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观的种籽
 

     每个人在世上生活的每分钟和每一事件,都在他的灵魂上播下了一些东西。如同秋风飘送着成千累万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种籽,时间的洪流,也挟带着许多精神生活的种籽,不可觉察地停留在人类的思想和意志中。这些无数种籽的绝大部分,沉没而消失了,因为人们没有准备好来接受它们;原来,精神的种籽,只有在自由和愿望的佳壤中,才能萌芽。

    被自己的逸乐所困囿的思想,被自己的欲望所俘虏的意志,不能接受高尚的快乐和超性的愿望。

    如果我甘心愿意当奴隶,怎能够接受自由的种籽呢?如果我充塞邪僻的欲情,怎能够拥有天主的愿望呢?天主不能给我自由,因为我是一个囚犯,甚至不愿意被释放。我爱我的俘囚生活,我把自己监禁在肉欲中,我并且把心肠硬化,反抗天主的真爱。

    假如我寻求天主,每件事每分钟,都要在我的意志中,播下祂生命的种籽,有一天,它要萌芽,产生惊人的大收获。

    因为是天主的爱,在煦阳中烘暖我;是天主的爱,降下冶雨。是天主的爱,在我所吃的面包中养育我。也是天主,用饥饿和斋戒养育我。是天主的爱,在我寒冷生病时,遣来了冬天;在我勤劳汗流浃背时,遣来了溽暑:但也是天主,使河滨的微风和林中的凉风,向我身上吹拂。他的爱,在我的头上舒展大枫树的荫凉,使我看见那沿着麦田肩上挑着水桶,从井汲水回来的挑水夫。工人们都在休息,骡子正静立在树下。

    是天主的爱,在小鸟和流水中向我倾谈;在都市的喧嚣中,天主也在它的判决中对我说话。而这一切都是它的圣意给我遗发来的种籽。

    如果它们能够在我的自由中生根,如果天主的意志能够在我的自由的心田内发扬光大,那么,我将浸润在它的爱中,而我的收获,将是它的光荣和我个人的喜乐。

    我将与千千万万其它的自由意志,一起生长,合成一庞大的金色田园,一起赞颂天主,繁荣滋长,结实累累。

    如果在一切事上,我只考虑冷与热、食物或饥饿、疾病或劳苦、美丽或快乐、成功或失败、以及我的工作所能为我自己得到的物质的善或恶,那我将只发见空虚,决没有快乐。我将得不到滋养,我将不能壮大。因为我的食粮是祂,祂创造我,又创造了万物,为了透过它们把祂自己给与我。

    我的主要顾虑,不应该是寻找娱乐或成功、健康或生命、金钱或休闲、甚至像德行和智慧之类的东西一—当然更不能寻找它们的反面:痛苦、失败、疾病、死亡。但在一切发生的事上,我唯一的愿望和喜乐,是应该知道:“这是天主所替我愿意的事。在这事上,可以找到祂的爱:接受这事,我能够把祂的爱还给祂,并把我自己和它一起给与祂,在祂的意志中滋长,而终能瞻仰他——这便是常生。”

由于愉快地承受祂的意志,并欣悦地去践行,我在心中有了祂的爱,因为我的意志现在是和祂的爱相同了,并逐渐变成祂,祂即是爱。由于从祂的手中接受一切事物,我把祂的喜乐纳入我的灵魂中,不是因为事物的本身,而是因为祂是天主,祂的爱愿意我在这一切事上获得喜乐。

 

l 凡物皆善
 

    以为圣贤和伟大的默观者,从来不注意受造物,对世界的形色美丽以及世界上的人群,不了解或不知监赏,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难道你以为他们爱天主的热情,会令他们憎恨那些反映祂,并在各方面讴歌祂的万物吗? 或者你要说,人家忖度圣贤们专心爱天主,他们的眼睛除了祂以外,一无所睹。难道你真想他们面如铁石,阔步而行,听不到人们对他们说话的声音,不懂得人们的痛苦和喜乐吗?

    因为圣人们专心注意天主,所以他们才真正能够看见并欣赏受造物;因为他们只爱祂,所以只有他们爱每一个人。

难道你以为一个圣人,每当他谈到或想到世界上的东西时,必须在言词上曝露自己,引述一大堆关于天主的陈调,以表示他对受造物无兴趣吗?其实,一个圣人,能够来谈论世界,不必明显地引述天主,他这样做法能使他的谈吐,给与天主更大的光荣,激起对天主更大的爱情,远胜于一个没有那样圣善的人,勉强个人,在受造物和天主间无端造出关系来,利用陈旧的类推和比喻,又是这样脆弱无力,使你误会宗教无非是此类之事。

圣人们知道宇宙以及天主所创造的一切,都是圣善的;但是不能超凡入圣的人,或者以为受造物是污秽的,或者根本不费精神去思考这问题,因为他们只对自己感兴趣。

圣人的眼睛,使一切的美丽圣化;圣人的双手祝圣他们所触及的万物,以光荣天主;圣人不被任何事物所搅扰,也不判断别人的罪,因为他们不认识罪。他知道天主的仁慈;他在尘世生存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仁慈带给众人。

当我们与天主的爱结合时,我们在祂那里获得了万物,透过祂的圣子基督,我们又把一切献给祂。因为是我们的,我们是基督的,基督是天主的。由于关心祂的光荣超过所有的娱乐和痛苦、愉快或烦恼、以及其他的善与恶,我们在万物中爱祂的圣意更胜于爱万物本身,由此,我们便使万物成为赞颂天主的祭品。

这就是万物所以被天主创造的目的。

在尘世唯一的真乐,是避开我们自我的监狱(我并非说身体,因为身体是天主的宫殿,因此是圣善的),而能够用爱来与生命」(天主)结合,这「生命」在每一受造物的本质这内,在我们自己的灵魂的核心中居住并歌唱。在祂的爱内,我们拥有一切,享受它们的果实,在万物之中找到祂。于是,当我们在往世界上邀游时, 我们遇到、看见、触到的一切,不但没有染污我们,反而洁净了我们,在我们身上种下更多默观和天国的种籽。

如果欠缺这种完美性,受造物不能带来快乐,却要带来痛苦。除非我们纯全地爱天主,世界上的一切,都可能伤害我们。而最大的不幸,是对它们在我们身上所引起的痛苦,我们麻木不仁,一无所知地不了解有什么意义。

因为除非我们完全爱天主,祂的世界是充满着矛盾的。祂所创造的万物,本是吸引我们向往祂的,反而使我们远离祂。它们拉曳着我们前进,又叫我们木立不动。我们在万物内有限度地找到祂,最后我们却完全不能在它们那里找到祂。

正当我们自以为已经在它们那里发现了一些快乐时,那快乐立刻变成了烦恼;正当它们开始要乐以自娱,那娱乐又变成了痛苦。

我们这些还没有完全爱天主的人,在一切受造物上,可以发现一些反映天堂纯乐的东西,也可以发现一些反映地狱苦恼的东西。我们发现一些天福的快乐,也发现一些地狱永劫的痛苦。

我们在受造物中所发现的美好,属于受造物的实体;来自天主,属于天主,也反映着天主。我们在它们那里所碰到的苦恼,属于我们欲望的紊乱,因为它企图在欲望的对象上,找到比实际上所有的更大的实体;超过万物本身所能给予的满足,我们没有透过天主所造的万物崇奉虚无。而虚无的崇拜就是地狱。

 

2 万物的真相
 

    一株树光荣天主,主要地因为它是一株树。因为保持天主所愿意它所是的,便是摹仿天主内在的一个观念;又因为这观念和天主的本质没有区别,因此,一株树保持是一株树,也就是摹仿天主。

    一株树更相似自己,它就更相似祂。假如一株树,企图变成某种它没有被指定的东西,它就相似天主少些,因此就光荣天主少些。

    没有两个受造物是完全一样的。它们的特殊性决不是缺陷。相反,每个受造物的完美,并不只是在和一个抽象的类型吻合,而是在于它本身的独立性。某一株树,将光荣天主,因为它这样在土壤中盘根错节,枝叶扶疏,伸展在空气和日光中和任何以前和以后的树,都不相同。

    难道你想象这世界上的每个受这物,都是天主没有成功的尝试吗?你设想天主企图重造一个没有完全实现于地上的理想类型吗?假使是如此,它们就不能光荣祂,反而在声明祂不是完美的创造主。

    因此,每一个东西,在它的个性内,在它具体的本质和个体内,带着它自己的一切特征和私有的性质和它不可侵犯的独一性,在光荣着天主,正是因为它保持天主在此时此地所愿意它是的,在这些由它的爱和无穷的「艺术」所为它指定的环境内。

    一切活物和生长的东西,一切无灵之物和飞禽走兽,一切的花草以及整个大自然的样式和个性特征,都在天主的眼前构成它们的神圣性。

    它们的安命就是它们的圣善。

    这把泥土的特殊的美,在这四月的日子,在这田中,在这片白云的覆盖下,是神圣的是由天主的艺术所祝圣而归于天主的,它在昭示天主的光荣。

    窗外这株山茱萸是神圣的。路旁那无人瞩目的小黄花也是神圣的,它在仰望着天主的圣容。

    这片叶子有它自己的纤维,它自己的纤纹脉理,它自己神圣的款式;那些一潜游水底的鳘鱼和鲟鱼,因了它们的美丽和俊健而列入圣品!

    但那崔巍、剥落、半秃的大山,也是天主的另一个圣者。没有别的山完全像它。它有它自己的独一性:在地上找不到一件东西,曾经或将要同它这个样子效法天主。而这就是它的圣善。

    然而你怎样呢?我怎样呢?

    我们和禽兽草木不同,只依照我们的本性所想望的去生活,是不够的。只成为一个个的人,为我们是不够的。为我们,圣德高过人类本性。假若我们只志在为人,除了本性的人外一无所是,我们将不能成为圣人,也不能献给天主摹仿他的圣德的那种崇拜——摹仿天主便是圣德。

    的确,我的圣善在于成为我自己,你的圣善在于成为你自己,分析到最后,你的圣善将永远不是我的,除了在爱德和圣宠的共产之外,我的圣善将永远不是你的。

    为我,要作为圣人,意思是要成为我自己。因此,圣善和得救的问题,事实上就是找出我是谁,发见「真我」的问题。

    树木和禽兽没有问题。天主创造它们时没有和它们磋商,它们也完全满足。

至于我们,情形就不同了。天主让我们自由选择。我们能够随心所欲,完成我们自己的使命或否。但问题是:既然唯有天主拥有我个性的秘密,那么,唯有祂能够造成我之所是,或更好说,当我最后开始去实现我的使命时,唯有祂能够地造成我之将是。

那在每分钟,由于天主的圣意,播在我的自由上的种籽,是我自己的个性,是我自己的真相、我自己的快乐、我自己的圣善的种籽。

拒绝它们即是拒绝一切:那是等于拒绝我自己的存在和「是」我的个性、我自己。

不接受天主的爱情和圣意,便是拒绝使我的存在获得完美。

假如我不能完成天主给我指定的使命,却坚持我所未被指定的使命,我将永远地反对我自己,同时是「有」又是「无」,一个希望生存却又死亡的生活,一个希望毁灭却又不能死去的死亡,因为它还得活下去。

因为我诞生在罪中,所以我带着一个假我到这世界上来。我是在矛盾的记号下进入存在的,执着某种我从来没有被指定的身份,因此,否定我原来被指定的身份。这样,我在同一时间内,进入存在与不存在,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某种我所不是的东西。

把同样的话不用奇论而说明白些:几时我只是母亲所出生的故我,我就不是我所应该是的人,几乎等于完全不存在。事实上,如果我没有出生,为我更好。

我们每一个人内,都隐着一个虚妄的人格,一个假我。

这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人,但他不能存在,因为天主对他毫无所知。而天主所不认识的,是太虚无了。

这个虚伪的自我?企图存在于天主的意志和爱的范围外——在实有与生命的圈子外。而这样的一个自我,不得不是一个幻影。

我们对于认识幻影本来就不大精明,尤其是对于关于自己的幻影——那些我们与生俱来,并在滋养罪恶之根的幻影。在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眼中,没有比他们这虚伪的自我有更大的主观实在性,但它不能存在。献身于崇奉这个阴影的生活,就是所谓罪恶的生活。

所有的罪,都出于这个臆断:以为这假我,这只存在于利己欲望上的我,是生命的基本实体,宇宙内其它的一切都是为它安排的。于是,我竭尽我生命的精力,焚膏继晷积蓄逸乐和经验、势力和荣誉、知识和爱情,以装饰这假我,把它的虚无构造成某种客观的实体。我在四周猎取经验,用逸乐和光荣为饰带装饰我自己,以使我能被我自己和世界所觉察,好像我是看不见的身体,只有用某种看得见的东西盖着它的表面,我才可以被看见似的。

但在我身边所囤积的事物之下没有实体。我是空洞,我的逸乐和野心所造成的建筑没有基础。我被化于它们。但它们由于它们的偶有性是注定要被毁灭的。当它们都飘散幻灭时,我所余下的,只有我自己的赤裸、空虚和乌有,来告诉我犯了一个大错误。

我真相的秘密,乃是潜隐在天主的爱和仁慈之中。

但在天主内的一切,实际是和祂同一的:因为祂无限的单纯,不许有瓜分和区别。因此,除了在祂那里,我不能希望在别的地方寻获我自己。

最后,我能成为我自己的唯一方法,是和祂同化;在祂那里,潜藏着我的存在的理由和成全。

因此,只有一个问题,攸关我的存在,我的平安和我的快乐:在发见天主中发见我自己。

如果我寻获祂,我将找到我自己;如果我找到真我,我将寻获祂。

虽然这看来是容易的,其实是极困难的。事实上,如果我只依靠自己的力量,这将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虽然我用自己的理智,能够知道一点天主的存在和本性,但本性的法子,绝不能使我达到接触和拥有祂的地步,就是发现祂真正存在,而我存在祂内。

这是无人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办到的事情。

就是天下的人,宇宙中的一切受造之物,也不能够在这工作上帮助他。

那唯一能教我找到天主的,是天主,是祂自己也唯有祂。

3 为发见自己而祈祷
 

    在某一个角落,我能遇到天主,和祂的无限本体作真正经验性的接触:这就是我的「偶有」依赖祂的爱的地方。在我之内,有一个存在的顶点,于此,我的存在被掌握在我的创造主手中。

    天主把我说出来,其中包含祂自己的一部分的思想。

    一个话语将永远不能理解那吐出它的声音。

    但如果我忠诚于天主在我身上所吐出的概念,如果我忠诚于我所被指定去符合于祂的思想,我将洋溢着他的实体,在我身上各处找到祂,没有一个地方看见我自己。我将消失在祂内。

    你有两个自我,其中哪一个,能够进入他自己之内,找到那说出他的天主呢?

    如果你像东方的神秘家,能够从你的头脑中刮净所有的思想和愿望,的确你可能退隐于你自己的中心,把在你心中的一切,集中在想象的那一点就是你的生命的来源—天主:然而,你还是没有真正找到天主。任何本性的修练,决不能使你和祂亲密接触。除非祂把自己在你身上吐露,在你灵魂的中心说出祂自己的名字,你将无法知道祂,宛如顽石不能知道它所停歇的土地一样。

    我们之发见天主,可以说,也就是天主之发见我们。我们不能进天堂去找祂,因为我们不知道天堂在哪里,它是怎样的。天主从天堂降下,找到了我们。祂从自己无所不在的无限实体的深渊中凝视我们,而祂之垂视我们,给了我们高一级的实在,使我们也发见祂。只有祂知道我们,我们才能够知道祂;我们对祂的默观,是分享祂对自己的默观。

    当天主在我们身上发见祂自己时,我们就变成了默观者。

    那时,我们与祂接触之门打开,我们经由我们自己灵魂的中心,而步入永远。

    当然,天主在所有存在的万物中认识自己。祂看见它们,也只因祂看见它们,它们才存在。只因祂爱它们,它们才是好的。祂在它们身上的爱,就是它们的内在优美。祂在它们身上所看见的价值,才是它们的价值。因为祂看见并爱它们,万物才反映着祂。

但虽然天主因祂的知识、祂的爱、祂的能力和祂对它们的照顾,鉴临万物,祂并不一定被它们所体会和认识。祂只被那些祂慷慨赐与一分祂自己的知识和爱情的人们所认识和爱戴。

为要相称地认识和爱天主,我们必须使天主,以一种新颖并特殊的方式,居住在我们之内。于是,天主在祂和被造来爱祂的有灵明的受造物的无限距离中间,用祂自己生命的超性使命,架起了桥梁。圣父居住在万物的深处,也居住在我自己的深处,祂赐给我圣言和圣神;在这些使命中,我被带人祂自己的生命中,在天主自己的爱中认识祂。

在这些使命中,我开始发见并将完成我的真相,因为在它们之中,天主自己,在本身拥有我是谁的秘密、在我身上生活,祂不但是我的创造主,而也是另一个我,真正的自我。「我生活,已不是我生活,而是基督在我身上生活。」

这些使命在领洗圣事时开始。但在我们能够发出有意识的爱德之前,它们在我们官能的行动上,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此后,天主在我们身上的特殊临在,端赖我们自己的选择如何,从此以后,我们的生活,变成了一连串的选择,或者选择那我们以私欲的幻想和自私的喜好所培养的假我,或者选择在天主平安中的真我。

我在世上生存一天,我的思想和意志,就或多或少地能阻挠天主圣言和圣神的使命。我不容易接受天主的光明。

我自己本性嗜好的每一颤动,虽然我的本性自身是好的,也常倾向于煽动一个幻觉,反抗那生活在我内的天主。虽然我的本性行动是好的,当它们只是本性的时候,它们有一个趋势,去把我所有的才能集中于那我所不是的人身上,那我所不是的假我,那天主所不认识的人。这是因为我诞生于自私。我生来以自我为中心。这就是原罪。

甚至当我企图悦乐天主时,我也倾向于取悦自己的野心——祂的仇敌。甚至在极大成全的爱火中,在愿望修德和成圣,也可能杂着不成全的成分,假如我们忘记真正默观的意义是要把自私完全摧毁,是要保持纯洁的神贫和无玷的心灵,那么默观的愿望也可能是不纯洁的。

虽然天主生活在众人的灵魂中,如果我从不认识祂,或思念祂,丝毫没有关心祂或寻觅祂,或愿望祂临在我的灵魂,我怎样能说我已寻到了祂,并在祂那里找到了我自己呢?向祂念一些形式上的经文,然后离开,把我的整个理智和意志,给与受造之物,只渴望那些与祂毫无相干的事物,有什么益处呢?甚至虽然我证明我无罪,但如果我的思想没有属于祂,那么我也就不属于祂。如果我的愿望没有伸展到祂那里,却散播在祂的受造物中,那是因为我已把祂在我身上的生命,缩小到形式主义的阶段,禁止它用真正生命的影响力来推动我。

天主!请圣化我的灵魂,并从您的深渊,用火充满我的意志。请光照我的思想,虽然这「对我的经验可能是黑暗的」,但请您以您惊人的生命占有我的心。让我的眼睛,除了您的光荣以外,在世界上毫无所见;让我的双手,除了为您服务外,毫无所触。让我的舌头,尝不到那不加强我来称颂您的光荣的面包。我将听您声音,我将听您所创造的所有旋律,唱着您的圣诗。绵羊的毛和田间的棉花,将足够温暖我,使我能够只为奉事您而生活;我将把余下来的施给您的穷人。让我只为一个目的利用万物:在给与您极大的光荣中找到我的喜乐。

因此,最重要的是请使我远离罪恶。别让我陷入大罪的死亡中,因为罪把地狱放入我的灵魂。请使我远离那蒙蔽并毒杀我心的贪欲,使我别犯那以不可抗拒的火焰咬噬人身的罪恶。

使我离开那满包仇恨的金钱爱,离开那窒息生命的贪婪与野心。使我别做虚荣徒劳的死亡工作,它们曾使多少艺术家,为了骄傲,金钱和荣誉,而毁灭了自己,并使圣人晕倒在强求的救灵神火的山崩下。请制止我贪得无厌,血流不止,涸竭我本性的伤口。请把那以毒素讴歌爱情,并杀灭所有快乐的毒蛇似的嫉妒,驱逐出去。

请解开我的双手,从懈怠中救出我来。请从那假装活动,当我并没有被要求去活动时的懒惰中解救我;请使我脱免沉沦于那勤于不必要的工作以逃避牺牲的懦弱。

但是请赐给我力量,在沉默平安中等侯您。赐给我谦逊,唯有它才有休憩;别让我陷入骄傲,它是最大的重负。请用淳朴的爱情拥有我整个的心和灵魂。只用一个爱的思想和愿望,占据我的整个生命,使我爱,不是为功劳,不是为成全,不是为德行,也不是为圣德,而只是为天主。

因为只有一个能够满足爱并给它酬报的:那就是唯有天主。

这就是所谓完全寻求天主的意义:避开幻想和逸乐,世俗的烦恼和欲望,避开天主所不愿意的工作,和那只是人类夸示的光荣;保持我的心恬静无紊,使我的自由常受它的意旨的安排;在我的心中保存静默,倾听天主的声音;修练思想上的自由,澄清诸受造物的概念和影像为了能在信德中承受天主的密约;并爱人如己;静息在谦逊中,在避免与他人冲突中找到平安;不争执、不判断、不批评或推测别人的得失;随时随地准备收敛自己的心神,把灵魂的所有精力,收集到它的最深奥处,安歇着静待天主的来临,安谧地,不勉强地集中心志,在我对天主的附属性的支点上找到平衡;把我自己和我所有的,以及我将来所可能遭遇到的、所要做的或所将成就的一切,都收拢在一起,全盘献托给天主;在服从,在纯爱,全信和全心依托天主中,泰然履行祂的意旨。

此后,平安地等待着,你终究要了解万物的空虚,并忘却万物。

静侯天主的救恩,何其美好!

4 万众一体
 

    为要成为我自己,我必须放弃假我:为要寻获我自己,我必须超越自己;为要生活,我必须先死亡。

    理由是:因为我乃是在自私中出生的,因此为使我更真实,更自我化的本性努力,只能使我更不真实,更不像我自己,因为它们绕着谎言旋转。

    不认识天主,以自己为中心而生活的人们,妄想只有维护自己的欲望野心和要求,与世界拼命斗争,才能够找到自己。他们以为要达到做人的目的,必须想法子骑在别人的头上,攫取一些有限的财货来强调他们与比他们少有的或甚至穷人的区别。

    他们只能想到一种使自己变成真实的方法:把自己和其它的人隔离,在自己和他人之间筑起对比和区分的高墙。

    我拥有你所没有的。我是你所不是的。我得到你没有得到的钱财,我获得你永不能获得的东西。因此,你痛苦而我快乐,你被蔑视而我受赞扬,你死亡而我生活;你是无而我是有,并且因为你是无更显出我是有,于是,我可以消磨一生的时间来欣赏你我间的距离;有时候,这甚至帮助我忘却那些能力比我强的人,免得我一想到他们就妒火中烧。

    度这种生活的人,是生活在死亡之中。他不能找到自己,因为他已经迷失,他已经不是一个实体。相信自己的人,是在作一个噩梦。当他死的时候,他发见他早巳停止存在,因为  天主,无限的实体,在祂面前呈现万有存在的天主,将对他说:「我不认识你。」

    这又使我想到精神骄傲病。我正在想那侵袭入圣人们的心中,在他们的圣德还没有成熟时就把它吃掉的特殊非实在性。在每个热心人士的心中,都潜伏着这类的蠕虫。他们一做了某些自己知道在天主眼前是好的工作,立刻要把它的实体归诸自己,把它当为自己的。他们喜欢把德行归诸自己而毁灭了它们,用本来属于天主的价值,装饰他们自私的幻影。谁能够逃避那潜藏的愿望,想脱离群众而去呼吸不同的空气呢?谁能够行善,而不想在它们中尝到一点自以为高于罪人一筹的甘昧呢?

    当这毛病达到被视为谦逊的时候,就十分危险。当一个骄傲的人自以为谦逊时,就没有救药了。

    这里有一个人,他曾做了许多他的肉体所不易接受的事情。他曾经历过许多试探,做了不少工作,并因天主圣宠的帮助,获得勇毅和肯牺牲自我的习惯,最后,他终于能够使劳作和苦难变成轻易的。他的良心应该得到平安是可以想象的。但在他还没有意识到时,那与天主意志结合的纯粹平安,已变成了爱个人优越的自满。

    他努力苦干且终于成功的快感,偷偷地告诉他说:「我是一个圣人。」那时,他意识到别人在羡慕他那快感烧成一种甜饴的,吞噬的火。他觉得那火的温馨与天主的爱极相似。养育它的德行是和养活爱德之火的德行一样的。他沉迷在自我欣赏中,并且想:「这是天主的爱火」。

    他想他自己的骄傲是天主圣神。

    快感成为他一切工作的准绳。在那些使他在自己跟中可羡可慕的工作中,他所尝到的甜味,驱策他去守斋、去祈祷、或隐居独处、或写许多书,建筑教堂或医院、或树立无数的机构。当他的工作都成功时,他想他的满足感,是圣神的慰藉。

    快乐的隐秘声音,在他的心中歌唱着:「我和其他的人不同。」

    一旦他走上这条路,这个自我满足所能驱策他用天主的名字和祂的爱,借口为着祂的光荣所做出的恶,就无法衡量了。他这样欣欣自喜,以致他已不能再忍受他人的劝告——或长上的命令。当别人违反他的意愿时,他谦逊地合起双手,好像暂时准备接受似的,但在他的内心却说着:「我被凡俗的人所为难。他们不能了解我这个被圣神所引导的人。圣人们的情形常是如此。」

    从此以后,他比以前更倔强十倍。

    当这样的一个人,以为自己是天主的先知或使者,或有改革世界的特殊使命时,事情就太可怕了。

    然而,我不但在天主那里,还得在别人身上,找出我的真相。

    如果我把自己和人类隔离,把自己当为超人,我将永远不能寻获我自己。

    有些人变成独居修士,或者只因为他们想,要成圣必须逃避其它的人。但是选择独居生活的唯一合法理由,是相信它不但能帮助你爱天主,而且也能帮助你爱其他的人。不然的话,如果你进入旷野,只想逃避你所厌恶的人类社会,你将不能找到平安,也不能找到宁静:你只是把自己分离出来,以参加魔鬼的队伍。

        到旷野去吧,不要想逃避人群,而是想在天主内找到他们。

除了内在的隐修外,没有真正的隐修。而内在的隐修,除非一个人接受他与别人关系中的真正地位,是得不到的。一个人还在想着自己的才能,圣宠或德行,把他们和别人区别出来,并欲高人一筹,他不可能有真正的平安。

天主给我们圣宠、才能或德行;不是只为我们个人的好处,我们大家是互为肢体的,给任何肢体的任何东西,就是给与整个身体的。我所以洗脚,并不是要使脚北我的面容更好看。

圣人们爱圣德,并不是因为圣德把他们和其余的人隔离,使他们高出我们一筹,相反地,却是因为它使他们更接近我们,并且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置他们于我们之下。他们的圣德,是为的能够帮助我们,服务我们——因为圣人和医生护士一样,在他们是健康的,拥有治疗疾病的技术的方面说,他们比病人好,然而他们使自己成为病人的仆役,把自己的健康和技术贡献给他们。

圣人喜欢成圣,并不是因为圣善使他们得到别人的羡慕,而是因为圣德使他们能够羡慕其它每一个人。圣德给与圣人一种眼光可以在穷凶极恶的罪人身上,发见好处。圣德替他们解下判断他人,谴责他人的重负。

谦逊里面有极大的自由。几时你还要捍卫那你自以为重要的假我,你就失去心灵的平安。

一旦你把那阴影和别人的阴影比较,你就立刻丧失所有的快乐,因为你已开始在非实体中交易,而在于那不存在的事物中,是无快乐可言的。

一旦你开始对自己认真,认为你的德行是重要的,因为它们是你的,你就变成自己虚荣的囚犯,甚至最圣善的工作,也将蒙蔽你欺骗你。那么,为要维护你自己,你就吹毛求疵,

到处窥伺别人行动上的过失和毛病。你更无理性地夸示自己和你自己工作的重要性,你就更趋向于用责备他人来建立假我的观念。有时候,有德行的人也怏怏不乐,因为他们已潜意识地相信,他们要得到快乐,必须自己比别人更有德行。

当谦逊把一个人从重视自己的工作和声誉中救出来时,他发现只有我们把自己完全遗忘,纯粹的快乐才是可能的。只有我们已不再注意自己的生命,荣誉和优越,才能够完全自由地在成全中只为了天主而奉事天主。

一个人在自己灵魂之内,干他所认为必须做的事务,不是为天主的光荣,而是为了他自己,他愿意成为有德行的人,不是因为他爱天主,而是因为他盼望欣赏自己的德行。可是每天的每分钟,都要带给他一些挫折,使他伤心不耐烦;就在这不耐烦之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真面目。

他计划做辉煌的事业。他无法想象一个头上没有光圈的自己。于是当每天日常生活的琐事,不停地提醒他自己的渺小和庸碌之时,他便感到惭愧;他的骄傲,拒绝接受一个健全的人决不会感到惊讶的真理。

有时候,其至专务神修,最热心的人,也常会浪费光阴于互相竞争,结果是除了自讨苦吃外,毫无所得。

耶稣不止一次责备宗徒们,互相争论,想夺取天国的上座。他们中间有两个,雅各布伯和若望,甚至想在天国上坐在祂的左右边。在圣人们的传记中,也常常发见他们意见不同。伯多禄常常和保禄意见分歧,菲立·耐里不赞同嘉禄包劳米奥。有时候,最圣善的人,是性情暴燥,不容易和别人和睦共处的人。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是因为你想圣人们都是十全十美的,不必和什么毛病苦斗。但是有时侯,天主许可他们在达到圣德的高峰时,还保留一些缺失和弱点,瑕疵和怪僻,使他们的圣德,在自己和别人的眼前隐而不显。假如所有圣人的圣德,皆昭然于世,他们就得不到同居人的磨难、批评、蔑视和反对,来琢磨和成全自己了。

安心于你还不是圣人吧,虽然你知道唯一值得生活的事情是圣德。那么,你将满足于让天主在你所不明白的道路上,引领你进入圣域。你将旅行在黑暗中,不再关心自己,也不再和别人斤斤计较。走过那条路的人,终于发见圣德存在于每一事中,而天主环绕着它们。在放弃了一切与他人竞争的愿望之后,他们骤然苏醒过来,发现到处都有天主的光荣和快乐,他们能够因为看见他们的德行和优长而高兴,比看见自己所做过的一切高兴,他们在邻朋的灵魂上,看到天主圣光的反映,使他们已再没有力量,去责备在别人身上所看见的任何弱点。

就是在最大的罪魁身上,他们也可以看到别人不能够发现的优点和好处。至于他们自己,如果他们也想到自己的话,绝不敢再和他人比较。比较德行高效的观念,现在已变成不可想象的了。但它已不再是痛苦和悲哀的泉源:他们终于达到这个地步,把自己的卑微视为理所当然,不再对自己发生兴趣。

因我是在天主的肖像中被造成的,所以可以说「爱」是我存在的理由:因为天主就是爱。

爱是我的真相。无我就是真我。爱是我的真性格。爱是我的名字。

因此,如果我做任何事,或思念任何事,或说任何话、或认识任何事、或愿望任何事,不是纯粹为爱天主的缘故,它就不能给我和平、安息、满足或快乐。

为寻找爱,我必须进入爱所隐藏的圣殿:即天主的本性。而为进入天主的圣域,我必须和祂一样神圣和祂一样成全。这不是用我自己的力量,用我自己的努力,或和他人竞争,所能达到的。这意指放弃人所能追随或所能明了的一切道路。

没有爱的我,不能变成爱,除非天主先把我和祂自己同化。但如果天主遣来祂的爱,祂自己,在我内和我所做的一切内有所行动并爱,我即将被改变,我将发见我是谁,消失自我于天主内,以拥有我的真身分。

这就是所谓圣德。

神修生活的最大矛盾之一是:一个人不能进入自己的最深处,并经此进入天主之内,除非他能完全离开自己,虚化自己,并在无私的纯爱中,把自己给与其它的人。

于是,神秘生活最可怕的幻觉之一,是企图把自己囚禁在自己的灵魂中,这样去寻找天主,用坐禅的方法塞闭所有外在现实,把自己蜷伏在自己的思维中,隔离世界和人类。

幸亏,多数企图这样做的人从来没有成功。因为自我催眠正是默观的反极。只有天主用祂的光和祂无限的爱火,侵入我们的三思五官时,我们才能获得天主,但是麻醉思想,把自己和一切生存隔离,只能使你无能力接受默观之源的爱。

我愈和天主同化,也就愈和所有与祂同化的人同化。祂的爱将生活在我们的中间。祂的圣神将是我们的共同生命:我们大家的生命,也是天主的生命。我们将用天主爱我们和爱自己的同一爱情,来互相爱,并一起爱天主。

基督曾为众人结合为一体祈祷,宛如祂在圣神之内,和圣父合为一体。因此,当你和我达到我们真正的使命时,我们将发现,不但我们完全相亲相爱,并且我们都是生活在基督之内,基督在我们之内,我们都成了「一个基督」。

默观生活的最高境界,并不是许多分离的个人的天堂,每人各自瞻仰着天主:它是一个爱海,在所有被选者、天神和圣人们的「一个身体」和「一个灵魂」中渍涌;并且,如果他们的默观没有被分享,或只有少数的灵魂分享,或只分给那些只能享受较低层福乐的神体,这种默观将不是完满的。

我在天堂上,在默观天主中,将得到更大的喜乐,如果你也在那里分享它;更多的人分享它,我们大家的喜乐也就更大。因为除非默观被分享,它就不是最完满的。我们不能尝到天主光荣的满全的欣喜,除非把那无穷的恩泽,分施给人,流溢发射光荣于整个天堂,在别人身上都看见天主,心知祂是我们大家的生命,我们在祂内是万众一体。

就是在世上,虽然没有那样显明但情形也是一样的。只有在信德的荫庇中,我们才能够意识并享受到这团结。就是在此尘世,我们更与天主独处时,我们彼此就更互相联结;不但和天主,就是和人群,默观的沈静也是深邃的、丰满的、是无涯际的社团。不过在目前,我们最好还是忘掉它,因为它不能搅扰我们的想象。因为如果我们在默观中,还惦念个人并思念他们,那将会使我们离开天主,因而阻止我们与他们的精神结合。当我们不再清晰认识他们时,我们就更真实地和他们在一起。因为我们都是在过渡中,等待在他们中清晰显明地找到天主。在时候还没有到来之前,我们都是在同一的幽暗中,看见他们和天主;这就是默观。

我们越和天主独处,我们彼此就越互相接近,在幽暗中;却是在一起。我们愈遵照天主的意志和爱德,一起工作,活动、来往、就愈在祂内增长,虽然我们是在孤独中。

我们愈孤独,就更加互相靠近:我们愈进入社会中——爱德的真社会,而不是城市和暴徒的乌合之众——我们就更和祂独处。因为在我的灵魂中,和在你的灵魂中,我发见同一个基督——我们的生命;祂也在我们的爱中找到自己,而我们都一起找到天堂,就是在圣神身中分享天主圣父的爱。

我的真正人格,只能这样在神秘基督的身上完成,就是透过我,基督和祂的圣神,能够这样爱你和众人以及天主圣父,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爱发自天主,把我们集合于天主,为的透过我们众人,返回天主,并在祂无穷仁慈的激流中,把我们都带返到祂那里。

所以我们都成了通路和窗户,天主经由我们,使祂的光明返照在祂的屋宇中。

当天主的爱在我身上时,天主能透过我爱你,你也能透过我爱天主。如果我的灵魂向那个爱关闭,天主对你的爱,你对天主的爱,以及天主在你和我身上对自己的爱,将得不到那只有透过我、不能透过其它任何人的特殊表达。

因为天主的爱在我身上,它能从一个特殊的方位流向你,但如果天主不生活在我身上,那方向就被阻遏;又因为天主的爱在你身上,它能从一个非此不可的角落流向我。并因为它在我们俩身上,天主得到更大的光荣。祂的爱多得到两个不然将不能表达的方式:换句话说,两个没有祂即不能存在的喜乐。

让我们生活在这爱和快乐中吧,你、我和我们大家,都生活在基督的爱和默观中:因为这是我们找到真我、并互相寻获真面目的地方。只有在这爱中,我们才终能成为真实的。因为在这里,我们最真确地分享到一体三位之主的生命。

天主在互有实体关系的三位中,无限地抗拒自私的任何阴影。因为一个天主不是分开存在,在祂的独一中孤立的:祂是以父、子和圣神的身分存在的。这三位是一体;但离开祂们,天主已不是以一体存在。祂是三位,却是一个天主。三位不是互不相关的、孤立的。他们是一个,却存在于相互的对视中。

这只在三位中存在的一个天主,是多数关系形成的一个环,其中,祂无穷的实在——爱,永是同一的,万古常新,常圆满,常是整体,常开始,没有穷尽,绝对的、永远的、完满的。

在圣父内,天主无穷的爱常常开始;在圣子内,它是常盈满的;在圣神内,它是完美的;它万古常新,生生不息于它永远的泉源内。但如果你从一位到另一位,前后跟随着爱,你永远不能追上,因为你永远不能把爱迫到一隅,把它拿下来,把它当为其中任何一位独有的,好似一位可以把三位的爱的果实,归为己有似的。因为三位的一个爱,是无限丰满的,它慷慨施给人,总不停止,也从来不被拿走,但是常常在施给人,接受只是为要完全分施。

因为天主的爱,从没有找到一个能够阻止和消耗它的「自我」,所以天主的生命,是绝对无穷的、完全的、不涸竭的。因此,在天主内,不可能有自私,因为天主的三个自我,是大公无私的三个实体关系,在祂们共有生命的洪流中,洋溢着最大的喜乐。

天主的内在生命是完美的默观。我们的喜乐和生命,本来无非是分享祂们的生命。在祂们内,我们终有一天要完全生活于天主,生活于彼此之中,犹如天主三位,生活于彼此之中。

5 残躯断骸
 

    你、我、和众人,本来应该在同一个神秘基督的身上,找到我们的真相,在祂身上,我们大家相辅相成,「依照基督完满的年龄,成为一个成全的人。」

    当我们都达到成全的爱,就是在天主的光荣中默观着祂时,虽然我们不能转让的人格,还是永远分开,仍将组合而为一,我们每个人都要在别人身上发见他自己,而天主将是大家共有的生命和实体。「天主是万有,天主在万众之内。」

    天主是燃烧的热火,只有祂,能把我们像金子一样地锻链,把我们从自私的渣滓中分开,把我们融合在这完美的结合中,使我们永远反映祂三位一体的生命。

    我们几时拒绝天主的爱,拒绝那要来熔化我们并完全结合我们于祂的力量时,那么,我们身上的金子,将潜沉在砂砾和肮脏中,使我们互相敌对。

    我们几时没有被天主的爱净化,没有在真纯圣德的结合中镕化于祂,我们便彼此分离,彼此仇视;我们中间的团结,将只是脆弱的、痛苦的事,充满着痛苦、烦恼、欠缺永远的胶合性。

    在整个世界内,和整个人类历史过程中,我们看出来,甚至在热心教友和圣贤们中间,基督常遭受着肢解的痛苦。

    祂的肉体被比拉多和法利赛人钉死;祂的奥体,一代复一代地,在那离析临终的剧痛中被恶魔拉曳着、分割着;而这个分离、是在我们自私和罪恶的灵魂中酝酿起来的。

    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人的贪婪和情欲,不停地在他们中间爆发着分离;把人类从结合中撕开的创伤,愈来愈大,终于爆发为巨大的战争。暗杀、屠戮、革命、仇恨、人的灵与肉的摧残磨难,城市在火海中毁灭、千万人的饥馑、生灵涂炭,最后原子战的惨无人道;基督在祂的肢体中被屠杀,一块一块地被肢解:天主在人身上被惨杀。

    世界的历史,沾染着城市、民族和百姓毁灭的血渍,这一切,都在说明那压制众人灵魂以及圣贤们的离析。

甚至那些无辜的人,那些因基督的爱而生活的人,那些愿意全心互相亲爱的人,还是一样保持着隔离分裂。虽然他们在祂身上已是一体,但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事实,因为那个结合,只沉隐在他们灵魂的深处。

他们的思想,判断和欲望,他们的性格和官能,他们的嗜好和理想,还被囚困在不能逃脱的尘俗渣滓中,使纯爱还无法净化他们。

一天我们还生活在世上,那把我们结合起来的爱「就要因我们的互相接触,给我们带来痛苦,因为这个爱,是重新衔接在一个断骨的身体上。在这世上,就是圣人和圣人生活在一起,也难免感到一点彼此间意见不同的烦恼和痛苦。

关于人们彼此问不和的痛苦,有两个对付的方法。他们可以爱,也可以恨。

憎恨不敢付出这个接骨合身的代价,它逃避牺牲和麻烦。它拒绝重新结合的痛苦。但它却跟别人的苦闷纠缠在一起;别人在我们面前,叫我们想起彼此间的隔离,因此也引起我们的苦闷。

憎恨企图消灭那些和我们意见不合的人,以除去分裂。它以排斥他人的手段,寻求和平。

但是,爱接受重新结合的痛苦,开始治愈万伤。

主要的是在受难和牺牲中,才能够平安和谐地共度生活,才能够使爱在我们身上得到完满,才能够准备度默观的生活。

因为圣教会不只是一种学理,或一些信仰的系统:它是基督生活于我们,把我们结合在祂自己的生命中,把我们结成为一。「我在他们内,好像您,父,在我内,使他们能够在一体中得到成全……你所给我的光荣,我已给了他们,使他们合而为一,宛如我们是一体一样。」「如果你们彼此相亲相爱,人们要因此认出你们都是我的徒弟。」 

    「爱的人,不在死亡中居住。」

如果你把默观主要地视如一种手段,来逃避人类生活的悲剧,来避免和其它的人交往,逃脱在基督的爱德上,共同奋斗、团结精诚的烦恼,你还不明白默观是什么,你也永远不能在你的默观中找到天主。因为只有在基督身上发现我们和弟兄结合,我们才能发现天主和认识祂;因为那个时候,祂的生命开始浸润我们的灵魂,祂的爱开始占据我们的三思五官,我们也能够从祂反映在我们净化的意志上无我的经验认出祂是谁。

只有一种真正逃避世界的方法:不是逃避麻烦、抵触、困难和受苦,而是避免倾轧和分解,以便在泛爱他人的爱中达到亲爱精诚与和平。

基督曾经不肯为「世界」祈祷,并说祂的门徒在世界内而不属于世界,这个世界所指的是什么呢?这个世界,是那些自私自利、互相排斥的人的城市;它不会消失,因为它将在地狱中继续下去。这是那些争夺有限的物件,攫取财货与逸乐的专利权,不肯与大家共享快乐的人的城市。

如果你抱着逃避这世界的心情,而仅仅离开城市,跑进旷野,那么,你必定随身把城市带进旷野。但是,如果你让天主从你的自私中救出你来,只为爱而生活,那么,你虽然身在世俗中,也能完全超脱世界。

因为避开世界的意义,无非是避开自私。一个把自己和自私囚在一起的人,他只能让内在的邪恶,或像魔鬼据有他或把他从他自己的内心中驱逐出去。

因此,如果你隐居独处,只因为你喜欢孤芳自赏,那是很危险的。

6 孤独
 

    身体的孤独,外在的缄默,真正的敛心,为任何愿意度默观生活的人,都是很需要的。但如同任何受造的东西一样,它们无非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如果我们不仅得目的,我们就必错用手段。

    因此,我们必须记住,我们寻求孤独,目的是为增长对天主和对他人的爱情。我们走进旷野,不是为逃避人群,而是为学习如何找到他们。我们离开他们,不是为和他们脱离关系,而是为寻求服务他们最好的方法。但这常是次要的目的。

    那概括一切的唯一目的,是爱天主。

    最真实的孤独,不是某种身外的事情,不是使你的身边没有人或没有声音:它是在你自己灵魂的中心所打开的深渊。

这个内在孤独的深渊,是由那不能用任何受造物满足的饥渴所造成的。

寻求孤独的唯一途径,是经由饥渴、痛苦、贫乏和愿望;而那已找到孤独的人,虚怀若谷,好似他已经被死亡所虚化。

他已前进而逾越常人的眼界。已没有什么方向,可以继续前进。这个地方,它的中心在各处,它的界线不知道在那里。你要找出它,不必再跋涉,最好是站住不动。

然而在这孤独中,开始了最深邃的活动。在这里,你发现没有运动的活动,深沉休憩的工作,晦暗中的景象,超出一切愿望的满足限度一直伸展到无穷。

虽然我们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得到这个孤独,但也有一个找到它的方法,这多少与时间、地点、隔离市镇和熙来攘往的城市有关系。

至少应该有一个房间、某个角隅,无人来寻找、搅扰或注意你。你应该能与世界脱离,把自己解放出来,声、色、思维把你束缚在他人面前,你该松弛这些紧张的细线或绳索。

你一旦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你该感到满足;如有正当的理由叫你离开它,也不要感到不安。爱它,尽速返来,不要太仓忙把它和别的环境调换。

我们已经说过,为默观者最重要的孤独,是内在的精神的。我们也承认,就是在这个世界的喧嚣中,也可以获得深湛平静的内在孤独。但是有时侯,这个真理竟在修会中被滥用。

有一些已献身与主的人,生活浮躁不安,没有独居的真正意愿。在理论上,他们承认外在的孤独是好的,但却又坚持生活在世俗中,而保持内在的孤独更好。实际上,他们的生活被活动所吞噬,为俗念尘虑所充塞。为他们,内在的孤独是不可能的。他们畏惧它,他们从事一切所能做的事,以逃避它。更糟的,他们企图把别人都拉入如他们不停的,吞没内修精神的行动中。他们是无益工作的伟大倡导家。他们喜欢开会、邀人宴乐、组织讨论会和演讲会。

他们刊行传单、写信、在电话筒谈几个小时,为要召集数百人于一堂;那里,他们使空气弥漫烟雾,喧哗嘈杂,互相暍采,鼓掌,最后,蹒跚回家时,互相拍拍肩膀,自信他们已为宣扬天国,做了伟大的事。

除非你努力解脱这个存于时空内的生存的欲望、烦愁和兴致,你将永远找不到内在的孤独。

设法避开人们的娱乐,吵闹和事务吧。尽远离开那人们用来互相欺诈、凌慢、互相攻讦取笑、或用友谊的假姿态,互相愚弄的地方。不要阅读他们的报章杂志,除非你真正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报纸是一种补赎,并不是娱乐。如果你听不见他们的收音机,高兴吧。

不要关心他们的靡靡之音,也不要因为他们殚精竭虑修饰容貌,自己感到不安。

不要抽他们的香烟,或饮他们的酒,或沾染他们对各种食物的嗜好。不要看他们杂志中的图画,而混乱你的生活。

保持你的眼睛纯洁,你的耳朵清净,你的思维澄明。呼吸天主的空气,如可能,在祂的碧天之下工作。

但如果你必须生活在都市中,在机器中间工作,在马路上驾车行驶,在某一地方进餐,收音机伤风败俗的新闻使你耳聋、食物摧毁你的生命和周遭人的情绪,厌烦之情毒化你的心灵,不要焦急接受它当为天主的爱情,当为被种在你灵魂内的孤独时种籽,你因这痛苦喜欢吧:因为它将使你把握下一个逃避它们的机会,重返到敛心的缄默中,独居在天主宁静的鉴临中。

不过请记住,如果你只为逃避而逃避,离开世界只因为你讨厌它,你就永远找不到平安,也找不到孤独。如果你寻求孤独只因为你喜欢它,你永远逃不开这世界和它的自私:你永远得不到那将使你真正独处的内在自由。

7 魔鬼的伦理神学
 

    魔鬼有整套的神学和哲学,向任何愿意听他的人这样说:受造物是邪恶的,人也是邪恶的;天主创造了邪恶,并直接愿意人类遭受邪恶,祂喜欢坐视人类受苦;事实上,整个宇宙充满着悲哀,因为天主愿意,并且这样计划了。

    倾听这类的话,把它吸收,并以此自乐的人,发展了一种类以邪恶催眠术的神修生活观念。罪恶、灾异、水罚、天谴、天主的正义、赏报、世界的末日等等,是他们最喜欢喋喋不休而谈论的话。这或者是因为他们想,许多别的人将堕入永狱,而他们可以避免它。因而获得一种深湛的,下意识的快感。但他们如何知道自己能够避免地狱呢?他们除了臆想这一切痛苦,都是为别的人而不是为他们准备的,因此得到某种自慰感之外,再也不能找到任何其他确定的理由。

这种自满感,他们称之为「信德」,并构成了他们「得救」的信念。

魔鬼叫人宣传罪恶,而获得许多的徒弟。他使他们确信罪的凶恶,劝诱他们发生一种情绪上的病症,使他们确信天主并不理会他们的罪,从此以后,他让他们消耗余生于默想别人的大罪和别人将受的谴罚。

魔鬼的伦理神学,以这个原则为出发点:「快乐是罪。」然后,它把它颠倒过来:「一切的罪是快乐。」

此后,他指出快乐实际上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有寻求快乐的天赋倾向,由此它结论说:我们的一切本性倾向都是恶的,我们的人性本身就是邪恶。并且,他诱导我们下结论说:既然快乐是不可避免的,就没有人能够避免罪。

之后,为确使人们都不再设法逃避罪,它又补充一句,凡是不能避免的,就不是罪。于是,罪的整个概念,被当为毫无关系的东西,从窗口被抛出去:人们坚信除了为快乐外,没有值得生活的;这样,本来是好的快乐被曲解为恶,生活便被抛在悲哀和罪恶中了。

有时候,有些人极猛烈地抨击罪和罪罚,好像在思想中除了罪以外毫无所有,事实上,他们是潜意识地在憎恨人类。他们想世界不欣赏他们,而这便是他们报复的方法。

恶魔也不怕宣讲天主的意志,假如他能用自己的方法宣讲它的话。

它的论证大约是这样的:「天主愿意你做合理的事。你有一种内在的吸引力,可以由满足的温柔的快感,告诉你什么是对的。因此,如果长上企图干扰你,令你做不引起这内在快感的事,你可以引据圣经,告诉他们你必须听命天主在听命于人之上,那么,你可继续前进,承行自己的意志,做那能给你温馨快感的事。」

8 人格的完整
 

    许多诗人不是诗人,正如许多修道人不是圣人,理由是一样的:他们永远没有完成自己的人格;他们永远没有想成为天主所为他们指定的个别的诗人或修士。他们永远没有成为个人生活的一切环境、所要求他们成为的人或艺术家。

    他虚度年华于企图成为别的诗人,别的圣人。因着某些荒诞的理由,他们自信必须成为二百年前已逝世的某人,那位生活环境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

他们弹精竭虑,无望地企图得到他人的经验,写他人的诗篇,或拥有他人的圣善。

想尾随某一个人,可能是很强烈的自私主义。人们急于摹仿知名的人物,以吹嘘自己,而过于怠惰进一步思考开拓新的境界。

    急功计利,摧毁了圣人,也破坏了艺术家。他们希望立刻成功,这样急于成功,以致不能安心等待,以对自己真诚。当他们达到疯狂的地步时,甚至可能把自己的焦急,当为人格的一种完整。

    在伟大的圣人身上,你发见完美的谦逊和完美的人格是一致的。此二者实际上是二而为一的。圣人和其它任何人不同,主要是因为他有谦逊。

    就日常生活的琐事来说,谦逊安心于那能满足一般人的任何事物。但那并不是说,谦逊的真谛只在于相似别人。相反,谦逊乃正在于你现时在天主面前的真人格;既因没有两个人相同,假如你有成为你自己的真谦逊,你就永远不会与世界上任何人相同。但这特殊性,并不一定要在日常生活上表现出来。它不是表面的意见、趣味、或工作态度的事。它是深潜在灵魂之中的。

    为真正谦逊的人,一般风俗习惯,都不能引起冲突。圣人对别人合理所吃的所喝的,身上所穿戴的,住房墙壁上所挂的,不会发生讨厌。将别人在这些小事上和我一致或殊异,当作生死的大事,等于给自己的生活填塞喧嚣和紊乱。谦逊的人,把这一切当为不关紧要的事忘掉,把握世界上任何能帮助他爱天主的事物,其它一概置之一旁。

    他能够清楚体会,对他有益的可能对别人无益,帮助别人成圣的可能毁灭他。因此,谦逊给人精神的深湛精细,给人平安、圆通、常识;没有谦逊、便没有健全的道德。

    坚持成为某种你所不是的,决不是谦逊。那是等于说,你比天主认识更清楚你是谁,你「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你走着别人的道路,如何有希望达到自己旅程的目标呢?度着他人的生活,你如何能获得自己的成全呢?别人的圣德永远不是你的:你必须在绝对独处的黑暗中,用你的谦逊去完成你自己的得救。

    为了成为你自己,而不是任何一个人,成为天主指定的一个人,或艺术家,这需要英豪的谦逊。

    你将觉得你的诚实只是骄傲。这是严重的诱惑,因为你不知道你是否忠于真正的自我,或只是为你所希求被欣赏的假人格,构筑防御工事。

    但最大的谦逊,可以从你希望在自己地位上保持均衡看出来:继续完成你的人格,不执拗,也不维护你的假我,来反对他人的假我。

    成全不是像要找一顶帽子的事——走进一间铺子,拿几顶来试试,十分钟之后,头上戴着一顶合适的走出来。不过,有时候人们却抱着那样的观念而踏进隐修院。

    他们急要获得那适合他们的系统,然后戴着头上的东西,到处行走来消度余生。

他们不加区别地鲸吞热心的书,不稍考虑他们所读的,有多少适用或能适用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主要关心的事,是尽量获得许多外在的事物;用他们仓率认为成全的容貌,来装饰自己的人格。他们穿着为别人和别的情况所剪裁的衣服,到处招摇。

如果他们把这事做好,他们神灵化装,很容易获得别人的欣赏。宛如成功的艺人,他们变成商业性的。从此以后,为他们就没有什么大希望了,他们是好人;但他们越出本有的位置;大部分本来很有用的能力,将因此而浪费。他们已满足于自己圣德的商标,满足于用自己的想象,为自己所编织的成全。

但是,天主却愿意创造他们特殊的成全和特殊的喜乐,只好等待着他们走过艰苦的炼狱,才能实现。

圣人的初征之一,可能是别人不知道如何对付他。实际上,他们怀疑他是疯狂或骄傲;但至少是某种个人理想所萦绕的骄傲;除天主外,无人能真正了解他的理想。他为把成全的一切抽象准绳应用于自己的生活上,不可避免地要遭遇到许多的困难。他好像无法使自己的生活和书本符合。

有时候,情形坏到没有一个隐修院要收留他。他被开除,被遗回世俗,像圣拉伯尔本笃,希望当特拉浦苦修士和加都西苦修士,但都没有成功。他终以游浪结束他的一生。他死在罗马的街头上。

然而从中古以来,唯一真正度着西多或加都西修土的生活,被正式列入圣品,为全圣教会所恭敬的圣人,只有圣拉伯尔。

 

9 恐惧为战争之根
 

    「德行」的概念,对人已经没有吸引力,因为他们对做好人已不再感到兴趣。然而,假如你告诉他们,圣多玛斯把德行定义为「实践悟性的习惯」,他们或者会稍稍注意你的话。他们喜欢任何似乎会使他们变成聪明的思想。

    我们的思想宛如乌鸦。它们啄起任何闪灿的东西,不管我们的巢窝,有这些东西在里面,是多么不舒服。

    魔鬼很高兴看见一个灵魂,走出它干燥的房间,在外面雨中发抖,除了因为房子干燥外,没有别的缘故。

    我对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有时候我偶然看见他们所画的和所写的东西,它给我一个信念,他们都生活在灰盘中。它使我高兴不能听见他们所谈的话。

    如果一个作家,写东西怕人家批评,他永远写不出任何可读的东西。如果你愿意帮助人,必得决定写些有的人将指责你的东西。

    诗人为创造而收敛心神。默观者为被创造而归向天主。

    一个公教诗人,应该先以当诗人来成为使徒,不要企图先做使徒来当诗人。因为如果他以诗人的身分在人们面前出现,他将以诗人的身分被评判:如果他不是好诗人,他的传教使命将被讥笑。

    如果你为天主而写作,你将感发许多人,带给他们喜乐。

    如果你为人们而写作,你可赚一些金钱,给某些人一点快乐,在世界上引起一会儿的响声。

    如果你为自己而写作,你会念自己所写的,但在十分钟之后,你将感到厌恶,甚至宁愿死去也不肯再去读它。

    所有战争的根源都是恐惧:这并不如人们间互相恐惧那般大,而更是恐惧一切事物。他们不但互相不信任,他们甚至不信任自己。假如他们疑惑别人可能转身杀死他们,他们更疑惑自己可能转身杀死自己。他们不能信任任何东西,因为他们已不再信任天主。

    你能叫人信任那显然已不可信任的人,来结束战争吗?不。教给他们敬爱并信任天主吧;那么,他们便可能爱那不可信任的人,也敢和他们讲和,并不是因为相信他们,而是因为相信天主。

    因为只有爱和谦逊——能拔出所有战争的根子——恐惧。

    如果人们真正愿望和平,便应该祈求天主,它一定把它赐给他们。但是为什么要赏给世界并不真正希望的和平呢?因为世界所愿望的和平,实在决不是和平。

    对于某些人,和平只解释为可以自由地剥削他人,并且不怕报复或干涉。对于另一些人,和平解释为不间歇地互相掠夺的自由。再对于另一些人,它解释为侵占地上的财货,不必被迫间断他们的享乐去养活那些他们所剥削而挨饿的人。而且几乎对于每个人,和平只是脱离任何身体的暴力,以免在生活上盖上阴影,他们的生活只是安逸,快乐,满足下的欲望而已。许多像这样的人,向天主祈求他们心目中所认为的和平,而惊奇为什么天主没有应允他们的祷告。他们不懂得其实天主已应允了。天主已让他们获得所愿望的,因为他们的和平观念,无非是战争的另一形式。

    因此,不要爱你所想象的和平,要爱别人,而且爱天主在万有之上。不要恨你所认为战争的制造家,而要恨你自己灵魂内的情欲和骚扰,这些才是战争的原因。

10 地狱就是憎恨
 

    在地狱里,人与人间,除了他们互相憎恨,而又不能互相脱离,也不能脱离自己之外,再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他们一起被投入火海中,每个人都用彻骨而又无能的憎恨,想把别人挤开。而他们希望互相分离的理由,不但因为他们憎恨在别人身上所见的,却因为他们知道别人憎恨他们在自己身上所见的;他们在彼此的身上,认出在自己身上所厌恶的:自私、无能、痛苦、恐怖和失望。

    由果子可以认识树。假如你希望明了现代国家的社会和政治史,请你研究地狱。

    不过,世界与世上所有的战争,还不是地狱。历史无论如何狰狞可怖,还有另外一个更深的意义。因为历史的邪恶,并不是它的意义;不可从时代的邪恶,去理解我们的时代。在战争与憎恨的火炉中,还有一个互相亲爱的城市,在爱德、忍耐的英勇精神下,被熔合在一起;而那些无所不憎恨的人们的城市,被驱散崩溃,这个城的居民像火星、烟气和火焰似的被抛向各方。

    我们的天主也是燃烧的热火。假如我们以爱熔化于祂,像祂一样燃烧,那么,祂的火将成为我们永远的喜乐。但如果我们拒绝祂的爱,停留在罪的冰冷中,反对祂和别的人,那么,祂的火(由于我们自己,而不是祂的选择),将变成我们永远的仇敌,这爱,不但不是我们的喜乐,反而要成为我们的磨难和毁灭。

    当我们爱天主的圣意时,我们就在一切事物上发见祂和祂的喜乐。但当我们反对天主时,就是说,当我们爱自己胜过爱祂时,万物就变成了我们的仇敌。它们不得不拒绝我们的自私所向它们要求的无理的满足。因为天主的无穷公义,是每个受造物的法律,烙印在祂所创造的万物上面,它们只能和祂大公无私,友善—这大公无私也是人类生活基本法律。

    罪本身,或邪恶本身,并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

    邪恶不是积极的东西,而是缺欠应有的成全。罪从这方面看来,本质上就是厌恶的,因为它是缺乏某种能满足我们的意志与思想的东西。

    能吸引人做恶事的,并不是事物上的邪恶,乃是由于虚伪的外观和歪曲的透视而发现的好处。而且从那角度所看见的好处。只是引人坠入陷阱的钓饵。当你伸手去取它时,圈套马上拆穿,使你只感到厌恶、无聊和憎恨。罪人即是憎恨一切事物的人?因为他们的世界,必然充塞着叛逆、幻觉和欺诈。最大的罪人,必是世界上最惹人厌恶的人,因为他们也是最厌恶他人、感到生话最无聊的人。

    当他们企图用噪音、刺激、叫嚣和暴力,来掩盖生活的厌倦时——一个追求不存在的价值的生命不可避免的结果——他们已不只惹人讨厌;他们是世界和社会的灾祸,而成为人家的祸首,已不只是单纯无味讨厌的东西。

    当他们逝世、一切消散的时候,他们遗留在历史上的丑史,变成十分无聊,是学童难忍的补赎;而因为一个八岁大的孩童,都会容易看出研读像拿破仑和希特勒之类的历史是毫无用处的。

11 信德
 

    默观的开端是信德。假如你对信德的观念有毛病,那你永远不会成为默观者。

    这里我们试举几条有关信德的错误观念。

    第一,信德不是一种情绪,不是感觉。它不是含糊地对于超性界一种盲目的潜意识的冲动。也不只是人类精神内一种基本的需求,它不是以为天主存在的感觉。它不是一种信念,使人认为自己得救或被「义化」了,除了因为他如此感觉外,没有别的理由。它不是完全内在的、主观的,和外在动机毫无关系的。它不是某种从灵魂的深处发射出来的东西,使你获得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以为一切都是好的。它不是纯粹你自己的东西,其内涵不能与别人交流的。它不是你个人的神话,不能分与任何人,并且它的客观的真实性,对你、对天主或其它任何人毫无相干的。

    但它也不是一种臆想。它不是基于理性分析的信念。它不是科学显然性的结果。只有对你所不知道的东西,你才能相信。一旦你知道了,你就不再相信它。

    首先,信德是一种悟性的默认。它成全思想,并不摧毁它。它使明悟获得理性所不能靠自己得到的「真理」。它给我们关于天主本质的确定性:信德是达到与生活的天主接触的大道,并不是利用万物的显然性从三段论法得到的抽象的第一根源。

    但信仰的默认,不是基于可目睹的对象的内在显然性。发信德时,我们将命题中的两部分联合在一起,这两部分在自然经验中原是毫无联系的。但在理性的界线内,也不能证明它们是不联系的。信仰所要求的立论,对理智来说,是纯然中立的。我们没有自然的显然性,去说为什么它们应该是真的,或应该是假的。我们承认它们,乃是基于超出内在显然性的理由。我们接受它们当为启示的真理,而我们承认它们的动机,是启示它们的天主的权威。

    我们不能盼望信德给悟性完全的满足。它使悟性悬在幽暗中,没有适合自己认识方式的光明。不过,它并不消耗明悟,否定它或摧残它。它给明悟一个信念,知道可以在爱的指引之下,合理地接受它,因而使明悟安定。因为发信德是明悟的活动,使明悟因认识天主而满足,人因「爱」天主而接受祂用自己的话,来说明自己的种种陈述。这承认是颇为合理的,因为它是基于这个理解;我们的理性,不能告诉我们任何关于天主本体的事;它是基于这个事实:天主是无限的实在,因此是无限的真理、智慧、能力、上智,他能以任何所喜欢的方式,以绝对的确然性启示自己,并且能以外在的记号,来证实祂对自己的启示。

    最后,信德是开启宇宙唯一的钥匙。人类存在的终极意义,以及那关系我们众人快乐的问题的答案,舍此路无法找到。

    生活的天主,是天主的那个天主,而不是哲学家抽象的天主,无限地超越我们的眼睛所能看的、我们的思想所能理解的范畴。无论你用什么美善称呼祂,你必须补充一句,你的概念只是天主实有美善的暗淡比拟,祂实际并不真是你由那名词所能想象的。

    本性无限之光的祂,在祂的显赫中是如此惊人,以致我们的思想看祂好像看幽暗似的。「光明在黑暗中照耀,黑暗却不接受光明。」

    既然所能目睹的一切,无一是天主,无一能向我们表达祂的本体;为要发见天主,我们必须逾越一切所能目睹的东西,步入幽暗。既然所能听见的一切,无一是天主,为要发见祂,我们必须走进缄默。

    既然天主不可想象,任何我们的想象力所告诉我们关于它的事,最后只是一个谎言;因此,除非我们逾越任何能想象的东西,进入那超越想象、超越任何受遗物之类比的幽暗中,我们不能知道祂实实在在的本性。

    因为天主不可目击、不可想象、我们听见圣人们对天主所有的异象,不是祂本身的真相,而是祂的影像:因为看见一切并不等于看见祂。

    天主除于祂自己外,不能被理解。如果我们要理解祂,只有以某种方式变成祂;这样,我们可以认识祂如祂认识自己一样。祂不是藉自己的表征来认识自己:祂的无穷「有」即是祂对自己的认识;除非我们和实在的祂结合:永远不能够如祂认识自己一样地认识祂。

    信德是要达到这种变化的第一步,因为信德是一种不用想象和象徽而认识的知识,是在幽暗中与生存天主爱的同化。

    信德伸展到理智不是透过感官,而是在天主直接赋与的光中,既然这光不经过眼睛、想像或理性,我们得到它的确然性,没有任何受造的外象,不能用什么相似的话来描写它或使之成为可见的。的确,我们承认一端信道,是用可想象的话表达出来的,怛几时我们加以想像,我们便能误会,恐怕要走入歧途。最后,我们终无法想象在下面一句中,两部分间的关系:「天主是三位一体的。」企图想象将是最大的错谬。

    假如你相信,假如你谦虚地服从天主的权威透过祂的教会所宣谕的信道,你就接受了内在光明的恩泽:它是如此简单,无法描述:它是如此纯粹,称它为经验实在太粗俗了。然而,它是真光,远超科学而成全人类的悟性。

信德的暧昧,即是它成全的论证。它对我们的思想是黑暗的,因为它远超它们的脆弱。

信德愈成全,就愈黑暗。我们越接近天主,我们的信德,就越免被受造的假象和概念的微光所冲淡。我们的信德与这黑暗俱增,然而有时候,我们也感到苦闷、忧惧、甚至疑惑,因为我们不容易坚持于一个本性力量无所凭依的虚谷中。但正是在最深邃的黑暗中,我们在世上才最完满地拥有天主,因为这时,我们的思想才解脱孱弱的受造之光;这光与天主比较,无非是冥幽:因为这时,我们才充满祂无限的光明,这对我们的本性来讲,却又是纯粹的黑暗。

在这信德最大的成全中,无穷的天主成为阴暗灵魂的光明,以祂的真理完全环抱着它。

在这不可言喻的时刻,最深沈的黑夜成为白昼,信德成为理解。

12 传统与革命
 

    圣教会最大的矛盾,是她本然是传统的,又是革命的。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矛盾,因为天主教的传统,和其它的传统不同,它是永恒的生活的革命。

    人类的传统,皆趋向停滞、呆板和衰败。它们企图把不可永久化的东西永久化。它们紧抱着那时间无情剥蚀的对象和价值。它们与偶然性的物质性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习惯、服装、建筑、诗文、地位和态度——这些东西,不可避免地在变换着,一物退让给另一物。

    圣教会内存在的人性保存主义,虽然占有颇强烈的成分,但这并不应该使这事实暗淡:天主教的传统,其根源是超性的,绝对不是人类的抱残守缺。

    因为天主教生活的传统,和身体的呼吸一样。它驱除停滞、更新生机。这传统是反抗死亡的恒常的、静谧的、安恬的革命。

    呼吸活动,维持灵魂和肉身的结合;同样,天主教的传统,在它在世上时不可避免的物质的,社会的和人性的成分中,使圣教会生机常存,日新又新。

    天主教的传统所以是一种传统的缘故,因为在这教会中只有一种生活的道理,不可能再发掘别的新东西。圣教会的生命,是天主自己的真理,因圣神输入圣教会,没有别的真理可以取而代之。

    唯一能代替这样热烈的生命的,是低一级的生命,死亡之类的东西。要救人类免于离开天主,离开这生活传统的方法,是回到那传统,复兴那从开始即输入圣教会内的不更易的生命。

    然而,这传统必然地常是革命,因为它否定人类情欲所强烈附和的价值和标准。对那些溺爱金钱、逸乐、名誉和权势的人,这传统说:「甘贫乐道,走到社会的下层,在人群中居末位,与被欺凌的人生活在一起,爱他人并替他们服务,不要使人服务你。当他们挤开你的时候不要抵抗,为那些伤害你的人祈祷。不要寻求逸乐,离开那些满足你感官和思想的东西,在饥渴黑暗中,穿过那好似疯狂的旷野去寻觅天主。肩负起基督十字架的担子,就是基督的谦虚、神贫、听命和弃己,那么,你们将能为自己的灵魂找到平安。」

    这是所有曾被宣扬过的最彻底的革命;事实上,它是唯一的真革命,因为其余的革命,皆要求把别人歼灭,而这革命,是要叫你把你的自我置于死地。

    革命的真谛,是把一切完全改换。但政治的革命,除了表面外,永远不能改变任何东西。那时将利用暴力、政权从这一党转移到另一党,但当烟雾消散,死人骸骨都入土的时候,情况与从前仍然没有两样;依然是少数强者握权,仅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剥削他人。贪婪、残暴、情欲、野心、悭吝和伪善,依然如故。

    人为的革命根本无所改革。唯一能真正推翻人类不义和邪恶的感召力,是在圣教会内,就是时时更新着我们所分享的天主的生命,这生命便是人类之光。

    对那些没有亲身体验到这革命的人,而只看见圣教会内死板的人性的保守主义的外壳,如螺蛳般围绕着船身,这些话他们听来皆是无知之谈。

    每个教友和圣教会的每个新时代,都必须有这一重新的发现,这回溯直返基督信友生活之源。

    它要求一个弃绝自己的基本行动,就是接受在他人指导之下,开始走向天主的必要。这个接受,只能用牺牲来换取,最后只能是天主的恩泽,而训示我们能以区分那教会有时来自人性的形式主义的干枯的外壳,和真正天主教传统中天主的生命的潜流。

    信道的观念,骇退了那些不了解圣教会的人们。他们不能想象宗教的教义,可以接受纯粹的,明确的、权威的陈述,而不必立刻变成停滞的、僵硬的、无生气的。他们心中惶恐不安,急于避开任何这类的观念,便逃入空泛的,流动的一些信仰学说中,其真理如霞雾、烟波掠过、如阴影变幻无常。他们在这灰黯不定的暮霞内,自己选择他们的幽灵;他们并提心吊胆,不敢把它们带到太阳的煦光下,惟恐被人揭穿它们的空虚。

    他们赞许并以同情的目光注视天主教的神秘家,因为他们相信这些罕有的人物,终于达到默观的顶峰,可以放弃教会的信道不理。他们与天主深密的结合,被认为是逃避教会训导的权威,对它的无言抗议。

  但真理是:圣人达到最深邃、最有生气的、又是最个人的认识天主,正是因为教会的教导权威的缘故,正是透过那权威所维护所滋养的传统。

    达到默观的第一步是信德;而信德从承认基督在圣教会里教导开始;「信德是从耳朵听到的」,「谁听你们,就是听我。」

    那带给公教默观者光明的,并不是钦定信道本身的干燥形式:而是对那信道的内容的默认,对它所表达的真理,有一个有生气的、个人的、不可言传的透视——那是天主圣神恩泽所赐的理解,浸润在爱的智慧中,拥抱无穷实体的真理,天主本身。

    公教所信仰的信道,不是纯粹的象征,或含混的推理,我们拿来作为推行并发展伦理生活所拟想出来的刺激——更不能说,任何观念,都能像钦定的信道,来达到这目的,任何古老的好思想,都能在我们的灵魂中燃起这暧昧的道德观念。圣教会所钦定所教导的信道,具有精密、积极、确定的意义;任何获得天主恩惠的人,如果想度纯全的精神生活,必须深切探讨研究。因为理解信道,是达到默观最便捷最通常的道路。

    如果每人都做得到,在研究信道的真谛时,应该具有神学家的精确和锐利。每位信友,应该照他的地位所允许的,对他的信仰有深刻的理解。这就是说,每个人应该呼吸真正传统的澄净气氛,能够用正确的术语阐释他的信仰,并能用正确的观念解释这术语。

    不过,真正的默观,并不能用思想方面的努力就可以达到的。相反,一个人很容易迷失在那职业神学家所关心的术语的森林中。然而,天主赐给真正的神学家发自谦逊的饥渴,不能用公式和论证满足它,它寻觅某种较比拟更接近天主的东西。

    这安定的精神饥渴、深入语言的表面,超越人造的奥迹的定式:在缄默、悟性孤独和内心神贫的虚怀中,追求那语言所不能真正解释的理解超性真理的恩惠。

在劳苦的论证之外它在信德内寻获平安;在争论的喧嚣之下,它了解真理:不是靠清晰、简明的定义,而是靠那澄清的晦暗中的特殊直觉,将一切教义连结在一起的、成为一道单纯的「光明」,直接从天主的永远性射进灵魂,并不经过受造的概念,没有象征,言语或物体肖似做媒介。

这里,「真理」就是唯一的天主,我们不但认识并拥有祂,而且也被祂所认识和拥有。

这里,神学已不再是一种抽象概念的集合,却变成一个「生活的实体」,就是天主自己。祂把自己启示给我们,要求我们把整个生命献给祂。这里,真理之光不是某种为我们的明悟存在的东西,而就是那在祂内,为了祂,所有思想和精神存在着的「唯一」;除非我们已超越神学家的语言和孤立的概念,神学还不能真正成为神学。

这就是为什么圣多玛斯疲乏地把未完成的「神学大纲」抛向一边,感叹地说这无非是「一把干草。」

然而,当默观者从对天主所经历的单纯经验的深渊中走出来,想法把它传给别人时,他必须再一次受神学家的控制,他的语言必须尽可能地明白、清晰、准确,才能够沟通公教的传统。

因此,如果一个默观者,扬言说,士林神学无非是把干草,却不肯费心去研读,你要留心这样的人。

13 镜中观物
 

    放大镜把太阳光集中到一个焦点,可以燃烧干叶子或纸张,同样,福音中基督的种种奥迹,把天主的光线集中一点,可以灼热人的精神。这说明了为什么基督降生、生活在世界上、死亡、又从死者中复活,升到他天上大父那里:「为使我们目睹天主的时候,由此被提升到不可见的爱中。」祂用人性的镜子把圣神的光线集中在我们身上,使我们感到燃烧:透过基督,所有神秘的经验都被倾注到灵魂内。

    因为天主无所不在。祂的真理和爱弥漫万物,正如同太阳的光和热弥漫着我们的空气一样。但是太阳的光线并不自己燃烧东西,同样,没有基督,天主也不以超性的知识和经验,来和我们的灵魂接触。

但基督人性的镜子,在寻觅已经准备妥当的灵魂,就是已经在天主的火和热中干燥了、在圣宠的小焦点——天主圣神的圣宠之下,燃起熊熊的烈火。

走向默观的寻常途径,是由于默想基督的生平和教训,所获得的对祂的信仰。虽然一切对天主的经验,要经过基督达到我们,但那并不一定说,每个默观者,一定不易地常经由那存在我们想象中的基督,才能达到默观的境地。因为想象只是维持信仰对象在我们心目中的方法之一。我们不必常勉强去拟画基督的肖像,一如我们所认为祂必须是的样子,因为实际上没有人确实知道基督的外貌究竟如何。

过去神修作者,好似把这一点当为问题讨论,但实际上很难看出究竟有什么问题存在。

信仰基督、信仰祂生与死的奥迹,是教友生活的基础和一切默观的泉源,这是没有争论的余地的。没有人能够借口他已进入与圣言直接交流的高层默观,而把「人基督」从他的内心生活中驱逐出去。因为「人基督)就是天主的圣言;虽然祂的人性不是祂的神性,但是二者结合在一个位格上而成了一位,因此「人基督」是天主。

如果你发见某种只给你其一,没有其二的默观,你便是异端教徒。

给与我们超性生命的,是信德,并不是想象——那义化我们的信心,那引导我们进入默观的信德。义人是靠信德不是靠想象生活的。想象只偶然地进入信德。假如你须要用想象来提醒自己你所信仰的基督,不妨继续利用它。但假如你免去虚构祂的影像麻烦,而对祂发信德,那就更好了。你的信德将更为单纯无瑕。

有些人很容易在自己的心里,在想象中发见基督面貌的简单图像;这是祈祷容易的开始。

但对于另一些人,这个想象却没有成功。相反地,它所付出的努力,其代价可能是问题和紊乱充塞脑海,而使祈祷成为不可能的事。然而同时只耶稣的一个名字,或一个模糊的不经分析的基督的观念,已足够维持他们的信德,使他们完全浸润在单纯的爱中,意识到祂真正以其神性存在我们的灵魂内。

这爱的意识,远比任何我们只以内在感官所能达到的东西,更实在也更宝贵:因为我们在想象中所保有的基督图像,无非是图像,但是圣宠在我们心中所产生的爱,却能引我们和实实在在的祂直接接触。因为耶稣自己,用祂的意志直接的力量,使这个爱在我们身内生长。

当祂用祂的爱触动我们的灵魂时,祂所给我们的影响力,比物体给我们的眼睛或其它感官的影响,更为直接和密切。并且,我们所以默想耶稣,我们所以反映那在记忆中保存的,祂的肖像的唯一原因,就是准备在爱中和祂更亲密接触。因此,当这个爱开始在我们心内燃烧起来的时候,实在决没有再利用想象的必要。有些人可能喜欢它,有些人可能不喜欢它,还有些人可能对这二者无所选择。利用任何能帮助你的,避免任何能把你从祂那里带开的。

我们每个人都形成一个基督的观念,但这是有限的,残缺的。它是依照我们自己的尺寸雕成的。我们倾向于在自己的想象中,把自己当为一个基督——自己的抱负,愿望和理想的投射。我们在祂身上发见我们所希望发见的。我们不但把祂当为天主的化身成人,我们还把祂当为我们和我们社会生活的化身。因此,虽然成全在于效法基督,并在我们的生活中再呈现出祂来,但只效法我们想象中的基督,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我们阅读福音,并不只是为要获得基督的图像或观念,而是要进入并透过启示的字句,因着信德,和以天主的身分居住在我们灵魂中的基督,建立活生生的联系。

在我们的身上铸造基督的问题,不能只靠我们的努力来解决。这不是只读读福音,然后把我们的观念付诸实行就可以的,虽然我们也应该那样做;但它是常在圣宠的指引下,完全地隶属于天主圣宠的。

假如我们依靠自己的观念、自己的判断和努力,以再现基督的生命,我们只能造出某种热心的谜语,最后,必将惊吓我们所遇到的任何人,因为它是如此僵硬、虚伪、如此无生气。

必须天主圣神,来教导我们基督是谁,来在我们身上创造基督,来变化我们成为第二基督。无论如何,变化于基督,不只是个人的事情:只有一个基督;没有许多基督。祂是不可分裂的。如果我要变成基督,我必须进入整个基督的生命,进入那由头和肢体合成的奥体—基督和所有因圣神和祂合成一体的人组成的妙身。

基督用圣宠和信德,在所有爱祂的人的灵魂内,制造自己;同时,祂把他们一起吸引到祂内,使他们在祂身上成为一体。「为使众人合而为一。」

而天主圣神,这身体的生命,居于全身,又遍布每个肢体,使整个基督是基督,每个分子也是基督。

因此,假如你希望在心中拥有基督在世时的心情和态度,不要和你自己的想象磋商,而要请教信德。请步入内在的超俗的黑暗中,廓清你灵魂中的想象,让基督在你内用祂的十字架形成他自己。

居住在我灵魂中的基督和圣父,时时派遣圣神到我的灵魂来,正如生命的鲜血,从心脏被遣送到身体的各部分。这圣神把我带返基督,在祂内把我紧缚于圣父,使我的生命和基督一起隐在天主内。不过,我还要从祂那里走出来,在圣神的护翼之下,去做祂的工作,在人群中履行祂的意志。当时侯到来,遵照祂的意志,祂又把我吸引到祂那里。

如果我身上拥有这生命,痛苦和快乐、希望和恐惧、喜欢和烦恼等琐事,对我有什么关系?它们并不是我的生命,对它的影响甚微。我为什么要怕那不能从我身上夺去天主的东西呢?我为什么愿望那不能叫我拥有祂的东西呢?

外在的东西忽来忽去,但为什么要激动我?如果我只善度那因主恩而居住在我心中的生命,为什么喜乐还能刺激我,烦恼令我颓丧,快乐中意我,痛苦搅扰我,生命吸引我,死亡骇退我?

几时我拥有那不能失去的精神生命和身分,我为什么还要怕失去那无论如何终不能不失去的肉体生命呢?当我已获得真正的自我以后,我为什么还恐怕失去我的假我?当我已在天主的永乐中享有祂时,我为什么还要操心劳力,去争取那瞬息即逝、乐极生悲的满足呢?

为获得这生命和喜乐,是易如反掌的事:你所要做的,只是相信和爱。然而人们却废寝忘食?虚度年华,想取得那使实在生命变成不可能的东西。

这是罪所带给灵魂的最大矛盾之一;我们必须自制,以免为那酸苦无味的东西枉费心机;我们必须自励,去做轻易而又愉快的工作。有时候,为我们,本身最容易的事情,反变成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灵魂像蜡一样在等着印章。它们自己没有特殊的形像。它们的命运,是在这世界上按天主的圣意被软化,准备在死的时候,接受它们自己肖似天主程度的印鉴。

这就是所谓被基督审判的意义之一。

已熔化于天主圣意中的蜡,易于接纳本形像的图章,它所以指定的真相。但是坚硬、干燥、脆弱、没有爱情的蜡,不能接纳图章:因为图章印在它的上面,它立刻把印研成粉末。

因此,如果你终生想逃避那要来软化你准备你成为真正自我的火,如果你不肯让你的本质熔化在火中——好像你的真相要成为硬蜡似的——图章终于要跌落在你身上,把你压碎。你将无法取得你的真名字和真面目,你将被那原定要来成全你的东西所毁灭。

一位默观的司铎,在祭台上面对着圣饼时,应该有很深邃很凝注的感觉——以致他的弥撤,不但当他在祭台上时,而且当他离开祭台睁,在整日的许多时刻中,继续地延存在他的心内。

我还没有圣神父时,就写了这一段话,因为我跪在祭台旁辅祭时,就多少知道这个道理。

被分开的圣饼放置在圣盘上。但你既拥有这秘密,这一事实就把你和圣饼以及在进行着的一切礼仪连结在一起。没有言语,没有明显的思想活动,你只站在你所站立的地方,在你的心中默认这奥迹。

在那里,基督把你的生命按照祂自己的像加以显影,像照像一样。

这连续的弥撒,就是一种深邃的急迫同化于主的感觉——这同化工作的范围广袤伟大,而其焦点就在你灵魂的中心;不可思议的这种感觉,追随你到所往的任何地方:在你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它不停地要求你和它密密相契。

这真理是这么惊人,以致它不可以用言语表达出来。它是纯粹个人性的事。你也不大愿意把它出口给别人。它不是任何其他人的事。

甚至叫人分心的本分和工作,也一点不能打扰它。你继续发见这隐名的「同谋者」,如一把宁静的热火,在你的心中燃烧着。

或许除非正式在祭台前参与弥撒外,你不能够体会出这持续的活动;但至少在分开圣饼时,你应该模糊地认出这陌生人,祂就是你昨天和前天的伴侣。像厄玛乌的门徒一样,你将意会当每天的琐事,告诉你那时刻在你心中生活着,工作并献弥撒的基督时,你的内心就会炎炎如焚。

14 她皎洁如日
 

    有关天主童贞圣母的一切写作,依我看来,都证明她的圣德是最潜藏的。人们关于她所说的话,有时候,他们告诉我们关于他们自己的事,多于关于圣母的事。既然天主关于她的事,给我们的启示很少,对她的身份地位毫无所知的人,当他们企图在天主所告诉我们的之外,画蛇添足时,便免不了趋于自我宣扬了。

    而我们所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使她圣德的真性质,看来更加潜隐。我们相信除了天主的圣德外,她的圣德是最完美的。然而,从另一方面说,圣母的圣德好像比天主的圣德更加潜隐:因为天主至少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自己的事,用人类语言表达出来,是客观而真实的。但关于圣母,祂只告诉我们几件最重要的事—即便如此,我们还不能完全了解究竟它们的意义是什么。因为祂所告诉我们关于圣母的灵魂的事,屈指可数:她是绝对充满最完美受造的圣德的,但详细分析,这究竟有什么意思,我们又无法知道。我们所知道她的另一确定的事,是她的圣德是最潜藏的。

    但如果我也潜藏在她所潜藏的天主内,我就会发见她。分受她的谦虚、隐匿、神贫、收敛和孤独,是认识她最好的路;这样认识她就是寻获智慧。「谁找到我,就找到了生命,并从主那里汲取救恩。」

    在实际生活上,基督的童贞母的人身,是所有圣人的神贫和智慧的来源。一切经过圣母到达他们,又在她身上。所有圣人们的圣德,是她的圣德的一部分,因为在天主所建立的系统内,祂愿意一切圣宠透过圣母才流向世人。

    因此,爱她和认识她,就是发见万物的真谛,也就是达到智慧的捷径。没有她,要认识基督只等于玄想。但在她内,这认识变成经验,因为一切的谦逊和神贫,皆属于她,舍此之外,基督不能被认识。她的圣德就是缄默,在缄默中,基督才能被听见;天主的声音,透过圣母的默观,变成我们的经验。

    那谦虚、那内在的孤独和平安,只属于她,没有这些,我们不能充满天主。如果我们企图廓清尘俗的喧嚣和自己的情欲,那只是因为她走近我们,她给我们她的圣德和潜藏。

    在所有圣人当中,只有她在一切事上,是举世无双的。她拥有他们所有的圣德,却绝不类似他们中任何人。不过、我们可以说和她肖似。这肖似不但是可愿望的事——它是唯一值得愿望的事。原因是,在所有受造物之中,她是最肖似天主的,而这就是天主希望在我们每个人身上能找到的,唯多寡不同而已。

    无疑地,我们必须谈论她的特恩,人类语言好似能了解,好像可以用人类准绳衡量的这些特恩似的。称她为皇后,是非常合适的,也可以说她在诸天神之上有一个宝座,好似我们已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这不该令任何人忘记,她最高的特恩,是她的贫乏。而她最大的光荣,是因为她是最隐藏的;她的一切权力的来源,是她在基督和天主面前,类似虚无。

    因为在众圣中,她最贫乏、最潜隐,绝对没有把一物据为已有,所以她最能通传给我们众人,大公无私的天主的圣宠。当我们已经虚化自己,变成如她一样贫乏和潜藏,以肖似她来肖似天主时,我们将最真正地拥有天主。

    我们所有的圣德,端赖她的意志,她的所喜。她所愿意把自己的贫乏和朴实分给的人,她所希望如她一样潜隐的人,在天主的眼前,变成了最大的圣人。

因此,当一个生活在世俗中的人,骤然对世界所流连的荣华富贵不再感到兴趣,反而在自己的灵魂中,愿望贫乏和孤独、这是一个惊人的圣宠,一个极大的特殊恩泽。无论自然的或超性的最宝贵恩泽,是希望潜藏,在人们的眼前隐没,被世界当为虚无,从自我意识的思虑中消失,消逝在浩瀚贫乏的虚无中——这就是崇拜天主。

这绝对的空虚、这贫乏、这隐晦,其中拥有一切喜乐的秘诀,因为它充满着天主。寻求这空虚,是对天主圣母的真正热忱。找到了空虚,就是找到了圣母隐藏在虚无的深奥处,就是像她一样充满着天主,分受她把天主带给世人的使命。

不过,世世代代的人,都应该称颂她是有福的,因为他们所要承受的超性生命和喜乐,都是透过她而来的。世界必须感谢她;天主在她身上所完成的大工程,应该用诗篇来称颂讴歌;应该用她的名义建立大教堂。因为除非圣母被承认为天主的母亲,诸天神圣人的母后,世界的希望,那么,对天主的信仰将是残缺不全的。如果我们不默观无原罪童贞的圣德,不知道天主在人灵中有完成多大事业的能力,怎样能祈求祂赏给我们那祂要我们所盼望的东西呢?

如是,我们更潜藏在那发见她秘密的深处,我们就更希望在世界上赞美她,也更喜欢在她身上,颂扬把她作为那辉煌圣柜的天主。不过,我们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们的才能,去找适当的字句来赞美她;因为就是我们能像但丁或圣伯尔纳多一样歌颂她,我们所能说的话,和圣教会所赞美她的话比较,也是多么微不足道;只有慈母圣教会,知道如何适宜地赞美她,敢用天主以自己的智慧启示的字句,去称呼她。这样,我们发见她生存在圣经中,并且除非也发见她,隐藏在任何蕴含她圣子的经文中,我们就不完全认识圣经的生命。

在这些末世的日子,她由天主委派,要来宣扬天主因她的贫乏,所给她的能力,并来拯救劫后余生的我们。但如果世界的残局,由于人类的邪恶,可能愈演愈可怖,然而由于童贞圣母的慈爱,为那些被选的人,这世界的末期也将是最凯旋最快意的。

15 不和我在一起的人
 

    一个人被一个敌人杀了,和被整个军团杀了,同样是死路一条。如果你沉溺在一个大罪的习惯中,虽则你可能好像具有其它的德行,你还是生活在死亡中。

    有些人妄想有一个德行就足够了,譬如有仁慈,大方或爱德就够了,可以让其它一切任意而去。但如果你在一方面无私,而在其它二十五方面自私,你的德行对你也是毫无益处。实际上,它可能只是同一自私的第二十六种形态,披着德行的外套罢了。

    因此,不要因为你好像有某种德行,靠着它,你身上的一切邪恶,就可以被饶赦和原谅。不要想憎恨那些好似是基督世上仇敌的人,就算对基督表示爱情。即使他们真正恨祂;然而,祂还是爱他们;除非你也爱他们,你不能和基督结合。

    如果你以恨代爱来对待圣教会的仇敌,你便冒着自己也变成圣教会和基督仇敌的危险,因为祂说:「爱你的仇敌」,祂又说:「谁不和我在一起,就是反对我。」因此,如果你不跟基督站在一起,爱祂所爱的人,你就是反对祂。

    但是基督博爱众人。基督也说过,没有比为朋友舍身更大的爱情。

    不要马上判断你的仇敌是野蛮人,只因为他是「你的」仇敌的缘故。或者因为他也想你是野蛮人,才成为你的仇敌。或者他畏惧你,因为他觉得你也畏惧他。或者如果他相信你能爱他,他就不再是你的仇敌了。

    不要立刻判断你的仇人是天主的仇人,只因为他是「你的」仇人的缘故。或者他是你的仇人,正因为他在你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到可以光荣天主的东西。或者他畏惧你,因为他在你的身上,一点也找不到天主的爱,找不到天主的慈悲、忍耐、宽仁、和天主对人类软弱的谅解。

    不要太急于贵罚那已不再相信天主的人,或者是因为你自己的冷漠、悭吝、庸俗、唯物主义,放纵情欲和自私,杀死了他的信德。

    人不能成为完美的基督信徒——就是说,圣人——除非他也度着共产的生活。这意思是说,他必须或者完全放弃占据任何财物的权利,或者从自己的财物中,只取用自己所必需的,而把其余的供给他人和穷人。

而在决定自己所必需的限度时,他必须审慎考虑到别人重大的需要。

但是你要说,叫富人把这端道理——圣经的明谕和公教传统付诸实行,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不错,这句话已没有什么新颖。在很久以前,基督已对每个人说过同样的话:祂说,叫骆驼穿过针孔容易,叫富人进入天国难。

假如基督信徒都遵照圣教会关于财富和神贫的道理生活,决不会产生马克思等人的假共产主义——他们的共产主义,是从否定「别人的」财产权为出发点的。

只有一个关于财产权的真正道理,就是天主教传统所说的道理。财产权存在,也不能被否定,但财产权包含着一个义务,如果我们要把它真正付诸实行,应该是,绝大多数的信友,都应该过着某种像初期门徒们所度的共同生活:「在人群中没有一个贫穷的。因为许多人都变卖了土地和房屋,把所得的价钱拿来放在宗徒的足下。然后依照每个人的需要,大家公平地分配。」

无人否认这些人有权力拥有田地,保持他们所拥有的,或者变卖它,把他们的钱施舍给人。不过,那权力蕴含着满足别人和自己需要的义务,并带来一个特权,可以做到在严格的法律条文范围以外,可以做出英豪爱德的行为。

如果你有金钱,请想一想或者天主让它落在你手上的唯一理由,是要让你能把它完全施舍出去,因而找到喜乐和成全。

你自己暖衣在身,食物充盈,有医药的照料,有自己的房屋遮风避雨,不必忧虑房租,你这时叫穷人把自己的贫乏当为天主的圣意来接受,这是够容易说出的。但如果你要他们相信你,请分担他们一些贫乏,看看你自己是否会把它当为天主的圣意来接受!

 

16 谦逊克服失望
 

    失望是自爱的极端。一个人失望,因为他故意掉头不顾人家好意的帮忙,宁愿尝着明知自己丧亡的腐昧。

    在每个人身上,都潜隐着失望的根子,因为每个人都有骄傲,一旦我们自己的才力不够时,立刻生出自我怜悯的莠草。但因为我们自己的才能,不可避免地有所欠缺,所以我们都多少要感到灰心和失望。

    失望是骄傲的最后发展,顽强的骄傲,选择了堕落的绝对悲哀,而不肯从天主手中接受快乐,承认祂在我们之上,承认我们自己不能够完成自己的命运。

    但真正谦逊的人是不会失望的,因为在谦逊的人身上,已经不会再有自我怜惜的情愫。真谦逊在神修生活上的价值和力量,几乎是无法估计的。谦逊的开始即是幸福的开始,谦逊的完成即是一切喜乐的盈满。谦逊本身,蕴含着对人生和灵魂一切大问题的解答。它是开启信德之门的唯一钥匙,而神修生活是从信德开始的:因为信德和谦逊是不可分离的。在完美的谦逊中,一切自私消失,你的灵魂已不再为自己或为自已生活,而是为天主生活;它消失并浸润在天主中,变化成为天主。

    在精神生活的这点上,谦逊遇到最高大的显扬。这里,所有谦抑自己的人,被高举,因为不再为自己或在人性水准上生活,精神摆脱了一切受造性和偶然性的限制、幻变,优游在天主的属性中;祂的能力、壮丽、智慧、伟大和永远性,透过爱和谦逊,变成我们自己的。

    如果我们不能虚化自己,便不能承受喜乐,因为只有谦逊,能摧毁那阻碍喜乐的唯我独尊。

    如果世界上没有谦逊,人们早巳都自杀了。

    有一种假谦逊,以为寻求最高的伟大——默观的成全,与天主神秘结合的极峰——是骄傲。这是灵修生活最大的幻觉之一,因为只有在这伟大中,在这提升的结合中,似乎才能获得淳美的谦逊。

    不过,不难看出为什么有这种错误,事实上,从另一观点来看,它也可以说不是错误。因为如果我们只抽象地考究神秘结合的喜乐,只把它当为某种成全我们本身,给与我们最高的喜乐和满足的东西,那么,我们很可能以自私和充满骄傲的心情,去愿望它。假如这愿望更进一步说,那成全是属于我们的,好似我们对它有权利,我们可以为自己获得它时,那骄傲之大就更不可言喻了。

    那些不晓得神秘结合就是纯粹无私之爱的人,就是这样想法;他们不明白那结合的本质,是廓清灵魂所有的骄傲,在天主面前自我虚化,使它纤尘不染,成为容纳天主的纯器。

    爱天主的神乐,乃是从剔除一切骄傲的残余,自我完全解脱而产生的。不要想被抬举,只希望被降低;不要想在自己和世界的眼前成为大人物,宁愿谦卑自牧;因为踏进喜乐之域的唯一的路,是把自己缩到虚化点,透过自己虚无的中心,被吸收在天主中。获得祂的伟大的唯一途径,是经过自己绝对虚无的针孔。

    完美的谦逊,只能在神化的结合中找到。惟有天主能透过内心试探的火焰,把你带到那纯全的地步。不希望这样的成全,真是愚蠢。因为假如你的谦逊,反而阻挡你寻求成全,那么谦逊有什么用呢?

谦逊的人,不会被赞美所搅扰。既然他不再关心自己,既然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好处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就不拒绝赞美,因为这赞美属于他所爱的天主;在接受赞美时,他为自己毫不保留,却以极大的喜乐,把赞美都献给天主。「大能者在我身上完成伟大的事,祂的名是圣的!

不谦逊的人,对人家的赞美手足无措。他本来知道应该怎样办;他知道那赞美,属于天主,不属于他;但他把它递给天主时这样笨拙,以致因他自己的笨拙,而引起了别人对他的注意。

还没有学习谦逊的人,被赞美搅乱了心灵。当人家赞美他时,他甚至可能失去耐性,他因自己的不堪而发恼。即便他不起无谓的纷扰,至少人家对他所说的话,将缭绕他的心头;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要磨难着他。

另一个极端:一点没有谦逊的人,一得到任何赞美,就好似饿狗吞肉般,恨不得立刻把它咽下去。但这种人在神修上不会发生什么问题:我们很容易识破他,从雅典喜剧作家阿里斯多芬尼斯以来,他就充当每个笑剧的角色。

谦逊的人,接受赞美,好比洁净的玻璃窗接受阳光。光线愈真切愈强烈,你愈少注意到玻璃。

在隐修院的人,有的人用书本上所读到的谦逊,苦心孤诣来自己装成谦逊的人,结果弄得无法得到真的谦逊。假如你时刻留心自己,怎样能成为谦逊的呢?真谦逊排除自我意识,但假谦逊却加强我们的自我意识,使我们裹足不前,一举一动,都要先做一番道歉,念一大堆自我控告的公文。

如果你真谦卑自抑,决不会再关心你自己。为什么呢?你将只关心天主,关心祂的圣意,关心事物的客观秩序和实在的价值,而不是像你的自私所愿意的。于是,你就不必再保卫什么幻觉。你的行动终于得到自由。你就不必再受一大堆的辩白所阻挠,它们无非是被捏造出来怕别人控告你的骄傲而维护你自己——好像你的谦逊,要依赖别人对你的想法似的!

谦逊的人,能非常成全地干伟大的事业,因为他已经不再关心自己的兴趣或声誉等琐事,不必再浪费功夫去维护它们了。

谦逊的人,不怕失败。实际上,他不怕任何事,甚至不怕自己,因为完美的谦逊,包括对天主的完美信赖;在天主面前,别的力量毫无意义,对于天主,更没有所谓障碍。

谦逊是力量最真确的象征。

 

17 服从下的自由
 

    在隔离中成圣的人寥寥无几。

    在绝对孤独中成圣的人也为数区区。

    和别人生活在一起,学习谅解他们的弱点和缺陷,而掩没自己,能帮助我们成为真正的默观者。因为它是磨去我们根深蒂固的自私主义最好的方法;而自私主义是阻挡圣神光照和行动的最大障碍。

    甚至在完全孤独中英勇接受内在的考验,也不能完全免除我们因忍耐和谦逊完成的净化工作。因为后者要爱其它的人,同情他们最无理性的需要和要求。

    隐修士常有在自己的怪癖中,把自己干化硬化的危险。脱离了人群,他们渐渐失去那只有纯爱能给与的精神实体感。

    你岂以为成圣的道路,是把自己禁锢在自己所喜欢的祈祷,圣书和默想中吗?或是用许多垣墙保护你隔开那些你认为愚蠢的人群吗?你难道以为走向默观的道路,是拒绝那些为别人有益,却麻烦你、使你分心的活动和工作吗?你以为发现天主的方法,是把自己蜷伏在精  神愉快的茧子内,不肯为了爱基督,而放弃你所有的兴趣、愿望、野心和满足吗?如果你在别人身上不能发现基督,祂甚至便不肯生活在你心内。

    内在的默观和外在的活动,本质上绝不是反对的。它们是对天主同一个爱的两方面。

    但默观者的活动,应该出自他的默观,又必须相似它。他在默观之外所做的一切,必须反射内在生活光明的静谧。

    为达到这个目的,在他的行动中,他必须寻求在默观中所发见的同一件事——和天主接触与结合。

    无论在你的心祷中,你关于天主所学的是多么少,你就照你所学的那一点知识去工作好了。努力使你的一切行动发生效果,如同你在默观中所曾寻获的虚无缄默和弃绝自己。最后,这一切的秘密,是在你所不能控制的事物上,完全委托于天主的圣意;在一切需仗赖你自己定夺的事情上,你就完全服从祂,如此,在一切事情上,在你的内在生活和为天主所做的外在工作上,你只愿望一件事,就是完成祂的圣意。

    假如你这样做,你的活动将取得你在祈祷中所找到的不自私的平安;并且,在你行动的简朴上,人们将认出你内心的安谧,因此赞颂天主。

    就是因这缄默和非意识的爱天主的作证,默观者实行着他的宗徒事业。因为圣人用他走路的样子、他站立的样子、他坐着的样子、他取物的样子、和他手中握物的样子,来宣扬教义。

    成全的人不必反省他们行动的细节。

    渐渐地,他们更少意识到自己,终于他们停止意识自己在做事情:渐渐地,天主开始做他们所做的一切,在他们内也为他们;至少在这个意义上,爱天主的习惯成了他们的第二本性,而使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能肖似天主。

    横在那些追求内在自由和纯爱的人路上的极大困难,很快告诉他们不能以自己的气力前进;天主圣神就命他们希求最简单的方法,来征服自己的自私和盲目的判断;而这就是服从他人的判断和指引。

    在默观中被天主所吸引的心灵,很快就会晓得服从的价值:他每天从自己自私、笨拙、无能和骄傲所受的痛苦和烦恼,将使他渴望得到别人的引导、劝告和指示。

他自己的意志,变成这么大悲哀和幽暗的来源,以致使他走到别人那里,不但为寻求光明、智慧和忠告:他根本渴望服从的本身,渴望扬弃自己的意志和光明。

  因此,他服从院长或神修导师,不只是因为他们给他的命令或劝告,在他的眼中看来是好的、有益的、合理的。他听命,不只是因为他想院长的决断是可赞叹的。相反,有时候上司的决断看来并不怎样明智,但他对此已无所考虑,因为他把上司看为在他和天主间的中间人,他只安息在天主的圣意中,这圣意传到他,是透过那些因他个人圣召的环境,处于他之上的长上。

世界上最危险的人物,是无人指导的默观者。他信托自己的幻觉。他服从自己内心声音的指引,但他不听任何人的话,他把自己内心中感到悠然自得的东西,当为天主的意志。那感觉越甜饴越温香,他就越坚信自己是不错误的。设若他这个信赖自我的信心,传到别人身上,使别人以为他真正是圣人,这样的人,一定可以破坏整个城市、整个修会、或甚至整个国家。我们的世界,就是遍布了这些幻觉者所留下的疤痕。

不过,这些人也常只是无害而讨厌的。他们已经走入一条神修的死巷,安息在私人情感舒适的小窝中。无人会真正嫉妒或羡慕他们,就是对神修生活毫无所知的人,也多少会觉出这些人是在自我欺骗,自满自足。

他们好像是快乐的,但他们的快乐,一点也不动人,一点也不感染人。他们好像很平安,但他们的平安是空虚的,不宁静的。他们有许多话说,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但谁也不相信它。因为他们喜爱娱乐和情感,胜于真信德所加的苛刻牺牲,他们的灵魂闭塞停滞。

真正默观的火焰就这样熄灭了。

当你被天主引到黑暗中,发见了真默观时,你就不会再安息于自己意志的假甘饴中。自满的内在假安怡和对自己判断的绝对信赖,永远不能再欺骗你;它将令你不舒服,一种内在的反胃,将迫你自己割开伤处,让毒气逸出去而后快。终于,没有一种自来的独立行动,能叫你感到清净,对平安的饥渴,将迫使你走向可以找到平安的地方——到某位你圣召的环境、安排你可以把他当为天主的代表来服从的人那里。那么,虽则他的判断可能客观上是愚蠢的,那已摆脱依赖自己的趣味、感觉、感情和愿望的轻松感,将会使你心安理得地去服从。

 

18 自由的真谛
 

    选择善恶的能力,仅是自由的最低限度,唯有一件事是自由的,就是我们仍能选择善的这个事实。

     仅限于你有自由选择恶,你便不是自由的。一个邪恶的选择,摧毁了自由。

    我们永远不会因恶而选择恶,只会选择在善掩盖下的恶。但当你决定做某种你以为是善、而事实上不是善时,你是在做某种你并不真正愿意做的事情,因此,你不是真正自由的。

    完美的精神自由,是完全无能力作任何邪恶的选择。当你愿望的一切都是真正善的,当你的每个选择,不但渴望善,而且真正得到它时,那么,你是自由的,因为你在做所要做的事,你的意志的每个行动,皆达到完美的圆满。

    因此,自由不是在于善与恶选择间的均衡?而是在于完全的爱,在于接受真善,痛恨和拒绝邪恶,以使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都使你快乐,并且,你拒绝、否定、不理睬任何能引起不快乐,自我欺骗和痛苦的可能性:「为使你知道弃恶择善。」惟有完全弃绝任何邪恶,达到一点不再愿望它的地步的人,才是真正自由的。

      天主,绝对没有邪恶或罪的阴影或可能性,是无限自由的。实际上,天主就是自由。只有天主的意志是无缺陷的。其它的自由,都会失足,以假的选择打倒自己。一切的真自由,都是天主的超性恩泽,是分享祂自己本性的自由,因着祂赋与我们灵魂的爱,首先使我们的意志完全翕合祂的圣意,然后把两个意志紧紧结合一起而神化我们的意志。

    另一个自由,所谓我们本性的自由,对善恶选择无大关系的自由,无非是一个能力,一个可能性,等待天主的圣宠,意志和超性的爱来充满它。

    一切的善、一切的成全、一切的喜乐,只可以在天主无穷的善和万美的圣意中找到。既然自由的真谛,是常常地、毫无差错地、愿望和选择真善的能力,那么,自由只能在完全结合完全服膺天主意志之中得到。如果我们的意志,和祂的意志同行,它将达到同一目的,休憩在同一平安,充满着祂同一的无穷喜乐。

    罪的表面上也有一些善,譬如在肉欲的罪中有肉体的快乐。但这些快乐并不是罪,它们是好的,是天主所愿意的;即使当人以天主所不愿意的样子享受这些快乐时,祂还是让人感到快乐。但虽然这些快乐本身是好的,在违反天主意志的环境下追求快乐,就变成了恶。又因为那意志所追求的是恶的,它便不能达到意志所欲达到的目的。因此,它推翻自己。因此,在罪的任何行动上,终无自由可言。

    愚蠢的人呀!你确实做了你所不愿意做的事!天主让你得到快乐,因为快乐也是祂的圣意;但你疏忽了祂所愿意和那快乐一齐给你的幸福,或者祂愿给你更大的幸福,在于不享快乐,在快乐以外的,超越快乐的幸福。你吞下桔皮,却抛去了瓤。你把包装纸收藏起来,而把盒子和戒指及钻石一起丢掉。

    现在,那必须完结的快乐终于完结了,而你对那本应永远使你致富的幸福毫无所获。如果你照天主为你的幸福安排的方式,享受(或放弃)快乐,在你的幸福中你将仍拥有那快乐,并且,它将永远和你在一起,在天主的意志中处处陪伴着你。

    一个健全的人,为了翕合天意,而完成一件工作,是绝不会后侮的。

19 超脱
 

    我怀疑在这世界上,是否还活着二十个人,能看透事物的真面目。意思是说,有二十个人,是真自由的,不受任何受造物的控制或影响,不流连任何东西,不流连他们自己,或天主的任何恩泽,甚至祂的最高的、最超性的纯圣宠。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二十个这样的人。但至少应该有一二个。他们是在维持万物的合一,使宇宙不致破碎割裂。

    除了天主以外无论任何东西,如果你只为它本身的缘故去爱它,它便要使你的理智昏盲,摧残你对道德价值时判断,败坏你的选择,使你无法辨别是非,不能真正认识天主的意志。当你因了事物本身去爱它们去追求它们时,即便你可能懂得普通的伦理原则,你也不知道如何应用它们。就是你对这些原则的应用,形式上是正确的,你将可能忽略了隐秘的一点,它将摧毁你最良善的行为,使它们沾染一些缺点。

    至于那些已经沉沦在罪渊的人,他们根本无法完全理解最简单的原则;他们再也看不见最显明最自然的道德律。他们可能有超凡的天才,会讨论最精细的伦理学问题;但他们对自己所讨论的,甚至一点也不会鉴赏,因为他们已不再把这些东西当为价值去爱它们,只当为对概念的一种抽象兴趣罢了。

    超脱万物以及内心纯洁的优美和良心的细腻,这种种都能有许多方面的看法,即便大多数确实圣善的人也没有完全发觉过。就是在规矩最严的隐修院里,在人们最努力献身追求成全的地方,许多人还没有扪心自问,究竟他们多少是受自私的非意识形式所控制?他们的德行多少是由于狭窄的本性的自我利害所激起的?事实上,屡次就是这些热心人的呆板的形式主义,使他们无法真正超脱。

    他们曾经放弃世界的快乐和野心,但是他们又为自己获取了其它的快乐和野心,虽然后者有较高尚的、较精微的、较为精神的特性。有时候,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梦想,他们可能是带着本身就是不成全的自我意识在热烈地寻求成全。他们被束缚在封闭的小世界中的善举上。

比方,有时候,一个隐修士可能过度喜欢祈祷或斋戒,或者其它的热心工作,某种外在的补赎,一本书或一个神修方法,一种默想的法术,甚至默观,溺爱祈祷的最高圣宠、德行、那些本身表达英豪和高超圣德的事。好似已超凡人圣的人,竟被他们对这些东西的无节制的爱所蒙蔽,而停留在晦暗和错误中。竟以为修院里的众弟兄远不如自己成全。

有时候,默观者以为他们生活的整个目的和本质,是在于收敛心神,在于内在的平安,和天主临在的感觉。他们爱恋这些事。然而要记住,收敛也是一个受造物,和汽车一样。内在平安感之为被造物并不低于一只酒瓶。对天主临在的经验,正如啤酒同样是受造物。唯一的区别是:收敛、内在平安和天主临在的感觉,是精神的愉快,其它是物质的。贪爱精神的东西,与无节制地贪爱其它任何东西,同样是一个贪爱。前者的瑕疵可能是较潜隐的、较微妙的,但从另一观点来看,它可能产生的害处也是更大的,因为它不大容易被认出来。

这样,许多默观者永远没有成为大圣人,永远没有进入与天主的亲密友谊中,永远没有在祂浩瀚的喜乐中找到深刻的分享,因为他们缠抱着那些给与默观道路上开始者的可怜小慰藉。

还有多少人陷于更坏的地步:他们甚至从未达到默观,因为他们依附着在自己以为重要的活动和事业上面。他们追求不停的活动,追求立刻成功的愿望因此而被蒙蔽;他们被渴望效果,渴望可触可见的成就所困惑,他们陷入一个悲惨的境地,认为除非同时忙碌做着许多的工作,他们不会中悦天主。有时候,他们嗟叹哀怨不绝于口,说自己已再没有时间祈祷;但他们对于欺骗自己已这么老练,以致不能理会到他们的埋怨是多么地不诚实。他们不但让自己被卷入更多的工作中,甚至正在寻找新的工作。而他们更忙碌,所做的错误就越多。意外和错误堆积在他们的周围。他们不肯听人家的劝告。他们离岸越来越远;或许,天主可能让他们的错误把他们追上。于是,他们惊醒过来,发觉他们的疏忽,已把自己卷入违反正义的重大而显然的罪中,此如相反本地位的义务:他们就这样被淹没了。

有许多人在火还没有燃起来时,就在上面堆积木柴,因而窒息了默观的第一个火花。内在祈祷的刺激这样激励他们,使他们着手野心的计划,要来教导并归化整个世界,然而,天主所要求他们的,是要他们静下来,在平安中躬身自守,注意天主在他们灵魂中所开始的秘密工作。

然而,如果你想对他们解释,他们希求天主所不愿意他们做的工作的热火,可能是一个重大的缺陷,他们将把你当做异端人看待,他们知道你必定错了,因为他们对那些自己想一定能完成的事业,有着强烈的欲望。

内在平安的秘诀是超脱。被自己紊乱变幻的愿望所支配的人,不可能收敛心神。甚至这些希望所追求的是内修生活好的方面,如收敛、平安、祈祷的愉快等,但如果这些希望只是本性的自私的,这将使收敛很困难,甚至不可能。

除非你已超脱求平安和收敛的愿望,你永远得不到完美的内在平安和收敛。除非超脱祈祷的愉快,你永远不会完善地祈祷。

如果你放弃这些愿望,只追求一件事——天主的圣意,祂将在辛劳和冲突及试探中给你收敛和平安。

在灵修生活中,也有一种粗糙的唯物主义;使真的善人相信,克苦只是在放弃五官的快乐。

但这只是克苦的开端。

的确,我们必须先超脱粗劣的感官事物,才能开始内修生活。但它一开始,除非我们渐渐地更超脱理性的精神的事物,我们的进步是微不足道的。

一个希望成为默观者的人,只摆脱那理性禁止他做的事情,他还没有认清默观的真义。

因为到达天主的道路,要透过很深的幽暗,在其中,一切知识、一切受造的智慧、一切快乐聪明、一切人性的希望和喜乐,皆被天主纯净的光照和临在,所击败所勾销。我们的本性官能所知道所享受的任何东西,无非是拥有天主的障碍;所以如果我们仍以任何这样的东西自满,将无限地远离祂。

因此,我们必须把它们完全超脱抛开,才能够走近天主。只在理性节制的界限内,拥有享受物质和精神的事物,是不够的;如果我们希望纯洁地拥有享受天主,必须要能够超越一切快乐,超越我们所有的一切。

所以,真正的默观生活,不在于享受内在的精神的愉快。默观不只是理智和意志、在爱和信德上、精练过的心灵的美学主义。安憩在天主的美中,纯粹是一个观念滤去了想象的附属品,剔去任何可感觉的外表,是一种仍属于本性范畴的快乐。或者这是本性所能到达的最高的快乐,许多人用他们本性的能力还不能到达——在他们能体验到这是本性能力所能达到的满足之前,他们需要圣宠的辅助。不过,既然它是本性的,是本性所能愿望的,也可以用本性的修养得到,但对于超性的默观,还没有多大的作用。

真正的默观是爱的工作,超越一切愉快和经验,休憩在赤裸的纯然的信德黑夜中。这信德把我们带到距离天主那样近,以致可以说已经接触祂、拥抱着祂、虽然是在黑暗中。那接触的效果,是一种深邃的平安,流溢到灵魂的低级官能,于是构成了「经验」。不过,那经验或平安的感觉,依然是默观的附属品,所以失去那「感觉」,并不等于我们与天主的接触停止了。

流连平安的「经验」,足以威胁我们的灵魂与天主真正的、本质的、生命的结合,这种结合是灵魂超出感官和经验,在纯美之爱的幽暗中的结合。

因此,虽然这平安的感觉可能是我们与天主结合的一个象征,但它只是一个象征—一个附属品。结合的本质,没有任何这种感觉也可以得到;有时候,当我们没有平安或天主临在的感觉时,天主比以前更真确地临在我们身上。

如果我们太过份贪恋这些附属品,我们便冒着失掉默观本质的危险,默观的本质是完全接受天主的意志,无论我们的感觉如何。

但设若我想生活上最重要的事是内在平安的感觉,当我没有那感觉时,我的心灵便将更加紊乱。再者既然我不能随意在我身上产生那感觉,那紊乱将随我的努力的失败而遽增。最后,我将失去耐性,拒绝接受那我所不能控制的情势,至于失去最重要的实体,就是和天主意志的结合,缺少这个,就全无真正平安可言。

20 心祷

    既然默观是在纯爱的行动中,把我们的心灵和意志与天主结合,这爱德与对于天主本体的认识是相符合的。那么,默观之道,就是发展和成全我们的理智和意志,以及我们的整个灵魂。当天主直接的干预,把这整个过程提升到超过我们本性的水准时,天赋的默观就开始了;于是,天主在祂所射入的光和爱的苦难和幽暗中,好像把我们官能的一切活动推翻,以成全它们。

    但在这过程开始之前,我们必须先用自己的方法,依赖圣宠的扶助,努力准备自己,在默想和主动的祈祷中加深我们对祂的认识和爱,同时也使我们的意志摆脱诸受造物。

    关于这一类的书,早巳汗牛充栋。讨论各种默想和祈祷的技术和方法的书籍,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从何谈起。因此,我都不谈这些,只说它们对那些能善加利用的人都是好的;或者谁能够在系统默想之外获得利益,这样作也不会失误,只要他不怕把方法搁置一边,暂时为自己的事思想一会儿。

    说到利用这些方法的症结,并非它们太系统化或太形式化;它们需要这样,这是可喜的事情。这些方法都没有错误。症结是在于人们如何利用;或不会利用它们—。

    一本默想书的目的,是教你如何思想,并非代替你思想。是故,如果你捡起一本这样的书,只是一页页念下去,那是等于在浪费光阴。一旦任何思想激动你的心灵时,你可以把书本放下,因为你的默想已经开始了。以为你多少必须跟从作者的特殊结论,可能是极大的错误。可能他的结论对你不适用。天主可能愿意你停留在另一个地方。祂可能计划给你另一圣宠,和作者所提示给你的完全不同。

    有一些人,只在书本显明称为「默想」时,才以为是在默想。假如你称它为其它的东西,他们将假定这书只是为阅读,不必费力去思想。

灵修生活的初学者,在真正学会训练心灵,能够凝神专注一个神修题目,潜入它的意义的表面,把它熔化在自己的生活中,在这之后最好是追求心灵的活泼和自由,这能够在任何地方,任何工作上,找到天主的光辉,温煦和爱。只能在日间固定的时间内思念天主的人,在神修生活上永远不会有大进步。事实上,他们甚至在修院的日程表上所规定的「默想」时间,也不会思念祂。

要学习如何在纸张上面默想。绘画和写字是默想的方式。学习如何欣赏艺术作品。学习如何在街道上和野外祈祷。要知道不但手上有一本书时可以默想,在等公共汽车或乘火车时也可以默想。最重要的是浸润于教会礼仪中,使礼仪周期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让它的旋律渗透你的肉体和灵魂。

许多做默想和心祷的人,不能在生活上获得应有的效果,是因为他们没有确实了解默想和心祷的真正宗旨。

有些人以为默想天主的唯一理由,是为获得关于祂的一些有趣味的观念。的确,默想的基本宗旨之一,是加强我们的宗教信念,给它们一个更深的信德和理解的基础:但那只是开始罢了。那只是默想的门限。

另一些人以为默想的功用,是指示我们习修德行的必要,在我们心中产生勇毅和决心,以继续前进,有所作为。那也是对的。这是默想的另一基本效果。不过这只是在路途上又跨前了一步。

还有一种没有那么错的想法——因为我们已渐渐接近真理——是把默想当为在我们心中产生对天主更大的爱情的工具。这观念是否使人满意,端赖你所谓爱天主有什么意义。如果你以为:当默想使你「说」你爱天主、或「感觉」你爱祂时,默想的功能已经尽到,那你仍是一样地错误。

默想是双重的修养,也具有两方面的功用。

第一、它要给你对自己的心灵,记忆和意志足够的控制力,使你会收敛自己,退避外物,事业和活动,思念,对暂时存在事物的关心等等。其次——也是默想的真正目的——是教你如何常意识天主的临在;最重要的,是带你到一个境界,常在对天主不休止的具有爱的注意中,常想你是依赖天主才能够存在的。

默想的真正宗旨是:教给人如何摆脱受造之物和暂时性的事务。(在这些事上,他只遭遇紊乱和烦恼。)踏进与天主有意识的爱的接触中,准备从天主手中接受最需要的助佑,并且还赞美天主,光荣、感谢和爱天主。这样做,成了他莫大的喜乐。

你的默想的成就,不能以你所得的光辉焕发的观念,或你所定的伟大志向,或在你内在感官中所产生的感觉和情绪来衡量。只有当你达到多少可以意识到天主的地步时,才算已经好好地默想。然而,事情还不是完全这样。

总之,任何尝试过的人,都意识到你愈接近天主,对于意识到它、及关于它的事,愈没有问题。

如是,假定你的默想把你带到某点,被围绕着天主的霞雾所阻挠——祂时常以黑暗做自己的掩盖:你一点也没有意会到祂,只意会到自己无法认识祂,甚至以为默想是全然无望的,不可能的。然而,你愈觉得无助,好似就更希望见祂和认识祂,而你愿望的矛盾和失败,在你心中产生一种对天主的痛苦期望,没有一个东西能够满足它。

你想你的默想失败了吗?相反,这挫折、这「黑暗」,这无助期望的苦恼,是默想的真正成就。因为如果祈祷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在你的灵魂中建立与生活之主的爱的生活的接触,那么,何时默想只产生你所能理解、感觉、监赏的印象,观念和情绪时,默想还没有达到它的工作的全部。但如果它超越你的理解和想象的水平,它才真正把你带近天主,因为它已把你带进黑暗中,在那里,你已不能再思想天主,因此,你只好用盲目的信德和希望及爱投奔祂。

就在那个时候,你应该加强自己,拒绝那叫你放弃心祷的念头;你应该在每天指定的时间内,继续祈祷,不要理会你所感到的困难,枯燥和痛苦。最后,你自己的苦难和天主圣宠的秘密工作,将教给你应该做什么。

你可能被引到抒情祈祷的极简单方式中,你将以几句话或一言不语,踏进天主隐藏在内的幽暗中抱着一种无语的,半无望的,却是超性的信心,愿望认识祂和爱祂。

或者,靠着信德认明祂还是存在于你的心中,并意识你对这极大的实在性和其所蕴含的一切完全无法了解,你就松歇在单纯的瞻观中,安谧地保持你的注意力,意识祂隐藏在这深邃的霞雾中,你也感到被吸引进去。

从此以后,就应该保持你的祈祷,愈单纯愈好。当你能够再默想时,就默想吧。如果你得到一个观念,发展它吧,但不要激动。用阅读和礼仪来饲养你的心灵,如果你单纯祈祷的黑暗变成过大的紧张——或使你失去知觉或昏昏欲睡——就用一些口祷或简单的情绪来振作它,但决不要勉强想获得观念或感到热火,更不要因为你无法实现一本通俗默想书所拟定的伟大计划,而感到烦恼不安。

21 分 心
 

    当你的祈祷变成不可能,你的心灵坚如顽石的时候,正是你学习祈祷和爱的好时光。

    假如你从来没有分心过,你就不晓得如何祈梼。因为祈祷的秘密,是渴望天主,渴望看见天主,一个远深于言语和感情的饥渴。一个被记忆和想象的无用甚至坏思想和印象所困扰的人,在他破碎心灵的深处,他为此所迫,可能比一个思维优游在澄清的概念、和光辉的志向和轻易爱德中的人,祈祷得更好。

    因此,如果你不能摆脱分心,空烦恼是无用的。首先,你必须明白,在祈祷的生活上,分心常是不可避免的。在放荡无羁的幻想的潮汐中,遭受没顶的痛苦,是默观生活起码的考验之一。假如你想应该利用一本书来驱逐这些,如同溺水的人怀抱着干草似地缠抱着它,你有特权这样做;但假如你让自己的祈祷,贬降为单纯的念圣书,你失去了很宝贵的机会。忍耐地抵御分心,从你自己的无助和无能学习一些东西,对你更有益处。假如你的书只变成麻醉剂,它不但不会帮助你的默想,还很可能摧毁它。

    你所以有分心的理由之一是:心灵,记忆和想象在默想时的工作,无非是要把你的意志带到它的对象——天主那里。那么,当你习练默想数年之后,很自然的是,你一镇静下来要祈祷,意志就会安静下来停留在模糊地,缄默地爱天主的境界上。因此,思维,记忆和想象,已没有实在的工作可做。意志在忙碌,而它们却闲游无事,于是过了一会儿,你的潜意识的门户半开着,各种奇怪的幻像就开始起来跳华尔兹。如果你比较明智一点,就不必关心这些东西:当这恼人的间歇的影像在辽远的背景上挪动时,你还是保持对天主的单纯凝注,安静地把你的意志指向它。如果你也意会到它们,那只是意会自己在抵御它们。

    圣善的人们所最畏惧的分心,通常是最没有害处的。但是有时候,一些善男信女在默想中苦恼自己,因为他们想象自己已经「同意」那些交织在想象中,却又无法停止它们的胡思乱想,甚至近于淫秽痴癫的可笑幻像。他们所以困恼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对停止这些幻像的失败,产生了神经质的紧张,使情形愈来愈恶劣百倍。

    以前他们也许曾有一些幽默感,然而目前已变成这样神经质,以致把它完全抛弃。但在这个时机,幽默感或者是最好的良方。

    在于这些事中,并没有真的危险。有害的分心,是那些把意志从对天主深遂安谧的凝注中拉开,使它致力设计那与我们每天工作有关系的计划。我们遭遇到那些真正来攻击并占有我们意志的事,这里潜藏着相当的危险,使我们的默想崩溃而化成写信、讲道、演说、著书的腹稿,更恶劣的是,计划赚钱或保养身体。

    为一个肩头负有重大责任的人,颇难避免这类的思虑。它们将常常提醒他的职份,警惕他不要太专注外在的工作,因为如果你在默想时不设法割断外在工作对你所施压力,那么你便无法澄清思维中物质的事物。

    愿欲祈祷的意志才是祈祷的本质,追求天主,想瞻望祂和爱祂的愿望,才是有关系的事。

如果你希望认识祂和爱祂,你已经做了他对你所期待的事;不能清晰想念祂而愿望祂,比对祂有令人惊奇的思想而不愿意和祂的圣意结合更好得多。

22 理解的恩泽
 

    默观使我们认识和爱天主如祂自己,并在深邃的生活的经验中认识祂,这超越任何本性的理解,是我们受造于天主的主要宗旨。虽然它是绝对超出我们的本性,圣多玛斯却说它是我们固有的因素,因为它是我们身上深邃能力的完满,天主不愿意它们用别的样子得到完满。达到受造目的的人们,在天堂上将都是默观者;但有许多人,还生活在这世界上时,就被指定获得这超性的因素,呼吸这新鲜的空气。

    既然默观在天主的计划中,是我们真正固有的因素,对于它的初次尝试,立刻激动我们,好像是完全新异的,却又是特别熟悉的。

    虽然你对它有过与它本来完全不同的概念(因没有一本书,能够给与默观适当的概念,除非对那些曾经验过它的人),等到它来临时,却又和你平时所构想的一模一样。

    默观所灌输于灵魂的光辉,其单纯性和显然性,骤然在一个新的世界把我们惊醒过来。我们进入一个从未臆想到的地方,但即便在这个世界,看来也这么熟悉又显明。我们自己感官的旧世界,现在看来才是生疏的、辽远的、不可置信的—一直到默观的强光离开我们,我们又跌返到自己的本性上。

    与爱的纯洁和安谧的理解比较:在这里,默观被瞥见真理,不是用眼睛看它,而是被吸收于它内——普通眼看和认识的方法,真是充满着瞎盲、辛苦和不确定性。最锐利的本性经验,和默观的苏醒比较,有如睡眠。最透彻最真确的本性确然性,和这安谧的理解比较,等于一个梦。

    我们的灵魂从地上超升起来,像雅各布从他的梦中惊醒过来:「天主真正在这个地方,而我却未尝知道。」天主自己成为唯一的实体,在祂内,其余一切的实体取得原来的地位——消沉在无意义中。

    虽然这个光绝对超出我们的本性,现在看来却是「正常的」「本性的」,使我们不用眼睛看而看见,在晦暗中拥抱着光明,不用任何零碎的推论出来的显然性,而得到纯粹的确然性,充满着超经验的经验,以安穆的信赖,踏进那使我们完全不可言喻的深渊。

    !天主的富裕、智慧、和知识何其崇高!

    在我们存在的中心,打开一个门户,我们好似从这门户跌进无际的深渊;虽然深渊是无限的,却是我们所能达到的;在这恬静屏息的接触中,永远的全部都好像变成了我们的。

    天主用一个空虚的触摸来触摸我们,也把我们虚化。他用一个把我们单纯化的单纯性来推动我们。一切的分歧、一切的复杂、一切的矛盾、一切的多元性、扫荡殆尽。我们的心灵涵泳在理解的空气中,在晦暗的,宁静的却又蕴含一切的实体中。我们不再希望什么。我们不再欠缺什么。我们的唯一烦恼,如果烦恼还是可能的话,是意识到我们还生活在天主之外。

    因为一个超性的本能,已昭示我们,那在我们的中心洞开的自由深渊的功用,是要把我们完全从我们的自私性中拖出来,而进入它自己无际的自由和喜乐中。

    你看来是同一个人,你也是以往常是的同一个人:事实上,你比以前更显出是你自己。你才开始存在。你觉得好似究竟完满地诞生了。以往的一切只是错误,诞生前的盲目摸索准备。现在,你已经得到你的因素。然而,现在你变成了虚无。你已经沉到自己贫乏的中心,那里,你觉得门户洞开,通向无限的自由,通向一个完美的宝藏,因为没有一件是你所有的,而一切又都属于你。

    现在,你可在无穷内自由地进出。

    不要想测量那在你心中裂开,充满自由快乐的辽阔晦暗的深度,那是枉费心机。

    这些深渊不是一个领域,不是一个广度,而是一个巨大圆滑的活动。这些深渊是爱。在你之内,它们构成了一座城堡。

    没有什么能贯入那平安的中心。外面的东西,什么也不能进去。甚至你得到自己活动的整个天体,和那绚丽的星夜隔离着。五官、想象、推论的思维、愿望的饥渴,不属于这无星的天空。

    而你,虽然可以进出自如,但几时你企图用语言和思想去表达它,你立刻遭受闭门羹——你走回到你的外面去言谈。

    然而,你发见你可以休憩在这晦暗而又不可测量的平安中,没有搅扰,也没有烦恼,即便想象和思维,在它的门外,依然多少在活动着。

    它们游闲无事,尽可以站在走廊上闲谈,一直等待它们的皇后——意志回来,听候她的命令。

     但它们最好还是保守缄默。不过,你现在知道这不能受你的控制。它是从那静穆晦暗的中心给你的恩泽,完全凭依爱(天主)的决定。

在这武装起来的受着卫护的,不可分割的内在平安的单纯中,有着无穷的安慰,但它一旦被领会到,立刻消失了滋味。你不可企图伸出手去,想把它完全得到。你不可触摸它,或企图握住它。你不可企图使它更甘饴些,或者企图常保持它而不使之消耗……

灵魂在默观时的景况,有点类似亚当厄娃在乐园中的景况。一切都是你的,但带着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它们都是给与的。

你什么也不能要求,什么也不能诘问,什么也不能拿走。一旦你企图把某种东西当为已有而拿走,你立刻失去了伊甸。

唯一的区别,是你并不立刻意会到你所丢掉的。因此,惟有极大的谦逊,才能给我们本能的敏感和谨慎,使我们不致取得那在这晦暗中所能理解和尝到的愉快和满足。一旦我们为自己要求什么,或者甚至信任我们自己的行动,企图加深这在天主中的纯洁静穆的休憩时,便破坏浪费了天主的完美恩泽;祂只愿意在缄默中和在我们自己能力的休憩中,把它通传给我们。

如果有一件事值得我们做,那就是:我们必须从心灵深处意识到,这是天主纯粹的恩泽,我们任何的愿望、努力、英勇,都不堪得到它或取得它。我们不能直接做什么去获得它,保持它或增加它。我们自己的活动,对于这安谧光辉的射入,大部分是一个障碍。除非天主可能要求我们一些爱德和听命的行动,透过这些,维持我们与祂的深密的经验的结合,但这是由于祂的善意,并不是出自我们自己的忠信。

我们至多能够准备自己接受这大恩泽,安息在我们贫乏的心中,保持我们灵魂的纯洁,尽可能扫除那些悦乐侵扰我们本性的愿望,不管它们本身是多么纯洁高尚的。

当天主在默观中把自己显示给我们时,我们必须接受祂如祂所出现在我们前,在祂自己的晦暗中,在祂的缄默中,不要用辩证、言语、概念或行动去打扰祂,这些只属于我们自己令人厌倦的辛苦的存在的领域。

对天主的所有恩泽,在我们身上必须发生感谢,愉快和喜乐的反应:但这里,我们用缄默接纳的静穆喜乐,多于用语言去感谢祂。「你们休息吧!要知道,我是天主!」那是我们临近祂的实体的深渊时所感到的空虚,我们在它无限丰饶缄默前的缄默,我们在祂的光明把我们吸化的那静静的晦暗深处的喜乐,是这一切在赞美天主。就是这一点,使对天主的爱,惊异和钦崇,像浪潮般从平安中涌向我们,在我们意识界的岸滨,展开一片寂静的无言的赞美,赞美和光荣的浪花!

这天主澄明的晦暗,就是基督在真福第六端所提过的心净。「心净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将看见天主。」而这个心灵的纯洁,至少带来暂时的超脱,解除印像,观念和人们所希望的一切事物的阴影。它甚至超脱平时我们所用于天主的脆弱而带遁避性的拟比语——这并非否定它们,在基本范围内它们是正确的,但在这个深邃贯入的经验中,它们已失去了功用。在这个我们心中天主生动的晦暗内,有时候涌出一些爱的深刻活动,暂时把我们完全救出自私的陈旧重负,使我们身列天国小孩子们的数目中。

当天主让我们再跌到自己的愿望,判断和诱惑的紊乱中时,我们在那喜乐曾在我们心中雀跃过一个时期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疤痕。

这疤痕燃烧起来。那创伤在我们心中发痛,于是,我们忆起我又已跌到那我们所不是的领域,还不准停留在天主所要我们达到的境界。我们渴望祂为我们所指定的地方,涕泣地祈求时间快一点来临,使这纯粹的贫乏抓住我们,把我们紧握在它的自由中:永远不把我们放松,那时,我们再也不会从质朴的小孩子们的乐园,跌到聪慧者的市场,在这广场里,这世界的智者,在苦闷中走来走去,摆下陷阱想要捉住那不存在的幸福。

 

23 感官之夜
 

    灌注的默观生活,并不常常是在一种强烈的光照中经验到天主而开始。灵魂自由的时刻,摆脱通常步骤的辛劳的盲目和无助,常是比较罕有的。并且,我们不难辨认出这些理解恩泽倏忽的强烈闪光,这些鲜明的「黑暗的光线」,直射人灵魂中,改变人整个生命的行程。它们自己带来了自己的信念。它们从我们的眼睛除去瞎盲,一如除去鳞片。它们在我们身上种植下这么深、这么平稳、这么新颖的确然性,不容易被误解也不会很快被遗忘。

    但如果一个人在成为默观者之前,要等侯这些经验,他可能要等很久,甚至等一生;或许他的期待要成泡影。

    比较通常的是:心灵从天主那里学习默观,不是在骤来的闪光中,而是不可察觉地,一步一步地。事实上,没有在纯信德的黑暗中长期的经历考验和逐渐的进步,将永远无法真正学习默观。因为一些孤立的,虽然强烈的理解之光和智慧,并不会使一个人成为真正的默观者;默观的祈祷,惟有多少成为习惯性的,才真正适合它的意义。

    达到默观的通常道路,要经过沙漠,那里没有树木,没有美丽,没有泉水。精神进入一个旷野,盲目地走向那似乎要离开的景象,离开天主,离开一切完满和喜乐的方向。几乎不可能相信这条路正是引到白骨遍地的荒原——我们所有盼望和善意的毁灭。

    这荒野的远景,惊恐了大多数的人,以致他们拒绝踏上灼人的沙土,在岩石中旅行。他们不能相信,默观和圣德,要在荒野中去寻获。那里没有食物,那里没有遮蔽,没有休息,也没有给予想象、理智和本性愿望的清凉剂。

    他们坚信成全必须用对天主光辉的直觉,和意志在爱火中的热烈志向来衡量,他们相信圣德必定是可以感觉出来的热忱和可以捉摸的成就的事,对于一种若不悦乐理性,不能用慰藉和可觉的喜乐滋润思维和意志的默观,他们就觉得毫无兴趣。他们希望知道自己是走向哪里,看见自己在做什么,因此一旦进入那自己的行动瘫痪了,不能再结看得见的果实时,马上就转身,返回到那能确定自己的所为和自己的所在的沃野。如果他们不能达到这样殷切期望的成就,至少他们使自己相信已有很大的进步,假如他们念了许多经文,行了许多克苦,讲了许多道理,阅读(甚或著作)许多书籍和文章,浏览过许多默想书,做了几百种不同的  新热心工作,在大地上印遍了朝圣的足迹。这些事在本身并不是不好的;但在人生的一些时侯,它们会变成一个逃逸,一种镇痛剂,躲避在黑暗、迷茫、无助中受苦的责任,拒绝天主把我们的假我褫去,使我们成为那真正被指定要做到的新人。

    当天主开始把知识和理解的光,投射到一个引入默观的人的精神时,所得的常不是塞满,而是被击溃的经验。

    心灵觉得自己艰难地进入一个奇特而寂静的黑夜中。这夜是够平静的。但它是非常的奇特。思维受牵制并且很困难。对于理性和精神的活动,生出一种疲惫和厌恶的特殊迟钝感。同时,灵魂又深恐这新的无能是罪过,不成全的象征。它企图逼迫思想和意志去活动。有时候,它拼命从自己挤出一些热忱的感觉;可惜,这是它所可能做的最坏之事。它一度曾有过的对天主所有绚丽的印象和概念、一扫而光变成了不愉快的可怖的紊乱。什么地方再也找不到天主。祈祷的声音,从这死穴的四壁,飘回空洞的回音。

    如果一个人,在这样的夜里,让他的精神在恐惧,不耐烦和焦急中被带走,他将陷于停顿的地步。他将扭曲、磨难、转移自己,企图再看见一些光线,感到一些温煦,夺回那些已不能再发见的旧安慰。终于,他从晦暗中逃出,陶醉在他初次碰到的光线中。

    但是另一些人,在那天主开始引导他们走的荒野中,无论遭受到多大的迷惑和不舒服,他们还感到一步一步被拉进那荒原。他们不能思维「不能默想」他们的想象,以各种他们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来折磨他们。他们的祈祷生活,没有光、没有愉快、没有任何热心的感觉。

    在另一方面,他们以某种本能觉得,平安还存在于这晦暗的中心。某种东西激发他们保持安静,信任天主,静静地听候祂的声音;安心忍耐,不必焦急。不久,他们就发觉,各种要默想的无用的努力,只更搅扰他们;但同时,当他们静静居住在这赤裸信德的无言中,休息在单纯而睁着眼的警醒中,密切地注意那困惑他们的晦暗时,一种精微不可思议的平安,就开始渗透他们的灵魂,以深邃不可言喻的满足感占有它们。这满足是纤细的,暧昧的。它不能被掌握或被认出、它没有焦点可以被看见。然而它在那里。

    它是什么呢?不容易说明:但人觉得多少可以把它总括为「天主的圣意」,或简单地说,「天主」。

    谁不让他的精神,被枯燥和无助所颠覆和打倒,却让天主平静地引他穿过荒野,除了对天主的纯信德和依赖外,不愿意其它的帮助和指导,这样的人将达到和天主深密的结合。

    谁不怕把他所有灵修的进展,都委托在天主的手中;把祈祷、德行、功绩、圣宠以及其他的恩泽,都用来保有天主,将很快被引到和天主结合的平安中。

    正如信德之光对于理智是幽暗,思想和意志在默观和爱中的极超性行动,初看来好像是没有活动的。因此,我们的本性官能,就焦急浮躁,不肯保持宁静。它们希望做自己行动的唯一原理。它们想自己不能照所喜欢的去行动,这个念头,给它们带来苦痛和羞辱,这是它们所难忍受的。

    但默观把我们提升而高出我们本性能力的领域。

    当你所搭的飞机飞近地面时,你意识到好像很快地向前进:但在同温层中,虽然你可能前进快七倍,却完全失去速度的感觉。

    几时我们得到任何合理的证明,显示天主正在领着我们的精神进入这样的默观之路,我们就应该安静地留在极单纯的祈祷中,不要去行动、反省,澄清想象,在空虚和警醒中等待天主的意志在我们身上实现。这等待应该是没有焦急的,不故意希望任何闯进我们知识和记忆界限内的经验,因为任何我们所能掌握的或理解的经验,对于天主所要带我们的灵魂进去的境界,都是不相称的,不堪当的。

    在这点上,人们所要问的最重要最实际的问题是:有什么妥当的象征,可以叫我们放弃正式的默想,休息在这多少带有被动性的期待中呢?

    第一,如果默想和抒情的祈祷是容易的、自然的、有效果的,就不应该被放弃。但当它成为实际上不可能的,或者只僵化和涸竭心灵和意志,或用烦恼充塞它们,或把它们卷入许多分心中,那么强迫你的心灵产生特殊的思想,迫你的意志走过一些特殊化的常规,将是有害无益的。当想象力(虽然它还可能很活动)不再给你愉快和神益,而只使你疲倦和烦闷,甚至当它停在最吸引人的自然或精神事物上时,那就是一个象征,你该放弃主动的默想。同时,如果你由于安息在忠信地等待天主帮助的期待中,寻获了积极的平安和神益,你更好就这样继续下去,不要枉然地折磨你的心灵和意志,为要从它们绞出一点思想和情感来。因为,如果对自己的景况稍加反省,就很容易看出来,你的心灵是被吸收于对天主的广大渺茫的思想中,你的意志是被对天主一个盲目的、摸索的、半理解的愿望所占据。这思想和愿望结合起来,在你的心中产生焦急、幽暗和无助,使澄明的个自行动,同时困难又无益。如果你让自己留在这缄默和空虚中,你将发见这在瞎盲和幽暗中寻求天主的饥渴,在你的身上光辉焕发,同时,虽然你好似还未看见什么可触摸的,平安将在你的灵魂中自己建立起来。

    在另一方面,如果干脆放弃祈祷,只叫你的心灵僵化,你的意志石化,而你倚着墙壁,把半小时的默想时间消耗在想你晚餐要吃什么,那么,你最好还是专心做一点事。总之,懒惰常可能把自己伪饰为「安穆的祈祷」或「质朴的祈祷」,变为麻木或睡眠。缺乏活动,并不就叫你成为默观者。

    这就是一本书有时候可能帮助你的地方。如果你发见某页或某行有兴趣,尽可以把书阖上,把这意思放在思维中反复存想,把它吸收,凝注瞻观,休憩在思想的一般的、安静的、不费力的思考中,不必注意它的细节,却把它当为整体观察,好似整个地把握体昧某种东西;由此,在等候天主的安静期待中休息。如果你觉得自己分心,访再读你的书本,再读同一句或另一句。你可以利用圣经、或者圣像,或者几句经文。这样做,最好是在圣体台前,但也可以在树林中或在树下。田野山水的宁静,足够使一个默观者乘着他内心平安的波浪,数小时之久徘徊忘返。

    默观生活的缺乏活动,只是表面的。在表面之下,心灵和意志被吸入另一种活动的轨道那是—种深邃的,强烈的超性的活动,洋溢到我们的整个存在中,带来不可计算的神益。

    并没有这样的祈祷,叫你绝对不做什么事。如果你什么也不做,你也就不祈祷。在另一方面,如果天主掌管你的内在活动,圣神的七恩,是它的直接原动力,那么,你的官能的工作,可能是完全超过意识的,而结果可能不会被看见或理解。

默观的祈祷,是一种深刻的简化的精神活动,心灵和意志休憩在对天主统一的单纯的凝注中,转向祂,注视祂,被吸收在祂自己的光明中;这种单纯的凝注,是完美的钦崇,因为它默默地告诉我们,我们已为天主的缘故,放弃了其它一切,甚至希望脱离我们自己;惟有祂对我们是重要的,惟有祂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生命;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与我们任何喜乐。

 

24 误人的火光
 

    在神修生活的任何阶段,甚至在毫无神修生活的地方,谁都可能感到自己被一种情感的宗教热忱所抓住,洋溢着一种对天主和对他人的可感觉的甚至多情的爱,如果一个人一点经验也没有,他可能以为自己非常圣善,因为圣善的感觉萦绕着他的心。其实,这一切只有极微小的意义,或根本无意义。它们只是某种由快感产生的陶醉状态,与小孩子进电影院有时候流泪并无多大的差别。

    在它们本身,这些感情的激动是无关利害的。它们可以用于好的方面,也可以用于坏的方面;而对于神修生活的开始者,它们通常是必要的。然而,就是初学者依赖它们,也是愚蠢的事,因为早晚他终必须脱离它们。实际上,除非他多少已学会把感情的刺激抛开,他的神修生活可以说还未真正开始。

    就是当我们进入默观生活之后,我们依然带着自己的情感和可觉出的本性,好似一桶没有遮盖的汽油。有时候,飞舞在默观纯晦暗中的火花,偶然地闯进那燃料,就在情感和感官上引起了一股火焰。

    整个精神被激动摇摆在醉人的喜乐中,或者在忏悔的暴风雨中;这可能是好的、健全的,不过多少还是本性的,即便引起这光焰的火星,可能曾有超性的来源。这火焰烧起来,燃几分钟,或半个钟头。当它还在燃烧的时候,你感到一种强烈的愉快;它有时候是欺骗人的高尚,但有时候也以某种属于本性的重压出卖自己,而露出它的真面目:感情。有时候,它甚至可能生良好的本性结果。在几星期挣扎辛劳之后,一个精神充溢的爆发,可以在一个大节日把你振作起来。但一般说来,这激动的结果,无非是自然的。当一切过去之后,你所得到的利益,并不多于饮两杯香槟酒或做一次舒服的游泳——而隐修士既不饮香槟也不游泳。它的好处就止于此。

    但是,危险的是你把错误的重要性,加在这些宗教感情的表现上。事实上,它们一点也不重要;虽然有时候它们是不可避免的,故意去愿望它们却并不明智。任何曾受过内修生活训练的人,都知道以太猛烈的意志,去追求这些安慰不是一件好事情。然而,许多对宗教情绪特别敏感的人,因他们的热心,对于多情的圣像和热情的音乐及温柔的神修读本的爱好,竟使他们的整个内在生活,全在追求「光明」、「慰藉」、「忏悔的眼泪」,甚或盼望得到神视或印五伤的恩宠。

    任何真正有灌注默观圣召的人,这「经验」的尝试,可能是他内修生活最大的障碍之一。这是一个岩石,多少本可以成为默观者的人,在这里遭受沉舟没顶之祸。它最大的危险是:只因为在许多默观修会中,人们还不清楚了解神秘默观的真正意义,和这些偶然事物的,这些经验,这些表现和新奇事物。它们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超性的它们与真默观的核心;圣德和纯爱,没有本质的连系。

    因此,对付这些情绪的最健全方法,是对它们所带来的快感和兴奋,抱着一种模糊的厌恶。你懂得这些东西,不会产生真正的神益和常久的满足。它们关于天主和你自己,不会告诉你什么可靠的话。它们不给你真正的力量,而只是短暂的圣德的幻觉。当你比较有经验的时候,就会明白它们多么地蒙蔽你,多么可能欺骗你,把你领入歧途。

    你要努力逃避它们,想法子离开那把它们带来的机会,假如你预知什么场合可能把它们带来的话。但你不要因为努力抵抗它们而搅扰了自己;安静地不去理会它们,就够了。

当你毫无办法阻止这些迷醉和精神愉快的感觉,你可以忍耐地、保留地、甚至以谦逊和感谢的心情去接纳它们,想到假如不是在你身上还留着这么多的本性气息,你就不会遭受这些激动。你不会承认它们任何不合理的成分;把一切交付给天主,等待祂把你提升到真正喜乐的境域,默观的纯粹精神喜乐;在那里,你的本性和情感,甚至你的自我,不再有什么作用;你浸沉在已被天主解放的精神的纯洁陶醉中,不是在感官摇摆不定的迷醉中。

 

25 弃绝
 

    通向默观的道路,是这么黑暗,一点也显不出什么戏剧性。没有什么可以把握的,或当为英勇的或超凡的。于是,对于一个默观者,日常的工作、贫乏、艰难和单调的常规,都有极高的价值;这些就是世界上所有贫困的,不讨人喜欢的,被遗忘的人们生活的标志。

    本来,基督,来这世上训练默观者,教导人们圣德和祈祷的方法,很可以召集一些苦行者,以几乎饿死的严斋和奇异的昏睡状态骇退人们,然而,祂的宗徒是工人、渔夫、税吏;他们使自己显著,只因为他们放弃大多数职业热心家们复杂热心工作,礼节的遵行和道德的习修。

最稳妥的苦行,是真正穷人们的不安全、辛苦和无名。完全地依赖别人。不为人家所知,被人轻视和遗忘。对体面或享受毫无所知。住在脏地方,吃着坏食物。听人家的命令,赚一点钱或根本没有钱,辛苦操作;这真是不容易的训练所,多少热心人都在尽力想办法逃避它。

许多宗教人士,说他们爱天主,但一想到受真正的不安全,饥饿和肮脏,就马上惊慌厌恶。然而,你要看见人们走向贫民窟,和穷人生活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们爱天主(他们根本不相信祂),或者因为他们爱穷人,而只是因为他们憎恨富人,愿意激起贫民们也去憎恨富人。假如人们为着恨的毒性快乐,可以忍受这些事,为什么有这么少的人肯为着爱变成穷人,在贫乏中发见天主,也把祂给与别人呢?

不过也别这样想,除非一个人的整个生活外表上常是悲惨的,黯淡的,就不能成为默观者。生活节俭勤劳,依赖天主,不再依赖我们已不再拥有的物质,尽可能去和他人和睦共处,无论他们是否以同一的和蔼和关照对待我们,这一切都能增进平安、安穆、满足和喜乐的气氛。甚至在其中也有某种本性喜悦的。事实上,工作和贫穷的生活,有时候,更美于那些想能以金钱购买美丽来自娱的人们的生活。任何曾在法国或意国乡村人家住过的人,都很明白这句话。

苦修会的生活,基本就是乡村的生活。它越接近那些须以双手维持生活的人的贫穷,节俭和朴素,就越接近它的基本目标,就是准备人度默观的生活,一个修会贫穷是可喜的。隐修士最好是满足于穿着单薄的衣服,盖着补缀的被单,吃着比修会规定的更坏的食物,依靠田地生活,不要太依靠弥撒献仪或恩人的捐献。不过,修会的贫穷也应该有一个限度。一无所有对修士或其它任何人是不大合宜的。如果你真正饿得快死,要挣扎维持灵魂不致脱离肉身,那么,你将不容易度默观的生活。虽然一个隐修院贫穷是好的,但如果真的贫穷得身无立锥,不得不把所有时间牺牲于劳作和物质顾虑上时,平常的修士在精神方面确难有多大的进展。

常常地,一个消磨终生在做奶油、烘面包、修补皮鞋或牧牛羊的老修士,竟然比一个烂熟圣经和神学,懂透大圣人和神秘家的作品,有许多时间默想、默观和祈祷的司铎,是更伟大的默观者,更伟大的圣人。

如果你希望成为默观者,第一要学习的事,是如何料理你自己的事。

一个人看来圣善,但他却迫不急待地想去改善别人,没有比这更使人疑心的了。

收敛的一个严重障碍,是热狂地想教导那些你并不被指定去教导的人,改造那些你并不被邀请去改造的人,矫正那些你对他们并无神权的人。你做这些事,怎能保持心灵和平呢?

尽可能少注意别人的缺点吧,更绝对不要注意他们生来的毛病和怪癖。

一切圣德所凭依的出发点,是弃绝、超脱和自我否定。但只放弃我们所有故意的毛病和缺点,还不算完全否定自己。

保持自己不犯显然的罪;避免显然的错误,因为它们羞辱贬降你的天性;行那普遍被尊重的工作,因为它们是我们人性的尊严所要求的;这一切还不是圣德。避罪、行善,并不是圣者。它只使你成为人。这只是天主所希望于你的开始。但这是必须有的开始。因为除非你先把自己的本性成全(靠着天主的圣宠),就不能获得超性的成全。在你成为圣者之前,你必须先成为一个人。兽类不能成为默观者。

不过,祛除那我们认清是毛病的毛病,是比较简单的,——虽然可能还很难。但成全和内在纯洁的最大难题,是拒绝根除我们对受造物和自己意志及希望的所有「潜意识的」依恋。

为攻打故意的、显然的毛病,一个有计划的决心和补赎的战术是最好的法子——虽然不是唯一的法子。你策划战略,而付诸实行,并依照战况的变迁,重新布置。你祈祷、忍苦、坚持、扬弃物质、希望、甘甜、这奋斗的各种场面将形成你的形态。

当一场鉴战结束,而你得到工作的好习惯时,不要忘记在战争中你曾受伤,被缴过械,曾有无助可怜的时刻。不要忘记,虽然你这样努力,但你能得到胜利,只是因为天主在你心中代你作战。

但一旦要攻打那我们无法挖掘和意会到的,深湛的潜意识的依恋万物的习惯时,我们所有的默想、省察、决心和计划,可能不但无效,有时候反而帮助了敌人。因为这种事很容易发生,我们的决心,是由我们所最需要除去的毛病授意的。这样一来,骄傲人决心多守大斋,多鞭打他的肉体,因为他希望使自己感到像一个运动家;他的斋戒和操练,只是由自己的虚荣心所加于自己的,于是加强了他身上那最需要被杀掉的毛病。

当一个人获得相当的德行,足够欺骗自己几乎是成全了时,他可能陷入盲目的危险境地,使他要拥抱成全的猛烈努力,只加强他的隐藏的毛病,使他更加依赖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主意。

为祛除我们最秘密的依恋——那些我们看不见的毛病,因为它们是精神瞎盲的原因——我们自己的发动几乎常是无用的。我们必须把发动权放在天主手中;祂或者直接用枯燥苦难之夜,或者透过其它的人和事,在我们灵魂上施行化工。就是在这里,许多善人粉碎了。一旦他们来到不能再看见道路,不能用他们自己的光指引自己的地点,马上拒绝再往前进。除了对自己外,他们对任何人都没有信心。他们的信德大都是情绪上的幻觉。这是由于他们的感觉、他们的体质、他们的性情来的。这是一种自然的乐观主义,受道德行动的刺激、受他人称赞的温暖。就是别人反对他们,这种信德还会在自满中找到避难所。

但时间来到,我们进入了晦暗,在这里面,我们是赤裸的、无助的、孤独的;我们看见自己最大力量的不足,自己最强德行的虚无;我们自己没有什么可凭依,我们的本性没有什么可支撑着我们;世界上没有什么可指导我们,或给予我们光明——那么,我们怀疑是否还凭信德生活。

然而就是在这晦暗中,当我们身上再也没有留什么来安慰悦乐我们自己的心灵,当我们好似无用时,堪受一切的侮辱,当我们好似失败,当我们好似被击溃被吞没时,就是在这时候,那贴近我们深深的秘密的自私,正在从我们灵魂中被拔出去。就是在这晦暗中,我们找到了自由。这就是那虚化我们,净化我们之夜。

不要在任何娱乐中寻求安息,因为人造来不是为娱乐;你是为精神「喜乐」被造的。如果你还不会辨别娱乐和精神喜乐,你还不能算开始生活。

世界上的生活充满着痛苦。但痛苦,虽然是娱乐的反面,并不一定是幸福或喜乐的反面。

因为精神喜乐之花,盛开在自由的气氛中,在它伸向最高对象的途径上已无障碍,在纯然无私的爱中充满它自己。

自私的娱乐,遇到任何减少我们所愿意尝试的一些好处,就感到痛苦。但无私的喜乐,除了自私外,不会蒙受任何痛苦。精神喜乐轻视痛苦,或讥笑它,或甚至发掘它,以净化自己脱离这最大的障碍——自私。

真正的喜乐,是在于完美地愿望那我们被造来要愿望的;在于强烈却又柔美的自由意志的活动中,喜乐于一切圣善的事,不仅仅是为我们自己,而且为了天主本身。

有时候,快乐可能是喜乐的死亡;曾尝过真乐的人,对快乐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任何认识真乐的人,是不怕痛苦的,因为他知道痛苦可以给他另一次机会,再肯定——尝试——他的自由。

不过,别以为喜乐撵走愉快,或在痛苦中寻找愉快;喜乐,如果是真确的,是高于痛苦,也不感到痛苦。因此它讥笑痛苦,喜乐把痛苦击溃。它以无私,超脱和纯爱,征服了痛苦。

痛苦不能接触这最高的喜乐——它只能带给喜乐一点偶然的增加,就是使灵魂更为自由而脱离感官,情绪和自爱,并使我们的意志更自由地隔绝一切痛苦的境界。

如果默观者在他的默观中,只寻求愉快,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那意思是说,他们将浪费时间、消磨自己于避免枯燥,困难和痛苦——好像这些事是邪恶的。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平安。

在祈祷中寻求愉快,他们使自己几乎再也不能得到真乐。

轻浮无恒是自私的象征。

如果你不能决心实行天主所为你定下的圣意,却从一个臆想转向另一个臆想,从一个策略转向另一个,从一种方法转到另一个,可能这是一个象征,表示你在逃避天主的圣意,企图用安静的良心实行你自己的意志。

一旦天主把你放在一个修院里,你就想转到另一个去。

一旦你尝到一种祈祷,就想掉换别的来试试。你无时无刻不在下决心,却又用相反的决心来把它们打消。你问你的神功神父许多问题,却不记住他们的答复。一本书还没有念完,你又开始另一本。而随着你所念的每本书,你又改变内修生活的整个计划。

不久,你将一点内修生活也没有。你的整个存在,将成为紊乱的愿望,白天痴梦,和空想的缀合品;除了把圣宠击退外,毫无所得;因为这一切,无非是你本性潜意识煞费苦心的阴谋,要击败天主;天主在你灵魂中的工作,是要求你牺牲一切,你所愿望的,所喜欢的,实际上,你所是的一切。

因此,保持安静吧!让祂作一点工作吧!

26 内在的贫乏
 

    默观者最大痛苦之一,是感到人类至高的爱和理解的方式,放在天主的光中来看时,是多么可怕的、不可避免的粗拙和不足;它们趋向天主,但达不到祂。

    你意识到你有一个本性,是命定要获得真福的恩泽的,而这真福,却完全超出你所是和所可能是的一切;发见你除了自我外,毫无所有;发见你缺少了那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的恩宠;这意识和发见的痛苦,真是无法衡量的。于是,自然生活和人类理解的最高成全,人类意志趋向完善的最纯洁最精微的努力,在你看来皆成为庸俗的、无价值的。即便你没有错误和罪过,你所是或所可能是、你所拥有或者所可能拥有的一切,在你眼中都变成了虚无,因为它绝对不会替你取得那完全超出你,却又是你受造的唯一真因的极高恩泽。

    更进一步,在这些事的顶点,当你看见你的本性还被自私和罪的紊乱所扭曲和摧毁时;你的生活方式,不停地把你遣返到自己的快乐和利害,把你捆住时;而你能避免它,甚至用你自己的力量亦不堪避免它时,那你的痛苦将是多么厉害?这就是圣人们所谓的忧伤:感到自己的无助,除了自己所没有被指定的是以外,一无所是的痛苦和烦恼。

    这时在祈祷中,你所有的甘饴变成疾病。慰藉吓退你,因为对它的一点点尝味,就叫你过饱。一切光明因自己的不足给心灵带来痛苦。你好似再也不敢行动。最微小的活动提示它自己的无用,因羞傀而消逝。

    然而,奇怪的,就是在这无助中,我们开始遇到喜乐。我们发见几时我们能安然处之,痛苦就没有这样利害,甚至,当我们被击倒,口对着污泥卧倒在地时,如果我们望德够坚强的话,还可以得到某种平安、富足,力量和友谊。

    于是,当平安在灵魂中出现,我们接受自己所被安排的地位时,就开始意识到这最大的贫乏也是我们最大的幸运。当我们被剥去那原来不属于我们所有,除了麻烦外不能给与我们什么财富时,当我们甚至脱离那还不能给与我们人生真目的和真幸福的理智和意志的活动时,那么,我们就开始意识到我们生活的整个意义,就是贫乏和虚无,它们不但不是失败,反而是所有伟大超性恩泽的保证和能力。

——我们变成好像倒干了水的器皿,可以充满美酒。我们好似拭净灰尘的玻璃,可以接受太阳光,并消失在它的光线中。

一旦我们开始发现这个空虚,就没有什么贫乏,没有什么空虚,没有什么羞辱,能够降低我们的愿望。

那么,我们最大的痛苦,是发见我们还自以为重要,在自己眼中以为伟大,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任何投射在这纯洁的灵魂上的阴影,都是一种幻觉,是对天主纯粹的光线的障碍。

我们也明白,我们的知识和祂的光比较,无非是幽暗。力量是最大的软弱,使我们不能接受祂的强力;所有人性的顾望,欺骗搅扰我们,使我们远离祂。

我们的官能更除净对受造物的希望和努力,更收敛在乎安和内心的缄默中,更趋向那天主所潜藏的晦暗,它们就更感到一种纯洁的,焚烧的不耐烦,希望立刻除去任何达到这虚无的障碍和迷恋,因为只有这空虚才能充满天主。

就在这个时候,隐修士骤然发现会规所定的最简单最基本的弃绝律也有极大的价值。他对于那些所谓补赎的态度开始转变。以前,他对它们抱着一种运动家的紧张,仰赖别人的道义的支持,要有人和他一起守斋、工作和祈祷。现在,他甘愿做这些克苦、工作和贫穷的、艰难的,晦暗的、朴实的事,因为它们给他的灵魂安息,安静他。然而,并不是因为他想它们可以净化成全他自己的灵魂,才去追求它们;他安息于它们,因为他已不能再安息于自己的意志。他的平安是在于他人的意志。他的自由是透过他人依赖天主。

真正默观的人,是受着服从的滋养,他在孩童或初学者的质朴中找到他的平安。但这个比喻也是容易引入歧途的。成熟的默观者,远比孩童或初学者纯朴的多,因为后者的纯朴,多少还是否定性的——可能有繁杂还没有机会发展。但默观者,一切错综都已扫除干净,熔化成统一、虚无和内在的平安。

默观者,受着虚无的滋养,受着贫乏的补助,用纯朴服从解除一切痛苦,在一切事上从天主的意志畅饮勇毅和喜乐。

不必做繁复的推理,不必有任何思想的努力或特殊的行动,他的生命长久浸润在安穆的河流中;这河从天主流向整个宇宙,又把一切带返祂。

因为天主的爱像一条河,发源于天主的本体,无穷尽地灌溉它的受造,以生命、慈爱和力量充满一切。

一切事物,除了我们自己的罪,都是在这纯洁的,不可抵御的洪流中流向我们的。

假如我们宁静地接受它们,以纯洁的无疑惑的信德,和除去一切抵抗心的纯爱,屈服在这洪流的压力下,天主的意志将进到我们自由的深处,在祂自己喜乐的波涛中,把我们的生命,我们所有的行动和愿望带走。只有学会在这巨流中,驰骋游泳的人,方能寻获平安。为他们,生活变成简单的、轻易的。每一分钟都充满喜乐。一切事物都可以理解,假如不在于细节,至少在它们对人生整体的关系上。

但假如我们拒绝接纳祂的意志(这即是罪),我们还是一样要被这洪流所掩没;没有一个力量能够抵御它。

一切烦恼、艰难、痛苦、挣扎、苦闷,最后死的本身,都渊源于我们叛逆天主对我们的爱情。

当「理解的恩泽」在默观中开了我们的眼睛时,千万不要以自己暂时性的行动的噪声,打扰我们灵魂中的天主。我们应该在缄默、安穆,深深的感恩中接纳祂的光明,意识到在这个时刻,我们所能献给祂的最高赞美,是牺牲一切用人类语言赞美祂的努力,抵抗那把祂贬降到我们概念和理解境域内的诱惑。并非我们的语言不能赞美祂:但它只能在另一个阶层上赞美祂。在语言和观念互相分离,在我们脑中定型之前,我们该离开祂,从这深渊里浮起来。

因此,留守在天主的缄默和晦暗中,是对天主最大的赞美。当我们从祂接受这恩泽时,企图从我们灰黯的光和愿望,取得对祂的一些感觉,将是多么可怜的赞颂;因为,感觉只能给我们对祂的本体一些虚伪的,人性的推测。

 

27 默观的交流
 

    在默观中我们并没有看见天主——我们以爱「认识」祂,因为祂是纯爱;当我们尝到为爱天主而爱天主的经验时,我们可以用经验来认识祂是谁和祂的本体。

    对天主的神秘经验,和完全扬弃天主以外的任何事物,是一致的。它们是同一件事的两方面。因为当我们的心灵和意志完全解脱任何受造的迷恋时,它们立刻充满天主圣爱的恩宠:并不是因为这两件事是必然的,而是因为这是祂的圣意,祂爱我们的恩泽。「谁为着我的名,离开家庭,父亲和妻子,将获得百倍的报酬,并将拥有永生。」

    我们经验天主的程度,是和我们祛除对受造物的迷恋成正比的。当我们超脱了各种愿望时,就会尝到不朽喜乐的成全。

    天主把祂的喜乐赐给我们,不是仅仅为我们自己;如果我们只为自己拥有祂,那么我们将一点也不能拥有天主。任何不从我们的灵魂中洋溢出来,帮助别人也爱天主的喜乐,不是从天主来的。(不过,不要想你该看到它如何流入他人的灵魂中。在天主圣宠的措置下,你可能把祂的恩宠分给那些你只有到天堂上才能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我们在默观中经验到天主,那不是只要为我们自己,也是为别人。

    然而,假如你对天主的经验是从天主来的,可能的讯号之一,是你一点也不敢自信去把它告诉别人。谈论天主所给我们的恩宠,无异是浪费;在天主之光所照的纯空虚上,留下污渍。没有人比默观者对自己的默观更害羞。有时候,叫他告诉别人他对天主的经验,几乎叫他连肉身也感到痛苦。或至少,把它当为他自己的经验来谈,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同时,他诚恳地希望每个人都来分享他的平安和喜乐。他的默观,给了他对人世一个新的看法。他以秘密的平静的,可能不肯向任何人承认的推测,观察周围的人,希望在他人的面上发见,或者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到一点征象,好能略知那人也有着这个喜乐和智慧的圣召。

    他发见自己在向别人谈论天主:在他们身上他希望认出他本身的平安之光,觉察本身的秘密;或者如果他不能向他们说话,就为他们写作。他的默观生活,没有分享,没有陪伴和交流,还不是完全的。

    在神修生活上,没有比企图把天主的爱分给他人的时候,更需要完全附属于祂的意志和圣宠最精微的活动。更好是完全不敢自信,不敢冒险把它分给他人,远胜于在你自己还没有接受到它时,就企图把它都送给别人。一个默观者,在自己尚未真正认识默观为何物之前,就想教人默观,一定会阻挠他自己和别人找到天主的平安的正道。

    第一,他将把自己的本性热忱和诗人的幻想,代替他身上的真光:他将忙碌于传递那实际上不可传递的东西;虽然这对他的灵魂也可能有益处(因为它是一种关于内修生活和天主的默想),但是他还是冒着脱离纯光和缄默的危险,而沦于理论,语言和类比中,在纯光和缄默中人认识天主并不由于言语和概念。

    天国的最高圣召,是把自己的默观分给他人,使他们也有对天主的经验的认识;这圣召只给与那完满爱祂的人。但误会和错谬的可能性,也像那圣召本身一样大。

    你已经发见一些默观的这个事实,并不等于说你一定要把它传给别人。把默观的所得分给他人,包含着两个圣召:第一,要自己成为默观者,其次,要教人家默观。两方面必须都实现才可以。

    但是一旦你以为你自己在教人家默观,你又跌人了另一个错误。除了施与默观的天主外,没有人可以教授默观。你所能办到的,只是写或说一些东西,作出他人认识天主圣意的工具。时机未成熟,就想把默观的知识分给他人最坏的事中之一,是假想每个人必须用自己的观点去看事物,而事实上,他们不必这样做。他们对你所说的一切将提出反对;你将发现自己被卷入神学的争论中——或更糟的,假神学的争论中——而没有比争论对默观者更不好的事情。企图使另有圣召的人,跟随你所最关切的那种内修生活,真是无稽的想法。如果他们也有默观的圣召,并非繁复的争辩,或抽象的理论,所能帮助他们达到他们的圣召的。

    太急于要出去把默观分给他人的人,很容易把自己的默观摧毁,并且教给他人假观念,太信任文字、语言和推论,去做那只能在人灵魂的深处,由天主射入之光所能完成的工作。屡次,我们让别人独处,而专心注意我们自己的工作——它本身也就是默观——比用我们所猜想的内修生活去打扰他人,更能使人成为默观者。因为当我们在缄默和晦暗中和天主结合,当我们的官能被提升到自然活动的领域之外,休憩在那环绕天主的纯洁的、静穆的、不可言喻的霞雾中时,我们的祈祷和天主所给我们的圣宠,就会自然地不可见地流透基督神秘之体——圣教会;而我们大家不可见地一起居住在天主圣神的盟约中的人,互相影响之深,远比我们自己和天主结合,和我们在祂的精神活动,所能够意识到的深得多。

那只稍微获有这祈祷,仅仅开始在学默观,几乎没有意会到他所具有的人,能够诚朴地保持他对天主临在的静穆注意,对于这,他甚至不敢希望说出一句可理解的话,就这样,他可以为他人的灵魂做出奇伟的事情。但如果他企图开始谈论它,理解它,他将立刻失去他所有的那一点点,他不能帮助别人,更不能帮助自己。

因此,准备和别人分享默观最好的方法,不是研究如何谈论和理解默观,而是尽我们的力量,避开谈论和争辩,退入心中的缄默和谦逊中,在这里,天主将净化我们的爱,除去它的一切本性缺陷。那么,在祂自己定的时候,祂将使我们着手于祂所愿意我们做的工作,而我们将发见已经动手做着,却不明白怎样做,怎样开始的。那时候,工作决不会再吸引我们,打扰我们的心灵。我们将会保守自己的安静和自由,而在一切之上,我们将学会把结果放在天主的手中,不再纵容我们的虚荣心,急于要看到我们所与谈话的每个人的迅速的可见的皈依。

或者,这在纸上说来是容易的,或者,如果我们真正纯洁无邪,不阻挠天主在我们身上和透过我们所做的工作,它将的确是容易的。但在实际行动上,自我主义的最后防线之一,那许多圣人拒绝完全把它放弃的,就是坚持我们自己行动,自己收获果实,自己享受它们。我们希望把整个工作的荣誉拿走。或者这是为什么有些圣人从来没有达到默观最高境界的缘故;他们太过于希望为自己「工作」。天主也只好让他们这样去了。

因此,虽然默观如其它一切好的东西必须被分享,而且惟有它被所有得到圣召的人共同分享的时候,才能完全被享受,被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然而,我们却不可忘记,这完全的交流,只属于天堂。

 因此,小心吧!不要因为你喜欢某些人,本性地倾向于选择他们做你的朋友,与他们共分你本性的兴趣,就认为他们也被召来做默观者,而你必须教导他们如何去做。他们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适合性。或者看来是很像有的,但如果他们真正有圣召,就让天主照料它的发展好了。如果祂利用你做机会或工具,可以喜欢做去,但小心别用你寻求友谊的本能,去纠缠祂的途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太急于要得到任何成就,即便有很好的目的,也是不很好的;一个人以经验知道天主常无所不在,常准备把自己显示给那些爱祂的人们,他决不会仓促地把人性行动的不定价值,放在天主无穷的确定性之上。

28 纯爱
 

    这样,我们已简略地叙述了三种默观的方式,虽然并没有显明地把它们分开。这三种方式有三个可能的开始。

    一,这三种开始最好的一种,是灵魂骤然的被空虚,印象消失,概念和言语缄默,而自由和光明骤然在你之内展开;你的整个存在,拥抱着天主的惊奇、深奥和显然性,同时还有祂的空虚和不可测量的超理解性。这激动,这理解的纯洁之气,是比较罕有的。另外两个开始可能是通常的状态。

    二,进入默观最寻常的路,是经过干燥的沙漠,在那里,你虽然一无所睹,一无所觉,一无所晓,只体会到某种内在的痛苦和烦闷,然而你被领进、被吸住在这晦暗和枯燥中,因为它是你能够找到平安和稳定的唯一地方。当你再前进时,你学会安息在这干燥的宁静中;在这晦暗的中心,有一种慰人的天主临在感,渐渐在你的身上发扬光大起来,直到你逐渐意会到,那是天主在把祂自己启示给你,在那种引起你的本性和官能痛苦的光中,因为天主的光,无限地超越本性的官能,因为天主的纯光,反对你自己的自私,幽暗和缺陷。

    三,然后产生了一种完全馨香、休憩和热情的宁静,其中虽然没有什么可滋养和满足感官、想象或理智,意志却休憩在爱的深邃的、证明的、吸引人的经验中。这爱,好似那在大博尔山顶弥漫着宗徒们的灿烂云彩,以致他们喊叫起来:「主,我们留在这里多好呀!」从这云彩的深处,射出保证的光线,天主的声音无言地向你说话,发出祂自己的圣言。因为你至少模糊地体会到,这美丽的、深邃的、有意义的宁静,那以它的真理和它的固有平安洋溢着你的存在的宁静,与天主第二位在灵魂内的使命有关系,是那使命的伴奏和徽记。

    于是,对于许多人,他们默观的晦暗,秘密地与基督的天主性,也与祂圣心对我们的爱打成—片,以致他们的默观本身变成基督的临在;他们被吸收在与天主基督甜蜜的,纯洁的交流中。而这宁静,最主要地是从圣体圣事得来的。

    祂对他们变成可感、临在,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做着什么事,祂都跟随着他们,包围着他们,在白天是他们的云彩,在黑夜是他们的火柱;当他们必须专心做一些分心的工作时,他们只要对自己的灵魂一瞥,就很容易地再找到天主。有时候,当他们没有想回到这深奥处,休憩在天主内的时候,天主仍是骤然地把他们领进祂的晦暗和平安中,或者以宁静的,不可言喻的喜乐之潮,从他们的内心侵袭他们。

    有时候,这些喜乐的波浪,凝结成强烈的波涛;天主的触摸,以惊奇和喜乐唤醒灵魂;好像一个不可表达的快乐的欢呼,燃烧着灵魂;有时候,它用虽给人痛苦、却可觉出的创伤烧着它。天主不能用这火焰触摸许多的灵魂,或重重地触着它们。然而,这个爱的精神的深刻活动,至少还轻轻地继续铭刻在每个被天主领进这快乐和安穆之夜的灵魂上。

    在这三个开始中,你还多少意会到自己是站在无定的门限上。再进一步,你就一点再也不能意会它,你只有一种蒙胧的,不可表达的感觉,好似平安就潜隐在你那发见你本身晦暗和干燥的地方。你几乎不敢对自己承认这件事;但不管你怎样忧惧,你心中明白你是朝着某个目标前进,你的旅程是有人伴导有人指示的,你可以感到安全。

    在第三阶段内,你进入一种更确定更有个性的爱的临在。这爱,以你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袭击你的心灵和意志,使你不敢再用自己的活动去容纳拥抱天主。你知道这「临在」就是天主。但除此之外,祂是潜藏在晦暗中、虽然祂距离你这样近,好像在你之内,在你之外,把你整个包围着。

    当这与天主的接触深化,变成更纯洁时,云雾也渐渐稀薄。随着云雾的澄清,天主的经验在你的灵魂内揭开,好似可怖的空虚。你所经验的,是你自己官能的空虚和纯净,这是由天主的爱所产生的。然而,既然是天主自己直接产生这效果,不假手于任何媒介,使自己能被灵魂所认识,这经验是高于纯主观的,它告诉你关于天主一些你不能用其它方法知道的事。

    这些效果因天主所输入你灵魂中的理解之光更加强烈,并且突然把它提升到幽暗的气氛中,屏息的清明中,在这里,虽然天主把你本性的理解完全击败堵塞住,但你却可以容易认识天主。

    不过,在这一切上,你还距离天主非常远,比你所意识到的远得多。你的两个自我还常常出现。第一有你自己,其次把自己用这些效果启示给你的天主。

    但是这个分离存在一天,在我们自己和天主间的殊异也存在一天,那么我们还未进入完满的默观领域。

    几时我们只站在这天主纯洁深渊和空虚的门限,我们还是无限地远离祂,至大的圣宠所教给我们的还是非常微少。

    从门限的这方面看,这晦暗,这虚无看来是深阔不可测量的——也够刺激的。我们没有什么办法进去。我们不勉强从边绕过去,因为其实并没有防御物来阻挡我们。

    这里或许是可能根本就没有深渊。

你停留在那儿,好似觉得一迈步就要趺入深渊。好像你将发现自己飘飞在星球间似的。

当下一步来到时,你并没有举足前进,你不知道这过渡,你并没有跌到什么地方。你并不「走」到别处,因为你不知道你达到那地方的途径,也不知道后来回来的路。你的确没有迷失。你没有飘飞。那里没有空间,或一切皆是空间:这是无分别的。

下一步不是一个步伐。

你没有从一阶段被提到另一阶段。

所发生的,是「你」自己的隔离存在消失,除了和无限自由不能分解的自由,和爱一致的爱外,别无他物。并没有两个爱,一个等着另一个,追求另一个,寻找另一个,而是爱在自由中爱着。

这可以称为经验吗?我想你要说这只是在人的记忆里成了一个经验。否则,即便说它是某种发生的事,也好像是错的。因为事情发生,必须发生于某主体,经验必须为某人所经历?但在这里,任何分离的、受限制的受造经验的主体,好似已经消失。你不是你自己,你是在享有。如果你愿意,可以说你没有任何经验,你变成经验本身。但那是完全不同的,因为你不再这样存在,使你可以反省自己,或看见你有这种经验,或判断什么事在演进着——如果它可以说在演进着,那么它就不是永远的、不是不变的、不是无限静止的惊人活动。

这里,所有形容词全都粉碎了。语句是愚蠢的。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引人入迷途的——除非你给每个可能的经验附加注释说:「那不是它原来是的。」「那不是我所说的。」

类比现在一点也没有帮助。如果你必须说话,说它是「晦暗」吧!但「晦暗」的念头已经是太愚钝太粗俗了。无论如何,它已不再是「晦暗」。你可以说它是「空虚」,但这使你联想到飘浮空际,而这里已没有什么空间的东西。

它所是的,是自由;是完美的爱。是纯粹的弃绝。享受着天主。

它不是附属于某主体的自由;不是可以当为由我们自己的冲动所控制的行动的爱;它不是像在计划,在实现自己的德行的弃绝。

它是川流在天主自由内的自由。它是爱,正在爱着。爱(天主)的爱。它是天主的纯洁喜乐在它自己的自由中。

当默观达到其真谛时,它已不是由天主输入受造它的东西,而是天主活于天主,以它的生命同化结合受造的生命,不再剩余任何经验的意义,只是天主生活于天主内。

假如一个人这样被释放拯救,被充实又被摧毁,能够思想和说话,那么,他必定永远不思想谈论他自己,把自己当为隔离的,或者当作一个经验的主体。

因此,把这当作许多等级的最高层,或者当作大事来和别的较小的经验比较,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它是不能比较的。它超出那用来表达人类旅行观念的「路途」,超出那表达我们进步观念的「程度」。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罢了。这是一个新秩序中的最低层,其中,所有阶层都是不可测量的,不可想象的。这还不是内修生活的成全。关于完美的默观,灵魂由于完全放弃一切愿望和事物,而消失于自己,关于这成全还有必须说明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它已经与伟大性和高尚性的观念绝缘:因此,已不会引起骄傲的罪。事实上,这完美的默观,由于它的本质,即蕴含着一切谦德的成全。在任何可能的路上,骄傲是和它誓不两立的。惟有当它完全被误解,被认为某种它所不是也不可能是的东西时,人亨会对它生出骄傲感,或者不合理地愿望它,或者把它当为罪的材料。

因为骄傲,既然是把善德,价值和光荣,不合理地归于个人偶有的自我,那么一个人若不能想到一个在天主以外能生活着另一个「自我」,在他身上,骄傲是无法存在的。

当一个人已经不会反省自己、意会自己或知道自己的时候,他怎样会因任何事物而骄傲呢?从道德方面来说,他已经毁灭了,因为他的一切行动的泉源,经理和目标是天主。这默观的本质,是在天主中纯粹的,永远的喜乐,因为天主是天主,它安静地活跃于这个真理内:

天主是成全的,无限成全的,就是成全。

若以为一个人因这喜乐而骄傲,因为这喜乐发现了他,解救了他,那几乎是等于说:「这个人骄傲,因为空气流通。」「另一个人骄傲,因为海里有水。」「这里还有一个人骄傲,因为山是高的,山顶上的雪是洁白的,风吹着雪,吹送一朶白云远离高峰。」

有一个人,他已经死了,被埋葬在地下,他已经过去了,在人类世界上对他的怀念皆已消失;他已经不再生活在那些在时间内匍匐着的活人中间;你岂能说他骄傲,因为以往的日子,在他所生活过又被埋葬在那里的家乡,太阳光普照着穹苍吗?

对一个已因纯粹默观消失于天主的人,情形也是一样。他已经死去,在他身上只有天主存在。天主是在他身上行动的主体。是天主在爱、在认识、在喜乐。

天主能骄傲吗?天主能犯罪吗?

假设有一个人,在他一生中,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消失在天主内。他的生命的其余时间,是消磨在罪过和德行中,在工作和挣扎中,在疾病和健康中,在苦恼中,在成就和懊悔中,在计划和盼望中,在爱和恐惧中。他看见过东西,考虑过它们,认识过它们;他下过判断,说过话,明智或不明智地做过事。他在初学者的默观中彷徨。他发现过霞雾,那天主模糊的甘饴。他在祈祷中认识过休憩。

在这一切中,他的生活是许多不确定性的揉合品。有时候,他甚至犯罪。在他不纯净的默观中,也可能找到罪。

但在那一刻,在他被提升入天主的那短短一分钟内(如果他真正这样被提升过),那么,无疑地他的生命是纯洁的,他也光荣了天主;他没有犯罪;在那纯爱的时刻,他不会犯罪。

这种与天主的结合,能够是不合理的愿望的对象吗?不,如果你明白它的意义的话。因为你不能不合理地愿望天主成为天主。你不能不合理地愿望天主的意志为祂自己的缘故被完成。但那是在这两种完全被意摄、完全被充满的愿望中,我们才被虚化于天主,被变化在祂  的喜乐中;那是在这里,我们才不会犯罪。

那是在这纯爱的神超中,我们才真正实现第一条诫命:全心、全力、全灵地爱天主。因此,这是所有希望悦乐天主的人,所应该希望的——不是为一分钟、为半小时,而是永远永远地。只是在这些灵魂中,平安才能建立在这世界上。

他们是世界的力量,因为他们是天主在这世界上的圣龛。他们是维护世界免被摧毁的人。

他们是微小的一群。他们不知道自己;而整个大地依赖着他们。好像没有人意会到这一点。

世界主要地是为他们创造的。他们将承嗣圣地。

惟有他们,希望大家能够永远地一起享受生命。他们曾向全世界宣布,生命已给与每个人。惟有他们、在监赏世界以及其中的一切。惟有他们懂得喜乐。其它的人都弱不胜乐。这些温良者除外,喜乐将杀死所有的人。他们心怀纯洁。他们看见天主。他们执行祂的圣意,因为天主的意志也就是他们自己的意志。天主做他们所愿望的一切,因为是天主在代他们愿望。惟有他们拥有自己所能愿望的一切。他们的自由是无界限的。他们走向我们,为要了解我们的悲哀,把这个悲哀淹没在他们纯洁的大海中;他们的纯洁,以其光明洗濯着大地。

来吧,让我们走进那光体中!让我们生活在那清彻的歌声中。让我们把世界的碎片如同清垃圾一样地抛去,赤裸裸地走进智慧中。因为这就是全世界一切心灵,所祈求的,他们喊着:「尔旨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