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明白一切——尽你所能接受的程度去接受就可以,让它们对你起作用。 圣山 据说,圣母玛利亚晚年为了想见拉匝若一面,动身前往塞普路斯。(拉匝若就是耶稣使之从死里复活的人,相传,他后来加入神职人员的行列,成为塞普路斯基提雍的主教。)但是圣母的船却在中途遇到暴风,被吹离了航线,最后靠泊在从马其顿海岸伸入爱琴海的一个半岛的港湾中。当圣母抬头看到高踞在海湾上方六千英尺的那灰色山峰时,她断言,那将会是一座圣山。 |
俄罗斯皈依基督教,与其说是被它的教义所吸引,不如说是被它华丽的礼仪所迷住。相传在十世纪末叶,基辅大公弗拉迪米(Vladimir)遣使到世界各地,寻找一种适合他的臣民信奉的宗教。这些使者在日耳曼首先接触到西方的基督教,但却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稍后,他们又接触了犹太教和伊斯兰教。但这些使者认为,犹太教与俄罗斯人的气质不合,而伊斯兰教禁酒的戒律,又是俄罗斯人所不能接受的。最后,他们选中了东方的基督教,而那是发生在他们参加了一场在君士坦丁堡举行的礼仪之后。他们这样向弗拉迪米尔大公报告当时的感受: 当时,我们真不知道自己是身处天堂还是人间,因为我们不知道在人间的何处还可以看到这样璀璨、美丽的场面。我们无法把它形容给你听。我们只知道,天主就居住在那里的人们中间,而他们所举行的礼仪,要让全世界所有地方的宗教礼仪都黯然失色。我们迄今无法忘记那种美…… 这样,弗拉迪米尔信奉了基督教。他娶了拜占庭皇帝的妹妹为妻,又把拜占庭的法律和宗教引入给他的臣民。但拜占庭传统所带给基辅的俄罗斯人的,除去高度繁复华美的宗教礼仪以外,还包括一种崇尙孤独和清贫的苦修文化。 新一波的俄罗斯隐修苦行风潮发生于十四世纪的第二个五十年,它在本质上有别于古代俄罗斯的苦行传统。那是一种隐修于“沙漠”中的浪漫主义风潮……当时大多数的圣徒,都离开城鎭,前往处女森林隐居……这个新的风潮……部分固然是由鞑靼人新一波入侵所带来的动荡不安所导致的,但另一方面,它也是出于对埃及和叙利亚的沙漠隐修主义的古典传统的效尤。俄罗斯并没有严格意义下的“沙漠”,但修士们仍能够找到一个让他们远离于人群与文化的所在,那就是北方广大浩瀚的森林,这片森林,就成为了俄罗斯苦行修士的“沙漠”。这些对旷野狂热以赴的先行者,比起住在基辅的修士,表现出对这个世纪和它的命运的更大的脱离。……透过把更艰苦的劳动加诸己身,他们把俄罗斯的灵性生活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些沙漠隐士对俄罗斯人的灵性生活带来重要影响。但挺反讽的是,虽然他们离群索居的初衷,是为了远离人群和财富,但到头来,他们却又在森林里创造了人群和财富。这有一个固定的模式:首先是一个有隐居念头的人单独前往森林,他会砍下一些树木,给自己盖一间小屋,然后垦一片地,作为菜园。稍后,受他吸引,一些有心当隐士的人,会来到他的四周住下,他们也会砍一些树木给自己盖房子和开垦一片菜园。然后,农民就会接踵而至,于是到最后,首先来到的那个隐士,往往会变成一家大修道院的院长,掌管着村庄和大片的田产。 |
正教非常强调礼仪的重要性,以之作为维系其传统的纯正性于不朽的方法。正教的礼仪繁多而复杂,其细节都是固定的。它们透过神父的动作和言语,一次又一次在信众的面前反覆搬演,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以致稍有出入或偏离,都会会马上被察觉出来。但另一方面,正教又认为,不透过灵性导师的中介,最邃的宗教真理是无法传递给个人的。这些灵性导师,都是经过长时期的孤独与祈祷生活才能成就出来的。正是拜他们之赐,沙漠圣父的传统才得以传续下来。 |
尽管在基督教的历史里,独修的方式要比共修的方式出现得更早,但在西方的教会,共修制度却后来居上,成为了主流。西方的教会对组织化和范畴化具有极大的热情,并因此发展出不同的修道会和不同的修道会规。反观东方的教会,却一直对规条主义缺乏兴趣,也从未发展出修道会的组织。这一点,部分是由于东方的教会相信,修道院的制度对修士个人的孤独和沈思来说,不但没有帮助,反而是一种障碍。不过,除了单独隐居的修行方式以外,东方的教会又发展出一种称为精舍的松散修道团体。精舍由一些个别的隐士所构成,他们各住在看得见对方的距离外,但又会三不五时聚在一起,进行集体的礼拜。这种小团体,最先出现在埃及的沙漠,稍后再出现于阿索斯山,最后又从阿索斯山传入俄罗斯。俄罗斯好几代最有影响力的长老,都是这种精舍的成员。圣塞尔吉的弟子是最早生活在精舍的人之一。其后,俄罗斯最有名的一个精舍是如此声名远播,以致在十九世纪的时候,吸引了俄罗斯各阶层的男男女女,奔赴它的所在地,寻求住在里面的长老的指引。 奥普提纳精舍 俄罗斯最有名的精舍萌芽于“启蒙时代”的黑暗岁月。一心把俄罗斯西化的彼得大帝为了破坏教会的权威,废除了莫斯科宗主教的职位,另立一个隷属于沙皇之下的宗教会议,来取代它的地位。彼得大帝的几位继承者——他的遗孀、他的孙子、他的侄女和他的女儿——沿习他对宗教漠不关心的态度,继续加强西欧理性主义在俄罗斯生活中的比重。1722年,修士被禁止过隐士的生活;1724年,很多修道院被敕令改为生病士兵收容所;1734年,政府下令,除了丧妻的神父和退役的士兵外,任何人都不得受剃度作修士。叶卡捷琳娜二世主政后(她对基督教的观点深受伏尔泰和法国百科全书派的影响),更下令把修道院的院产充公,改由政府发给修士薪资。当时共九百五十三家修道院,其中有五百六十八家被关闭,一百六十家完全收入无着。反观由朝廷任命的高级神职,过的却是锦衣肉食的生活。以莫斯科和卡卢加(Kaluga)的总主教安弗罗西(Ambrose)为例,在1771年过世时,留下的财物竟包括——其他不说——两百五十二件上等亚麻衬衫和九副镶金框眼镜。 |
莱奥尼德生于1768年,本名列夫·丹尼诺维奇·纳戈金尼(Lev Danilovitch Nagolkine)。年轻时代,他是个游走俄罗斯各地的推销员,这段生活,让他对人性的错综复杂有了最初的体认。由于没有可靠的资料可稽,我们无法得知他这时期的灵性发展,只知道他在二十九岁那一年决定成为修士,进入奥普提纳修道院成为初学修士。 对于那些不熟悉奥普提纳的规定的人,我们可以这样告诉他们:跟一般的修道院比起来,精舍的生活要更清苦,也更孤独。由于不像一般的修道院那样有为数众多的访客,所以精舍的弟兄,过的生活要远比一般修道院孤独。…… 修士们各自关在自己的小室里,把大部分的时间用于沉思天主和阅读属灵的读物。访客来到精舍后,很难说会看得见这里的修士,因为精舍所致力的,就是营造一种极为荒芜的旷野气氛。精舍的成员会做些装订书本、木工、制造调羹和抄写之类的工作,作为生活的调剂。……每年除主降生节、葩斯哈节和规定的免斋期外,精舍的成员一年到头都力行斋戒。为了确保灵性上的发展没有偏差,精舍的成员被要求尽可能常到一位长老那里,巨细无遗地告解自己的思想。 莱奥尼德在精舍里的生活有极严格的规律。他睡眠从不会超过三小时。他每天会在凌晨两点起床祈祷三小时,而这三小时是他允许自己拥有的唯一自由时间。一天剩下来的其他时间,他会一面接见访客,一面进行劳动:坐在床上和访客谈话的同时编织腰带。他一天吃两餐,并利用这个时间与弟兄们交谈。每天晚餐后,他的弟子会聚集在他的小室里祈祷或诵读。他每个月会在修道院的教堂里领两次圣体。 |
奥普提纳的第二位长老是玛喀里。他是莱奥尼德的密友,甚至被人称为后者的“另一半”,尽管如此,他们俩却鲜少相似之处。莱奥尼德出身平民,个性爽朗,教育程度不高,有着粗壮的体格;玛喀里却是出身贵族,优雅,学者气质,把很多时间用于研习与沉思,身体相当孱弱。 在森林里,人可以找到心灵的平静和灵魂的安详。我们看到,从前人们喜欢退隐到浓密的森林去,藉此远离世俗的虚浮,并透过祈祷及苦行,寻求救赎。只要看一看那些常绿的针叶树,就会满心欢快,因为它们会让人兴起对永恒生命的憧憬。……应该竭尽所能把围绕在我们修道院四周的森林加以保存,好让“旷野”这个字,不会在最终失去它的意义。 当时的玛喀里,个子瘦小、身体羸弱,长相相当丑。他有呼吸方面的疾病,加上口齿不清,让他无法在教堂里唱经。但由于他精通音律,所以对唱诗的要求很严格。尽管他的健康欠佳,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却生活得很有朝气,并训诫弟子永不可懒散。他把一些手艺引入精舍里去,包括刻图案花纹、书本装订、制造木箱子和雕刻汤匙等。精通书法的弟兄则忙于抄写教会教父的作品。当他们把成品拿给玛喀里过目时,他都会给他们一份小礼物,以资奖励。这份小礼物包括四份一磅茶叶、一或两磅的糖,还有一条手帕、一串念珠或一本书。 多个世纪以来泠冰冰的(哲学)分析,业已摧毁了欧洲启蒙运动自身所依赖的那些根基。其结果是,启蒙运动对自己从一开始就依赖的那些最基本的原则(一些基督教的原则),反而变得陌生面疏离。这种摧毁自身根源的分析方法,……这种专断的理性,这种高度逻辑性的思维方式,乃是从斩断自身与人的其他认知能力的联系而得来的。 1847年,玛喀里到季列耶夫斯基夫妇位于多尔彼诺(Dolbino)的庄园作客。谈话中他向季氏夫妇提及,自己饱受访客的包围,难得有孤独的时光,为此而感到苦恼。第二年,季氏夫妇就在离他们房子半英里的一个小树林里,为玛喀里盖了一间小房子,供他静修之用。此后,玛喀里三不五时都会来这里住上一住。 我写给你的信,都是纯为你而写的,因此我必须要求你不要拿它们给别人看,以为里面的教导是人人适用的。绝对没有这回事。我给你的忠告,是考虑过你的所有内在与外在环境以后,再琢磨出来的。所以,它只会对你本人适用。 ※ ※ ※ 除非她本人向我提出要求,否则我是不可能给她任何指引的。不过,即使她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做得到。她的心是分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想要的东西。 ※ ※ ※ 我只能回答一些真诚的、跟信仰有关的问题。天主会乐于想这些问题获得正确的答案。至于不真诚的问题,根本就算不上问题。面对它们的时候,我感觉没有主的帮助,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它们。就像你所提出的那些关弹钢琴方面的问题,由于那跟你的灵性生活无关,我实在提不出任何意见。 ※ ※ ※ 我不喜欢听到你反覆说我读了你的信以后,一定会对你感到厌恶。我不喜欢听到这些话,是因为它们让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也让你因为羞惭而感到痛苦。现在,想必你已经清楚意识到,你所有的不自在和焦虑,其根源在哪里了。 ※ ※ ※ 我非常惭愧我那封不明智的信所带给你的冒犯。你是对的,被访客、工作和大量的通信撕扯得四分五裂的我,智力真的是已经见底了。另外,我也觉得不舒服、觉得身体虚弱,以致在我那空而浅的脑袋里,找不着可以回答所有涌入的问题的适当答案。 ※ ※ ※ 关于此生的安稳,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因为我并没有从圣经或教父的遗训里,读到有关这方面的教诲。我也没法给你祝福甚至建议。不过不妨读读玛特泰福音六章三十四节(“所以你们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有明天的忧虑。”)。 ※ ※ ※ 我告诉你的一切,都不是我发明出来的。我所说的话,都是来自教父们的教诲。我的工作,只是把那些适合你的情况的段落给抽取出来罢了。这个卑微的工作带给我莫大的裨益,因为他可以让我那些日渐模糊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所以说,你根本没有必要对我太过感激。 就像沙漠教父一样,玛喀里一贯主张,对灵性成长来说最重要的养分,以及大部份灵性问题的解答,都是谦卑。 你告诉我你很沮丧,因为现在每当你检视你的良知时,都发现自己是个坏人,反观年轻时代这样做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基本上是个好人。多么不同反响的一个沮丧的理由啊! ※ ※ ※ 对你的不幸,我当然是怀着最深切的同情的。但长远来说,你能不能够恢复平静自持,取决的是你对自己所遇到的不幸的态度,而不是我的态度。你是对的:你现在背上的十字架,是你自己造的,所以你必须去背它。有一个圣人说过:“那个现在把你的背压断的十字架,最初是在你的心里长大起来的。”他是对的。 ※ ※ ※ 由于你回避了骄傲与谦卑的话题,也由于你的巧言自辩,让你离问题的症结愈来愈远。天梯圣约安(John Climacus)说过:“每当你发现自己的一个不是之处时,骄傲都会在那里等着。” ※ ※ ※ 难道你真的认为,你正在寻求的平安,是系于你对居住地的最终选择吗?事实上,内心的平安只能透过戒律所过的谦卑生活而得到。我心里柔和谦卑,……学我的样式,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平安(玛特泰福音11:29)。 ※ ※ ※ 在公众祈祷的场合为引人注意而行过多的拜功,是个错误之举。叩拜和躬拜只有在礼仪需要你这样做的时候才是应该做的。因为那时候既然大家都这样做,别人就不会特别注意的人举动。 ※ ※ ※ 你请我原谅那些你伤害过的人,因为你知道,当他们因为你伤害过他们一事而去告解的话,一定会取笑你和侮辱你。我劝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曲折。对你来说,首要之务是认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当你真能明白错误的时候,就代表真诚的悔过已经发生在你的灵魂里,而被你伤害的那些人,内心会同样经历转变。但如果你知道这样的改变并未发生在他们心里,并知道他们准备要取笑你和侮辱你,你应该在祈祷中恳求主原谅他们,并在你的心里请求他们原谅。然后不要再想这件事,平静地休息。 沙漠教父曾经教导,“明辨”可以让人察觉出一个人在进行宗教修行时是不是走了偏锋。对像俄罗斯人这样一个性情冲动、激烈的民族来说,“明辨”显然就更不可少了: 你说你不惜用血来写一篇你要永远报效天主和社会的宣言,这在我看来是再荒谬不过的。 ※ ※ ※ 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在家人的包围下,你是根本不可能把你的所有财物舍弃的。所以你必须找到一个中庸之道,并努力去谨守它。这个中庸之道,依我之见就是:不要对这个世界背过身去,但也不要让你的心思被它全部占据。任何你的子女有需要的东西,你都要尽力提供他们。有余财的话,再施舍给穷人。 ※ ※ ※ 你有冲动要帮助那些房子被火灾烧毁的穷人,这是很好的。但如果你能够用理性来节制你冲动,那就更好了。尽管我建议你对那些穷人的帮助,要保持在合理范围内,但我却不建议你对你的同情心吝惜。不过不管怎样说,保持理性都是首要之务。 对那些想在极其复杂的现代世界里过基督徒生活的人,需要的“明辨”就更大了: 不要让你自己局限于追求外在秩序的追求上(守斋与祈祷),也应该努力追求更大的内在秩序,而这种内在秩序,只能透过强烈的爱和深深的谦卑而获得。你说有一种顺服的渴望刺穿你的心脏,而你问我:“我要怎样才能做得到这一点?”我能告诉你吗? ※ ※ ※ 真高兴你能当上那么显赫的一个家庭的家庭教师。能把天主允许你获得的知识传授给别人,你的智慧自当加倍增长。 ※ ※ ※ 由于你说你希望我能对你开诚布公,那我就坦白告诉你,我不认为你应该离开现在的公职,去接受一个风平浪静但却只能帮助一百人上下的岗位。不妨想一下三个仆人的寓言。 ※ ※ ※ 没有什么情况是我们应该惧于被赞扬的,我们要慎防的,只是自满的感觉而已。圣伊撒克曾说过,我们只要一有这样的自满感,那我们的善行就已获得了全部的奖赏(译按:言下之意是对赞扬感到自满的人无法得到天主更多的奖赏)。但如果我们对赞扬不当一回事,那是无伤大雅的。 ※ ※ ※ 有关个别乞丐的道德素质的问题,那是基督的事,不干你的事。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来论断你的弟兄呢?基督是在用祂的手和口来考验你对祂的同情心。你打算让祂失望吗? 玛喀里追随在他之前的那些伟大长老的榜样,努力把灵性的事务和常识结合在一起: 当你看到F. Y.君的时候,请为我致上最诚挚的问候。我祝福他早日康复。也请你代为转告:即便他有最坚强的信仰与盼望,也请他不要藐视医生的帮助。天主是所有人和物的创造者:祂不只创造了病人,也创造了医生、创造了医生的智慧、创造了有药性的作物和它们的疗力。 ※ ※ ※ 愿主赐福给你要搬入一栋新房子的决定,也愿一切的美好随着你搬入新家。但我却不能同意你对吸烟的激情。想想看,直到最近,你还自称是个自由的女人,可看看现在,你却成了一个奴隶,被一种愚蠢的狂热所捆绑。另外再想想看吸烟会花费你多少钱。 ※ ※ ※ 有关你女儿的愿望的问题,你应该找来谈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你应该去询问她,并仔细观察她回答时的态度。如果她的愿望是坚定的、她的说明是清晰的、她的态度是真诚的话,你就应该把这些视为是主认可她的愿望的印记,不可横加阻扰。你不只不应该反对,而且应该给予她祝福。 ※ ※ ※ 听说你妻子为失眠所苦,我真的感到很难过。这来自于她担心的事情太多了。由于我自己曾有过一段时间失眠的经验,我了解你妻子的失眠,会让你有多筋疲力竭。唯一确定有效的疗方是驱走所有胡思乱想,把一切交托在主的手中,并完全接受祂的决定。 ※ ※ ※ 我不能赞同你把儿子送往B国的决定。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把会在那里得到的商业训练,看得那么重要。学习怎样赚取最大的利润真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玛喀里虽然深深浸润在正教的传统的传统和谨守沙漠教父的精神,但他对他当时代的自由思想家,抱持的却是相当宽容的态度。 我很高兴得悉你现已成为我们这个谨守使徒传统的教会的一员,并在里面找到了快乐与平安。 |
本名亚历山大·米哈伊诺维奇·格连科夫(Alexander Mikhailovich Grenkov)的安弗若西,出生于坦波夫省(Tambov)的一个小村庄。父祖两代都是神职人员。由于个性活泼、机智、好热闹,让他在三兄弟之中看来是最没有宗教慧根的一个,注定只能过世俗的生活。他以优异的成绩,在1836年毕业于坦波夫神学院(在正教国家,入读神学院并不意味就打算打算从事圣职)。他是个受欢迎而交游广阔的人,不过一毕业,他就得了重病。病中,他向天主许愿,只要能康复,就愿进入修道院,终身待奉天主。 当长老在口授回信的时候,访客就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聚集在他的房间外。甚至在长老还没有口授完第一封回信以前,群众就会敲门,拉一个装在门外的铃。这时,仆从就会走出门外。访客会要求他向长老通传,而一般得到的回答都是:“长老现在很忙。”但过没多久,那些没耐性的访客就会再度拉铃和敲门。仆从会再一次走出去,说同样的话。不过等待愈久,访客就会愈没耐性,开始鼓噪。 安弗若西从十点开始接见他们。早上的会客时间持续两小时,然后他会稍事休息。 安弗若西不会摒退访客,但却会走到与他房间接邻的另一间房间,稍事休息。他会因为筋疲力竭而半趴在桌子上,然后开始吃午餐。午餐包括两盘东西,一盘是用鲜鱼煮的、不太油腻的鱼汤,一盘是用马铃薯粉和蔓越橘酱汁做的奶油浆果(一种类似牛奶杏仁冻的东西)。吃这两种东西的时候,他都会配着白面包或大麦面包同吃。……长老从来不会吃多于一个三岁小孩吃的东西。他用午餐的时间十至十五分钟,这期间,仆从会继续代访客转达他们的问题,等他回答。 吃过午餐,安弗若西会休息一会儿,然后到三点再度前往会客,直到黄昏。 长老会在大约八点用晚餐。吃的是跟午餐同样的东西。晚餐时,仆从会在一旁继续代访客转达问题,长老一面吃饭,一面回答。有时,他也会找人来读些东西给他听。晚饭之后,如果长老已经累了,他就会只做一般的祝福,而如果他还有体力的话,就会继续接见访客,跟他们谈话。这种谈话,有时候会延续到晚上十一点。 不管多晚,安弗若西都不会怠忽晚祷。之后,他会请求四周的人宽恕,祝福他的仆从,然后就寝。他上床的时间,通常恰好是十二点的钟声响的时间。四小时以后,他的另一天就开始了。 有一次,一群年轻的仕女来找安弗若西长老祝福;她们找他,纯粹是出于好奇心。当她们跟我们一道等着师父(指安弗若西)的到来时,她们一直用法语在窃窃私语,有时是在抱怨人太挤,有时是在取笑我们和师父,例如,她们会说:“我们在等什么呢?难道我们可以指望从安弗若西长老那里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懂得什么呢?”小屋的门突然打开了,师父面带微笑地走出出来;他的注意力首先就被那些仕女吸引过去。 很多访客在回忆跟安弗若西的会面时,记得的都是他给他们的温暖亲切印象,而不是他给他们的特殊教诲。这是正教传统的一部分,因为正教相信,宗教真理的传递,透过人与人之间的无言互动,要比透过教义答问的方式,有效得多。其中一个最触目的例子就是一个失去所有信仰的知识份子。他因为受当时盛行于俄罗斯的唯物主义的影响而失去了信仰,但却又找不到其他的人生意义而备感苦恼。他看了很多书,又跟很多被认为了解人生意义的人(包括托尔斯泰)交谈过,但却仍然处于困惑中。最后,他去到了奥普提纳修道院: 他告诉父,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他。“呃,这样,那你就看吧!”师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清澈的凝视看着对方。从师父这一望中,那感觉像是有一股暖意流入了自己的灵魂,让它慢慢复合。这位无信仰者在师父的附近住了下来,每日跟他长谈。一段长时间过去了。然后有一天,他告诉师父说:“我相信天主的存在了。” 在沙漠教父的教诲中,针对虚荣心和骄傲而发的忠告是最多的。安弗若西秉承了这个传统,不过用的却是自己的比喻: 最近有人送我一张毯子,上面绣着漂亮的鸭子图案。我觉得可惜的是,上面虽然还有空位子,却没有绣些鹅的图案。 沙漠教父强调,能对抗虚荣心和骄傲的唯一保护伞是谦卑,而安弗若西除了透过鸭和鹅的叫声来警惕那些聒噪的人以外,也常常拿叙利亚的圣依撒克的话来提醒他们:“不是每个安静的人都是谦卑的,但每个谦卑的人都是安静的。” 你说你有一次体验到敌人(撒旦)的攻击,又说当你吻教堂里的圣母像时,闻到一股异香从圣像中流出,而以前有一次,你也看到过这圣像冒出火焰。根据苦行者圣玛尔克(St. Mark the Ascetic)的建议,我们不应该看重这一类的事情,而应该置之不理…… ※ ※ ※ 你在信中描述了你在八月十三日晚上的梦境,并说你为此惴惴不安。我想,这件事之所以会让你觉得震撼,是因为你已习惯于相信你在梦境中或在祈祷时看到、听到的事情为真。祈祷时应该谨守的一个原则是,不应该胡思乱想和相信你祈祷时看到的现象或听到的声音(像圣像在动之类的)。不过如果连你的神父都相信这一套,那就难怪你会钻牛角尖了。 ※ ※ ※ 你抱怨在念十二圣咏时和念诵过后都会有各种奇思怪想涌入脑海。有什么想法会涌入我们的脑海,是我们作不了主的,但要不要相信它们,却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 但除了会回答跟灵性追寻有关的问题之外,安弗若西也像其他的长老一样,经常会给别人有关家庭与事业方面的建议。应不应该结婚,是人们经常拿来请教他的问题,而他的一贯回答都是应该。他认为,除非是打算过修道生活的人,否则都应该结婚,因为独身汉和老姑娘都很容易变得孤僻。 你告诉我你妹妹的长子想娶一个有钱的希腊女人为妻,你问我意见。让他结婚去吧。那总比过独身的生活要好。 对于教养小孩的问题,安弗若西反对当时流行的功利主义。教会小孩怎样做人,比教会他们怎样赚钱更重要: 我并不鼓励你按照现时代的风气去教育子女,又特别是女儿。不要让他们接受教育——世俗意义下的教育——对他们反而更好。与其让他们富有而失去了一个基督徒的种种美行,倒不如让他们过贫穷的生活。因此,应该在意的是给你的子女宗教教育,而不是给他们大笔或小笔的财富。 对于金钱,安弗若西不像一般修道院里的修士那样,高姿态地嗤之以鼻: 金钱就其本身来说,或就天主创造金钱的目的来说,是非常有用的东西。没有金钱,人们要怎样计算价值呢?这将会带来无休止的争辩甚至流血的打斗。但小小的纸张却可以解决这一切烦恼,那又何乐而不为呢?钱的害处并不是来自钱本身,而是来自人愚蠢的贪婪或小气或滥用。也许还来自对钱不恰当的鄙夷。 安弗若西也不吝于给人有关买卖上的建议: 你在信中告诉我,你打算买一块邻近于你庄园的地。价钱以目前的行情来说并不便宜:一俄亩(约合2.7英亩)一百二十卢布。但你告诉我,这块地的品质相当好,而更重要的是,这片土地可以跟你原有的土地连成一气,这样,你就可以用更好的价钱把它们租给农人。如果你觉得这块地真是会让你从中获益的话,那愿主祝福你不要错过这宗买卖。 长老有时除提供别人灵性方面的建议外,有时还会帮人找工作: 写这信给我的人原是个公仆,但却因为酗酒而失去了工作。不过,他滴酒不沾已经有八个月,而且答应永远不再喝酒。……不知你是否可以伸出仁慈之手而雇用他,最少是试用性质的把他雇为抄写员?或者介绍他有同样待遇的工作?帮助一个需要孔急的人是一件善举。但如果他故态复萌的话,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在更广泛的哲学与社会议题上,安弗若西无惧地挑战那个被十九世纪奉为圭臬的“人类是在不断进步中”的观念: 有进步或改善的只是外在的人类事务。例如,我们现在所使用的铁路和电报,是从前所没有的,又例如,从前煤都是隐藏在地底深处的,但现在却被我们挖掘了出来。不过,从道德或基督教的角度来看,人类却是没有进步过的。不管什么时代,都有一些能够在道德上臻于至善的基督徒,……不管什么时代,都有一些向不同罪恶屈服而无法无天的人…… 现代人不断寻求靠自己的力量改善自己的处境,但这样做的同时,他也是在远离那条通往灵性增长的唯一道路: 在你的第一封信中,你提到一本叫《自助》(Self-help)和《独立行为》(Independent Action)。我没看过这两本书,所以不知道它们谈的是什么。但老一辈的经常说:“没有天主,你就进不了一间屋子。”……但从你提到那两本书的书名看来,现代的聪明人显然不这样想…… 在他所写的数以千计的回信中,安弗若西触及的问题非常广泛。不过,即便回答的是很实际的问题,他有时也会发出一些发人深省的灵性议论。像以下谈及人对待灵魂和身体的不同态度的文字就是一例: 为了服侍我们的身体,我们会愿意花掉生命中大部份的黄金岁月,但对于灵魂的救赎,我们却只愿意花人生的最后几分钟。我们的身体就像参加富人的盛宴一样,每天都大吃大喝,但我们用来喂养灵魂,却只是从主的门外捡来的一些灵粮的面包屑。 不管是从他们处理的问题的广泛性和他们忠告的内容来说,这些俄罗斯的长老都足以被称为沙漠教父的继承人。十九世纪的时候,有数以千计社会各阶层的人涌到奥普提纳修道院去朝圣,其中不只有农民,还有军官、作家、知识份子和政治领袖。托尔斯泰首访奥普提纳修道院是在1877年,他宣称,安弗若西的智慧让他大为动容。他在1881年再访奥普提纳修道院,事后,他形容:“安弗若西长老是位完全的圣人。跟他谈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光和快乐所充满。跟这样一个人谈话的时候,你会觉得天主就近在咫尺。”1890年,托尔斯泰三访奥普提纳修道院,跟安弗若西谈了很多有关信仰方面的问题,出来的时候,他说:“我感到颤抖,不由自主的颤抖。” 神父和师傅们,“修士”是什么?在现在的文明世界里,有些人已经在以嘲笑的口吻说这个字眼,另一些则简直把它当作骂人的话。唉,的确,修士里有很多游手好闲、贪吃好色之徒和流氓无赖。俗世里有学问的人指着他们说:“你们是懒汉和社会上的废物,你们靠别人的劳力生活,你们是些不耻的乞丐。”然而,修士里却有很多驯良、谦逊的人,他们渴求孤独、渴望热烈潜心祈祷。对于这类人,人们就不大加以注意,甚至还故意一字不提,而且也一定会感到奇怪,如果我说,也许就靠着这类渴求孤独祈祷的温顺的人,俄罗斯有一日还会得到拯救!因为他们确乎“每年每月、每日每时”在潜心提高自己的修养。眼前,他们维护着那些最早的教父、使徒和殉道者们所维护的天主的真理的纯洁性,庄严而纯正地保存着基督的形象,以备一旦需要,就把它显示在尘世的动荡不定的信念之前。这是一种伟大的思想。有朝一日,这颗明星将要从东方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