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聪明真价值
你快要毕业出校了。我想你一定很高兴,以为从此可以逍遥快乐了,且慢,听我讲来。
你出了学堂,就知道你现在读的书,学的算术,文法,练习的书法,作文等,实在是多么重要啦。你的学业可以决定你将来做那一种职业,过那一样的生活,你的工作是忙是闲?是辛苦,还是舒适?挣的钱多不多?有没有住洋楼,坐汽车的希望?
也许你写得一手好文章,不多几年,就能买汽车;文理不通,字迹恶劣,只好拉拉人力车,算学好,做得总经理;不会算,只得做出店,至多做小伙计。其他一切都一样。
现在你读书作课,不是光念经,把光阴消磨过,乱涂涂,塞字纸簏;或者到学校上课,敷衍先生,应付考试,免遭视学员责骂。你读书不为别人,只为自己,为自己有益。这层,也许现在你还不懂得,可是到后来,你一定会明白。现在,你得想一想,想想:这件事,对于你究竟有没有大关系?读书求学,究竟重要不重要?你现在不留心,到后来就来不及了。
现在,有一件事,你只能凭经验学得;眼前,你不妨就学起,但不经过实验,是不能明白的。这便是所谓「价值」的意识,照通常说,就是能够识别事物的高低,估量得出事物的轻重大小。你到过牲口市场吗?看见过那些买客吗?你看他们估量的本领多大。他们只要一眨眼,就说得出这牲口重几担几斤,宰了以后,可以净得几斤肉,他们估计的数目,和实际的数目,相差总很近,至多只有几斤上落。这便是一种估价的好本领,便是一种智识----屠夫的智识。
再看那马贩子相马的本领是怎么样。他去买马,一眨眼就说得出这匹马好坏在那里,可以给你说出五六种优点,二三十样坏处,要是把马卖给人家,就把这匹马的坏处匿过不提,却说得出一二十样好处。
棉花,茶叶,或是烟草业的庄客,到产地去办货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到田野里去看货,即使棉,茶,烟叶还没有长成,或者半长成,也能凭自己的眼光,估计长成后的价值;依着天时的寒暖,雨水的多寡,市价的涨落,以及其他种种情形,估定三个月后的价值,然后和农夫讲定了价格,把这物业定购下来。
各机关长官,公司总经理,以至店主,厂主,工头等,都得有估量价值的本领,必须一眨眼就知道谁的工资给的值得,谁给得不值得。他们必须有量才录用,按能耐给工资的本领。
我们不论做着那一行职业,都该有一种价值的判断力。你们必须发展这种判断力,对于一切事物,必须估量一下,看它有多少价值,有没有价值。不管你是做着国务总理,或是做着补锅子搭碗的,这种本领总是少不得。不论你将来要做怎样的人物,假使要你免得后悔,免去许多麻烦,必须有当场估定价值的本领。
几时你遇到了大吹大擂的人,听他满口「我说」「我想」「我甚么」的喊着,你必须把他的高谈阔论估量一下;把他和那静悄悄「多做事,少说话」的人较量一下,要一下就能较量出来,看他们究竟谁有价值。这种本领你非学得不可。
对于报章杂志,也是一样----尤其是那星期日和星期杪的报纸----你必须估量得出那自命高深,信口雌黄的思想家,所写的长篇大论,是不是值得一读。比方最近某周刊上有一位作家,经过一番深思之后,便写了一篇洋洋千言的大文章:「地狱在哪里?」他因与图上找不到地狱,公路网地图上也没有通到地狱的路,便依着这两层论据,归纳到没有地狱的结论。
周刊上所有这些最了不得的理论家,大概是这样。近来他们玩着几个大问题,作为他们自己想出来的。实在,这些都是几百年前公教圣师们提出讨论,研究解答的老问题,你们一查就可以查得出。
还有那些在街头巷尾,鼓吹宣传的「马路政客」,也是「大同小异」。你得把他们估量一下,听听他们的话是不是和衖堂口的「小热昏」一般有价值。
自古以来,全世界有智识的人都相信着天主的至公至义,因此相信有地狱。现在,来了几个不三不四的「马路政客」,拿了张凳子,随地胡说乱道,想到那里,说到那里,于是一切就都变了样啦!这种露天哲学家,你得打量一下,把所有攻击圣教会的邪说谬论秤一秤,估一估,看看它们有没有甚么价值。
比方,惯常有人说:『天主教太拘执啦』。这些人相信各人应该有各自的见解,各走升天堂的道路,可以随意走;人人可以自由想出自己的信仰。他们不相信该受教宗约束,要信这样,信那样。他们的主张便是所谓「思想自由」。
你且把这些话估量一下,看对不对。试想:「二加二」,是甚么?是不是可以随便想:「二加二」等于「五」或是「三个半」?不拘那样的真理,试试你的「自由思想」,看行不行?你的思想就像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自由不得啦!你的思想给你的理性束缚着,钉住啦。如果你不是疯子,你就不能颠颠倒倒,无知无识地乱想,妄想着。
公教教友也和任何人一般,不能把无意识,不合理的谬妄思想当真。自由的思想无非是供人随意抛弃的垃圾。我们有常识,不论是你,是我,或是任何人,思想上都受着常识的束缚。教人自由思想的人,自己先没思想,不知道思想是甚么一回事。吾主耶稣的教训,你不能照你自己的思想,随意解释。照你的想法来解释吾主的经训,不是对,便是错;不是真,便是假。真理只有一个,不能有两样,不能有折衷;半真半假,就不是真。
一般自由思想家说:『你尽可随意做去』,那自命「宽容」的一派,说:『我对,你不对,但我们都是一样的』。这都是无意识的废话,你听了这些话,务必仔细估量一下。
「自由思想」的人,也许是一种忠厚谨愿的人,但他的「自由思想」却完全是胡闹。你得把他估量一下。要知道一件事情,本来真的,不能因为你想是假,便变为假:本来假的,也不能因为你想是真,便变成真。一种方法本来对的,不能因为你想是不对,便变得不对:本来不对的,也不能因为你想是对,便变成对。强盗劫夺了人家的财物,尽管他说得天花乱坠,举出几十种理由,说他不是抢,总不能教人相信他不是强盗,相信这东西是那被害的事主奉送给他的。
所以我们要有智慧,对于一切事理,要有辩明是非真假,估量价值,权衡利害的智慧。不论在市场上,买东西,到山里,到田野里,采办茶叶,木料,棉花,烟草,到海洋里去航行等,都得有智慧。便是读书看报,和人来往交接,也非有智慧不行。我们该求天主赐给我们明见事理的智慧,赐给我们真智慧、真聪明。我们该祈求天主圣神说『求天神赏赐我们真智慧,真聪明,使我们能明辨事理;帮助我们审度是非,权衡轻重,要像那马贩子烟草商一样,一下就见得真真切切;使我们一眨眼,就看得出实在的价值,真正的价值,精神上的价值。求天主圣神光照我们,使我们用明慧的眼光,照见一切事理的真正价值----永远的价值;使我们看明白,最合算的交易在那一边:不是只顾眼前,不在乎暂时的利益,暂时的福乐,却在那永久不变的福利。』
谅必你们自己也知道许多看来似乎是很不幸的事情了:疾病,穷困,聋瞽,瘫痪,手足残废,等等,以及一切不幸的灾难。许多人似乎无缘无故,遭受着这些灾难,困苦,教人看了似乎天主不是仁慈的,不是全善的。
天主这样安排着,究竟有甚理由,我们的智慧是不容易懂得的。不过我们不能凭我们人的眼光,去观察这些事理。我们惟有力求照天主的看法去看。这就是说:要凭「真价值的真意识」,凭「真聪明」,「真智慧」看。我们看这些事情,不该从人生短促的光阴一方面着眼,却该从永远一方面着眼。这样,才教我们懂得人生世上,这些外表的灾难忧苦,有时候正所以显示天主的仁慈。
所以你们必须求得价值的真意识,求得真正的明智,有洞见事理,审度利害,权衡轻重的「真知灼见」,好教你们遇到了种种逆境艰难,能安心忍受。
你们且试一下,凭这种真意识,真智慧,来观察事理。偶然失意,不必怏怏,甚至闷闷不乐。不必因此缩到幽暗的角落里,却该趋向光明的境界,怀着更欣慰的心情,放出更愉快的容颜,更晶亮的眸子。
把你的朋友们估量一下,看你和他们相交是否值得,有没有危险。你该一只眼望着天主,估一估他们的价值。
把你的荣誉秤一秤,断定你现在要给自己挣得的,是那一种的荣誉。你这样做法,人家对你要怎样想----有关系连没有关系的人,一齐在内。
你入社会服务,或是开始做事以前,估一估甚么是值得,甚么是不值得,常常放开一只眼向着天主。
你正要尽你的全部心力,想发财致富,求取功名吗?要专心一志去干一番吗?你得把这一切事情的利害估计一下,和马贩子相马一般,看看那一件值得,那一件不值得。想一想这件事做过了以后,大概你要变成怎样的人。马贩子买马讲价,要是知道明天要吃亏两倍,今天就决不肯讲定价钱,做交易。他一定要估计到万无一失,才肯讲定出多少钱,买下那匹马。他原是有意识的----相马的意识----有一种常识。
普通常识教我们通盘筹划,你怎样立身处世,怎样做人行事,怎样对付你的朋友,怎样处理你的工作,还有,怎样救你的灵魂:这些都得一一顾虑到,全盘打算到。可是有些人买鱼买肉很精明,总要大费心思,斤斤较量,救灵大事,却随随便便,全不放在心上。这真是咄咄怪事!
你要是不幸坏了你的名誉,你便想:假如你是成名了,做了世界大伟人,不但全中国各省县都给你立铜像,造纪念堂,便是全世界各国大都市,也有你的纪功坊,德政碑;假如报纸上满载着你的大名,记着你的来踪去迹,演讲,宴会,等事,然而,有一天,也要记载你的死亡。如果你为了求名利,把你的灵魂牺牲了,那真是笨极,傻极啦!你且想想,一个人如果死后下了地狱,即使有人在他遗像前,纪念他生前的伟业,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能不能得到一点儿安慰?
本来,名利本身并没有甚至不好:你要做官发财,未尝使不得;结交朋友,吃喝游逛,也使得;开开玩笑,作作乐,踢球打拳,以至住洋楼,坐汽车,都未尝使不得。这些事情本身并无不合,假使你觉得喜欢去试试,尽可以尽你的力量去做。可是假使你为了这些事情,教你的灵魂去冒险,那你真是个大傻子,你的明悟,还不及一个小扒手。你看他去摸人衣袋,偷东西,要是偷得到一块丝手帕,就不肯去偷一块纱手帕:扒得到金表,决不扒铜表。
我的话,你且不要当是真----我不要你相信我的话,只要你想一想,为你自己的利害,打算一下。你不论做甚么事,必须通盘筹划,面面顾到,常常把永远两字放在眼前。你有做官发财的机会,务必看清利在那里?害在那里?切勿含糊将就;还该预先想到,事情成功了以后,你灵魂上的境况是怎样?享过了一世福,你的灵魂要到那里去?
总诀是这样:我们的富足功名,应酬交际,以至我们的谈笑闲游,一举一动,对于我们的永福,能有甚么益处,我们得仔细忖一忖。如果这些在永远一方面没有关系,那当然不相干----一点都不相干----当然丝毫不足轻重,值不值得我们操心关切。
我们所做,或者能做的最大事业----富贵功名----如果和我们的永远不相干,那实在算不得一回事,那真是虚空乌有。可是我们说的一句话,想的一个意念,或是做的一举一动,如果影响到我们的永远幸福,那就非常重要,就值得我们操心关切。我们的言谈举动,惟有那和永远祸福有关系的,才算得是重要,除此以外,一概不足轻重。
所以我们办事业,要注意办得是否诚实,成功失败不足忧。为人服务,要注意是否尽力竭力,酬报丰厚,不足计较;结交朋友,要注意是否有益,不要管他有财有势,能不能帮助我们谋生猎食;和人谈笑,要注意是否端正清洁,不在乎聪明伶俐,会说会话。我们每天的思想行为,要问:是否这些听从良心指导,是否能教天主喜欢?
我们一生行事,待人接物,做到现有地位,要自问:『这些和自己灵魂有甚么关系?』惟有这件事,是人生重要问题。不论你成功怎样伟大的大人物,如果你一生的事业和你的灵魂不相干,这就一点不稀罕。即使你是个无名穷小子,过了一辈子起码生活,要是你做的一二小事情和你灵魂有关系,那就非常重要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