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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虔诚的灵魂，上升到圣德高峰的这条路，普通可分成两个阶段，我们可用两个简单的词包括起来：与基督亲密，与基督合一。

在神修生活的开始，灵魂被天主无上的可爱吸引着，感觉到同主不断的，日深一日的亲密，是他的幸福。为使这个亲密，更臻完善起见，那时天主屡次给灵魂一个特殊的，天赋的，主的「临在」的感觉。这感觉，只有主自己能给与，这是一样神妙而可贵的恩赐，是许多灵魂幸福的泉源。其时，灵魂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的宫殿，主住在他内，并同他作亲密愉快的谈话。

这亲密不久就成了非常密切，渐渐就与基督合而为一。灵魂一步步地把自己的心情脱去，穿上基督的心情，让祂自由地活在自己内，在自己内工作。这是一个用基督名义，为基督打算的生活，这是与基督「合一」。

倘使灵魂是大量的话，平常天主必再给与一个神妙的，新的恩赐，以发展这合一的生活：在主的「临在」的感觉上，现在主再加给他「主在他内工作」，「作神化工作」的一种天赋与被动的感觉。灵魂不但感觉到基督的临在，而且感觉到祂在他内生活着，工作着。他实在地感觉到侵袭他，包围他，这种天赋的爱，不是别的，是基督在他内，他与基督的生命已合而为一了。并且这个合一，不住地神化、神化，最后到达人们所称为「神化合一」为止。那时灵魂真能同大宗徒一样说：我活，不是我活了，是基督活在我内。（迦2：20）。

在这里，我们想把这种神修方式表达出来，相帮走在这两个阶段里的灵魂，渐渐抵于至善圣德之境，并实行同基督可贵的亲密。这亲密就是虔诚灵魂在神修上的第一阶段。再后，更依照着大宗徒的「基督妙身」的神妙道理，把整个神修生活，对准在化成基督，与基督合一上面，不断地使我们的情绪，符合于「合一」的生活，渐渐升到这生活的最高峰。

　可惜，有许多灵魂，从没有，或差不多没有，听到过这端道理，另外从未听到过把他们的神修生活，配合在这高超，可慰的真理上的方法。所以他们的内修生活只舒展在这真理的边缘上，空白处。他们的神修观念，似乎是同改毛病混为一谈，永久停留在合一生活的门口。真正可惜！他们，至少大部分人，只认识了神修生活辛劳的一面，没有知道更可爱，更纯洁，更愉快的另一面，那使我们活合一生活，分受神性，因着爱，与祂合一的一面，那使我们享受祂和祂的美善，一如我们自己的一般的一面。

我们写这本小册子，为把生活不可言喻的乐处，摊给他们看。谁爱体味圣保禄这些高超，神妙道理的美处的，真是有福的。这些精神的，如此高超的，超感觉的道理，不但不使他们远离，反而吸引着他们。因着主的圣宠，这些渴望着合一，渴望着自己一丝不留地赠与基督，准备着牺牲自己生活的快乐，而把它让给在他们内的基督的灵魂，一日多似一日了。这些一面感觉到爱的需要，而一面又觉得自己总不能如主所应得地，所愿望地爱主而愁虑的灵魂，真是有福的，他们特别是天上园丁的快乐和安慰。

我们写这小册子，为一切虔诚的灵魂，但尤其是为上述的这些灵魂。我们把这些意思，缩成短短的几十页，我们只想指点他们几个有趣而具有合一性的默想题材。我们把这些只有基督能使人深深明了的真理，完全展开在他们心的深处，留给惟一的内修神师基督。我们相信，这些灵魂，能自己体味到大宗徒的高深的意义，并且他们尝到的这滋味，将引领他们一再回到这些思想上，而时时去玩味。因为太快的阅读，即使是很留意而极感兴趣的，也不能得到长久的效果。一个同这些思想共鸣，因着圣神的圣宠，成为这些道理的膏腴之地的灵魂，该为着基督的光荣和快乐，努力深深体味，渐渐消化，末了把它们完全生活，表现在他们内，那么他们能与圣保禄一同说：「我活，是基督活在我内，我死，是我的幸运」。

雅各伯

近数十年来，宠爱与天主「临在」的高超道理，渐从人们的遗忘中爬了出来，这题目已成了许多杂志和著作的好材料！例如柏吕斯神父，马弥翁神父等，已有过不少很有趣味很有价值的专著。

他们唯一的目的，是要使书本上的讲的理论普遍化，并实行到大家的行为中去，我们相信，这些名著将会带给我们极大的益处，我们在此恭祝它们能风行传诵。因为，可惜得很，圣宠的道理，还被许多人视为是一种太理论，或太难讨论的题材，许多的宣道师或神师，讲尽了一切的道理，而从未敢涉及这宠爱的问题！许多的司铎和修士，除了在神学上读过几课极枯燥，极理论的圣宠论之外，从未听到过有关这问题的生动和深刻的讨论！所以即使他们有着宠爱的知识，可是，这知识是无生气的，是死的；他们读过这端高超的道理，但不知体味，不知使它进入他们的生活里去，所以，本该视为无价之宝的，而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种无用的术语，不久就被埋葬在遗忘之中。

可是叫人最不能了解的，就是这端基本的教义，竟被人抛弃！我晓得一大部分的教友，实在不认识这端我很想称它为教友生活本质的道理，他们所见到的，只是这生活可触可见的外貌；但是它的灵魂，它的高超神妙之处，却未曾见到。教友受洗时，因着圣宠，得为天主的义子，神妙地「分受基督的妙身」，和神妙地分任司祭之职，尤其是天主临在内心的真理，这一切都是可以夸耀而高贵的事实，但他们连想也没有想到，你说可惜不可惜！

眼见天主圣爱所赐的奇恩，不被人看重，甚或人还不知道，岂非痛心之事！我们以为，天主奇妙的爱情，另外表现在两大奇恩上：一、是天主降生和圣体圣事。二、是天主临在圣而神化的灵魂上。第一个奇恩，比较可以捉摸些，普通而论，教友们也相当认识和重视。第二个奇恩，为他们就等于不存在，或差不多不存在。这是谁的错？――那些有责任研究，体味这些真理，并且把它们先表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然后再兴奋地，如获至宝地，也使别人认识，但事实上未能做到的人们，似乎不能辞其咎！

可惜得很！这在神修上是一种重大的损失！倘使人们懂得这端道理，懂得我们不只是人的子女，而且是天主的义子，是神化了的，这将如何提高我们的心神！

倘使这端高超的真理：天主，我灵魂的嘉宾，日夜居住在我心中，渴愿得到从我内心最深处所发出的敬意，我心的爱；倘使这端道理，能略微实践在我们的行为中；这将改善多少教友，修士，和司铎的生活呢！这为我们的内修生活，和收敛心神，是多么大的一种刺激！若将普通人为鼓励我们所引用的道理与此相比之下，我们要觉得那些道理是多么暗淡无生气呀！人们往往把收敛心神的益处，和分心走意的危险，举得天样的高，或至多讲些天主无所不在，和天主洞澈我内心最深处的道理。可是人们忘了天主无量的爱，就先把自己送给我们，住在我们的内心，把我们的心，作为祂活的天堂，活的宫殿。

我们知道，我们不能随意同祭台上的天主在一处，但我们常常可以如同圣女加大利纳一样，进到我们的内心，同我们心爱的主谈话。我们想，为使我们活一个不断祈祷，和不断同天主亲密往来的生活，没有再比这端道理更好的了。

其实，收敛心神，同天主亲密谈话，为真正度内修生活的人，不是一件大快事么？若使他们亲热对待圣体内的耶稣，也必亲热对待作灵魂嘉宾和灵魂生命的天主子，《师主篇》卷二，第八章，就是一个活的例子。可惜因为人们对天主居在我们内心的道理守着缄默，许多的灵魂，费了几许的时间，在这高超的道理上摸索，有许多甚至终身在歧途上彷徨。

　再者，圣宠的道理，尤其是天主临在内心的道理，在我们的生命的祈祷上，能有极大的影响！果然，人们不能自开辟妙境祈祷（或称被动的祈祷）的路；这名词的本身，已启示了我们，这是天主的洪恩。可是，灵魂很能预备承受这宝藏，也是真的。因为如果天主预见祂的种子，将有被荆棘掩死的危险，决不肯贸然播下的。可是，倘使有着适当的土地呢？为此，人们可以，而且应该准备自己：铲除一切障碍，创造一块可以承受天主洪恩而光大它的沃土。

照圣十字若望的意见，妙境祈祷的特征，是一种不知什么爱的回忆，不很清晰的，被动的回忆。这位卓绝的神秘科学家，屡次郑重声明说：一面我们固然不该奢望出神入化，或别的奇恩，但一面我们该重视，切望，和恳求这神爱的缔合。从此可知，人习惯对天主有一种爱的关注，是妙境祈祷再好没有的准备。

我们知道，在自动和被动的爱的关注中间，有一条深不可越的鸿沟，而且这条鸿沟，只有天主能填没它。

你想洪量慈爱的天主，见了灵魂的这种准备，关注，肯让他一人摸索的吗？不久，他将渐渐觉得他已有了答复，受到了妙境祈祷神恩的答复。如此，自动的关注，在天主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地将变为被动与天赋的爱的关注。

上面说的，是属于积极的准备；至于消极的准备，是在铲除一切障碍。别的不说，我只提一个，大家都承认妙境生活最大的障碍，是心神的纷驰。我们都知道，诸内修名师，如圣女大德兰，圣十字若望等，如何注重叫人消除心神中的一切受造之物，完全控制自己的三司：理智、记忆、意志，抑制本性的活动，而简化成为一种对天主不住的爱的关注。倘使一个灵魂，真切地感感觉到天主临在他内心的这个真理，不是将本能地全心归向翕合祂吗？他知道，他心中藏有一个无穷的宝藏，将心心念念的想着祂，关怀祂，他一切的官能，必将集中于天主。天主的可爱，必渐渐吸引它们，使一切受造之物，渐渐变为无足轻重，而终于遗忘。一切能分他的心，而惊扰这爱的关注的，渐渐消失，其时灵魂算是准备好了。现在天主将帮助他经过一个漫长的「净化」阶段，而使之渐渐简化，神化。五官的痛苦神夜将包围住他，完成他自己所不能完成的一段。

这神夜一朝过去了，灵魂就清楚的觉得自己已越过了妙境祈祷之门。因为就在天赋瞻望之初，灵魂屡次已感觉到一种特殊的被动的天主临在内心的感觉，这是天主的一大特恩。现在灵魂，实验地，被动地，感觉到天主，感觉到祂的呼召。有人竟认这就是妙境祈祷的要素与特征。

从此可知，时常注意天主临在，是如何有益的事。许多人以为，这只是一种象征。这是太可惜了，因为天主请他们进入内心，为同他们在静默和平中交谈，他们却不知道呢！不知天主的临在，而想象祂在外，灵魂就有不注意的危险。不注意，就会听不到天主呼召的声音，或至少不把珍宝予以正确的估价，而投入于猪狗。因此尝到了天主的亲密之后，仍回到受造之物那里去寻求快乐，以致不相称再得到更大的恩赐了。

相反地，一个久活于天主临在的道理中的灵魂，他已习惯同心爱的主，亲密地，简单地谈话，他已达到同内心之客，有一种真正的亲切；这种灵魂，自然能觉出主的神妙的抚慰，即使是微乎其微的，他也能觉出，在被动的天主临在的感觉下，欢喜活跃。看！现今他是多么幸福啊！他不但知道，他觉得，他心爱的主的临在。如何的甘饴啊！他对此大恩，充满了知恩和尊敬的心，从此以后，集中心力，为使他相称承受新的恩赐。

许多灵魂，永远达不到妙境祈祷的地步，或至少只在低层徘徊，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一位墨西哥的神修家高地内甚至说，有百分之九十被召做被动祈祷的灵魂，因为在引导上受了阻碍，所以永远达不到目的。但我们也别忘了圣十字若望对不明道理，同天主的动作倒行逆施，而勉强被召行被动祈祷的灵魂，做推理默想的引导人，所下的严词。有许多引导人的人，我不说他们直接阻碍了，至少未能相帮在前进的灵魂，向着天赋的瞻望走去。倘他们自己多意识些天主的临在，他们便会更明了，为何在达到妙境生活门外的灵魂，对推理默想有着如此的厌恶心，就容易赞成他们，用一部分，竟或全部分的祈祷时间，来专心注意在他们内心的天主，做人们称为「对越」的祈祷。所以他们的任务，是把这道理更明白研究，而实践在他们的生活中，并也教别人透澈这端神妙生活的根基的信德大道理。这样，他们才能在人灵上启示，创造一种准备，引领走上被动祈祷的大道。

我们为产生被动祈祷所说的一切，对被动祈祷的进程上，也很符合，我们知道神秘者自然倾向着往内心找天主。即使他懂错了宠爱的道理，想天主临在我们，不过是一种譬喻；但是他们感觉到天主是在他们内，至少有时候是这样。圣方济各撒肋爵说：「神秘的灵魂，好比蜜蜂一样，蜜蜂不停地被蜜的香气吸引着，向着蜂房盘旋。神秘的灵魂，从实验知道天主住在内心，喜欢在自身内寻觅天主」。倘使人们引领的好，叫他们感觉到天主在他们内见人向外乱扑，是如何的不高兴；圣女德肋撒在她的自传上，述说她在博学神师处，得知了天主真的常临在有宠爱的灵魂上，正如她神妙地感觉到的一般，她的快乐真是笔墨难宣。她以前的疑虑，也都云消雾散了。因此这位著名的神秘家，深怪有许多灵魂，不在他们内寻找天主，而在离他们很远的天上去找。这不是徒劳无益吗？

上章里我们只看了圣宠的静的一面，就是天主「临在」灵魂的道理，现在我们要进而看圣宠的动的一面了。这是如圣保禄所说的，基督的生命，在我们灵魂上生长，到达完善境地的过程。因为天主在我们内，不只是被动地接受我们的爱和敬礼而已，另外是有着祂的工作，就是为教我们死于自己，而活于天主；为改造我们，神化我们。这个始于领洗时的神性生命，普通而论，应该不住地生长，直至祂完成的一天，就是到了天堂为止。

这是圣保禄奇妙道理的中心。他曾说：「你们是已死了的，你们的生命，与基督一同隐藏在天主内」。因着洗礼，我们已死于本性的生命，与基督一同死了：「同死」，「同葬」，「同复活」。我们已复生为天主的儿女，这时是基督在我们内生长，直至成人。我们该穿上基督，「你们已穿上了基督」，大宗徒书信的每页，给我们讲这个生命。「我们是移植在基督身上了」，我们不生产，不繁殖的生命，现在已变成了多结常生之果的生命了。

圣保禄甚至说：「为我，活是为基督，死是我的幸福」。他有一个脍炙人口的比喻，人身的比喻：「一个身子，有着许多的肢体，这些肢体，数目虽很多，但只组成一个身体。基督妙身也是一样，你们是基督的身子，基督的肢体」。对天主生活在我们内，和我们组成基督妙身的深奥道理，能有许多的看法。每个看法，虽略有不同，具着不同的色彩，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基础。现在我们愿意强调其中一个至今人们不很注意的看法。我们相信，它是最能改善，提高我们的生活，直至「合一」生活的顶点。

基督为爱父的缘故，降生为人，祂三十三年生活在世界上，专为爱慕，光荣天主。这出不可言喻的爱的大悲剧，在最动人心的加尔瓦略山上闭了幕。可是基督复活了，死而复生。祂无量的爱，坟墓没有能扑灭它，还溢出了人生狭隘的界线；加尔瓦略山上「我渴」的感觉，光荣的耶稣，依然感觉到。这是什么意思呢？耶稣是不是将在天上和在圣体龛内无量的爱祂的圣父吗？不！这个爱虽然大，还不能满足基督的热烈的爱，祂还渴愿在世上继续着祂对圣父的爱。因为耶稣，因着祂的生命，祂的救世工程，组织了一个妙身，祂将在这妙身内，继续生活，继续爱慕，光荣祂的父。为能继续着爱，祂同许多人缔合。完整的基督，是一个缔合在无数生活着的教徒身上的基督；基督完整的爱，是联合无数生活着的教徒的爱的爱，直至天地无穷。这就是耶稣爱的杰作，也只有这个，才能满足祂对圣父的爱。

所以耶稣依旧渴愿着爱祂的父，爱到疯狂。不是只在祂自己的生命里爱，自己的心里爱――虽然说祂的心是无限热烈的，祂的生命是天主的生命，――而是在无数的心里爱，在无量数的生命里爱，直至世末。祂愿意无量地表示出祂无量的爱。

那么耶稣愿意什么呢？祂愿意准备着的心，祂愿意用他们来满足祂无量的爱。祂向祂的肢体，我们每一个，要求一个完整的身心灵魂，同他一切的官能，为化成「祂的」，在他们内活一个爱父的生命。啊！三十三年是不够的，在祂不能足够的爱里，祂愿意继续爱着，工作着，继续祈祷，继续受苦。祂向我们每一个，如依撒伯尔修女说的，要求一个外加的身子，祂向我们说：我的孩子，把你的心给与我，为能因着它，同它，联合着你的生命，我，或更好说。我们，热烈地爱天主圣父。把你的心，你的口，你的眼，你的手，你的一切给与我，为叫我们能一起赞美主。我愿意因着你，在你，活我的第二生命，充满着爱的生命，延续着我在纳匝肋和巴勒斯坦的生命。

啊！教友的生命多么伟大呀！可惜，耶稣的这个热烈的愿望，很少人认识它，就是那些大量的灵魂，也不够认识它。教友的身份，不只是人的身份，他有些基督的身份，他已成了基督，且因他组入基督的妙身，成了天主；我们的生命，不只是我们的，个人的，小小的生命，他有着更伟大的意义；是，至少该是，基督在我们内的生命，耶稣生命的延续。这层意思，何等高妙，多么能提高我们的心灵，改造我们的生命！

我们该怎样实践这个生命呢？便易得很：在我们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思想，每一次祈祷，每一种痛苦，每一个爱里，我们该想我们是「基督」，我们该记忆基督愿意在我们身上继续工作着，祈祷着，受苦着，爱着。如此，我们将如本能地，脱去我们不规则的，卑小的，有限的心情，而穿上基督的心情。

让与基督，一个完全的让与，成为祂的一个工具。我的个体，似乎已消失在祂内，活着，是为祂活着，我们对万事的看法，也是基督的看法。总之一句，完全委弃于祂，为让祂活在我们，自由地生长，直至我们同祂合一为止。这是多么高超的理想，多么高超的神修目标，这是大宗教圣保禄的理想和造诣。「保禄的心，就是基督的心」。深望这道理，能日复一日地传广在人间！

这里该注意一件事，就是，这并不是叫我们奉献给耶稣，为使耶稣屈尊就卑来将就我们的理想，活我们的生命；而是该奉献自己，为使基督活在我们内。这两层意思，初看上去，似乎是一样的；可是第二层意思，比起第一层来，不知要高出几千万倍！倘稍加思索，我们就能明白，愿意结合于耶稣的灵魂，他不是求着耶稣囚在他内，不是求着耶稣缔合于他，在他内工作，帮着他活一个更圣洁的生活。他不能更满足于如以前一般地祈祷着，受苦着，爱着。虽然他的爱是更热烈了，他的意思是更纯洁了。这本是很美了，可是不是如此。他别样地想，别样的爱，别样的祈祷。他求于基督的，是基督活在他内，不为自己着想，只为基督着想。他不愿开始一个新的生命，也许更圣洁的生命，可是依然关在受造之物的小圈子里的生命，而是愿意基督在他内延续着他的生命，他毁灭自己，让出地位给基督。现在他觉得基督的心在他胸内跳动，以后，活在他内的，不是他，是基督了。基督的利益，基督的看法，基督的爱，基督的愿望，就是他的利益，他的看法，他的爱，他的愿望。这爱的广大，比世界还要广大，这爱的纯洁，比白玉还要纯洁。总而言之，这种神修，不只帮着改善灵魂，炼净灵魂的神修，而是直接帮着灵魂，脱离自己，脱离自己的看法，代以基督，和基督的看法。

你也许要说，这太幻想了，至少太玄妙了，太高超了，几个人能达到这点？――决不玄妙！无疑的，这神修的观点是很高超的，需要我们不停地弃绝自己。灵魂也许还要屡次停留在目标之下。他想基督能在他身上发挥他（基督）的生命了，其实，他只缔合于基督，活着更圣善的生活而已。这不是基督宽广无量的心，而只是他自己脆弱的心。所以，灵魂还屡次不知不觉地在下层里生活着。屡次两种生命交长着，混合着；但若灵魂努力着将基督来代替自己，将有一天，他会达到目的，即使需要极多极大的圣宠的扶持，他将能实现这超人的生命，这天上生命的开始，是基督活在他内的生命。这时他已完全实行圣保禄的话：「我活，不是我活了，而是基督生活在我内」。

现在我们想在此简短地描出与基督合一的灵魂的肖像；他的神修生活可用一句话包括起来，就是「为耶稣生活」，或更好说，「让耶稣生活在我内」。这句简短的话，比任何描写更能写出这灵魂的真容。

我们先要问，与基督「合一」的灵魂怎样祈祷的。显然地，他的祈祷，不再如以前一般地，为自己着想了；他的祈祷，不只是他的了，而另外是耶稣的祈祷了。他知道他不只是一人祈祷，而是耶稣同着他一同祈祷。怀着这心情去祈祷，他真能说：「在天我等父者」。是的，天主是我等父，耶稣和他的父。在生活于他内的耶稣协助之下，他渐渐地，本能地，重演救主在山上的祈祷。他忘弃了自己，忘弃了自己的小利益，狭隘的情绪；他的祈祷无限大地伸展着。他钦崇主，但他的钦崇，不再是这可怜卑小的受造物的钦崇了，而是基督在他内，用自己及整个妙身的名义的钦崇。他不停地同耶稣感谢主，赐给了耶稣及他的肢体无量恩宠。他用耶稣之名，为耶稣，及为无数不爱天主的灵魂，发狂地爱天主。

一个为耶稣生活的灵魂，不再如以前，只想自己，只以自己为祈祷的中心了；也不再如前地斤斤于改毛病了；也不再常想着为自己，为别人求恩了。现在他唯一的幸福，是瞻望，体味天主，及耶稣的无穷美善；他喜欢把自己忘弃在对可爱天主的惊奇愉快的爱的注视里，一如耶稣在世时的祈祷。以后，天主的美善，成了他的宝藏，他的快乐。

他又怎样向圣母祈祷呢？――这里也是耶稣在用他祈祷；这是他清晰地感觉到的；也是耶稣，给予他好儿女的心肠：耶稣，一如已往，睡在他母亲的怀里，口吻他母亲，拥抱他母亲。现在还是一样，因着这灵魂，他继续地口吻他母亲，拥抱他母亲，或安眠在他母亲的怀里。圣母呢？也口吻，抚慰这灵魂，一如在世时，待耶稣一般。圣母显的如此地温良可亲，灵魂觉得如醉一般。现在他深深地感到，圣母是他的母亲，真正的母亲！以前从未感觉到过这样的情绪。他惊叫道：我以前没有认得我母亲啊！可是我现在找到了，找到了我的母亲！

这是灵魂祈祷的大概情形。但他的祈祷，不限于规定的时间，他的祈祷，是整天继续着。因为他时时感觉到天主的「临在」，及天主的工作，他怎能不时时念及他呢？他恨一切「为我」的生活，他为耶稣，在耶稣生活着，怎能不不断地同耶稣生活着呢？在热烈的爱中，他觉得不同耶稣一块生活的生活，等于白活。只有同耶稣为伴，是愉快有益的，是他一切动作的动力。他期望着在一切事上使耶稣喜欢。这个热烈的愿望，使他不能好久不念及耶稣，为此，谁也说不出他同耶稣亲密的深高。他同心爱的耶稣作一切，同耶稣手牵手的向前进行。耶稣自己，也着实地帮助他保持着这个心心相印的感觉，赐他日复一日地感觉到这宝贵的「动的静境」，渐渐地，引领他走神妙生活，神妙祈祷的过程。这样，久而久之，最纷扰的工作也不能妨害他；他的心，常同主联合着，把祈祷，工作，休息，都打成一片了。

灵魂不只同耶稣交往，而且再合着耶稣，用着他的名字，不停地同圣父，圣神交谈。这种祈祷，非常简单，不需言语，是一个爱的注视，一个向主的心。这个向主的心，真是「无声胜有声」的妙境。一天中的每一点钟，他把他的工作，祈祷，痛苦，爱，奉献于主。这一切，都是他爱主的表现，不完全的表现，但是他知道，还是很悦乐天主的。更在甚者，他亦不停地同耶稣圣心，奉献这爱之泉源。他交替地把救主不可比拟的纯洁，无限量的忠诚，不可测的谦逊，和一切无量的圣善，奉献于主。第一为满足基督热烈的爱，其次为把全世界的罪恶，沉浸，消失在这无底的深渊里。他更把十字架上临死的基督，奉献于主；缔合于基督的灵魂的生活，是一个延续的祈祷，一个祭献，如同一台延续的弥撒圣祭。他每天早上奉献或参与的弥撒，只是这延续不断的祭献的最高峰，最凄惨的一幕。

所以，爱主之情，必然地在他身上长大起来，占领了他整个的生命，整个的「我」。现在不再是以前平庸而杂着自私的爱了。以前，他果真也爱天主在万有之上，但在主的旁边，他也爱他自己。这个爱，在一切事上只看见父，只爱父的基督，基督决不能活这不纯洁的爱。于是基督将自己的爱，自己的视线，放射在他内。因此，他怀着基督的爱，恨这陋恶的我，而插翅高飞到心爱的主那里。他一如基督，因着基督，只爱主了。其它一切，在他眼前，已化为乌有了。其它一切，就是圣母玛利亚，一切圣人，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是天主无限美善的表现，反射。只有主，是一切美的美，可爱的可爱处，圣善的圣善。他在一切事物上见的，爱的，只是主。所可奇的，即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过的：就是，他的爱成了如此的纯洁，他爱自己，亦是为着爱主。他怀着基督的精神，只因他而爱了。所以他恨一切自满的心，自爱的爱。他以先是多么爱着这个我呀！现在，天主成了他的一切，惟一的爱的对象。他在一切上，看出他的对象――天主，他的爱，就如激流一般不停地涌出，是基督在他身上射出了他的爱。他达到了圣伯尔纳多说的爱的第四级，「惟主是爱」。

我们说基督在他内爱，这时起，他爱主，并不只是以主作他唯一的宝库，而是作为他本身所有的了。这真是「合一」的爱，是基督爱父的爱。他知道主是他的，属于他的；因为基督给了他。他能说：「吾主，吾万有」。「啊，吾主，你是我的」。此时他感觉到无上的幸福，无上的爱。他以前认为德行而自喜自幸的，如今他轻看它，弃之如敞屣，连看也不值得一看。他如今好比做了王后了，基督君王的府库，也就是他的府库了。他把主和基督的无穷圣善，当作是自己的。耶稣也要向他说：把你以往的假宝藏，连你自己，都抛了吧！我把我给你。我的一切，就是你的。――无限爱的基督提议着这种高超的，不可思议的交换。灵魂在这种从未听到过的主的爱前面，惘然若失了。他已往爱着他陋恶的活疮般的自己，现今在吸引着他的天主的无穷美善前面，怎能不顿时倾倒？

从此，他也不再见了他的缺陷，或天生的短处而发愁了。已往，他理想着要改正这一切缺陷短处，使成为一种美丽的，自为的，可夸耀的美。可是，如今主把自己的美给了他；这不可言喻的美妙，使他陶醉着，发狂地爱着。

真的爱，是「赠送自己」，你赠送多少，就是你爱的多少，你完全赠送了，就是你完全爱了。为此盖主教在他的不朽的书中说，爱的极致，最高峰，是「委弃自己」的生活。这种超出忍受痛苦，甚至爱痛苦，高出在一切以上的「委弃自己」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自我赠送。这是整个的，决不反悔的赠送自己，这是热烈的爱的结果。赠送自己，交付自己，一丝不留的把自己交付于可爱者的手中，成为他的所有。这不是一个常以同基督合一为理想的灵魂的所为吗？他整个的生活，是把自己交付于基督；他不愿意在自己内有一个不是基督的愿望的愿望，不是基督的恐惧。把自己完全溶化在以基督来代替自己的愿望中。每一秒钟，好似一次赠送，每一动作，好似把自己抛出，把基督来填补，每一瞬息，把自己的意志，去迎合着基督的意志，他的生命，就在这永久的紧紧缔合中流去。这种高超的生活，就是天上生活的开始。有福的灵魂！他已跳出在自己以外，达到了所谓「神灵化境」的地步；身躯入不入化境，这有什么关系？他已准备着彻底化成基督，接受神化的奇恩。

真的，这灵魂已到达了爱情的最高峰，他今后的生命，只是一个长长的爱的呼声。他疯狂地爱着天主，陶醉在这爱中，只有天上「面对面」的见天主，才能满足他的心。「基督的爱迫着我们」。基督对父的疯狂的爱侵占了他，穿透了他的每一条筋，每一个细胞，不让他再有一些空隙，「你用你脖子的金项链，夺了我的心」。他见了主的可爱，即使只一刹那，已伤了他的心，这伤永无疗愈之日。因为，他永不能爱无限可爱的主，爱到他所愿望的程度。他的爱，同时是他的加尔瓦略山和大博尔山。是他最大的痛苦，和最甜蜜的欢乐。他因着热爱而憔悴，他屡次同圣女小德兰喊叫说「我将因不能爱而死而死了」。

谁能描写一个为基督而生活的灵魂的谦逊？真的谦逊不是别的，即爱天主至于轻看自己。他最大的愿望是：成为虚无，只愿基督在他内活着。从他立志把基督来代替自己，和与基督缔合的日子起，他没有别的希望，别的理想了。他已完全委身于谦逊。成为虚无，不以自己算什么，这是他最大的快乐。

因此，他比任何人更了解真正「心谦」的秘诀。每次新发现一个天生的短处缺点，他并不心乱不安，他反而喜欢。他爱，他祝福这些天主所许的缺点。自己的可怜处，同主的无穷美善，相形之下，更显出天主的圣善，伟大。现在主不是能收回他以前因虚荣心与自夸所掠去的光荣吗？他的幸福，是看见天主是一切，其它不算什么，主以外，一切受造之物的本身，只是虚无。所能乱他的心的，是知道天主不是一切的一切，在主的旁边，还有其它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他的快乐和光荣。

他抛弃他个人的光荣，原是为得到无限的光荣。他把主的光荣，作为自己的光荣。可钦圣三的无穷内在的光荣，和主所得于救主耶稣，与天朝无数天神圣人和世上的一切义人的光荣，都是他的光荣；这是他自夸的，他私自庆幸的，就是这个。一切人的赞美，在这相形之下，他觉得只是一种讽刺罢了。

他自然而然的很谦逊，因为他比谁都了解，感觉，自身的卑微与可怜。他的目标，是使基督自由地生活于他，使深深的谦逊，美妙的爱，完善的「忘我」，在他内扎根。可惜，离这理想还远得很呢！每天有几许次，他的「劣我」重复出现到面上来！几许次，他来代替着基督！基督临在他内的这种不断的意识，使他立刻看到他本性的，自己的生命的跃跃欲起，使他直觉地感到在他内所有的不良成分，不是基督的成分，和不能成为基督的成分。他立刻看到，觉察到，基督没有在他内，基督不能活这粗劣的虚荣心，这差不多不自觉的自私心，这似乎纯然生理作用的不耐烦。因为他的生命，他的呼吸，只求成为纯粹的基督，「我活，是基督活在我内」。他知道基督用他。他好似基督向父的一支不停的爱的歌曲，可惜在这支歌中杂着如许不和谐的音节！

可是，他虽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可怜，并没有减少了对天主的信赖，或更好说更信赖主了。因为他感觉到自身的可怜，因此越依靠主。啊！他对自己早已失望了！他对自身的能力，再没有半点信任了！因为自信心是全心依赖主的最大仇敌，最大瑕疵。他不希望自己什么，他一切希望主，他在主内希望一切。因为他深深体味到了主无限的慈善。这慈善同世上的一切慈善迥然不同，这慈善，对一切最可怜最卑微的，显着多么同情！

他希望，还是因为他觉得他不是单独的。他从不一人到主跟前去，但常同可爱的基督到主跟前去。同基督，因着基督，他知道必受主的款待。他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但这有什么关系！他怀着一颗无量依靠的心，把自己的可怜和罪过，藏在基督内，将基督无穷的功劳，奉献于天上之王。他献于祂的，必是一束芬芳而浸满基督圣德的鲜花。另外他把自己的心藏在基督无限的爱，无量可爱的心内，献给天主。他感觉到在基督内，他能满足他无量地爱主的愿望。倘他愿意得到天主什么恩赐，他事先已逆料必蒙俯允。主耶稣不是说过吗？「你们因着我的名字，无论求什么恩赐，主必将给你们。直至现在，你们还没有用我的名字求过什么。求吧！使你们的快慰将是圆满的」。他怎能不得所求呢？因为就是主耶稣，永久悦乐主的，在为他祈求着呢！拒绝他，就是拒绝耶稣。基督的责备，不是为他的，他早已只着基督的名字祈求主了。他早已，不但祈求，而且常因着基督的名字而生活了。

一个和基督缔合的灵魂多么伟大呀！由上面所说的一切，我们已能见到，他的视线是多么辽阔；多么崇高！从他为基督生活的日子起，在他眼前，已展开了新而辽阔的领域；以前他好比在萤火之下，只见到这微弱的光所能照到的一小部分，现在是光天化日，他的视线顿时放宽了。在他前面，起了一个新的世界，一切照耀着天上之光。他用基督的眼光看一切。他的心，如宇宙一般地大。他在基督内，成了这宇宙之王。他知道他的影响，将远及于流着基督生命的，辽阔的世界的另一边。他知道因着基督，他能相帮最无人知的地域的人成圣。同基督和他的妙身缔合成了一个，现在他感觉到一如他所希望的，有着千万颗心，在他胸内跳动着主的爱；有着千万个生命，可使变为基督的生命。啊！他一想到他能如此变成千万颗心，在千万颗心中爱主，满足他爱主的热情，他就欢欣鼓舞起来。

这样一个完全交付于基督，而因他的名字活着的灵魂是多么有福呀！谁能说出一个禁锢在监狱里日日瘦削下去，而突然得到恢复自由的灵魂的快乐呢？这灵魂，以前好似关闭在一个太自私，太狭隘的神修界线的监狱内的，现在他享受着耶稣义德的太阳的光，自由的空气了。以前，他感觉到要窒息了，如今他的胸襟多么阔大，他的心跳动得多么轻快！，他活着一个无量大的生命，基督自己的生命。悦乐主，悦乐在天的大父，这样也悦乐心爱的耶稣。这快乐永久恒存，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可怜，还能在耶稣内永久悦乐天主。

这是一种极细腻，极崇高的快乐，很少有人认识，就是最热心的灵魂，也体认得不多。这是一种杰出的快乐，这快乐只有热爱主的和神秘的灵魂体验得到，与耶稣合一的灵魂最认识这快乐：生活在他内心的基督，使他感觉到父如此的可爱，至于其余一切，在他都觉得丑陋可怜。这陋恶正反映出心爱的主的美妙，这就是他的幸福。在他爱主的热狂中，他喜欢见到自己如此卑陋，如此充满着缺陷；那些平庸的，太自私的灵魂所最感苦痛的，为他反成了内心快乐的泉源。

可是，这灵魂主要的快乐，还须在高处，在主内寻找。基督的爱，把他的心紧系于主，主在他心内占了「我」的位子，成了第二个我。主，主的无穷的慈爱，智慧，德能，美妙，圣善，常生，幸福，也是他的幸福。

这个天上神圣最大的快乐，成了他的纯洁的快乐，他随处遇到它：在每一个受造之物中，他找到了主的反映。他见到围着他的一切，都兖溢着主的爱，主的幸福。这天主的幸福，是他时时企望，处处体味着的；他尤其不停地注视着这美妙的大自然，其中的每一朵花，每一根草，每一只虫，向他叫道：请看，主何等美妙，伟大，幸福啊！尚且，灵魂的这种无上的快乐，一如主的快乐，是恒久不变的。自今以后，任何事物不能扰乱他的平安和幸福了，因为他的平安幸福搁的太高了，高出在一切暗淡的变幻的云雾之上，在主的美善的晴明层里。他的幸福，和主的幸福合而为一了。他的幸福永不动摇，因为他知道，主是无限幸福的，不能变幻的。或许他要受苦，要受许多的苦，甚至被钉在痛苦之床上，把自己的种种陋恶可怜处，摊给众人看，他都愿意。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能使他澄清的幸福的湖面上，吹起皱纹，他缔合着的，心爱的主，是幸福的，这为他已满足了。

我们在上面，已把一个将全部神修集中于与基督合一的灵魂的轮廓，描写过了；在这上特出的一点，我想是这灵魂的一切德行，都深深地染上了「合一」生活的浓厚色彩。以前，他只是活在净化（炼路）和明化(明路)阶段的情绪中，现在，另一种情绪鼓励着他的心弦，一种更纯洁，更高超的情绪，建筑在与基督「合一」的极清晰的意识上。基督的一切，成了他的一切，天主的一切，成了他的一切。基督将自己的爱赋给了他，他就用基督的爱爱，他一切的德行，都出于「爱」。如今他的祈祷，他的快乐，我们上边已经见到过，另外在于瞻望天主的美善。他的爱，我们已看到过，不仅是爱天主的本身，另外是使他作为自己所有的爱着主。他怀爱地享受天主。因此，他的幸福，与其说是在于事奉天主，中悦天主，这还嫌太自私，更好说是在于因为主幸福而觉得幸福。生命中的一切，大自然，都不停地带给他快乐，因为一切在向他说出天主的伟大，美妙，上智，和幸福。他的谦逊，也是由「合一」的爱织成的，他喜欢轻看自己，不以自己算什么，因为主是他的一切。

他的一切情绪，都染着「合一」生活的色彩。他感觉到都是簇新的。另外使一般活过几时合一生活的人感感觉到的，不知是什么一种「新」的感触。有时，经过几个月后，他们的生命，已完全起了变化，在他眼里，一切都改观了。一切似乎都是崇高的，神化的。他们有完全沉浸在「伟大」中的印象。好像一个爱游山玩水的人，在攀登了许多峻领，越过了许多冰河，走过了许多可怕的深谷之后，突然看见在高山之上，展开着一片大平原，多么快乐呀！

这个新的空气，是从我们所说合一的神修来的。灵魂所感觉到的情绪大部分是新的，他以前走在「明路」上时，连想也没有想到过。为着天主或圣母无穷的幸福，而同耶稣一齐快活。想起我们是无关大体的，天主幸福，这就够了，也就不愁自己的苦，或毛病缺陷了。因为他不再在自己身上，或别人的赞美里讨快乐，但快乐于不停施惠的天主圣三无量的光荣。同基督深深地庆幸在天大父的美妙，可爱，大能，上智……真实地快乐天主的每样圣善，爱它们如同是自己的一样。一念及我们在天大父无量地爱基督，并受到基督的爱，「就欢乐欲狂，热烈爱慕，并感谢基督如此爱了主和圣母」。总之，借着常提醒我们爱天主的大自然，生活在天主的幸福中。可惜，这些情绪，在普通的道理中很少提及，在默想书中，也很少能找到一些相彷的道理。人们提的最多，而且千篇一律的，是些和在「净化」「明化」阶段相对的思想和情绪，差不多常常是些对准着改毛病，修德行的思想和情绪。

普通的神修训言，至少人们所听到的，屡次是太着重在灵魂方面，太以自己为中心了；那知道最好的是以基督或天主为中心的神修。假使人们能少注重在灵魂的一面，而多注重在天主的一面，个别的益处，不知将大几千百倍！所以，有时更好也跳出这德行的境界，而更上升，上升，至于云雾之外，攀登到光辉的高山上，那里有着更新鲜的空气，更纯洁的爱。

更进一层说，同化于基督的神修，不但有利于培养合一生活的情绪，而且能把灵魂稳固地建筑在这合一生活的平坦基地上。这是什么缘故？因为这能使他弃绝一切个人的生活，而只活基督的生活。他要求他抛弃与基督合生活相反的一切。照神修明师，如圣多玛斯，圣女小德兰，圣十字若望的道理，灵魂对万物不存一丝故意的依恋时，灵魂把自己的意志，完全融化在天主的意思里，而无一毫自己的意志时，就算奠定了合一生活的基础。灵魂同天主合一，必需意志先合一；那时灵魂再没有（至少没有故意的）一毫个人的快乐，惋惜，畏惧，或希望了。他只愿接受天主的意思或意志。这就是合一生活的条件。这观念的主要点，无非是灵魂完全脱去自己，穿上基督。灵魂使基督完全活在他内。「他该长大起来，我则该减却」。他全心所期望的，一切思虑情绪所缠绕的，是弃绝一切个人的意志和生命，为只按照基督所愿望于他的而生活，而愿望。「基督徒须是另一个基督」。是，他知道他是在生长的基督，为他，修德行是在于日复一日地把地位让给基督，直至于如圣龛内的面形一样，只留外形，内部已完全神化了，与基督「合一」了，完全变化了。

这个神修的观念，还有着许多别的好处。第一它是简单得奇妙。你再找不到一种更纯一，更简单的神修方式了。灵魂的整修工作节目，凝结，集中在一个主要，同时也是极美的理想上：弃绝自己，使基督在你身上活着一切。在每一个时间，在每个动作上说：「我活，已不是我活了，而是基督活在我身」。「我不愿活这个，只愿基督在我内活着」。只这一个意思，就已包括着一切修德行的方法。另外提高这些德行的，是在每一个德行的动作上，加上一个「爱」的动机。他不需要长久的思考，以提醒他的忍耐，谦逊，仁爱，和其它一切的德行的愿望，只心爱的主的「临在」内心的感觉，和他的回忆，就够了。已往，他的神修方式，是很复杂的：他爱谈论着德行的美，德行的益处，和与德行相反的毛病的危险等等极广泛的东西。圣女小德兰说，这些论调，也许为别人有益，但为她是丝毫不感兴趣的。因为已往，灵魂用以刺激修德的方法，是「自外的」则效基督，基督为他是一个外在的模型，是他所努力描出天主诸德的，可以说有些像画师绘画一样。这种则效的方式，我觉得太呆板单调了。可是现在，他对基督是另一种看法，则效基督，不只是抄下基督，描下基督，而是变成基督；不是把模型的线条搬到，或重演到他身上来，而是基督在他内重生，长大起来。这是「内在的」摹仿。不是变得同基督相彷，而是变成「人而天主」的基督。啊！这不是更高超，更甘饴，更是无限地可爱吗？因此，灵魂便沉浸在希望见到可恶的我消失，死亡，为使基督重演他的天主的德行在他内的愿望中。为刺激他做这种难事，也不需要什么大的思考，完全变成基督，这个意思就够笼络他，叫他准备着牺牲一切了。

化成基督，为一个微小的受造之物，是何等崇高的理想啊！这理想真能吸引住一个宽宏的灵魂，引他抵达最高的成全境界。尤其为司铎们，这是一个卓绝的理想。因为，司铎不更是专为同基督活合一的生活的吗？外形，司铎的生活是基督的生活：他一切的工作：弥撒，施行圣事，公行祈祷，岂不是一种用基督名义的生活吗？一切忠于圣召的司铎，这必是一件极自然的事；如何不想把他内里的生活，符合于他外形的生活呢？怎能不渴望越多越好地穿上基督，内里也化成了基督，成为他天天把它变成面饼的基督？把整个的生活，符合在变成基督，与基督合一的这种神修方式，在司铎的灵魂上，能不印上一个极深刻的印象吗？

有人叹惜神化的人太少了，许多的司铎，修士修女，在起初似乎有着无限的希望，但渐渐似乎都在中途停了下来，永久达不到成全的境界。

这是什么缘故？

我们将找到最大的缘故是在他们的神修方式上。我们不必讳言，许多的神修方式似乎都停止在合一生活的门外。它们相帮过灵魂的冼炼工作，相帮过灵魂修德行到达某一个阶段。它们引领他们越过了净化生活和明化生活的阶段，它们正该引领他们更进一步，往更高的境地去，引领他们越过自己，活一个合一的生活。但是倘使人们愿意叫他不停留在自己身上，须叫他享受天主，至少叫他开始活合一的生活。然而，可惜得很！他们的工作，就停止在合一生活的门外了。他们的工作太消极了！为刺激灵魂，引领他们到达圣德的最高峰，须有更积极的东西，一个崇高卓绝的理想！可惜，因着缺少这种理想，许多灵魂就在他们的行程中渐渐停了下来，成了不上进的人。假使人们能把圣保禄的崇高理想，为基督而生活的神修道理启示他们，许多人，至少，最大量的人，很有修成高超圣德的希望。

神修生活上最大暗礁之一，是太注意自己。许多宽宏的灵魂，在圣德的路上。已走的很远了，但终于达不到最高峰，是因为太注意自己。他们太想着自己，分析自己，责怪自己的不忠实，太留心自己在神修上的进步。无疑的，这是由于他们要成全自己，挚爱天主的心火来的。可是这爱并不那么纯洁！啊，须少想自己，多想天主！须听听吾主耶稣对圣女玛加利大说的话：「完全遗忘你自己，我，要留心你」！完全遗忘自己，这是「修成」的最好方法。这方法本极不容易，但活基督生活的灵魂，能行之若素。他的最大工作，是让基督，让基督的快乐，痛苦，希望，爱情，活在他内。时时刻刻用基督的眼光看一切，忘下自己的利益和自己的看法，代以基督无限大的利益和看法。他极自然地遗忘自己，在他的神修生活中，没有挂心他自己的余地。他不看自己，只看基督。这是一种很宝贵的神修方式，尤其是为那些热心而蒙主特宠的人。可是他们还常有无意中注视自己，或不知不觉地对着自己所受的恩宠私心喜悦的诱惑。

这里我们必须一提这神修和祈祷及神修及神妙生活的关系。上面我们已经说过，这种神修有着很深的合一生活的特征，它是特为发展生活的。但，合一的生活，普通而论，须有神妙生活，而且是相当高超的神妙生活作根柢。我们赞同加利哥·拉朗贤，亚林丹禄，朗巴尔，和日盛一日的许多神修学家，相信神修生活的完善发展，普通需先有神奇的恩宠，甚至最高超的神奇恩宠，教徒成全的终点，妙境合一，也不例外。倘是这样，人们能预先料定，与基督合一的神修，是有助于神妙生活和神妙祈祷的。因为它把灵魂浸在合一生活的感觉和思想中，扶助合一生活的滋长发展。

倘使我们稍一注意及在神妙生活的发展上，灵魂渐渐进入「被动」状态，和对神圣的感动日益「驯顺」，就更能形出这神修对神妙生活的影响了。神妙祈祷和神妙生活的趋势，常使天主的工作在我们灵魂上加强起来。灵魂清楚地觉得天主的工作。这感觉是天赋的，同时灵魂愈被动，天主愈主动，灵魂的工作在于随从天主的感动。总之一句，天主要变化他，把自己的生活，工作，来替代他的生活与工作。天主愿意成为他的一切，他的主，因此天天赐给他更宝贵的神妙恩宠，赖这恩宠，主的生活与工作，能更深刻地感感觉到。

这个天主工作的节目，不就是在寻求与基督合一的灵魂的节目吗？灵魂也正在想缩小自己，毁灭自己，成为基督的一个工具。「他该长大起来，我该缩小」。他的理想是：「我活，不是我活了，是基督活在我身」。还有什么更有助于神妙的生活和神妙的祈祷呢？一个灵魂，他同一切愿望，理想，努力，和天主所期望的完全相同，什么高超的生活程度不能达到呢？这灵魂不拘泥于想修他所选择的某一种德行，或愿意在天主计划外的某一种传教工作。也不拘泥于天主的某一种安慰或神恩。他的整个神修生活，总括在留心，驯顺天主的行动，和跟从天主的一切感动上。使自己不算什么，基督是他的一切。他最爱的德行，也不是谦逊，也不是克苦，也不是什么别的德行，而是能包容一切德行的德行：是爱的驯顺于内心之客。「爱的驯顺」这个名词，不是立刻使人联想到圣神的恩宠吗？实在，这种神修方式，特有助于圣神七恩的发扬与光大。这恩宠是神秘生活的大动力，它们的工作，就在使灵魂常驯顺地爱，和爱地驯顺于天主的一切感动。——总之，天主和灵魂的努力是在一条线上，天主神妙的工作，完全符合于灵魂的工作，在他寻求完人的路上没有损失，没有走错方向的冤枉路。圣保禄的活在他身上完全应验：「为爱天主的人，一切助成他的美」。

由心理方面看来，我们所讲的这种神修方法，和神妙生活，必然彼此影响着。一面，人们不难知道，不断想着把基督的生活来自代的灵魂，比任何人更能觉察这生活最微妙的感动。他一切的注意，集中于内心的基督的生活上。即使基督的生命和工作的神妙感觉是微乎其微的，他也能立刻觉察出来，而燃烧起爱情之火。他愿只活在基督，——另一面，基督活在他内的这层「被动的」感觉，也影响他的神修，使灵魂更忠心于化成基督的工作。神妙生活，实在可以说是一种「我活，不是我活了」，而且他还「感觉到」这个实行。他不但全任基督在他内工作，他还「实验到」这工作；这感觉，有时给他一种难以言传的快感。果然，这已需有相当程度的神秘生活与妙境祈祷。在普通的「清静」中，灵魂所感觉到的，是天主「临在」他内，或在他旁。但他感觉不到基督的生命与工作。他还感觉不到使他悦乐的这种天赋的爱，就是基督在他内的爱。这个恩宠是更超一层的恩宠。这另外在可怕的「神夜」之后，灵魂渐渐开始入于「出神合一」之时，他真的觉得被神化的生命与工作侵占了。这工作，即使是极微细的，我们想它已是在「清静」的最高境界了。但这是无关紧要的。这里我们愿意强调的，是神修的恩宠，使灵魂更大量，更忠心于化成基督理想的工作，直至完成为止。这些恩宠使他感觉到基督在他内的真实，好似生活在这神修境界的一种印证。灵魂感觉到基督在他内爱，体验到真是基督使他如此地爱「父」，他就欢欣鼓舞。他一想到这个基督钟爱的生命，在他成为可触摸的了，就不觉陶醉在爱里，而且还希望日复一日地体验到它的这个心，使他对神灵之友极微细的愿望，都无限地注意与服从。他把耶稣最小的愿望，微笑，放在一切之上。因此很希望他心爱者找到了一块便于他神化工作的田地，找到了一个渴望着神化，并立即反应于合一的推动的灵魂，他将把更大的恩宠来充满他，将使他在灵魂上，甚至在肉躯上地，日复一日地感觉到。体验到，是「基督」活在他内，是「基督」创造了这个爱主的爱力和快慰。剧烈的神苦，不但强调着基督的「临在」，而且还强调着基督在他内活着，爱着的感觉。如此，一步一步地，经过了灵魂的黑黑的「神夜」，而至于「神化合一」。

我们这里提起了灵魂的「夜」，这被动净化的大试炼，天主用它在灵魂的最深处工作，并准备他升至最高处而达于神化。这「神夜」，真如圣十字若望在他的不朽之作中描写这神夜的苦痛时所说的，是「可怕的试炼，现在的炼狱」。神师们对此，往往总觉得无法慰藉在这神修阶段的灵魂。天主把他放在刀下任意雕琢。天主是这痛苦的原因，也只有祂是他的医师，能治疗他。

但我们相信，深信基督活在他内的灵魂，能侥幸相当平静地度过这神夜而不致败阵。他的可怜，他的无能之处，往往使人见而生畏；重大的诱惑要起来攻击他；在一种暗淡的神秘的天赋的瞻望之光下，灵魂见到天主光耀的圣德，和自己极度的污秽，可怕的丑陋，相形之下，判若天壤，叫人害怕。他屡次为爱所磨折。他一面知道该如何爱天主，一面觉得自己没有爱情，所以非凡痛苦。他已往的一切是为中悦天主，如今只觉得自己太坏太陋了，至于不能中悦天主，天主也不能爱他，因此就萎靡不振。正当风吹雨打之时，倘使在他心里，在他灵魂的深处，不留下一丝希望之光（即使这光是在胆怯的风中，可是不可灭的光），知道基督，他的万有，在他的可怜和毛病之中，还是永久忠实的话，他灵魂的小船，恐将被失望的惊涛骇浪吞没了。

基督好比是在威吓着吞没他的夜潮凶浪中的救命的锚。啊！这已往显着如此地可爱可亲的基督，他的朋友，不能舍弃他，也没有舍弃了他。他缔合着灵魂，灵魂也缔合着他；祂向灵魂要求一个忠实的爱，也千万次许过他一个不相负的心；这挚爱的基督，不能把他抛弃在痛苦烦恼之中。在黑夜之中，一切消失了，只留下已往圣宠的一个空洞的苦的回忆；可是他记得基督如何千叮万嘱要我们依赖祂。在这么大的痛苦之前，基督不是千万次要求过他，即使在一切相反的外形之下，一个绝对的，盲目的，纯洁的，不杂着一丝人欲的依赖吗？这依赖，不是建筑在他自己的浅薄的德行上，而是完全建立在主的慈爱与忠实上。基督不也暗示过给他这个未来的风波吗？所以即使在这四面楚歌的黑夜之中，他心的深处，不能相信，也绝对不相信如此慈善仁爱的基督，会毫不责备而暗暗地离开他，让他向死亡扑去的。

一个疑虑的海能涌起在这个灵魂上，有时能有一种很强烈的，被弃于主的感觉，且应该被弃的感觉。可是他在绝望中还是希望，在灵魂的深处，他潜意识地相信他好久感觉不到「临在」的基督，没有舍弃他，只隐藏着而已，可怜的他，不敢举目向天主，他在这无限的天主前搥着胸；天主的「神圣」，使他惊惧战栗，可是他对基督却不如此畏怯。基督是他时刻不离的朋友，他的第二个「我」，他常缔合着他，是他的中保和赎罪者，基督对他没有取过可怕的外形。

不，他不怕惧基督。他下意识地，本能地依旧依赖着他的慈善，他的爱。可是使他难过的，是他不能找到这个能救他，安慰他，保证他，慈善的基督。啊基督！祂在哪里？如雅歌里的情人，独自在夜里起来寻找他：「我整夜在我的床上找我可爱的人；但是找不到」，他惊心动魄地在心的深处大声叫祂，因为他想祂藏在那里，他向祂送他忧愁的爱的热吻，他在祂万能的默祷和补赎中依旧私下盼望着。他这样绝望地把基督如一块救命石一般地抓住着，抵抗着一切的进攻，也许要好几夜，直到风平浪静，东方日出，那时他将欣幸地听到他可爱者用了十分亲爱的口吻向他说：「我的朋友，我的鸽儿，我的美人，起来吧！因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过去了，地上百花争放，群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求你容我得见你的面容，得听你的声音」。

许多十分兴奋攀登着修成的峻险曲径的灵魂，到一天，忽然觉察在他们身上，起了一个重大的变化；这变化，为大部分人是起之于不知不觉间的，但为了一部分人却是突如其来的。好似绕了一个圈子之后，忽然看见一个广阔的原野展开在他们的眼前一样。他们不知怎地，达到了同基督有着一样的看法，活着基督的生命，为着基督着想。多大的变化！他们初次感觉到他们的生命变成了一支爱的赞美歌，基督用他们，所唱的一支光荣圣父的歌曲。他们悦乐天主的能力已增加了百倍。他们觉得他们不是独自爱天主，而是基督在他们内无量地爱着。他们天生的贫乏，一被基督无穷的宝藏充满了。

在他们内究竟起了什么变化呢？在内心的导师的指导之下，他们，也许不自觉地，已被领到了上述的一种神修的面前，实行让基督来继续他们的生命的理想。可惜，他们在到达导师所要他们走的道路之前，不知走了几许的错路，绕了几许的圈子！他们中几许人将不禁叫道：倘使我早知道天主计划的话！倘使我早知道所谓真的生命，充实的生命，光辉的生命！倘使一起初就有人给我看到一些这个美妙的理想的话，我可节省几许的时间！不错！我们相信倘使有人把这个化成基督，与基督合一的观念，解释得更清晰些，许多宽宏的心必将更迅速，更稳妥地达到神修的最高层。

最使人惊奇的，是这个圣保禄的理想，在实际上，很少被人采用。神修书中讲这个题目的，何其少啊！想使它普遍化的，更是凤毛麟角了！可是，这些真理却是神修生活的根底啊！实在，我们想到了这观念的基础之一的宠爱和天主「临在」的那个简单的道理，只被极少数的宣道师和神师稍稍提及，还是最近的事时，我们也不会大惊小怪了。这第一个空隙，我们前面曾说过，如今正在填补之中；二十年以来，这题材，在宗徒文学上，已渐渐蓬勃起来了。

第一步是做了，现在需要更往前推动：不但须多多研究圣宠的性质，还须探讨神性生命在我们内发展的过程，深深研究圣保禄「组入基督妙身」，及基督在其肢体内的神妙生活的大道理。更须使这个道理能推行普及，常拿来作为讲道和默想的题目。我们极希望并恭祝这类书的成功。如杜班来的《在教友生活中的基督》，柏吕斯的《在耶稣基督中》。柏氏专着意在使「组合于基督」的道理推行和普及，他卷四的「不是我了，是基督」的一章，尤其尽其循循善诱的能事。他晓示我们：我们的理想，该是基督的「人性的再生」。他出版过一本书「完成了的生命」，描写在一个圣灵魂上，活着的这个崇高的理想。几年前也出版过一本脍炙人口的《依撒伯尔修女的回忆录》，那里把我们所期望的神修观念讲的很清楚。但是这些回想总觉还很少流行。可是在十七世纪的宗教文学上却有着一个很重要的地位。因为拉勒蒙神父和他的学生李高楼，须冷，毛诺亚，这支被勃勒蒙称为耶稣会神秘学者先锋队的美妙道理，大体而论，同这个是一样的道理，不过说法不同而已。拉勒蒙所特别强调的，是基督和圣神「临在」灵魂的道理，所以他的全部神修集中于「守心」，使能感觉到圣神最微细的感动，为使他整整地活在我们内。这层意思建立了极盛于十七世纪的法国派神修学基础。这实在同班吕勒枢机，公特伦，奥利爱等所引以为荣的，同临在灵魂的基督——妙身的首领——联合，深深缔合的美妙道理，是同一道理，所略有不同者，形式而已。

圣若望欧特的道理，更把这个意思清楚地表达出来。他的《基督的国》中，人们找到他神修特质的几句话：「圣保禄说他完成基督苦难的不足，我们也可以说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基督的肢体，因着圣宠，同基督缔合着的，在人用着基督精神所做的一切事上，继续完成着基督在世时所做的工作。基督徒祈祷，就是继续并完成基督在世时所行的祈祷，基督徒工作，就是继续并完成基督在世时所过的劳动生活……我们该都是在世的基督，以继续祂在世的生活和工作。我们做一切工作，受一切痛苦，须是至善的，神化的，合于基督精神的」。圣人把缔合于基督的道理，讲的很透澈；他讲领圣体说：「啊！我的救主……使我领你，非领到我这里；我实在太不相称了；但领在你内。我在你足下，怀着你所有的爱，将尽我所能地毁灭我自己，及我的一切。我恳求你，把你和你的爱，建立在我内，为能使在领圣体时，不是把你领到我内，而在你内」。

我们看见，神修生活，再没有比圣保禄「活于基督」的大道理更好的了。圣奥斯定和圣多玛斯在他们的著作中讲的多么美妙！圣若望欧特更把它作他高超神修的中心。几年前，我们在神修杂志中，见到有人把圣人的道理刊印出来，我们感觉到无上的快乐。我们只能恭祝欧特的神修学传遍各地，和《基督的国》的那本书，人手一册。可惜，这道理，除了在他出生的诺尔蒙第省外，很少流行。

倘使人们多认识一些这个伟大的道理，倘使一切有着引导司铎，修士修女，和引导灵魂走向与天主合一的人手中，都有着这样的一册书，无疑地，有许多如今只能徘徊在寻常生活中的灵魂，将达到极高超的地步，到达各自不同的神妙缔合的等级。许多灵魂，赖着圣神不停的努力，到达了和基督合一的生活，感觉到自己是祂的肢体，但是他们不知自己将走向何处去。倘使在这些努力外，能加上一种和天主的神化与合一性的工作更相符合的训练，倘使有人给他们知道清楚怎样做基督的肢体，倘使人们能清楚指示他们因基督名生活的美妙理想，那些天主领着行「被动」瞻望道路的灵魂，自必不知更多几许！

我们也不该过于形容。我们不是找不到自觉地把他们的神修集中于这种圣保禄观念的灵魂。我们是找到的，不但有十七世纪法国派的神修的继起者，而且各处，各阶层里都有。我们找到不少，另外是在那些称为「牺牲的灵魂」之中。他们有着这个清楚而经久的感觉：基督在他们内；他们的理想是以基督来自代。他们牢记圣保禄的话：「我在我身子内，完成基督所未完成的痛苦」。他们有时受的痛苦极大，但总是很快乐，因为他们知道基督愿意在他们内受苦，满足他爱牺牲的心。事实上，许多活在这些观念中的灵魂，另外想效法受苦的基督，在他们内继续人受苦受难的工程。可是不少灵魂，一念到他们的著作或传记，就怕这种不断和英勇的牺牲。不用说，不是众人被召度这「牺牲」的生活的。倘使许多热心的灵魂，都想让基督活在他们内，是等于成为一个「牺牲的灵魂」，接受异常可怕的痛苦，这是多大的错误！不，基督愿意活在一切教友的心中，不论他们是何等样的人，都能在他们内产生出基督来。基督的妙体生活是变化无穷的，能有着无尽的色彩。不错，为真能与基督合一，需要把基督生命的各阶段，各德行，表现出来，他整个的生活，该一如基督，是一个「忘我」与牺牲的生活，该重演基督的痛苦，该与他一同被钉在十字架上，如圣保禄说的：「我与基督同钉在十字架上」。可是，为大多数的灵魂，基督在他们内重映的另外是某一个阶段。在有的灵魂上，如在圣女小德肋撒，她活的另外是基督纳匝肋的童年生活；在别的灵魂上，另外是一个青年和隐居的生活。在一个多明我会士，或一个方济会士，或一个耶稣会士身上，「他」继续活着一个讲道传教的生活，在李特未内，活着一个补足基督痛苦的生活。可是这一分人，都是被召穿上基督，与他活合一的生活的。那些发奋实行着融化于基督的崇高理想，把一切努力集中在与基督合一的灵魂，是多么有福啊！他们尽力帮着天主工作，他们很快地成了许多别的基督。有一天，他们能实在地，幸福地说：「我活，不是我了，而是基督活在我内」。

虽然慢慢咀嚼，细细思索的读者，不难把我们上述的意思消化了，组成一个有益的实施方式；但是我们相信，我们该答应许多读者的愿望，依照一般人的能力，做好几个现成的方式，为使他们更易于实行。为此我们添写了这些实施方式，作他们省察和默想的材料。我们在每一个实施方式里，只给了它一个灵魂，一个主要的意思，至于实行的细目，那是每人可以自己确定的。

我们将看到，这些外形似乎很复杂的实施方式，是建筑在一个很纯一很简单的生活上的。一切方式，在不同的观点下，有着一个同一的理想，同一的情绪：在任何景况中，使基督活在我们的生命里，在我们的生命里做王。有意采用的读者，可照着自己的兴趣与需要，选那更适合的去做。

还须知道，这些实施方式所表现出的，是一个很崇高的理想，需有大量的爱做它的基础。

这里我们顺便说一句，为能活一个「合一」的生活，须先在净化阶段，竭力改去自己的缺点，并在明化阶段，努力修德。

实　施　方　式

一、我该日复一日地把内修生活的一端基础道理，印在我的心里：就是因着宠爱，基督实在「临在」我的灵魂上，我成了祂的活的宫殿。我对内心之客「基督」的亲密，该是补充对圣体内的耶稣亲密的不足。我该屡次记起这端丰富的真理，拿它来默想，并读些与此有并的圣书，如我们上面提及过的柏吕斯、马弥翁、杜班来、依撒伯尔修女等的著作；把我们的生活沉浸在这空气中。

二、把这种信心，安置在收敛心神的根底上，并在不断同「临在」的基督亲密上实行出来。喜欢收敛心神，为能如玛达肋纳一般地，俯伏于基督足下，敬聆祂的教训。这个密切亲热的生活，将成为与基督亲密缔合的先导，和合一生活的开始。

三、此外，我读书，默想，愿望，和一切生活的活动，须努力实践另一端基础大道理，就是使因着宠爱，「临在」我内，活在我内，在我（祂妙身的肢体）内工作的基督，能因着我，继续在世上活祂爱的生活，无量地爱祂的父。

教友的生活，是基督在我们内的生活。我该是基督的「延续」。我整个神修生活，可以归纳到：因着爱基督，死于自己，为让祂活在我内，爱在我内。「他该长大起来，我则该缩小」。以后，我愿意在这种奇妙的宠光之下，确定我生活的观点。

四、我渐渐愈了解这意思，就愈努力把它搀入到我生活中最小的细节中去，至于只有一个操心，一个愿望，就是不断地使基督喜欢，让祂自由地替我活着，让祂用我一天比一天纯洁的爱，爱祂的父，祂的母。

五、我将努力绝对服从，驯顺天主的意志，为使基督自由地活在我内。我最喜欢，且包括着其余一切德行的德行，将是一个「爱的驯服」。我常自问：为使基督喜欢，我该怎样做？比方基督在我的地位上，祂怎样做？

六、我清楚地见到基督要我做某一牺牲时，我总不犹豫。怎能爱我过于爱基督呢？倘我明白了救主的可爱，和我的无限丑恶，我将以看重我过于看重祂，或看重我的生命于看重祂的生命，视为是一种疯狂，一件可恶的事，就是在极小的事上，也是如此。

七、习惯不独自做一件事，一切手牵着手地同基督一起做。同祂一起去祈祷，一起做传教工作，一起尽我每天的职分，就是最无关紧要的事，如饮食起居之类，也同着基督。如此，一切同着基督作，将是一切为基督作，因着祂的名义作，一样也不为自己作的最妥善方法。

八、为爱基督的缘故，做最小的事，如做最大的事一样。爱，该是成为我生命的呼吸。我将发与基督合一的生活，看作是我所能作的，最完善而最能表示爱的「赠与」。没有比为朋友舍生更大的爱了。为与基督合一，我舍弃我的生命，我奉献了我的生命。倘使我真有着热烈的爱，想到这层！该是多么快乐！

九、为培养我爱的生活，须习惯于爱的渴望；这渴望，可以把它做成现成的成式，譬如一句经，可以依照着不同的兴趣，把它不同地变换着；但这也能只是一个「心的注视」，我灵魂的一个单纯的向主的心。

十、既然我渴望基督的生命不断地在我内增长，我对圣体内的耶稣该有一种非常的虔诚，并热烈地渴望在圣体内的祂缔合。天天好好领圣体，是使基督的生命在我内增长再好没有的方法。我总不因我过失而错过一次这样宝贵而富有缔合性的圣体。

十一、因着合一的生活，我已把我的生命交付给了基督，同时把我生命的享受也交付了，因为我不再为我活了，而为基督生活。以后我的眼，我的口，我的心，我的理智，我的意志，一切都是祂的了。祂可以随便用我，从心所欲地享受我的生命，以满足祂的愿望。我，我只有一个快乐了，就是不断地快乐基督的快乐。

我总不故意同一个自我的，有些自私的任何快乐，愿望，畏惧，忧虑！就是那些我不能说：「这是基督在我内的快乐，忧伤，是他置放在我内，愿意活在我内」的任何情绪。藉此，我将衽与基督完全的意志合一。这是到合一生活的平坦大道。

十二、我将在一切上，快活地做克苦，为爱基督的缘故做克苦，弃舍我自己，让祂活在我内。倘使把不断地克苦自己，作为将心爱的基督，及祂的无穷美善，来代替丑恶的我的方法，我将觉得这克苦是非常甘饴可爱的，以后也将更有勇气去做了。克苦自己，是使自己因着爱，更多一分神化，是同所爱的更完善地缔合。这该是一种鼓励我不断忘我的思想。要知死于自己，并非是死，是为复生于主。如此，我的净化生活，已充溢着合一生活的空气了。

十三、让基督在我内生长，在我内充实地生活着的这个热望，也该激励我效法祂一切的德行。效法基督，是多么一切成为基督。谦逊，仁爱,忘我，充满救灵神火。这一切，为我只该因着爱，给与基督解除这些渴望的一种快乐。我明化阶段的生活，也该围着合一生活的光圈。

十四、我该记取，基督如此地爱苦架，也愿在我内满足祂受苦的愿望。我该在我身上补足基督苦难的不足。我该与祂一同被钉在十字架上。基督在我内重生并继续祂的生命，也该在我内重演祂的苦难的奥迹。祂愿意因着我，继续作救主，作赎罪的牺牲。这该是一个同我相熟的思想，叫我喜欢地，勇敢地去迎接着一切痛苦。

十五、既然基督愿意在我内从心所欲地活着，爱着，我就该同祂，一如祂，用一颗纯洁，合一的心爱主：

a　第一、我该如同基督，惟主是爱。在一切事上，所见所闻的该是祂，我不愿再爱一事一物，为了它们的本身，不是为了主。这样，我渐渐脱去「物质的」，「人的」一面，为在它们内只见到「神的」一面，在它们内爱主，和爱主的圣意。

b　然后一如基督，我爱主，如爱我的所有。我把自己完全给与主，主也把祂完全给了我。祂向我说：「我的，就是你的」。

同基督这样缔合了，我该把主和主的无穷圣善，耶稣的无上可爱，和祂的至圣的母亲，作为真是我的所有，属于我的一般地看待着，爱着。

十六、我要遗忘自己，为生活于主，我要尽我所能地使合一的思想和情绪，不断地发展在我内。

我要屡次默想主，基督。和圣母的可爱处，勉力如自己的一般爱着，欢乐着，享受着，视为是我的幸福。紧系于主，无私地，怀爱地，享受着，这是合一生活的本质。

我念圣书，也要选那些能使我在合一生活上前进的书。

十七、另外该使我的心安定于一个恬静而深长的幸福中，想到天主的无穷圣善和幸福，再没有什么意外的事可以扰乱我这幸福了。我热爱的主，他的美善，胜过我所能想象的千万倍。我还缺少什么？

十八、为使我在无数的缺陷之中建树起一个美满的快乐和完善的信赖，我要屡次奔赴到基督，我的「满足」之前。

我常同「临在」我内的基督到主台前去，将基督活在我内的一切行为，祈祷，苦痛，用言语或灵魂的一个单纯的向主的注视，奉献于主。这一切与其说是我，更好说是基督爱主的表现与努力。

屡次，另外是在有了过犯之时，我将把基督的心，和它完善的诸德奉献于主，把我的可怜缺失，沈入这纯洁的爱的汪洋大海之中。

十九、我要瞩目于一个无自私心的神修。不再以我的观点看一切，而尽力以基督的观点看一切，为使如祂一般地看一切，爱一切，因为是基督的生命，不是我的生命，该活在我内。所以我要设身处地地去观察，假使基督在我的地位上，有什么心情？竭力拿它们来代替我的心情。

我还愿意有一个更辽阔神修法，不愿再把一切集中在我，好像我是世界中心似的，而将采纳活在我内的基督辽阔的观点，无限的利益。整个世界将成了我的，基督千万个化身的灵魂了都是我的灵魂；我的祈祷，我的快乐，我的忧苦，我的传教工作，一切的一切，将无限大地展开着。

二十、倘使基督给我行简单恬静默想的兴趣，而召我作瞻望默想，我将努力顺应祂的动作。我不再只绝望地系在我的许多思考上，而将随从主的意志，而恬静地体味所爱于主的光照和爱。

廿一、我也要把我「合一」的神修移用在我们天上之母身上。我将给基督一个能在我，因着我，爱他的母亲，如已往在纳匝肋时一般显着千万热情柔意的快乐。把在我们内重生的基督，献于圣母。这是我们敬礼圣母的理想和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