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代都面临着将真天主重铸为它自己的形像的试探——换句话说,偶像崇拜的试探。蛮荒时代的北欧野蛮人倾向于将天主当作一种基督式的维京人,一个战神,鄙视软弱,一个不允许祂自己谦卑地被钉上十字架的天主,而是勇敢地自己上十字架。又是这同一个地区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再一次将犹太人的天主塑造为一个金发的雅利安基督,就像他们一样尽情地鄙视犹太人。美国南部有一个赞同奴隶制的天主,禁止跨种族婚姻,强调所谓的“含的诅咒”,认为黑皮肤是给诺厄的子孙之一的惩罚。将天主重做为我们自己的肖像并想像祂符合我们自己的文化模式是长久和普遍的诱惑。
今天这个诱惑让我们宣称天主没有怒气——(如一个支持者所称的)“除去祂的怒气”,因此这经文“天主是爱”这经文便意味着“天主永不能发怒”。不难发现这个天主的新描述(支持者高兴地承认这个描述是新的)符合我们的文化模式。我们的文化(恰当地)生发了对战争和冲突的惧怕——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可以认为单单在二十世纪发生的国际性流血事件就超过过去所有世纪的总和。我们追捧像甘地和安娜·弗兰克那样的和平大使,在我们看来最坏的罪犯就是战争犯。我们正确地鄙视对战争的喜好,回看一战时年轻士兵参战的热情我们带着种惊讶和怜悯。我们知道是愤怒使人和国家陷入糟糕的境地,我们毫不怀疑圣雅各伯的话“人的愤怒,并不成全天主的正义”。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对战争和人类愤怒的恐惧怎样让我们拥有对地狱和天主忿怒的惧怕,却不能同样清楚看到我们对人类罪恶的意识已经消失了,以及这又怎样使我们将天主忿怒当作不合理和不符合神性的。这两个绝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的因素——二十世纪人的对战争的惧怕和对和平的渴望,以及二十世纪人对罪恶的无意识——驱使我们将圣经里的天主肖像改变成更加和蔼可亲的样子——一个有爱却没有给愤怒留下空间的天主。
圣经里的天主形像,从创世纪起始到默示录的最后,是一个既有温柔也有怒气的天主,或者(用圣保禄的话)又慈善又严厉(罗马人书 11:22)。祂用死亡的刑罚判决第一对受造的男人和女人的过犯,用流离失所处罚加音。当罪恶在地上加重,祂让洪水灭世作为回应,淹没了全世界,只保留了诺厄和他的家人。
详细描述每个对天主审判的圣经经文需要一本书的空间,而不是一篇博文。也许总结旧约对天主的描绘的最好方法是通过它的第一首礼仪歌曲,在出谷纪第十五章,被称为梅瑟的歌。这首歌歌颂了天主对埃及人的审判,为祂受压迫的子民报仇,让他们得自由。它总结了天主对埃及人的一系列审判,让灾难一个接一个打击他们,羞辱了他们的偶像,这些偶像的无能就因此被显示。Cecil B. DeMille的电影“十诫”,其中Charlton Heston扮演梅瑟,将这些灾难既戏剧化也平淡化了。在这部电影里,灾难只持续几天;在经文中,这些灾难和瘟疫持续几个星期乃至几个月。这部电影没有忽略的是最后一个灾难的恐怖——首生的死亡。“梅瑟说:「上主这样说:半夜时,我要走遍埃及。凡埃及国,从坐宝座的法朗的长子,直到推磨的婢女的长子,以及牲畜的一切头胎,都要死亡。」……那天半夜,上主击杀了埃及所有的长子,从坐宝座的法朗的长子,直到坐监者的长子,以及一切头胎牲畜。在这一夜,法朗,他所有的臣仆和全埃及人都起来;在埃及发生了大哀号,因为没有一家不死人的。”
甚至即使是后来发生的,埃及追兵被红海整个吞没,我认为也不能和丧失首生的恐怖相比。然而这个恐怖的夜晚和埃及士兵在红海覆没没有在这首歌里被哀悼,而是得到赞颂:“我要歌颂上主,因他获得全胜,将马和骑士投于海中。上主是我的力量和保障,他作了我的救援。他是我的天主,我要颂扬他;是我祖先的天主,我要赞美他。上主是战士,大名是上主,你的右手大显神能;上主,你的右手击碎了敌人。以你无比的威严,毁灭了你的敌人。”
当然,如果有人对圣经评价不高,可以把这些作为冷酷的以色列民族主义处理掉。但接下来他就要同时处理旧约的绝大部分:梅瑟在西乃山下击杀崇拜金牛犊的叛徒,地裂开口将悖逆的达堂和阿彼兰吞下去的审判,耶里哥的毁灭,乌匝为了他对约柜的不敬而被击杀,乌齐雅王和革哈齐这位先知的仆人遭到瘫痪。如果我还要讲旧约中所有其它天主审判的经文,时间恐怕都不够用的。最好用先知纳鸿的开场白来作总结:“上主是嫉恶和复仇的天主;上主要复仇,且愤恕填胸;上主必对敌人复仇,必向仇人泄怒。”
我想,有人或许与教会持续不断的传统隔绝,并与异端马吉安站在一起,马吉安乐意拒绝旧约的天主的准确和可靠, 以此来给基督教的天主“除怒”。马吉安直接地将律法和先知书丢进垃圾桶。而如今,受达尔文认为一切都在进化和改善的影响,有些人保留了旧约文本,仅仅排斥他们不喜欢的段落,宣称它们尚未进化,不够属灵。 他们宣称,待到基督和福音到来之时,圣经内容才成为属灵、可以接受的了。(可以想象马吉安耸耸肩,表示认可。)
后马吉安派要面临的问题是新约里也有着旧约的慈善和严厉。基督尽管满有温和,怜悯,和忍耐,祂仍然用鞭子赶出在圣殿里被生意人买卖的家畜。祂称法利赛人是伪善的人,地狱的子孙,毒蛇,粉饰的坟墓,下地狱的毒蛇的种类。祂称苛辣匝因和贝特赛达是有祸的,称葛法翁必下到阴府里冥界。祂宣称邪恶的人将被驱赶到外面的黑暗,在那里有哀哭切齿,不灭的永火,受永远的刑罚,无论他们怎样敲打天国的大门设法进去。祂称反对祂的人是魔鬼的后裔,将在他们的罪里死去,而那个背叛祂的人还不如从没有出生过更好。
基督在祂升天以后也是一样。若望看见祂作为救主和审判者在光荣中站在祂的七个亚细亚教会中间。对那些拒绝祂教导的人,祂说“所以你们应当悔改,不然,我就要迅速来临,用我口中的利剑击打你们。”针对当地教会一个有很多门徒的人,祂说“我原给了她悔改的时间,可是她不肯悔改自己的淫行。看,我要把她投在病床上,并将她的子女【既门徒】置於死地;这样各教会都知道我是洞察人心和肺腑的主,并且我要按照你们的行为,报应你们每一个人。”
一个叫Brad Jersak的人,在他《更象基督的天主》一书里提出,解读基督的关键在于默示录 5:5-6,那里狮子不只以羔羊的形象出现,而且是被宰杀的羔羊,这表示基督的怒气或审判,最多不过于温和的献祭羔羊的怒气与审判。这样的“解经”是虚伪的;一个章节以后我们读到,人们从这个羔羊的震怒中,从“发怒的大日子”(默示录 6:16-17)中逃跑,而默示录以第二次来临和羔羊筵席结尾。这个被宰杀的羔羊温和无碍吗?我们从默示录 19:11中看到的是这样:“随后我看见天开了,见有一匹白马;骑马的那位,称为「忠信和真实者,」他凭正义去审判,去作战。从他口中射出一把利剑,用来打败异民;他要用铁杖统治他们,并践踏那充满全能天主忿怒的榨酒池。”
那个说法是没有根据的——我们必须面对事实,旧约的天主和新约的基督都是同样的温和与震怒,同样的慈善又严厉,因此想要造一个“不发怒”的神只能选择整体形象中的一个侧面,并把这一细节夸大为一个全新的整体。这就不是借照其它经文来解读经文具体个例,而是只接受少数更受欢迎的经文,却忽视许多不受喜欢的经文。这是过去数世纪异端喜欢用的解经方式。
因此,真正的问题不是“圣经里的天主发怒吗?”而是“为什么圣经如此多地侧重赞美天主的怒气?”因为贯穿基督教解经的历史,天主的审判不是被当作一个神性中被遮掩的秘密、或圆满神性中令人遗憾的瑕疵,而是被当作我们救恩的一部分来庆祝和强调。我们被教导去欢庆祂要来的审判:“海洋及其中的一切澎湃,寰宇及其内的居民惊骇!江河拍手鼓掌,山岳舞蹈欢唱。都在上主面前欢乐,因为他已驾临,因为他已驾临,是要统治大地干坤;他要以正义审判普世人群,他要以公平治理天下万民。”(圣咏集 98:7-9)。用短话说,教会欢呼“主快来吧!”“基督在我们中间!起初如何,今日亦然!”为什么欢庆天主的审判?或者换句话说,为什么我们应该欢迎天主怒气的到来?
重要的是要明白天主的怒气不是暴怒无常的表现(正如异教神祗有时表现出的暴虐),而是道德的热心。这就是说,天主的怒气是当天主的良善遭遇邪恶时所表现出来的。我们甚至可以在我们残缺的人类道德和美善遇到邪恶时看到这一点——当我们面对诸如纳粹的对犹太人问题的最后解决(大屠杀),或者波尔布特,或者ISIS的斩首。我们对这些恶行的无比愤慨。即使对这些犯罪的个人的爱也不能抵消我们对恶行本身的愤怒。如果我们罪人对邪恶都有这样的愤怒,一个公义的天主将怎样一怒而起?天主复仇的热忱、面对邪恶的忿怒就是祂的良善的显现——与他乐于赐福给义人,赦免悔改之人,保护孤儿寡妇,是同一个良善。说天主是爱——即天主乃善——就表示祂乐于保护无助的人,并乐于为那些被击打和被侵犯的无助的人仗义复仇。给天主除怒,就是剥去祂仗义为无助者提供保护和伸冤的热忱,夺走他道德的坐标。一个不发怒的天主不会比一个发怒的天主更有爱,而是更无能。
我们希望天主是大能的,特别当与我们自己的罪有关的时候。天主对罪的恨恶显示的是他在被造世界去除罪恶的决心。尽管对地上的不悔改的罪人来说这会是坏事,但对我么,虽堕落确愿悔改的人——是好消息。对于我们这些希望也需要天主从我们的心中除去罪,直到每一点罪、疾病和黑暗从我们的心中被拔出,天主不会停止或满足。只有通过这样一场对我们的罪的不懈的战斗,我们才能最终完全被治愈,成为完整的人。只有靠着天主决绝的怒气来反对所有创伤和折磨我们的罪,我们才能站立,并在为我们所造的永恒福乐中活着。
天主恨恶罪,无论在哪里发现罪,祂都会反对它,就像一个好医生恨他病人的癌症,去治疗它。世界上的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治疗。“我们的天主来临,绝不会默默无声;吞噬的烈火在他前面开道,旋转的风暴在他四周怒号。”(圣咏集 50:3)。愿这怒和爱的烈火烧尽我们里面的每个罪。愿它烧尽我们过犯的荆棘,启发我们宣认真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