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在荒旷的山野,岗峦起伏,岭脉重叠,峭壁峻岩,险壑幽冥,时近晚秋,草枯木落,寒风凄飒,景物颇为萧瑟。幕起时,周希背负行囊,手持长杖,在山野慢步,不时抬头看看日脚,望望眼前的路,似颇有日暮无归之感。
周 希:天又黑下来了,今夜只有在旷野过宿了,从太阳以露头就上路,整天水米不打牙,夜里还不知道睡在那里。啊,我这可怜的人,我恨不得生吞了那孽障,是他要创什么新敎,赶走我们的神,愚弄我们的皇帝以致闹致天灾人祸,民不堪生命。现在,我是件么希望也没有了;包赖蒙同他的儿子全中了那孽障的毒,要驱逐全国和尚,拆毁神殿,强迫要入信新敎;我是宁死也不同这般人合作的!但愿亚司答劳神,天地……什么神全好,把这般暴徒管束一下,罚他们眼瞎,口哑,猝死……可是,我是失败了!此后孤零的一个人,过流浪的苦日子,我不愿回故国,因为没脸见父亲,啊,谁是我的朋友?何处是我的家?
(此时路旁一大石,忽掀动,摇摇欲起)
魔 鬼:啊,可怜的朋友,不要悲伤吧,我始终同你共甘苦。
周 希:(环顾周遭,寻声之所由来)啊,没人,是谁在说?莫非是幻想么?
魔 鬼:(推巨石于一侧,头露出)认识我吗,朋友?
周 希:(惊愕转身欲逃,旋止)你是神吗?是亚司答劳神吗?
魔 鬼:不要问我的名子吧,我们全是被那孽障陷害到这地步。啊!朋友!我们是站在一线的。
周 希:我们仇敌既是一个,那我们就团结起来同他拼一下。
魔 鬼:可怜我被囚在这里,周身捆绑这火链子,动转不得身体,但我能参预机宜以除彼獠,解决你的痛苦,要你得到安慰,你快这里来吧。(魔自语:因为犯罪的人有主权,虽然我不能找他,但他却能找我来)
周 希:请问计将安出?
魔 鬼:因了这次事变,亚马呢亚的和尚,多逃难到你的祖国,所以,最好你能赶回国,要你父亲写信给包赖蒙,佯说听到因了提倡新教,亚马尼亚日渐富强 ;所以自己也希望把敎士接来,宣传新敎,这样异端消灭,真教广扬,人民思想确定,国家渐臻升平。那孽障知道这消息后,定然喜不自胜,欣然就道。这时,你就可结合同志,联络和尚,于途中谋杀之,并且,我知道那厮一定从这带山地经过,你看着那条爬上山岭的白线吗?那条崎岖蔓延的白线吗?那是从亚马尼亚到你祖国去的要道。你回国后,一方要你父亲给包頼蒙写信,一方从速把和尚组织起来,把他们带到这山里,埋伏在这条路的附近 ,这样守株待兔的就可以垂手成功。
周 希:你这策略,的确高明,的是我的祖国,路远山遥,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魔 鬼:(于洞中取出一火把,长尺许)这全没难处,只要你把这火把在室中挥舞一下 ,立刻就会浮出一朵彩云,踏上云头,任风吹送,今晚你就可到达祖国。
周 希:有这法宝,当然就没难处了,后会有期,我就此吿别了。(持火把挥舞,室中放出火光,愈展愈大,周希于火花中不见)
魔 鬼:(以计划初步成功,颇为欣悦,因作歌自愉。)
不是老夫心小量狭,
暗地里谋害冤家,
巴尔多禄茂啊,
是你假天主权威,
行为乖张不守法,
毁坏我的偶像,
劫夺我的俘掳,
还烂用职权把我上枷,
哎哟,这火的锁链,
直痛的我死去活来,
钳的我遍体创疤。
巴尔多禄茂啊,我们是不共天日的冤家,老夫虽是被你囚在这里,过这欲怨不得,欲死不能的苦日子,但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示弱的。并且,我这样的被囚,并不是你的光荣,依恃天主的威权来泻私愤,我为你羞呢?啊,天主也这是你的公道吗?使你的宗徒这样不名誉的得到胜利,是你的公道吗?如果我也有自由,两方对垒起来,见个高个那时即便是死,死也心甘呢?
(这时,瑞云千朵,浮现碧空,娟娟歌声,随风飘来:)
我们带着福音来了,
我们带着和平来了,
福音跟了风,
吹到城里,村里,
每人的心里,
和平随了雨,
落到山里,田里,
每家的院里,
啊,福音的风,吹,
和平的雨,落,
吹落到城里、村里、心里,
山里,田里,院里,
世界融溶在一齐,
同浴生爱好天地。
魔 鬼:又是那般无聊的天神呢,趋炎附势,谄上傲下从不把老夫看在眼里。我恨这般没耻的下流东西呢!有一天,我挣脱这锁链……这锁链。啊,天主,你的公义在那里?把我囚在这荒凉的深山,捆着锁链;却使你的宗徒在人间夸公德,啊,天主,这是你许给我的自由吗?
(这时,捆缚魔鬼的锁链,忽纷纷断落,魔由惊愕而狂喜,跃出山洞,从头到脚的把自己上下打量一下,兴奋的狰恶狂笑: 啊,巴尔多禄茂,活该你犯在老夫手里,天主使我自由了,今次我就到亚马尼亚去,使驻军哗变,焚烧劫掠,杀进皇宫………杀进皇宫。但未必就杀到那孽障,如真个給他逃脱,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啊……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吧……周希这东西还没音信,真是废物周希与和尚。
(四五人,神色倥偬,匍匐行于山坡,周见魔鬼喜极。)
魔 鬼:(狂喜)怎么迟延这许多时日你才回来?
周 希:我到了赵国,对我父亲说了你的计策,他很喜欢,于是我就按你的计划努力进行。来时我在山脚下的林里,看到一个人,中倭身材,披髪长须,手持拐杖,正像那土鳖呢。
魔 鬼:好,你看清了吗?
周 希:我想不会差的,那东西即使剥去三层皮,我还可认得出,
魔 鬼:那好极了,你领和尚到那块石后藏一下,等我叫再出来;我在这路口等那厮。
(周希率和尙急藏于一巨石后,魔鬼坐于路侧,作沉思状,圣巴尔多禄茂于山下林中走出,缓步登山,且行且歌,心情颇为欣喜,走至山腰,圣人放下行囊,坐树下稍息,这时,虽入深秋,溪涸木落,草枯花萎,但翘首碧空,净洁如洗,俯览大地,苍茫万里:大自然之雄浑,亦颇堪爽人胸襟。 圣人正在欣赏这晩秋山景,林中忽飞出一孤骛,鼓翼长鸣向亚马尼亚国都飞去,圣人百感交集,不知是悲是喜,一时竟流下眼泪。
圣巴尔多禄茂! (口中作歌,)
我的栏太不坚固了,
木栅倭倭的,
蔽雨的棚也没有,
啊,我的羊昨夜安否?
将来数不淸的风天雪夜…
豺狼任何时都会跑来,
啊,我的羊!
虽是他们的信德才抽芽,但天主是会降福他们的,现在睡在旷野里的羊群 ,任风吹雨打,狼拉狗扯,全没人注意!啊,我还是赶路吧,盼不得早一天见得这可怜的羊群!
(负起行囊,预备行路)
魔 鬼:(自语)他真高兴,这样的热心传敎,走这危险道路,我叫他先尝尝我的报复吧!(走近圣人)指示我一下吧,迷路了,这大半天,没走出这个岭。
圣 人:这路很平稳但是指示世人的迷途,正是我的天职。(细看他)啊,是你吗?丑东西 。
魔 鬼:还认得我吗,巴尔多禄茂?现在狭路相逢,却怪不得老夫手毒 。
圣 人:(欲以杖击魔鬼)我们就较量一下吧,可咒骂的东西。
魔 鬼:周希,来呀!(周希与和尚齐出,手持棍棒铁尺,向圣人奔来)
周 希:(怒视圣人)认得我周希吗?你这土鳖。毁坏我们的神像,惑乱我们的君主, 民众全给你弄到混头混脑的不辩是非了!到处拆神庙,信新教啊,你的新敌呢?你的天主呢?从前我偶然在你跟前倒伏一次,现在你该拜倒在我跟前啦。
和尚甲:同他缠行么,赶快杀掉完事。
圣 人:你们不要骄傲,如今是你们的时候到了,并不是我失败,正是我最终的胜利。
和尚乙:他念咒呢,赶快下手吧!
魔 鬼:不忙,我们要先剥他的皮,再挖他的心肝。
圣 人:(于贼众中,欲跪地祈祷不果,因伸两臂,仰首视天)吾主你要我饮这苦爵, 我完全听命,我现在什么全不怨恨,全不想,只希望着见你,我甘心为满全我的愿望,奉献给你,主啊……
(于贼众横暴哄喝中,幕徐徐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