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我认为最有吸引力,最富感动力的的一本自传。书中的主角是一位中国名门淑女,也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她父亲在清朝末年任江苏省的制台,就是我双亲后来做宣教士医生的地区,也就是我生长的地方。 |
黑暗逐渐笼罩,像一层厚雾,将我卷入——恐惧爬上心头——直至我明白,“黑暗不能遮蔽祢”、“地是空虚混沌”。 |
不要为生命的尽头来临而伤怀; |
记得我撰写第一本书,“暗室之后”的时候,曾用一年的时间几乎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该书上,一行行地推敲祈祷。该书于一九五三年出版后访客如潮水般涌进我们的家。来受训的军官、中国海员、学生、国际友人、美国妇女宣道部、中外教会团体、主日学儿童等等。 |
消息像燎原的野火一样,传遍了宾州的乡镇:李曼小姐带了一个中国人回来住! |
小时候在中国南京,一早醒过来就听见窗外的鸟在歌唱,真高兴,接着奶妈们进来服侍我们这一群幼小的孩子起床,替我们穿上花花绿绿的丝缎袄坐在床上。我们就像一排饥饿的小燕子似的,等她们拿一盒盒英国饼干进来。那些饼干形形色色有的像扇子,有的像花瓶,有的像蝴蝶,都是英国商人为要得到政治或经济上的利益,送给父亲的礼品。我们小时候不大懂得父亲是个名人显要,后来慢慢看见人家对他的礼品尊敬才明白了些。他来自传统的儒教之家,代代都是中举的举者。父亲在清政府手上任过许多重要的职位,最后就是江苏省的制台。我们孩子们就是在这个大富大贵的家庭中生长的,可是我们的心灵却一片黑暗。 |
南京明德女子学校,实际上是美国宣教士李曼查理夫人理想的实现。她少女时代,曾在华南的真光女子学校任教,因此她了解基督教女校的重要性。中国女孩子很少念书的,她们也没兴趣念书。李曼夫人登了好几个月的广告,用尽方法“招诱”学生入门,竟一个招不到。后来第一个学生,还得校方付钱给她才肯来上学! |
我把母亲从她厢房中拉出来,她缠过的小脚走不快,伧促惊惶之间又扭伤了脚踝。 |
火车终于“咔嚓”一声停在上海车站。我们在火车急停的震荡中,快乐万分。“赶快雇人力车!”哥哥们大声命令。几分钟之内,我们就坐上车,十分安心地往五姐家中去了。母亲仍然坐在我膝上,佣人们仍然跟行李堆在一起。我们到五姐家敲门时,差不多午夜了,事先我们根本没有通知她。 |
我是在贵族化的学校念书,每项科目都用英文教授,老师也都是美国人,有的住校专任,有的是附近一所大学的教授太太。记得有一次,一位神重用的宣教士明美丽小姐,带我们几个“较高等”的学生到她游行布道的船上去各地举行布道会。我们平时佣人侍候惯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怎样照顾,更别说做普通家事了。所以我们都袖手旁观地坐在那里,让她一位宣教士煮呀、洗呀、清理呀,甚至倒脏桶也由她。她真像佣人那样,等我们吃完了就用我们的盘子吃。她确是为主舍己感人的宣教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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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小姐关进集中营的第二天,就听说有三个老人死在里面——姓名未详。类似的谣言满天飞,而我搬进了一间小阁楼,靠别人来照顾我缠绵病榻的生活,期待着李曼小姐的归来。集中营的囚犯,大半靠外面送进去的食物养活。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进去,除了两罐她本来就不大爱吃的果酱。叫我怎么办呢?如果她看见别的囚犯收到包裹,而她自己什么也收不到,她会怎样想呢?一位瑞典的宣教士教我:“你只能把包裹交给像我这样中立国籍的人,由我交给红十字会,再转寄给囚犯。” |
战争又蔓延到上海来了,而且这次情形更糟。上次日本人的侵略虽然可怕,那还是外来威胁,可是这次是内战,其危险性就更加大。中国人都心内惶惶,我们也被考虑别离中国到美国。朋友们有办法的,大多数都逃掉了,李曼小姐也订了好几次去美国的船票,但每次都因我的健康情形太差而取消。我久病衰弱,旅行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干妈,你走吧!”我对她说,“记得日本人把你送进集中营的事吗?现在政局改变,可能又会发生同样的情形,还可能更厉害呢!我是中国人,无论如何总比较有办法。“不行!”她非常坚决地说,“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
几个礼拜以后,威尔逊总统号邮轮抵达旧金山,中途只在火奴鲁鲁停留了一下,李曼小姐和我两人,拖着又累又病的身躯,坐上了横跨美国的火车。是一个冬天的早晨,我们在黎明的微光中到达宾州。车上的工人把我们和行李一股脑儿地送出了车箱,留放在又冷又长的月台上。火车立刻开走,我们站在雪花飞舞的站台上发抖。有一列长得不可思议的石级,通往上面的车站,我俩都不敢想像自己爬得上去。没办法,只好坐在两只小箱上等候、祷告,求神拯救。 |
中国玛丽和我,现在住在美国这么愉悦的环境中了,有许多物质上的便利,可是我们却像离了水的鱼那样不自在,因为我们过惯了中国的生活。美国这里没有帮助我们做家务的人。我们两人都不大懂得做饭,也没有力气做粗重的家务。宣教士在中国,通常都没有什么时间料理家务。他们是蒙神呼召到那儿去的,应该首先注意到在人群中做传福音的工作。既然佣人这么容易雇,又便宜,又听话,如果他们每天还花大部分时间做家务,把精力与时间用在这方面,实在不能算是神的好管家。 |
中国玛利和我只不过是从中国漏出来的两颗水滴,滴在宾州乐园洞里。然而跟她们合起来却成为奇怪的小水潭,不肯干竭,总要起点什么作用,我们的环境最不可能但又最理想。这幢棕色的大房子,安全却又受限制。我们四个老弱残兵住在一起,有伴却是无用。 |
从一九五三年到一九七六年,“暗室之后”的英文版由慕迪出版了卅六版,另外出版了卅多种不同的译文,还有三种盲人文字(英、日、文)。许多畅销书都有更大的发行数量,但我们确信,神将这本小见证,送到每个已经预备好的人心中。同时神也祝福我们,给我们许多朋友,恢复了我们对人生的兴趣。无数的朋友从远到近,事实上是从世界各方,都来看我,使我的生活过得更充实、更甜美、更仰望主。因为我书中的某些信息,打动了他们的心,所以他们不远千里,开车来我们的茅芦。书销得多,杂志上的书评也有了热烈的反应,我们信箱里跟着也塞满了读者来信。有一封是从首都华盛顿寄来的,一位古格林先生这样写着: |
房子不会自动打扫,饭菜不会自动出现,碗盘也不会自动洗涤,向我们这样四口病人之家,怎能一天到晚招待这么多的客人呢?我们可以邀请人来吃饭,但是一定要有人去买菜,做饭、招待才能呀!客人一天廿四小时随时光临,一定要有人花费额外的时间来照应他们才行。 房子不会自动打扫,饭菜不会自动出现,碗盘也不会自动洗涤,向我们这样四口病人之家,怎能一天到晚招待这么多的客人呢?我们可以邀请人来吃饭,但是一定要有人去买菜,做饭、招待才能呀!客人一天廿四小时随时光临,一定要有人花费额外的时间来照应他们才行。 |
美国各地的大学里,有成千成万的中国留学生,假期的时候,他们大多数都不能像美国同学那样回家团聚。渐渐地,他们听到我们的消息,知道乐园镇有“一小块中国”的存在,于是许多留学生开始在感恩节、圣诞节、复活节,等假期到我们这儿来,把我们的家当成他们的家。 |
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可是我的书“暗室之后”是用英文写的。中国朋友们感到一定要译成中文才行。一九五五年中文译本出版了,非常畅销。 |
农历新年的大除夕晚上,一位青年打电话告诉我说,有一班从各地来美国受特别训练的青年,想第二天来看我们,向我们拜年。“明天?”我急喘喘地问,“多少位?” “大约四十人。”我用手盖住电话筒,跟中国玛丽轻声的讨论一下,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既然自动要来跟我们一起过年,那就是出于主的旨意。我们不能拒绝这份光荣,请他们来吧!”我接下去在电话中说:“我们高兴极了,早点来吧!”这些青年的心情,正如同美国大兵驻扎在外国过圣诞节一样凄凉。他们离开了所爱的人,所熟悉的环境,“每逢佳节倍思亲”,现在知道有四个老人,住在兰开斯脱郡不远的地方,了解农历新年对中国人的意义,他们是多么快乐呀! |
十二月的一个下午,三位中国青年乘火车到西岸去。他们被窗外的景像迷住了,兰开斯脱的郡的冬日景色,随着夕阳的余晖留在后面。不久火车就从整洁、长列的现代工厂中驶过。然后,有好几里的路程,铁轨与一条热闹的公路平行而驰,中间隔着整齐的村屋,半隐在枫树的秃枝后面。接着,火车又在安静的田野间隆隆响过,起伏的田地点缀着一组组白得发亮的农舍,时而有礼拜堂的尖顶矗立在天际。 |
在美国和加拿大,有成千成百的中国留学生,我们常常关心他们,为他们祷告,传福音给他们。“可是,你这么大年纪,怎么能跟现代的青年搭上关系呢?”有人这样问我:“你不觉得有所谓代沟的存在吗?”我很高兴的说,一点没有!生理上的年纪并不能造成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中国留学生到这个国家来,在全国各地的大学寻求世界上的知识。有许多基督徒父母,不放心他们的儿女来美国留学。他们听到读到许多大学校园里发生的事件,例如暴动、吸毒、凶杀、生活放纵等等使他们害怕。可是神的灵用一种很特殊的方法,继续荫庇这些基督徒留学生;为了完成神自己的旨意,“在这弯曲悖谬的世代(腓2:15)保守他们。近一二十年来,有好几个机构特别对中国留学生的属灵工作有负担,神也大大的使用他们,给他们广大的工场和丰满的果实。他们对中国留学生的异象是传福音并且造就他们的灵性,使他们不但在此地能站立得稳,而且回本乡的时候,也能为基督作见证。 |
多年来,我把将我的生平改编成“电影”,这个意念,放在神的坛前,看是否讨神喜悦。不久以后,就有一位基督徒作家,楼铠博士,将我的生平写成戏剧体裁。楼博士的剧本经过一番缩短改编的手续,改成电影剧本,於拍摄中间经过许多的困难,最后总算完成了。全片长约一小时,我本人并没有亲自上银幕。片子开始是用国语演出的,加英文字幕,后来也用英文配音。作为一个业余团体的第一次尝试,中国信徒(中信)算是为主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了。真的,这部片子演出后所收到属灵的果效,真像主耶稣用水变酒的神迹一样。因为躬身使用“那世上软弱的,叫那强壮的羞愧。(林前1:27)”不是人,是主自己得到荣耀。在中信的书面报告里,这样写着:“我们的第一部福音电影片‘暗室之后’,在亚洲收到极大的效果。在最初几个月中,放映了七十二次,观众共一万一千零九十二人。有六百零六人决志信主,七百七十八位基督徒献身事奉主。观众中有许多是从来没进过礼拜堂的,还有许多离开教会很久的,藉着电影,他们与教会发生了关联,受到激励。戏剧和电影真正是接触非基督徒的有效工具。” |
礼拜天早上,苏珊娜去聚会的时候,一位中国朋友在家陪我们。忽然后门一阵急速的铃声,粉碎了屋里的寂静。我们的朋友进来说:“一个又高又凶的美国人在门口,说要进来看你。他是从缅因州老远来的。我不敢让他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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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妈和我身体还好的时候,我们有时谈到将来的问题。我老是这样说:“假使主迟延不来,而我们必须分离的话,我要您祈求神,让我先上天堂,没有您,我是绝对活不下去的!您在主里面的信心这么坚强,我却这么软弱。” |
人生好像一列火车。沿路有许多车站,这个人这一站下车,那个人下一站下车,我许多朋友都已经到站下车了。我一九四九年到美国的时候,中国玛丽,她妹妹露西、堂妹玛丽,一个女仆,一对来帮助我们的夫妇,我们的家庭医生,都在这列人生的火车上。现在七个都到主那儿去了。只有我,这个最软弱的还在这儿。我是我这一代留在火车上的最后几个之一。我不为甚么忧虑,我的车票在天上救主的手里——祂会给我知道我到站的时候。同时,主让我活这么久,一定有祂的目的。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