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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怀哲传列表
·译序
·一、故乡与出生
·二、中学时代
·三、大学生活
·四、两条路
·五、非洲行
·六、建筑医院
·七、黑人的病与生活
·八、第一次欧战
·九、再到非洲去
·十、第三次非洲之行
·十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与史怀泽
「我的民因无知识而灭亡。你弃掉知识,我也必弃掉你,使你不再给我作祭司。」
二、中学时代
二、中学时代
浏览次数:2995 更新时间:2010-3-22
 
 
 

进职业

1884年秋,阿尔伯特离开村子里的小学,到时斯达的职业中学就读。此时距离根斯巴赫三公里,他每天沿山脚下的路来回走读。

高山上长满林木,山岳上则是一片葡萄园与蛇麻草园,谷底菲希多河的清流一碧如带,河边每逢春初,喇叭水仙花竞放。安详和平的村镇散布在这样的地方,教会的钟楼耸着优美的线条。阿尔伯特常常离开走同一条路的同学们,独自沿山脚下的寂寞小径,打从心底品尝了春夏秋冬各季不同的大自然之美。

    他曾经想把这一路上所感觉到的美,用诗的方式表达出来,但未能成功。也想到过把它移到画布上,还是未能如愿。最后他只好把诗和画都放弃了,光靠一颗赤子之心来品味。史怀泽博士除了音乐之外,似乎并不是十分有天分的人。

    在村子里的小学时,他的功课当然不算差,却也并非出类拔萃的。另外有几名天资甚高的同学。有的在数学方面高出阿尔伯特甚多,有的听写非常好,也有在史地等方面比他更为出色的。

    然而,村镇里的人们大多贫穷,能够供子弟上职业中学的家庭,为数不多。

    阿尔伯特每在路上碰到一些有天资却不能升学,只好在田园里工作,或者拖着手拉车搬运东西的同学,便不由得感到自己的境遇还是不错的。他感谢自己能在这样的境遇里,同时另一面也禁不住对这些生在穷家的同学,感到深切的同情。

    即使如此,他自己的家也不见得多么富裕。父亲是乡下小教堂的牧师,收入自然极有限,加上兄弟姊妹又多,生为牧师的儿子,当然应该进普通中学,可是阿尔伯特不得不进职业中学,原因即在此。

    因为职业中学不教希腊语、拉丁语,所以想再升学,是非常困难的。父亲原本也有意让他上普通中学,可是家庭经济不允许。

    而且阿尔伯特也不像是很喜欢做学问的学生。父亲倒是个肯用功的人,经常关在书斋里读书写东西。阿尔伯特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自然不懂做学问的事,对父亲之能经常那么努力,毋宁感到不可思议。每次进了父亲的书斋,那发了霉一般的气味,都使他感到几乎窒息。他的心,正如大多数的少年那样,总向往着外面的蓝天碧野,以及那美妙的山峦。

 

    毅力

    阿尔伯特也常到外祖父西林嘉曾经当过牧师的穆尔巴哈去玩。

虽然外祖父已经过世,但有关他的传闻,还充满在那里的每个角落。他是个烈性的人,使人畏惧,却也因为喜欢助人,而且为人有非常幽默的一面,所以这位老牧师在世时,还似乎蛮受爱戴的。

他对教育异常热心,光是在教堂里讲道说教,还不能使他满意,平时也常到外面,逢人便谈谈政治,或者告诉人们科学方面的新发明和新发现,想借此提高民众的知识。到了傍晚时分,还常常在牧师公馆前面搬出望远镜,让人们瞧瞧。

    这位外祖父是那么疼他,对他好,但也有非常严厉的一面。前面也提到过,每听到有新风琴装设成功的消息,即使是远在瑞士,他也不惜跑这么一趟远路去一看究竟,由此可见他为人的一斑。

    阿尔伯特对风琴有异常的偏爱,是得自他的遗传,不过除了这一点之外,尚有许多地方与这位外祖父相似。尤其平时文静亲切,一旦开始想一件事,便会入迷,这一点据云与外祖父一模一样。

    有一次,阿尔伯特与妹妹玩纸牌。阿尔伯特很快地就热中起来,全心全意来对局,可是妹妹倒不顶热心。

    “你可要认真点儿啊。”

    尽管哥哥一再地提醒,她仍是一败再败,而且看来还一点也不在乎。阿尔伯特生气了,竞振臂就一个巴掌打在妹妹脸上,妹妹哭着告状去了。母亲只好出来骂他。

    “你是怎么啦,玩纸牌也要当真,还打妹妹。这真像你外祖父的坏脾气呀!

    不必母亲来数落他,连他都为自己的暴烈个性感到可怕了。不管怎样的小事,只要事关输赢,他便整个地投入其中,没法压抑自己的性子。

    他发现到这一点以后,立即发誓再也不参加这种涉及输赢的玩意儿了。从此直到逝世,他都未曾再拿过纸牌。

    如果是一个天才,便能极为轻易地,好像玩儿一般地就能完成令人惊叹的伟大事业。然而,阿尔伯特少年时并不是这一类的天才。这样的少年,日后之能被誉为20世纪的伟人,大半还是靠这种坚强的毅力。

    不错,即使不是像史怀泽博士所完成的那么伟大的事业,在这世上想完成某种事,坚强的毅力仍然是不可或缺的。意志的强与弱,也许正是一个人之能成功与否的转折点。

    那么阿尔伯特的坚强毅力,又从何而来的呢?他是个易感而道德心强烈的少年。发现到自己的缺点,或者目睹别人或动物的不幸,他便心疼、痛苦,并拼命地思考如何才好。这种坚强的毅力,想必就是经过这种心理上的痛苦挣扎而产生的。

    因为如此,他受到朋友的嘲笑,或者被父母叱责,也毫不气馁。经过深思熟虑,认为是正确的事,必定贯彻到底一一这就是史怀泽从少年时代起即一成不变的做法。有了这样的意志力量,所以他才能熬过那么多的困难与挫败,终于获得最后的成功。

    后来,他转到普通中学以后,有个时期被香烟迷住了。然而,他想到了自己的个性,也想到了抽烟之害,说戒就戒,把它彻底地戒除了。

 

普通中

     普通中学在米尔豪森。阿尔伯特在职业中学仅念了年就转到普通中学,从此走人了学问的世界。这是因为在米尔豪森当小学校长的叔公,答应让他免费寄居,直到他毕业为止,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可是,这位校长叔公的家,一天到晚凡事都有规定。加上叔公夫妇没有孩子,对于小孩的心情不十分懂,所以阿尔伯特住在这里,常常觉得苦不堪言。在这里所受到的严格训练,对史怀泽日后事业是大有帮助的,可是当时只觉得拘束难堪而已。

    从一早起来到夜里上床,都有一定秩序,不容违背。上午的课上完,中午回到家。吃过了午餐到上下午的课以前,必须练钢琴,傍晚回到家,得先温习功课,其后又是钢琴。玩的时间不用说了,连看想看的书,都根本没有时间。

    只有礼拜天下午,可以稍稍松一口气。每当这时候,阿尔伯特就出去散步,以后到夜里10点为止,他可以看自己喜欢的书。不管看得多么有意思多么有趣,10点一到便得搁下书本。如果一定想再看,向婶婆请求,有时候婶婆会允许他,但也只限15分钟为止。

    另外,他是从那美丽的大自然怀抱中的根斯巴赫,来到这大小屋宇鳞次栉比的米尔豪森的,这一点也使他感到窒息。起初,他实在过不惯,备觉痛苦,所以,一到礼拜天下午,便迫不及待到户外去散步。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时候,仍由叔公或婶婆陪伴着,到附近走一遭而已。回到家,不用说又是做功课啦,练钢琴啦,不容他偷懒。

    他觉得好寂寞。不只一次,他真恨叔公夫妇,想逃回根斯巴赫去。他怀念故乡的山野清流,父母督课也不会那么严。

    偏偏这位叔公与婶婆,老是督促他用功再用功,弹琴再弹琴。尤其婶婆对音乐最为热心,每当阿尔伯特稍稍显出懒散的样子,马上就会告诉他说:

    你现,音乐对人的一生有多大助,将来你会慢慢的。”

    在往后的岁月里,音乐对史怀泽的一生确实有着莫大的帮助,而且这帮助的程度,还远比婶婆所想象的大好多倍。然而,对当时的他来说,婶婆的热心只有使他厌烦,他还觉得婶婆实在是个不懂体贴的妇人。

    可是事情有了个转变。

    那是残雪已溶尽,山野里新绿正在蓬勃萌发的一天。阿尔伯特在窗前的书桌上已经做了好久的功课了,窗外阳光正在暖烘烘地照耀着,春风阵阵吹来,几乎令人陶然欲醉。这样的阳光,这样的春风,这样的满窗嫩绿,对一个少年是多大的引诱啊。可是功课未毕,还得挣扎一段时光。阿尔伯特情不自禁地停下握笔的手,从窗口往外眺望,眼光里充满憧憬。

    就在这时,正在熨衣服的婶婆向他说:

    “阿尔伯特,我们到外头去遛遛吧。”

    阿尔伯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一看,婶婆已经起身准备外出了。阿尔伯特大喜过望,跟着婶婆走向外面。

    婶婆竟一路地走向前,过了还残留有浮冰的运河上的桥,往葡萄园的山丘走去。她和往常不同,毫无急着回家的样子,从这条小路到那条山径,穿过葡萄园,越过山丘,尽情吸收初春的清洌空气,饱览附近山野的怡人风光,走了个够。

    当他们回到家时,暮色已低垂了。一路上话虽然谈得不多,但两颗心已契合无间了。原来以为婶婆是严肃的妇人,不懂得体贴少年人的心情,其实不然。她绝非内心冷硬如冰石的人,还能充分品味大自然之美,充满仁慈而幽雅的气质。

    从这一天起,阿尔伯特对婶婆的感情完全不同了。他能亲近她了,不再觉得她是个可怕可厌的妇人。而这米尔豪森的校长先生的家,也不再使他觉得难以忍受了。

    阿尔伯特渐渐长大,没有排课的周三、周六下午,也被允许单独出外散步。每当这样的时候,他总是来到镇南郊的山丘上远望故乡的山峰,以慰思乡之情。

    在那里的山丘上,他常常碰到一位银髯飘拂的老绅士。这位高雅的老人常摘些野花,做成花束,拿在手上。他是米尔豪森的牧师,也是名重一时的诗人阿多尔夫·史泰白。

    渐渐地,他们互相打招呼了,也开始交谈了。老人把年轻的阿尔伯特当做一个朋友看待。阿尔伯特更因为认识了这样一位可敬的长者、老诗人,而觉得到那山丘上去走走,是件赏心的乐事。

 

    威曼老

    阿尔伯特在学校的功课,起初并不算好。

    从小他就喜欢胡思乱想,在教室里上课时也常常因此受到老师的提醒。在职业中学时期也是老样子,常被同学们取笑。沉默着,茫茫然地想着心事,这种情形使同学们觉得极可笑,所以有时同学们会悄悄地挨近,忽然哈他的痒。冷不防遭到这一手,他就会发出奇异的尖锐笑声。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却常常笑,尤其被哈痒时,简直笑个前仰后合。

    因此,老师的记分簿里常有如下的记载:

    “史怀泽上课中笑。”

    在职业中学时,成绩总算还不太差,可是到了普通中学以后,因为这里的同学都是经过严格的考试选进来的,阿尔伯特就显得平庸了。

    一天,阿尔伯特的父亲被校长叫来了。

    “贵子弟阿尔伯特,功课实在不佳。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公费也非取消不可。因此,我想倒不如退学,另谋出路好些吧。”校长向爸爸说。

    这真是令人悲哀的事,父亲伤心之余,竟连骂儿子的劲儿都提不起来。其实这也难怪,几年来,阿尔伯特都是在乡下的小学与职业中学念书,还没有养成拼命用功的习惯。加上职业中学没有拉丁文、希腊文的功课,直到要进普通中学,才临时抱佛脚,请个老师补习补习,这种情形当然与一开始就读古典语文的同学不能相比了。于是他的功课只有越来越跟不上人家。

    婶婆之所以那么严厉地管教他,想来也是为了把阿尔伯特的读书情况改过来才采取的手段吧。然而,自己既无心,纵有别人从旁严加督促,效果仍是微乎其微的。反倒使他觉得拘束,心烦而已。

    但是,料想不到的救星出现,使得阿尔伯特对读书的兴趣,一下子就煽动起来了。那就是新来的班导师威曼老师的出现。

    这位威曼老师每堂课都经过周详的准备与设计,因此他的课听起来特别有趣,而且讲得那么充实,时间一到绝不拖泥带水,宣布下课。交的作业,也必在讲好的日子发下来。

    连对功课毫不在意的阿尔伯特,也很快地就明白了这位老师的勤勉。他想到老师既然这么用功,那么作为一个学生而不用功,岂不是一项无可饶恕的耻辱吗?老师虽然从不迫使同学们用功,可是他本身的作为就是现成的榜样。阿尔伯寺终于碰上了一个真正的身体力行的教育工作者。

    阿尔伯皆忽然觉醒过来了。他再也不需别人来逼、来督促,就自动地以老师为模范,开始有规律地用功。效果很快就显现出来了。圣诞节休假以前,功课差得使母亲都为他哭肿了眼睛,可是三个月之后,当他升第四级时,已跻人优等拦之列。

    阿尔伯皆一直都没有忘记从这位老师所受到的恩德。其后,威曼老师辗转调到萨尔格明、史特拉斯堡等地方任教,阿尔伯痔还常常去拜访恩师。

    后来,史怀泽博士跑到非洲,有一段时间没能见到威曼老师。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他从非洲暂时返国,甫抵国门,他第一个去拜访的就是这位老师,可是这一次他扑了一个空,因为威曼教师在战后的困苦生活当中,受不住精神的打击,发疯而自杀身亡。

    受了威曼老师的影响,对读书有了兴趣以后,阿尔伯特再也不舍有低劣的成绩了。但是,他原本并不是个才华横溢的人,除了音乐以外,他较有才华的,就只有历史一门功课而已。的确,他的历史并不需要特别用功,也可以得到上好成绩。

    然而数学、语言方面,他必须苦苦用功,才能得到普通的成绩。由于这样的苦读,阿尔伯特渐渐地对征服困难感到喜悦与兴奋,于是这些棘手的功课,逐次被他征服了。除了历史之外,他对自然科学特别感兴趣。遗憾的是在普通中学,自然科学的功课分量非常轻,未能使他好好发挥。

 

动荡

    大多数的少年,到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期间,总不免体会到暴风雨般的激烈动荡与无尽的烦恼。

    身体在迅猛长大,穿惯的衣服再也穿不上了,心理与思想方面也脱离了少年的天真,而进入未可知的人生大海。他的心情好比就是面临险境的探险者,不安与动摇齐来,冒险与战斗继之而起。有的人认定人生是黑暗的,绝望之余走上自我了断的绝路。有的人则凡事都有反抗的冲动,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

    阿尔伯特也到了这个时期。

    从前文里的叙述,我们已看出阿尔伯特从小就具有敏锐的道德心,是个心灵脆弱易感的少年。另一方面却又十分倔强,只要自己认为正确,便不肯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在这风暴里,他自己比人家更觉痛苦,同时也给别人惹来痛苦。他总觉得这个人世间是充满邪恶、错误以及莫名其妙的,所以他喜欢跟人家议论、抬杠,充满反抗心理。由于这样的脾气而吃了最多苦头的,应该数他的爸爸了。

   在他还很幼小时,也有过如下一事:

  他刚刚开始学读《圣经》,在《圣经》的许多故事中。他对基督诞生时有东方的三个博士来访,感到最大的兴趣。这三个东方博士看天象,知道一个尊贵的人诞生了,带了大把宝石黄金当做礼物,来拜谒甫降世的耶稣基督。

    《圣经》里未交代这些宝石与黄金下落如何。如果耶稣获得了这一笔财富,必成为一个有钱人,可是耶稣好像依然过着清贫的生活。三位博士其后也未见照顾耶稣,当然也没有成为门徒。

    “爸,这不是很奇怪吗?这样的事,《圣经》上为什么没有交代清楚呢?

    当牧师的父亲,居然也被问得哑口无言。

    阿尔伯特的这种脾气,到了青年期更是加强,成了一种反抗癖、抬杠癖,有时还到了令人不敢恭维的地步。他爱出风头,凡事都喜插一嘴,滔滔不绝地讲些意见,洋洋自得。

    《圣经》里所叙述的事,原来就充满疑问的,越是细读,疑问便越多。好比耶稣的一生,是基督教的根本,可是处女怀胎又怎么可能?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然后再复活,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些都是越想越令人糊涂的事。

    对于世上的事亦相同。想必读者还记得自从阿尔伯特与玩伴盖奥克·尼契隆打了一架之后发誓不再吃肉汤的事。他那童稚的心,感受到世上有不为他所了解的不公平,这种不公平使得一些无辜的人陷入不幸。他那小小的心胸曾为此而痛苦。

    当时,他惟一能做的事,就是拒绝吃肉汤。可是如今他不再是个小孩。即使世上的人们毫不加以怀疑的事,只要他觉得不合道理,他便不肯轻易放过。他一定要寻求合理的说明。

    每逢这种场合,他便找父亲理论。不光是家里的人而已,连家里的客人,如果不经意地说了什么,马上遭到不留情面的论驳。

   故此,每次父亲带他出去做客时,必先叮嘱他:

    “阿尔伯特,到了那边可别随便找人理论啊。”

   尽管有了父亲这一类告诫,事情还是照样发生。起瞬间尔伯特倒也压抑着自己,按兵不动。可是一有人戳出片言只字不合理的事,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与对方展开一场唇枪舌剑。而一经开始,他就不管人家高兴不高兴,抬出许多道理来攻击对方。只为了阿尔伯特的这种行动,而使父亲难堪,使大家感到不愉快的情形,一再地发生。

    也是因为这种脾气,所以尽管阿尔伯特是个很有信心的孩子,可是在举行坚信礼时还是触了礁。

    在基督教国家,孩子诞生以后,首先是到教堂去接受洗礼,然后依照规定上教堂,接受基督教的教育,到了十五六岁时受坚信礼。这是要考验这孩子不久就要成人了,在那以前他到底懂得多少教义,是不是有合乎教义的想法。这场考验是由牧师主持的,通常都很严格。万一不能通过,便不被承认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

    阿尔伯特由一位老牧师来帮他准备,以便闯过这一关。这位牧师一向主张作为一个信徒,在信仰之前,所有的道理都应该舍弃,因此阿尔伯特向他提出种种艰深的疑问,都遭老牧师一口否定。

    阿尔伯特很尊崇这位老牧师的人格,可是事关道理,他实在无法屈从。私底下,他倒是这么想:如果基督教的信仰是正当的,那么它就不应当畏惧任何检讨与怀疑。它绝对应该经得起一切检讨,并且也因而更使它的正当得到证实。

    可是他所有的疑难都被文纳格牧师一口否定了。阿尔伯特深感失望,再也不想打开胸襟来谈了。老牧师这边也看出他不高兴,所以对他采取冷淡的态度,坚信礼的考试未能通过,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种反抗癖、好议论、倔强等,固然一部分也是出自年龄的关系,但是我们殊不能忽略,另一方面,在他的内心深处,正有着对世上的邪恶、悲惨、不正的激烈愤怒,并且也希望能够把这些邪恶、悲惨、不正纠正过来的愿望所致。

    他之喜跟人议论,实在并不是为议论而议论的,更非有意借此而逞一时之快。他是希望能在这种议论当中,借堂堂正正地与对方争执,以锻炼自己的思绪,并寻求真正的道理。一个少年人,常常也因这种议论而成长。一般的青年都喜好这种议论,正是因为它是一种修炼、一种挑战,可借此脱离一己的狭小天地,看清广大的世界,培养自己的力量。可以靠此来磨炼脑筋,扩展并挖深思想领域,还有就是这样的议论也常常使一个年轻人得到真正的朋友。另一方面,在议论的当中,还可以粉碎无聊的闲谈,只要你愿意,还可以使自己的灵魂澄清、透彻。

    阿尔伯特也正是这样。坚信礼过了,普通中学也快毕业的时候,他的精神就如发酵过的葡萄酒一般澄澈了。他成熟了。生就的保守气质回到他身上。他成了一个能倾听人家谈话、彬彬有礼的高尚青年。

    不过请勿以为他成了个世上常见的那种不冷不热、不痛不痒的人。史怀泽正是最讨厌这一类俗人的人。在许多年以后,他有一段回忆少年时代的文字:

    “如果我能够回到14岁的少年,那么这世间不晓得会如何一变!

    少年时期的理想与感激,即使在上了年纪之后,依然在他的胸臆中激烈地燃烧着。只不过是更平稳、更澄清而已。

    博士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如果有人愿意与他正经地议论,即在他年届高龄之后,他还是会像个少年人,欣然应命的。

 

毕业

   也是由于这种情形,所以他在学校里的功课,不能像他所拥有的实际学历那么好。尤其毕业时,勉强只得个中等而已,使他自己和家里的人都为之颇吃一惊。

    这原因尚有一桩:是他在参加毕业考试时遭到了严重的失败。

    通常,参加毕业考试的学生都必须穿普通礼服。可是阿尔伯特虽有一件远亲所遗赠的礼服上衣,却没有裤子。他过的是拮据的日子,即使有毕业典礼,也不想订制一条新裤子。他以为只要向叔公借一条便可以凑合一下。

    可是叔公身材相当肥胖,并不高。而阿尔伯特当时还正当成长的时候,身高早已超过叔公好多,而且长高得太快,所以身体很瘦。

    以为总可以将就一下,没有预先试穿,这就是造成失败的原因。考试那天早上,临出门时,这才拿出来穿上。实在太不合身了。连忙放长了吊带,裤管下摆还是够不到鞋子。而且上衣与裤子之间有了缝隙,露出一大截白衬衣,实在不好看。然而如今时间到了,再也没法补救,他只好硬着头皮就那个样子上学校去。

    果然不出所料,同学们一看他那个样子,都大笑起来。大家要他向这边,又转向那边,把他当猴子大耍一通。

    进了严肃的考场之后,这种气氛还没有完全褪去。不仅同学们,连老师们一见他那模样,也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典试长是史特拉斯堡派来的督学大人,平时就以严肃闻名远近。他看到大家都在嬉笑着,不由地火冒三丈。当他明白原因出在阿尔伯特身上时,把这位可怜的青年狠狠地斥责了一顿。他认定阿尔伯特是故意如此,所以为了惩罚,决定由他来亲自考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吃足了这位督学大人的苦头。他拼命地回答,可是督学一点也不放松,一个又一个地提出艰深的问题,末了阿尔伯特再也无法应对了,只好缄口不语。督学不住地摇头,一脸的凝重。

    督学最后出的问题是特洛伊战争时,希腊军兵船的布置如何。阿尔伯特答不上来,督学又生气了。可是这个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所以督学认定这所普通中学的教育,有严重的缺陷。

    如果这样下去,史怀泽能不能毕业,很成疑问。督学与老师们之间也几乎发生争执,还好这险恶的空气,到了最后竟然一下子就缓和了。

    这位督学大人最擅长的是历史,他把历史留在最后,兴冲冲地开始了他的考问。不料才不过十分钟左右之后,情形来了180度的转变,督学的怒气也冰释了。他几乎忘了身为主考官,拿阿尔伯特为对手,在热心地议论着希腊人与罗马人的殖民政策之不同哩。

    当考试已毕,督学发表成绩并讲评时,极口把阿尔伯特的历史知识称赞了一遍。这一点,足可补别的功课成绩欠佳而有余,所以在阿尔伯特来说,是一项最大的喜悦。

阿尔伯特跃升人大学。他决定一口气念神学、哲学、音乐。幼小时那么羸弱的他,如今已长大成强壮的年轻人,因此他相信这种贪得无厌的计划,也能够应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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