保有天主子的所有特性,即便他同时也被托付带领全世界回归天主家中这样艰难无比的任务。 耶稣所有的言行都显示出,他持续以永恒孩子般的惊奇,尊敬天父:[父比我大]。的确,天父是万物、甚至是圣子的起源,祂的伟大无以复加,而圣子从未试图介入他的根源:如此做只会毁灭自己。他明白自己纯粹是位被给予的礼物,若没有施予者就无法存在,而有别于礼物的施予者仍不断在礼物内给予自我。 天父所给予的是成为一个自我的资格,使人能自由且自主,但这自主只能在向另一人交托自我的脉络中来理解。耶稣的现象显示出一完整的统合,其存在于犹太人视为可耻的自由——一种甚至高于至高权柄(法律)的自由,并使法律的神圣起源相对化——与耶稣对天父的持续默观之间,[子不能自己做什么,他看见父做什么,才能做什么……因为父爱子,凡自己所作的都指示给他](若五19)。在抽象法律之上有着具体的圣神在运作,祂是由圣父及圣子所共发,且是自由的圣神,祂使降生的圣子在其自由的最深处,能明了什么是绝对的正义,而这绝对的正义是流露自天父不可上诉的自由。这至高善被交予圣子最深处的存有([我与父原是一体],若十30),因为当天父将一切交予子时,这[一切]包含了天父的自由。而这样的移交确实令人感到无限惊奇、好奇与感激。因为天父永恒地将一切交给圣子的行动永远都是现在的:它绝不是在过去就结束而属于先前的世代,亦不是某种存在于自由地爱的流露之外所积欠的义务。即使它是从远古时代而来的记忆,它仍存留着某些不断更新的东西,以无限的信赖与爱所期待的东西。我们可以确信,赤子耶稣的人性会对每件事充满惊奇:从他充满关爱的母亲的存在开始,然后到他自己的存在,最后从两者通往周遭世界所提供的所有型态,从最微小的花朵达至无限的穹苍。然而这惊奇是由永恒赤子更深的惊奇而来,他在圣神绝对的爱中,对充满及超越万有的爱感到惊奇。 [父更大]这个比较级保留了他停留的轨迹,由于它表示出比原级[大]得更多,而且也大于最高级「最大」——这表示已达致一条不能超越的界线。因此,这个比较级是一种表达惊奇的语言型态。 在人的世界中,保有孩子般的惊奇并不容易,因为许多的教育目标旨在培养习惯、掌握任务以及控制自发的功能。科技(试想孩童所有的电动玩具)只增加了一种以掌控事物为乐的新面向。但是在人的一生中,人与人之间的[你]始终是个无法掌控的现实;从基督教的观点来看,在最大诫命第二条的基础上,此一现实乃是令人惊奇地敬畏他者的自由之契机,因为这个自由只能在爱的标记下被靠近。当成长中的人开始发展性爱的官能时,他们曾在生命初期所享有的感到惊奇的能力,又再度于相同的原始感官中觉醒。现在,基督徒的任务就在于尝试将性爱的官能从感官的表层深入至心灵深处:因为在此,性爱可以使人保有充满敬畏的惊奇,惊奇于其伴侣即使在最初的感官刺激消失之后,仍自我臣服于日常生活的所有例行事务中。但为一个向绝对者开放的人来说,存在着另一种对于自然的惊奇,就像我们明了它在我们之外。我们会肯定,种子发芽,春天复临,而我们也会注意各种的动物。这所有的存在岂不令人感到惊奇?花儿的光彩或小狗乞怜感激的模样,不正如新式飞机的功能一样令人惊奇吗(在此我们赞 赏人类富于创造的精神,胜于易受影响的物质)? 「父比我大]隐藏在所有人类的经验中。永远更大的天主依然存在于祂已交给受造物为他们所拥有的事物中。在受造的自由中——即使是已被赋予自我给予的能力之事物——没有任何爱的意图能被接受者夺去而占为已有。 第二个直接的结论是:我们在永生赤子耶稣身上可以见到原始感恩的模范。感恩(希腊文为是耶稣面对天父的典型态度。 [父啊!我感谢祢,因为祢俯听了我],他对着拉匝禄的墓穴如此说道,并意识到天父已赐予他使死人复活的权柄(若十一41)。我们在增饼事件中也瞥见了对于天国的乞求与感恩(谷六41及平行经文),它是最后感恩祭的序幕。在稍后的时刻,只有在咸谢了那允让他完成自我祭献的天父后,才分了饼和酒(谷十四23;玛廿六27;路廿二17,19;格前十一24)。 耶稣最重要的感恩行动确实发生在此时,就在他交出自我的时刻,这是在说感恩这个字时,大众所应纪念的。 教会团体每个感恩的庆祝,本质上是所有参与者偕同圣子为[最大筵席]向天父献上感谢的行动,而在这之中他们不仅是参与,也因此获得资格能与圣子一起交出自我。在几乎难以数算的章节中,保禄一再提醒他的团体要感谢天主,就像他自己时常感谢天主使他获得恩宠,能够为基督的工作而耗尽自己:[感谢那使我们有资格……的天父](哥一12),并[不断地感谢](得前二13)。 人类之子凡事都依赖于他人自由给予的行动:在他之中,恳求与感谢仍是难以分别的一体。在他存有的最深处,在他做出任何自由的、伦理的决定之前,他因贫穷而充满感谢。当他长大后,我们对他说[说请]、[说谢谢你],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教他任何新的事物,而只是试图带领他进入从起初就已存在的更具意识的领域。他不应被教导成只在得到特别的东西时才怀有感激,而是他的原始认知——他自己,他的[我],是被赋予的,且他应为此而感谢——应转换进入成熟意识的领域。成为小孩是指为自身的存在而威谢他人,而即便在我们成人的生活中,我们从未达到不再需要为此刻的自己而感谢的地步。这表示我们从未因长大而脱离孩子的身分,也并末因长大而不再有义务为自己献上感谢、为自身存有继续祈求。个人、文化习俗可能会将此遗忘,只有基督信仰——其本质由天主永生之于所传达——仍在基督信友心中保有身为孩子的终身认知,因此信友明白自己必须祈求与厩谢。耶稣不坚持孩子般的[说请]、[说谢谢](免得礼物可能会被拒绝),为的便是礼物能被认作是礼物。 [你们求,必要给你们;你们找,必要找着;你们敲,必要给你们开](玛七7),他还如此肯定地说:[你们不论求什么,只要你们相信必得,必给你们成就](谷十一24)。 我们在此看到山中圣训中禁止为明天忧虑、并向我们的天父只要求日用粮的根源。我们只有以天主之子为出发点才能理解这些事,因为当孩子要求某样东西时,他们总是强调在此刻,并且当他们坐在丰盛的餐桌前时,他们从未想过明天的餐点。而必须供应自己及小孩生活所需的成人,毫无选择地为未来忧虑。耶稣也说了[不忠信的管家]这个比喻(路十六1—7),他被主人开除,便仔细思虑被解雇后能作什么:[我知道我要作什么,好叫人们,在我被撤去管家职务,之后,收留我在他们家中](路十六4) 。耶稣表扬他,但只针对他世俗的[精明]这部分更胜于[光明之子]。然而,为光明之子而言,有先见之明并不是为属于这个世界。 [我告诉你们:要用不义的钱财交结朋友,为在你们匮乏的时候,好叫他们收留你们到永远的帐幕里] (路十六9),这个劝告真正表示:给予穷人你所拥有的,若是这样做,你可以为自己积聚[在天上的宝藏](玛十九21)。这也是孩子般的态度,因为孩子们总是准备好将必需的补充品给予那些徒劳地为明天准备的人。耶稣不是设计一套富国应支持穷国的社会秩序,更确切地说,他略述出一个团体的轮廓,在这团体中,凡拥有的将会帮助那些困乏的,并且他将自己放入团体中,作为真正孩子般态度的终极标准:[我是饥饿的,口渴的,作客的,赤身露体的,患病的,在监里的],而你为我做的或是没为我做的,你表现得像是慷慨的孩子或是贪婪的成人,在末日时将以此作为审判的依据(玛廿五37、46)。在天父的慈爱眼中,人若像孩子般无忧无虑、满怀欣喜地给予,此举无疑满全了彼此的生命。 基督徒生命之孩子般的态度现存的第三个真实,即是教会宛如奥秘的亲密特性。诚然,教会中充满手足之情,以符应耶稣所强调的我们全都是兄弟姊妹,所以没有人应称自己为父亲或导师:[你们的父只有一位,就是天上的父]以及[你们的导师只有一位,就是默西亚] (玛廿三8、10)。如此的手足之情只存在于共同的天父及导师之下。而祂非但没有废除这兄弟关系,还委派导师的职务以建立教会:[听你们的,就是听我](路十16),并且在圣言内,天父也同时被谛听。我们在此发现基督徒童真新的应用范畴:在基督所授权的教会圣事中,在圣言的宣告中,在基督任命的领导阶层中。这在圣事中是最明显的。天主在教会中独力准备这感恩祭的最大盛宴,而我们以天主子女的身分受邀。祂独力在圣事中赋予圣神及赦免罪恶。祂独力将婚姻的忠贞承诺提升至基督与其教会问下容解除的婚姻盟约。祂独力将人圣化,以达到圣事力量的成熟,并藉由决定性的誓约交出自己的生命。无论谁同意圣事,他就是纯洁孩于般的领受者,即使他必须贡献自己的某部分,而除了孩子十足的意愿外,不会是其它东西。听道时,基督徒在本质上也一定被这相同的孩子般易接受的态度所激励,因为谁胆敢与天主圣言争论呢?然而,领受者在讲道或其它教诲中区分什么是天主圣言,以及什么只是使天主圣言模糊不明的人类话语:他能藉由个人所得到的圣神来做此区分。但在天主圣言面前,我们全部仍是无法理解万事本末的小孩;因此我们必须谨防将自身理解力的不足,作为接受教义时的客观限制。在学校中,孩子们不断学习他们尚不知道的东西。我们必须记住这也与教会的牧职有关:被引导至草场的羊在圣经中的形象不是指向未成熟,而是更成熟的基督徒的顺从。 跟随基督自身的这种驯良必须是更内在的,胜于指向教会内领导风格的任何批评。因为,不管人类一切的不完美,被委托领导重担的人首先要服从一个简明的命令:[喂养我的羊零](若廿一17),并执行[不是做托你们照管者的主宰,而是做零羊的模范](伯前五3)。唯有仰望永生之子的顺从与服从,基督徒才能保护自己以对抗被祝为教会中最小者的指控,并战胜反复出现的诱惑,以避免将世俗的民主与教会的手足关系混为一谈。 第四点,也是最后一点。孩子有时间安静从容地接受光阴的来去,一次一天,不事先计划或贪婪地积聚时间。时间到了就玩乐,就睡觉。他完全不了解行事历中每个时刻都已事先被预约的状况。当保禄规劝我们[把握时机](哥四5;弗五16),就是指我们不应浪费光阴,就像廉价商品一般,而是应善度此刻所赐予我们的时间,活出它的丰盛:但重点不是[完全地享受]或[充分利用],而只是我们应心怀感激地接受递给我们的满杯。这是完满的时刻,因为所有的时问凝聚于此刻,就像以前一样。现在的时刻包含了已接受的时间的记忆,同样也包含了此刻对接受时间的期望。这就是为什么孩子不害怕现在的时刻稍纵即逝:停下来思考会妨碍我们接受完满的此刻,会阻止我们[把握它]或[将它赎回]。 只有在如此被构想的时间内,玩乐才有可能发生,还有不反抗地迎接睡眠亦是。只有在具有此特性的时间中,基督徒才能在万事中寻找到天主,一如基督在万物中找到天父。忙碌不已、满负压力的人总是延迟他与天主会晤的时刻,因为[自由的时刻]或[祈祷时间]总是须下断地重新安排,他必须从负荷过重的工作日中费力找到空档。一个认识天主的孩子能在任何时间找到祂,因为全部时间都为孩子开放,并展示出时间真正的根源:正如它依赖永恒自身。而这永恒不曾经历改变,为了孩子而与短暂时光携手同行。天主自我定义为[我是自有者],这也表示:我的存有就是我永远现存于未来每一时刻中。 |
在基督宗教的中心,可隐约看见十字架高悬在上。从第一幅刻画在石墙上嘲笑基督徒的涂鸦,经过所有伟大的基督教艺术风格,十字架一直是信仰耶稣基督的核心象征。不管是君士坦丁的胜利十架,或在拉韦纳宛如发光的复活十架,还是哥德式的悲苦十架,在基督教特殊标记的所有类型背后,则是一段可怕的历史罪行、一种酷刑的方式,西塞罗称之为[所有临死的痛苦中最残酷且可憎的],来描述这人可能的遭遇。而基督徒被要求跟随他的主人到十字架:没有任何赎罪的路径可以绕道藉此避开。[谁若没有天天背着自己的十字架跟随我] (路九23),就不能成为耶稣的门徒。 另一方面,我们知道耶稣在十字架上所遭受的痛苦带来了救赎,只因为身为永生天主之子,他能在天父面前代表全体人类并做补赎。因此,在耶稣门徒的身分中,弃绝和受苦是有意义的。并能结果实,只因受苦者已藉由永生之于首先成为天主的小孩。 若我们翻开圣若望的序言,我们会注意到没有一处谈论到十字架,但却是关于圣言、天主子,从所有永恒中存在于天主内;关于他是创造的光以及世界的生命:关于他取了人性的血肉,并赐予接受他的人由天主而生的能力,也就是同他一起成为天主子女的能力。天主圣言明确地被称为是独生者,超越梅瑟的法律,并向我们指出天父[荣耀的光辉],赐予我们[恩宠上加恩宠]以及[丰富的恩宠与真理]。用这个方式,他为我们[详述]了对所有人隐藏的天主,如同唯一 一位从永恒的经验中认识祂的人——并不是从表面来[详述]祂,好似老师教导学生一般:而是经由他自己身为小孩的内在参与(若一1—18)。 我们已引述的(厄弗所书)的前言,为我们描述了天主原初的救赎计划。我们被规劝在开始做每件事时要感谢、赞颂天主:[愿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天主和父受赞美! 祂在天上,在基督内,以各种属神的祝福,祝福了我们。因为祂于创世以前,在基督内已拣选了我们,为使我们在祂面前,成为圣洁无瑕疵的:又由于爱,按照自己旨意的决定,预定了我们借着耶稣基督获得义子的名分,而归于祂,为颂扬祂恩宠的光荣,这恩宠是祂在自己的爱子内赐予我们的](弗一3—6)。这是创造的首要目的:我们在独生子内成为小孩,因此天父和小孩可以互相感谢。为达到这个目标的唯一方法,在下一段中陈述:[我们就是全凭天主丰厚的恩宠,在祂的爱子内,藉祂爱子的血,获得了救赎,罪过的赦免](弗一7)。 而(希伯来书)的序言中,主要论及基督身为大司祭的特性,一开始也提及天主部分启示的高峰,祂立圣子为万有的承继者,并借着圣子对我们讲述祂的一切。最高的属性被归因于圣子:他是[天主光荣的反映]、[天主本体的真像]。其中详细地叙述他超越天使,因为众天使[岂不都是奉职的神,被派遣给那些要承受救恩的人服务]。若是永生之子完成了救赎我们的工程,那是为了将我们与他一起引见到天父面前:[看,我们在此,我和天主所赏赐给我的孩子。]而我们往往忽略了两者间的差别:他是天父永生之子,而我们是在时间内受造:[他制造神圣,而我们是由神圣所生]。其实,[那为万物的终向和万物根源的天主,既领导众子进入光荣……祝圣者与被祝圣者都是出于一源(由天父而生):为这个原故,耶稣称他们为弟兄,并不以为耻] (希一——二)。 在新约中仍有其它的序言阐述相同的基调:(哥罗森书)、(伯多禄前后书)以及(若望壹书)。 这些序言开门见山地详述不变的主旨:透过圣于的苦难以获得救赎。 但关于救赎的方式——耶稣的苦难(希十二2)和我们的跟随——都属于朝向目标之途径与达到目的的方法。只因基督在万有之上,所以身为永生之子的他能完成救赎的行动,并藉此使我们成为子。还有,这也是基督徒经常忘记的:就只因为他们是天父的儿女,所以他们的痛苦、他们对生活所做的努力、以及他们的死亡便具有共同救赎的价值。 保禄告诉我们他所经历的许多痛苦,是在[基督内]成为他奥身的一部分,以参与发生在十字架上的[神圣交换]:[我们身上时常带着耶稣的死状,为使耶稣的生活也彰显在我们身上],因此:[这样看来,死亡施展在我们身上,生活却施展在你们身上](格后四10)。 因此,耶稣以圣子的身分受苦。在他自己的祈祷中,第一次使用孩子的话[阿爸](爸爸)是在橄榄山上(谷十四36)。尽管天父从现在起不再响应,但耶稣所有的苦难——甚至是在十字架上被遗弃的哭喊——仍是在孩童状态的心灵中经历。而圣子,就像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森林中迷路的小孩一样,被带领走过恐怖的圣周六,之后他便可以凯旋地宣告复活:[我升到我的父和你们的父那里去](若廿17),因为他终于完成了:他所拥有的已与他一同成为子;他们已[同他一起复活:在基督耶稣内使他们和他—同坐在天上](弗二6)。 因此,超越我们与基督之间不变的恭敬的距离,我们的[师傅、主子](若十三13)与我们之间,在天父面前还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平等,使我们偕同他一起为教会做事:我们能代表自己将他呈献给天父,就像他将我们呈献给天父一样。 [你们要这样做来纪念我],这个命令即传达了他愿意如此,并授予我们权柄。因此教会胆敢将他奉献给天父,做为人类的中保:;[请垂顾祢教会的奉献,并接受这赎罪的牺牲……上主,但愿这与祢修好之祭,有肋于整个世界的和平与得救](感恩经第三式)。因为基督献上自己为祭给予教会,于是这祭献也成为教会带至天父台前牺牲的祭品:[我们从祢所赐的恩物中,把这纯洁、神圣、无玷的牺牲……奉献于祢台前……求祢慈祥地垂视这些祭品,并欣然予以接受,就如祢曾接受了祢的义仆埃布尔尔的祭品,我们的信仰之父亚巴郎的祭献……](感恩经第一式)。基督已赐予我们——他的手足——献给天父的祭品,再也没有比这更贵重的了,[好能时时处处,向祢呈上纯洁的祭献](感恩经第三式)。我们有权带着自信却不自大地以教会团体的身分发言,并说:[上王,求祢垂顾祢为教会准备的祭品,恩准所有分享同一个饼和同一杯酒的人,由圣神合为一体,在基督内成为生活的祭品,歌颂祢的光荣](感恩经第四式)。 教会的手握住永生的[孩子],交到永生之父台前,为此,天父一开始也许只看到他,但之后在这位[孩于]内,祂可以同时看见其它所有的小孩们,永生之子带着他们,使他们不致单独出现于天父前。 接着我们也须谈及互补面。在耶稣临别赠言的最后,说道:[在那一天,你们要因我的名祈求,我不向你们说:我要为你们求父,因为父自己爱你们](若十六26)。永生的[孩子]将我们提升到天父台前,但现在他不再是[先驱]或[中保],不再是我们在天父前的代言人,而是宛如站在我们的身后(他中保的任务已经结束),让我们首当其冲地承接天父完全的爱。若是在第一个例子中,教会就像是司祭一般将子呈献给天父:而现在,子成为「永恒的大司祭」,将我们献给天父。 所有这些自然包含了极致动人的诚挚:而它同时是一种天国的游戏,当中所有神圣之爱的变化都由孩子们的天主来演出。在这场游戏或戏剧中,清晰可见的是,整出十架上的悲剧」所有属于基督最高司祭职的东西,以及特殊司祭职与普通司祭职,全都在孩童状态下天主三位一体的奥秘中持有永恒的基础。 成为天父的[孩子]在救赎的整出剧中占有首位,因为这一路带领天主子从人性的童年,经过公开传教,到被人类拒绝,一直到他在十架上的大司祭职务。成为天父的[孩子]之事实,也使教会从基督肋旁伤口中诞生成为孩子,并提升应允教会得以认识十架的司祭之奥秘,此奥秘在教会日常生活及感恩祭中不断更新。三位一体的[孩童状态」高于救赎的工程,这清楚地指出,所有强调[成人」的诚挚之救赎行动,归根究柢只能藉由神人的孩子般的态度,而在他的新娘——教会——孩子般的信德中完成。 我们大部分人都在寻找天父在子内的临在([无论谁看见我,就是看见父」),这并非意味着子的外形与面容因此而消失。正好相反!即使先知将婴孩默西亚称为「永远之父」(依九5),视之为教会的生育者,并赋予教会在世界历史中救赎的权柄,不过他只是不能超越地代表天父对我们的父性特质,而无法替代他的天父。就某个程度来说,教会是我们的母亲,她不应忽视这点:没有女儿生下来就是母亲:没有从天国落下的现成的母性。因此,教会母亲的身分,是由恩宠雕塑而成,并奠定于保持不忘的孩童状态之根基上。在进入结论之际,这些应保留在我们眼前:最后,我们来讨论赤子耶稣必不可少的母亲。 |
有许多关于玛利亚童年的传奇兴起,不过我们对她的童年其实一无所知。最富盛名的传奇便是关于她进入圣殿将自己完全地献给天主,并愿意成为圣殿贞女。但实际上我们并不需要这些外在的事件,在信仰上已为我们确保玛利亚一开始存在就已是完全献给天主的人,并且在她生命中的每一刻,她是人类中唯一保有[圣洁无瑕疵的],是天主为全人类的永恒救赎计划所拣选的那一位(弗一4)。我们说她是[人类中唯一的一位],因为在这计划中她拥有一个特殊的身分:她成为救世主为所有人降生的合作因,并且只要耶稣成为人类之子,玛利亚也就是他人性上的典范。此外,倘若她丧失了圣神的指引,并且对天父怀中圣子永恒的孩童状态一无所知,她便无法成就这些事。身为圣母,她必须教导这位世俗之子关于圣神在之前曾指示过她的,就是耶稣原是天王子。 因此,她与其它受造物不同,她被传授成为孩童的一切奥秘:然而,还有一个前所未闻却更重要的事情:即使她身体与心灵持续成熟,她却不因此而脱离身为天主子的状态。不论她在成长过程中与其俗世父母的关系有何变化,鉴于她并末沾染上原罪的阴影,所以她与天主间孩童般的关系并不受这些变化的干扰。因此,在天主恩宠的护佑下,在她还是孩童时,能够孕育母性的果实;而身为母亲时,能够保有未被污染的童真。 谈及这点之前,我们必须将视野延伸至十字架,玛利亚站在十字架下被她的儿子称呼为教会之母([看,你的儿子])。我们也不能忘记,即使身为教会的原型,她仍保有起初的相同童真的特性,倘若没有这点,她便无法藉由圣事与教义将基督徒培育成天主的儿女。 这一切是从一位年轻的妇女开始,天使为她带来天主的问候,并称她为[至高者的儿子]的母亲。因此玛利亚得知了至高者曾在她怀中诞生了子,且现在这个孩子已拣选了她的怀中为寄居所。若她用凡人的理解能力来思索这样的可能性,她默想的结果就只会是:不可能。因为天主的胸怀与幽黑狭窄的人类胸怀,两者有着云泥之别。然而,身为天主完美的小孩,她并未考虑到自己,而是任由天主的每一个行动来支使,因上主垂顾了她(路一48),而她将自己明显地贬抑为[婢女般的卑微」。 [看!上主的婢女,愿照你的话成就于我吧!」这样的宣言是十足孩童的态度,将自己的一切交托给天父,即便天父意图干预她和未婚夫若瑟之间的关系。 而这项同意所带来的结果,便是在天主与人的互动中,首次明显出现了某种卓越非凡且完美的原型:发自内心、全然相信的孩童所说的话——带着无拘无东的自由,期待从天父而来的每件事——立即让注入其内的天主圣言结出果实来,而天主圣言就是天主永生之子。我们在旧约中看下到这样的观念,因为在旧约中,身体的丰饶仍以拥有成熟的身体与灵魂为先决条件;同样的观念,在耶稣的比喻中也无法看到,因为这里还是用一般人的情况来举例([有一个人,他有两个儿子……])。但在圣母身上首次成就的事情,从今而后在基督教会内留下一个真实的可能性:即是孩子的成熟丰盈。她不再关注于性成熟的完满,而能从肉身与心灵的完全合一中,为天主结出果实。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唯一需要的条件就是向天主开放,直至个人存有的最深处。 但是孩童必须去上学。因此玛利亚在怀孕期间内,受到圣神严格的教育。 不是她的肉体需要学习成为母亲:而是她整个人必须学习如何成为、如何去做一位天主之母。身为一位圣洁无瑕疵者,她的内心总是充满圣神,因为她不可能藉由外在的教育方式来习得她所需知道的事物。她必须同时做两件事:教她的孩子了解成为人类的本分(这不仅仅是教导他如何走、如何说话,也要带他认识祖先的宗教信仰),接着就是不断地向她的圣子学习如何表现地像似天主之子。而在怀孕期间,已有许多东西需要去学习:如何克服成为母亲的恐惧,如何面对圣子的诞生,如何完成一切与圣子相关、难以想象的母亲的任务。一些暗示必定也曾出现过:耶稣可能会陷入害怕与悲伤的深渊。那么与赤子耶稣分离的圣母有力量承担这些经验吗?倘若赤子耶稣真是[至高者的儿子],背负着神圣与人性任务的他,将会如何对待圣母玛利亚,上主卑微的婢女呢?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却无法事先得知解答,而是必须将之带到圣神的学校中,让它维持原状——即将产生的问题……圣神对天主主子的教育是永无终止的。 圣母长时间与她成长中的圣子一起生活,为圣母来说,她的生命是因信德而活。她并没有看见天主临在耶稣身上,而只是遥想耶稣与天父间独特的关系。她并不明了这位十二岁的孩子对她说的话。并且,与那不信的[弟兄] 一起被抛在后头的玛利亚,又对耶稣的公开活动知道多少呢?她的圣子会将她抛下,几乎不再认她:[女人,我与妳有何干?]当玛利亚想要去看看他时,他正忙于与新家庭建立关系,无法为玛利亚空出时间。当一位妇人在人群中称她是有福的,玛利亚便立即退回并隐匿在人群中:[真正有福者,是听从天主的话且奉行的人。」 一方面,她为这个新信仰立了一个真正的榜样;另一方面,身为纯粹生物起源的代表,她抛弃了已被超越的古老过去。现在这一切都是圣子的学校,她接受被圣子抛弃的训练,这些成果她将在十字架下分享。 当我们谈论到在耶稣受难时,圣母参与了圣子与天父的分离——这样的分离为救恩历史来说是十分必要的——人们通常将圣母的参与,归因于她童贞的母亲身分。这是非常正确的。但是我们也要思考玛利亚这个独特的特性,在她内拥有一个最深的基础,就是她同样身为天主之子的独特身分。圣若望特别探究这点,且在整体的方向中再次向我们指出:这个整体存在于圣子持续不断地依靠天父([我的教训不是我的],若七16)与圣子自发地回应天父托付给他的使命之间;也可以说,这个整体是在既成为孩童、亦是成人之间的。当基督徒透过玛利亚向耶稣祈祷时,他们必须允让自己藉由玛利亚的典范,进入到圣子独特的宛如孩子的态度。因此,当基督徒任由自己顺利地被耶稣带领到天父怀中,这段过程已经包含了圣母从一开始在圣神内与天父童真的关系。 当玛利亚(若望简单地称呼[女人])来到十字架下,宛如新娘站在新亚当旁;当她以人类的方式,藉由她的同意与合作,使教会得以从圣子、也从她被刺穿的心中生出时,前述的事实并不会改变。她与门徒彼此相连,视如她的新儿子,她不仅是教会母性的图像,为奥体的其它部位生出头来(默十二17),而且还是他们的母亲。她也是这个教会原型的成员,在她内所有的成员,借着基督、圣言以及圣事,能够参与在天父的怀抱中成为孩童的恩宠。犹如在默想一开始就已提到的,所有借着与基督一同背负苦难、而在慈母教会内跟随基督的方式,所有圣秩制度与平信徒的司祭职,最终都是为了达到孩童的最高恩宠。在玛利亚的图像中,所有基督徒得以看见,即使在人类的世界中,在天主内的孩童状态——这是一个领受自本源的丰饶所在——仍能藉由恩宠的功效而结实暴汇。 在(默示录)中,女人承受极大的产痛,在天与地之间生出了默西亚。无疑地,她也背负着以色列的悲伤,该民族将从相信以及有罪的子宫中孕育出他们的默西亚。倘若以色列人不对天主如此不忠实,他们也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痛苦与悲伤。然而亚巴郎的信仰与先知们的忠诚是非常深刻的,不但不会消失,反而能分享救世主的诞生。但是这种混合的神学传统,如何能藏匿在未婚的纳匝肋少女谦虚且无罪的命运中呢?我们只有如此理解:选立童贞女成为救世主的母亲,是先于她所有其它方面的使命。她的圣子首先必须成为天父之子,是为了将来能够降生成人,并且有能力肩负这罪恶世界的重担。同样地,圣母必须成为天主救赎计划中的第一个想法,因此她之后才能像她的圣子一样,成为救恩史中一切的孕育者。在女人被逐出乐园时天主所许下的诺言——她的后裔要踏碎蛇的头颅(创三15)——已经隐约地暗示此意。而在玛利亚拜访依撒伯尔时,我们十分清楚地见到,当这位尚在母亲子宫内的婴孩默西亚祝福了那位年长的孩童(也就是他的先驱),他亦同时祝福了旧约中所有的预言。在天主的计划中,最后的即是最先的,这是为了每件事之前已经存在的目的。因此,孩童玛利亚被选为永生天主子的母亲,就是为亚当、亚巴郎以降直到她之前所发生的每件事赋予意义,并托付给她在其圣子的工程中赎回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