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教非常强调礼仪的重要性,以之作为维系其传统的纯正性于不朽的方法。正教的礼仪繁多而复杂,其细节都是固定的。它们透过神父的动作和言语,一次又一次在信众的面前反覆搬演,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以致稍有出入或偏离,都会会马上被察觉出来。但另一方面,正教又认为,不透过灵性导师的中介,最邃的宗教真理是无法传递给个人的。这些灵性导师,都是经过长时期的孤独与祈祷生活才能成就出来的。正是拜他们之赐,沙漠圣父的传统才得以传续下来。 任何第一次要爬上一座山的人,都少不了一个已经爬过这座山、知道路径与危险所在的向导。这也是沙漠圣父所扮演的角色。正教很重视这个传统,所以要求信徒必须经常跟一个灵性导师保持联系,寻求引导。这个灵性导师,在希腊文里称作geron,而在俄语里称作starets(复数是stratsy),汉语则译为长老。正教会有这种观念,是因为它认为宗教的实质只有透过感染而非讲授,透过人与人的直接接触而非形式化的指导,才会鲜活地存在于人的心中。 长老不是被任命的,而是被识别出来的。想获得这种恩赐的人,必须经历长时间的准备,大多数又是透过孤独的苦修。隐士在正教的土地上相当普遍,他们有住在沙漠的,有住在森林的,也有住在一处村庄或一家修道院附近的。根据正教的观点,一个修士的最高召叫是孤独而非共修。叙利亚的圣伊撒克(St. Isaac the Syrian)说过:“基督的教会的荣光展现在孤独者的生活。” 然而,这种孤独的生活往往不是一种对社会的永远脱离,而只是为重返社会有所积极作为的一个预备阶段。埃及的圣安托尼虽然在沙漠隐居了二十年,但当他的朋友破门而入之后,他就重返社会,面对需要寻求他帮助的人。这种隐而复现的模式,为许多东方教会的隐士和俄罗斯的长老所追随。 俄罗斯最著名和最受爱戴的一位长老是拉多奈哲的圣塞尔吉(St. Sergius of Radonezh)。他在二十岁那一年隐居到森林去,过着孤独和祈祷的生活。根据传说,他有二十三年的时间都是以树根和浆果维生。当地的农人发现森林里住着一个隐士之后,就定期去拜见他,想从他那里得到忠告。有一些人还仿效他的榜样,留在森林里。渐渐地,他的隐士生活为他带来了名声,而名声则带来了弟子,让他最后成为了圣三大修道院(lavra of the Trinity)的院长(这修道院是由君士坦丁堡的普世牧首下命修建的)。 虽然圣塞尔吉坐拥了财富及名声,但他却小心翼翼,不让修士们违背谨守清贫的誓言。他坚持他们不得接受任捐献,甚至不允许行乞。他们只能完完全全靠双手的劳动维生。修士们不允许拥有私产,在他们的所住的小屋里,还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脸盆都没有。因此,他们的人数虽然不断增加,但清贫和苦行的理想并没有因此而打破。就连他们的孤独也是获得保障的:他们住在分隔的小屋中,只有工作和用餐时才会聚在一起。 塞尔吉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俄罗斯,前来寻求他指引的人络绎不绝。他可以说是隐而复现的隐士的一个好例子。除灵性方面的事务以外,他对俄罗斯人民福祉的奔走亦不遗余力。有四场俄罗斯大公之间的内战,就是在他的斡旋下平息的,而季米特里大公(Prince Dimitri)也因为他的激励,得以在库利科沃(Kulikovo)击退来犯的鞑靼人和蒙古人——这是俄罗斯和金帐汗国交锋以来的第一次胜利。尽管塞尔吉德高望重,但他却拒绝接受任何教职上的晋升。正教会曾考虑由他继承阿列克西斯(Alexis)的莫斯科都主教之位,但在塞尔吉的坚拒不作。他在死后被册封为圣徒,迄今仍是俄罗斯最伟大的圣人。 塞尔吉的榜样激发了好几千人跑到俄罗斯北方的大森林隐居。这片森林,后来被人冠上“北方的特维德”(Northern Thebaid)外号,以便跟沙漠圣父住过的“埃及的特维德”相辉映。当时的俄罗斯人之所以想离开社会,理由跟主的沙漠圣父们如出一辙,而他们也刻意要继承沙漠教父的苦行、孤独、祈祷和透过长老传承真理的传统。他们有些过着彻底的孤独生活,没没无闻以终;有些则慢慢发展成大型的修道院,变得有钱、有影响力。不过,在这两个极端之间,还有一种折衷的方式:小隐修团体——精舍(sket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