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年,密执安州一名男子以七千美元刊登的全版广告: 当我还是一头小狗的时候,我的顽皮滑稽行径每每惹来你的笑声,为你带来欢乐。虽然家里的鞋子和枕头都给我咬至残缺不全,你依然把我视作你最好的朋友,甚至把我唤作你的孩子。每当到处捣蛋,你总会对着我摇摇手指说:「你怎可以这样呢?」不过最后你都会向我投降,闹着玩地搓我的肚皮。 你忙得翻天的时候,百无聊赖的我只好把家里弄作一团糟。我的无声抗议对你总是管用的。每晚睡觉前我都会跳到你的床上,倚着你撒娇,听你细诉自己的梦想和秘密。 我们常常到公园散步、追逐,偶尔也会驾车兜兜风。有时我们会停下来吃杯冰淇淋──你总是说冰淇淋对狗儿的健康不好,所以每次我只能吃到雪榚筒。每天午后我都会在斜阳下打盹,准备迎接你回家。这些日子,我确信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渐渐地,你花更多时间在工作上,再花更多时间去找寻你的另一半。无论你怎样繁忙、怎样困恼,我都会耐心守候你,陪你渡过每个绝望心碎的日子,并支持你的每一个选择──尽管那是一个糟透的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每天你踏进家门,我还是会一样兴奋地扑向你,热烈迎接你回家。 终于你谈恋爱了,我为你感到无比的欣慰。你的她──你现在的妻子──并不是爱狗之人,对我这头狗儿总有点冷漠,但我还是衷心地欢迎她到家里来。对着她我也绝对服从,偶尔还会撒撒娇;我要让她知道我也很爱她。 后来你们添了小娃娃,我也跟你一样感到万分雀跃。我被他们精致的面孔、他们的一颦一笑摄住了。我真想疼一下他们,好像爱你般爱你的孩子,然而你和你的妻子却深怕我弄伤他们,整天把我关在门外,甚至把我关到笼里去。 你的孩子慢慢长大,我也成为了他们的好朋友。他们每每喜欢抓着我的毛皮蹒跚地站起来、喜欢用幼小的指头戳我的眼睛、喜欢为我检查耳朵、也喜欢吻我的鼻子。我尤其喜欢他们的抚摸──因为你已经很少触碰我了。 有时候我会跳上他们的床,倚着他们撒娇,细听他们的心事和小秘密,一起静待你把车子驶进车道,回家的声音。 我喜欢他们的一切一切;如有需要的话,我甚至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他们。我总是深信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我是如何如何爱你的和你的家人呢……这样的想法,令我最终成了「爱的俘虏」。 曾几何时人们问起你家里可有宠物的时候,你总是毫不迟疑地从钱包掏出我的照片,向他们娓娓道出我的轶事。不过,近几年有人问起同一个问题,你只冷冷的回答「是」,随即转向别的话题了。我已经从「你的狗儿」变成只是「一头狗儿」了。 你甚至对我的开支变得吝啬。后来你的仕途来了个新转机,你极可能要到另一城巿工作,移居到一幢不许豢养宠物的公寓去。终于,你为「家庭」作出正确的抉择。可是,你可还记得我曾几何时就是你「家庭」的诠释? 你的车子出发了。我不知就里,在旅途中充满期待。终于我们抵达的是一家动物收容所。里面传来不只是猫儿和狗儿的气味,还有恐惧、绝望的气味。你边写着文件,边对那里人说:「我知道你们一定可以为牠找个好归宿的」。 看着你,他们耸耸肩,露出一个很难过的神情──对于这里的老犬最终会走的路,他们了如指掌;纵使老犬们身怀着各种各样的证书,又奈何。 你的儿子紧抓着我的颈圈,哭喊着:「不要!爸爸,求你别让他们带走我的狗儿!」你狠下心前去撬开他的小手指,直至他再也触不到我。我担 心他,更担心你为他教的人生课:什么是友情、什么是忠诚、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对生命的尊重! 你始终要走了。你躲开我的目光,最后一次轻轻拍我的头说再现。你礼貌地婉拒保留我的颈圈及拉绳,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知道你有你的期限,我也知道自己的期限将至。你走了以后,收容所那两位好心肠的女士说,你既然早知道要离开这城巿,应该为我的未来作出打算。她们摇摇头叹息道:「你怎可以这样呢?」 这里的人整天到晚都忙得团团转。但倘若时间许可,他们总会抽空照料我们。在这里我食物不缺,可是这几天以来我已吞不下咽了。 最初每当有人经过这牢笼,我都会满心期待的跑过去,以为是你回心转意把我接回去。我多渴望这一切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啊!后来我退而求其次,只盼望有谁会来救救我,或者只是关心一下我已心满意足了。更多更多的小狗被送到这里来,我这头老狗唯有撤退到最远的一角。可悲的是牠们仍天真活泼,似乎对将要面对的命运毫无知觉。 我听到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私迎着我而来;我知道那一天终于来临了。她带着我轻轻走过长廊,走进一所异常寂静的密室里。她轻轻抱我放在一张桌子上,揉着我的耳朵叫我不要担心。我清楚听到我的心因为预期即将发生的事而怦烈跳动,可是同时脑里隐隐浮现一种解脱的感觉。 「爱的俘虏」时日无多了。但是本性使然,我还是为她担心。我能感到她肩上负着十分沉重的担子,就像我能感应你一切的喜怒哀乐一样。她淌着泪,温柔地在我的前腿套上止血带;我也温柔地舐她的手,犹如许多年以前我在你悲伤的时候安慰你一样。 然后,她以熟练的手势把注射针插入我的静脉里。一阵刺痛以后,一股冷流走遍我全身。我开始晕眩,我感到倦了,躺下了。我看着她慈悲的眼睛,喃喃地说:「你怎可以这样呢?」 她好像理解我的话,拥着我连声道歉,并急忙解释她必须要这样做以保证能带我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一个充满爱和光明、跟尘世不同的世界,在那里我不会再受冷落、遭遗弃、被欺凌,不用再到处闪躲,不需再自谋生存。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分力气向她摇了摇尾巴,我竭力想她知道这句「你怎可以这样呢?」并不是对她说的,对象其实是你──我最爱的主人。我想念你。我会永远怀念你,永远等待你。我只希望你生命中的每一个人也可以同样忠诚的对待你。 别了,我最爱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