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董公辞亲
董公原籍在西洋，拂郎济亚是家乡。自幼喜的是牧羊，苦苦每日在山岗。
闲坐就把经书看，颖晤过人品行芳。爹娘爱子如珠玉，未曾上学念文章。
父母热心常盼望，疏财仗义世无双。家财富足银钱广，施舍哀矜有义方。
天主把他恩典赏，四男五女个个强。惟有董公他居长，二弟类思在学堂。
叁弟巴黎京都上，增爵会内读文章。家有四弟少年壮，左右不离二爹娘。
董公足下五个妹，一概修道进了堂。不幸长妹命早丧，蒙主召灵升天堂。
嗣后董公把学上，日夜勤读劳心肠。品学兼优文才广，能知恭俭与温良。
弟兄叁人同盼望，一心替主要争光。教皇旨意往下降，同升铎德道理长。
二
二弟类思中国往，行在路途一命亡。董公闻听二弟丧，不由心愿付汪洋。
每日朝思与暮想，为人一生空自忙。董拜跪二堂上口，口称痛儿二爹娘。
哪知二弟命不长，如同将儿左臂伤。奉命救灵中国往，不料中途一命亡。
手足至亲难割舍，父母养育恩难忘。儿读诗书知礼义，岂是粪土与朽牆。
我今要到中国去，替弟传教要广扬。二老闻听把话讲，两眼不住泪汪汪。
我儿你说哪里话，怎么忍心拾爹娘。不思爹妈高堂上，当思同胞不离乡。
现在二弟一命丧，骨肉各自两分张。几个妹妹修道去，叁弟京都不还乡。
虽说有你四兄弟，年轻不能替为娘。你父现今有六旬，风前灯来瓦上霜。
一时若有好和歹，为娘空养儿一场。此去中国数万里，远隔万水与千江。
有信一时不得到，活活想坏你的娘。一定要想中国去，将刀拿来杀为娘。
三
将娘杀死肠扯断，免得挂在娘心房。海角天涯任儿去，无忧无虑任儿游。
中国念头你莫想，为娘不允这一桩。手摸胸膛想一想，未必你是铁心肠。
董公听得爹娘讲，心中一阵好惨伤。上前又把好言说，二老爹娘听端详。
不要儿去儿不想，细听孩儿说比方。昔日吾主把生降，白冷郡内有家乡。
圣母路途无处住，晚来借宿在马房。隆冬马槽把主降，天气寒冷人难当。
举日无亲谁看待，珠泪滚滚洒胸膛。圣母哭得悲声放，吾主赤身无衣裳。
破巾包住救世主，呱声啼哭好凄凉。一时天上红光降，无数天神来显扬。
空中奏乐赞歌响，郊外牧童赶来忙。跪在尘埃朝上望，斗大红星坠马房。
牧童致敬礼献上，朝拜之时有叁王。黑落得王心暗想，此星后来必为王。
若不将他来扫荡，孤家后必被他降。速遣义腊厄俩将，勤究婴孩事一桩。
四
带领我圆兵和将，围住白冷郡地方。大小婴孩俱斩丧，一个不准留家邦。
奸王蜜旨往下降，苦了一郡小儿郎。天神空中把话讲，口称若瑟听端详。
黑落得王遣兵将，谋杀降生救世王。今晚急速离罗网，乘此机会逃他乡。
圣母听得空中讲，怀抱吾主去逃荒。黑夜浑浑何处往，不知东南西北方。
正在为难天发亮，一条大路在中央。圣母逃出天罗网，厄日多国把身藏。
奸王杀了兵和将，带领人马来到忙。黑夜只听刀声响，杀得遍地起红光。
可叹婴孩死得苦，一齐杀得命都亡。婴孩替主把命丧，灵魂一同升天堂。
天主个个光荣赏，永远福乐在天乡。婴孩舍身替主丧，儿去传教又何妨。
我要替主立表样，凡事必须自主张。爹娘不肯中国去，情愿一死断了肠。
二老听说悲声放，珠泪滚滚湿衣裳。一定要去不阻挡，母子还要再商量。
五
董公闻听有商量，上前叩谢二爹娘。住了三天动身往，罗马府里见教皇。
教皇召选金殿上，加俾额尔董若望。特来见我有何事，什么事情说端详。
董公施礼言禀上，口称教皇听衷肠。因我二弟中国往，奉命路途一命亡。
上未替主立表样，下未救灵去争光。特求教皇把恩赏，要替圣教去广扬。
赏我恩典中国往，替主救灵升天堂。教皇开言把话讲，加俾额尔听端详。
况你身体不强壮，会恐路途有损伤。怕的与你二弟样，劳而无功空一场。
劝你不必中国去，就在本国教学堂。三年本分容易做，再去传教也不忙。
董公听命把学上，京都总会坐学堂。每日他把圣言讲，经书道理件件强。
谨遵学规不放荡，熟悉经书记心房。个个读书有志向，明悟过人本无双。
光阴似箭如梭往，满了本分见教皇。教皇一见心欢喜，果然你的信德强。
六
赏赐圣爵与圣像，祭衣祭巾与祭箱。圣油圣饼葡萄酿，圣牌念珠与苦像。
古圣经书备停当，日课经本一大箱。令人抬在金殿上，交与董公你收藏。
今日奉命中国往，有句话儿记心肠。任他无风空作浪，不避铖斧与刀枪。
信德凭据抱稳当，替主救灵要争光。嘱咐言语在心上，临崖之时莫收缰。
虽然我是这样讲，在乎你心仔细详。董公听得教皇讲，心如明镜放毫光。
此番去到中国往，不得把我群羊伤。教皇但把宽心放，不得失落天主堂。
董公叩头谢了恩，准备即速转回程。回到家中把话论，将话说与爹娘听。
儿今奉了教皇命，去到中国救灵魂。辞别爹娘养育恩，孩儿即速要起程。
父母千万莫忧心，儿有一言听分明。人生在世几十春，一生好似风送云。
替主救灵最要紧，天主台前把功成。咽喉哽哽言难尽，不由一阵心好疼。
七
二老听闻泪淋淋，好似钢刀刺在心。我儿今日心肠狠，舍了爹娘要远行。
相隔万里难通信，何日心里得安宁。爹娘哭得肝肠断，董公哭得痛伤情。
无数亲朋眼流泪，并无那个心不疼。董公上前把亲拜，又辞亲戚窗友们。
躬身施礼忙站定，个个敬他酒一樽。但愿此去好安静，但愿一路不阻行。
但愿天主来照应，但愿救得众灵魂。亲朋窗友都祝贺，你今可是真福人。
董公回首将言禀，有劳众位费了心。路短情长言难尽，各位不送请回程。
满清道光十四年，七月在家辞双亲。临走那天二十九，二十九日初起程。
彼此洒泪分别后，阳关大道往前行。走了多少蹊跷路，过了多少孤山林。
歇了多少路头店，宿了多少异乡村。一路行程来得快，海岸不觉面前存。
大水滔滔不到岸，云雾淼淼不见人。万顷茫然尽似水，只见明月空中轮。
八
日问谁人来作伴，晚来好似一孤灯。举目无亲心好惨，为的世上众灵魂。
收拾打算把船上，漫天过海怕杀人。越了多少他人国，过了多少他人城。
在海行程不计数，不觉来到是澳门。他与中国连界限，内有天主堂二尊。
正是道光十五年，董公五月到澳门。就把圣堂来住定，学习中国字与音。
世俗人情般般晓，中国律例渐通情。不觉住了半年景，各样礼貌学得精。
上司命他中国进，令他河南救灵魂。
谷城县听审
那时世界还平静，中国禁止外洋人。不准外洋中国进，怕他后来生异心。
各处设卡真严禁，关津渡口盘得清。出下告示贴各省，不准容留外洋人。
辜负天主好恩典，你看伤心不伤心。董公遵了上司命，不辞劳苦往前行。
九
纵然虎口也前走，那怕前面刀枪林。在路行程来得快，不觉到了汴梁城。
澳门离此数千里，一概尽是旱路程。合算走了六个月，吃尽辛苦与风尘。
但见处处有天主，不靠天主路难行。不日来到南阳郡，求见主教毕大人。
主教一见董公到，不觉心中喜十分，便问路上受辛苦，关津渡口怎样行。
董公回言真幸事，旅途之中到安宁。得蒙天主来照应，并无阻搁得清平。
主教升他有本位，加升圣教当家人。总管河南圣教会，教会各处救灵魂。
南阳有一荆家岗，本是乡间一村庄。董公初把会来上，个个上会把工兴。
多少教友来盼望，多少教友真热心。多少教友求领洗，多少教友坚振勤。
多少教友领圣体，多少教友把工停。每日讲论道与理，时时刻刻总热心。
热心祇望天堂路，不遭他日地狱刑。河南教友性情硬，也有教友冷了心。
十
董公从此重整顿，劝解多日乃回心。一齐又把天主认，方知圣教道理真。
河南传教一年整，早晚勤劳费了心。那料精神不能振，忽然一病上了身。
十分危险十分很，眼前就要把命倾。主教替他终傅领，神父奔诵善终经。
祈求天主把经念，望祈天主要赏恩。吩咐快把医生请，医生进门把脉评。
客厅同座病症论，出了大汗自然轻。医生药单就开定，各样另包要归真。
熟地山药法半夏，炙草炙芪炙党参。肉桂砂仁和五味，橘红寸冬与茯苓。
圆肉乳汁红枣引，此药两付就除根。服药之后忌生冷，千万不可沾大荤。
医生告辞去得紧，主教赏他二两银。医生上前把躬打，多谢大人用了心。
主教回言不要紧，些小敬意莫嫌轻。不说医生他去了，要把董公明一明。
即速将药吞腹内，服药之后病就轻。一日只见好一日，渐渐他就起了身。
十一
主教见他疾病好，多蒙天主再造恩。许多教友来盼望，要接董公会上行。
主教言说病初好，此时还未好断根。你们热心敬天主，等候月余命他行。
董公闻听主教论，走上前去问原因。我今病体不要紧，要去替主救灵魂。
主教阻拦他不肯，一心传教要动身。当时主教心不忍，令个神父同他行。
你今同他把会上，教他早晚保精神。嘴咐言语劳劳记，切莫大意反病根。
神父答应是是是，随同董公一路行。二位神父把会上，各处圣堂救灵魂。
先劝教友立表样，又劝教友要热心。董公所言都听命，并无一人不虔心。
在外上会一年整，多少教友自回心。许多明人把教进，立心盼望救灵魂。
人人都说圣教好，个个都说教至尊。董公传教尽本分，河南已有三年春。
主教命他湖北进，一则上会二救灵。董公遵了主教命，在路行程不稍停。
十二
奉公来到湖北省，此处教友甚凋零。城市口岸难访问，居住尽在深山森。
不畏寒暑往前进，那管前途路不平。一朝来到谷城县，茶圆地方救灵瑰。
此处尽是老教友，许多修道女童贞。家家热心来与祭，人人迁善无恶行。
每逢主日听道理，每遇瞻礼齐念经。还有多少新奉教，信徒圣教多归真。
此时湖北不安静，许多愚人乱糊行。恶众一概纷纷论，他道圣教理不真。
有说后来想造反，有说男女溷杂情。有说各处把药下，有说挖眼又挖心。
一派毁谤言共语，自遭口孽欺了心。谣言惑众真为害，捏造谎言分人心。
到处糊言是一样，屡次阻搁教不行。惊动官员同议论，文书纷纷到省城。
督抚拆开文书看，要把圣教一扫平。出下告示贴各镇，捉拿教友不容情。
买卖客商都看过，百姓闻言都战兢。湖北总督周天爵，暴虐无道大有名。
十三
出下赏格贴各处，赏格上面写得明。拿住教匪为首犯，三十两正雪花银。
此银各县封在库，领赏不少半毫分。有的害怕背了教，有的情愿不毁心。
文书到了教友府，惟有府府认得真。拿住会长教友子，不由分说就动刑。
此子畏刑他吓怕，一一从头说实情。谷城有个茶园沟，住的尽是教友们。
有个神父他姓董，本是西洋外国人。每逢瞻礼来上会，教友一同去念经。
这是我的实情话，不敢虚言哄大人。知府听他把话讲，口供一一写得清。
一声吩咐带下去，拿牌收进监牢门。又行文书谷城县，差官进衙来投文。
县官打开文书看，专辩教匪要认真。有个洋人他姓董，赶紧捉拿送辕门。
上司赏格出在外，三十两正雪花银。谷城县官名胡庆，外号叫个煳涂盆。
遵了上司知府命，连夜带兵出了城。一路如风向山进，观音堂内扎了营。
十四
满清道光年十九，八月二十的事情。那日是个大瞻礼，庆贺圣母立圣名。
主教二位毕和李，同到圣堂大礼行。中国神父王安德，他是直隶北京人。
本堂神父董若望，帮祭先生姓徐人。圣母瞻礼多齐整，教友一齐庆光荣。
使日晨早弥撒做，四台弥撒次第行。弥撒礼毕讲道理，教友静坐仔细听。
一个教友来送信，浑身跑得汗淋淋。口称神父事不好，谷城县官带了兵。
顷刻一时就要到，捉拿神父教友们。送信教友是那个，热心快肠董大荣。
教友闻听这个话，好似猛虎下山林。主教神父都冲散，各自躲藏在山林。
县官带兵来得快，一时到了圣堂门。两个教友未跑脱，当时抓住上了绳。
圣物等件俱烧毁，四口祭箱搬干净。当时就把封条上，吩咐差役抬进城。
县官滋扰多一会，一声吩咐要拔营。喊叫差役把案带，一路之上都小心。
十五
当时又把告示出，晓谕百姓得知音。捉拿教匪为首犯，赶紧与我送辕门。
县内当把银子赏，库平不少半毫分。勿论军民与人等，务必早晚要留心。
若有窝藏教匪事，依律治罪不容情。本县言出不失信，现在赏格悬头门。
抛下县官不用提，再把董公明一明。竹林躲藏一天整，腹内饿得好伤心。
日落夜静无人影，慢慢出来小竹林。顺着山沟往前进，不觉来到一庄村。
听见犬吠有人问，你是那个晚间行。董公答应说是我，众人上前看分明。
人说你是董神父，今日你可受了惊。口称请到屋内坐，神父饿得只是哼。
请问兄台可有饭，剩下一碗包谷精。董公言说好好好，多谢不住口内吞。
神父饭毕将言问，请问各位兄弟们。可有教友在这住，有劳费心来指明。
外教答应有有有，有个会长李先生。就在对面林内住，离此略有五里程。
十六
黑夜山路难行走，一人难得往前行。吩咐我们把人送，董公回言说费心。
神父告辞说多谢，改日再来感人情。两个伙计前引路，董公随后不离身。
顺着山林往前行，不觉来到李家村。伙计二人来喊叫，口称大爷李先生。
与你送个客来到，即速起来快开门。祖华听闻有人叫，那处贵客到来临。
用手打开门两扇，各位怎么夜晚行。口称请进客厅坐，吩咐快忙燃着灯。
连叫各位请坐定，喊叫厨房把茶烹。祖华一眼来看见，来的可是董圣人。
未曾说话眼泪流，两眼不住往下倾。今日谷城县来到，缚去教友两个人。
主教神父都失散，寻了一天无信音。不知神父在哪里，此时看见才放心。
多蒙天主来照应，神父大人受了惊。祖华吩咐快热酒，二人言罢就回城。
夜静深更不费事，一齐叫辞往外行。会长上前拦不住，真把邻右关了心。
十七
各位慢走不远送，改日酬劳来感情。不言众人他们去，更把董公明一明。
茫茫便把神父禀，神父大人在上听。今日事情紧得狠，山口扎的都是兵。
日间路上不敢走，夜间山路难得行。我劝神父把须割，割了胡须好逃生。
正割胡须又来信，县官转去又发兵。石花街里文武汛，巡司把总把兵行。
观音堂内打公馆，明日一早把山寻。祖华闻听这个信，安排教友几个人。
王广全与李自明，跟随神父徐先生。还有教会邓廷福，下余教友记不清。
一齐不往别处去，保着神父进山林。当面有个黄草筢，树木茂密黑洞林。
黄草筢避难
众人都在把话论，有个歹人听得清。要知他是那一个，姓黄名字叫忠成。
十八
起心他把董公害，犹达恶徒一般人。连夜公馆去送信，喊叫老爷快开门。
内面差役齐答应，连忙起来开了门。差役连问有甚事，半夜三更来喊门。
忠成言说有急事，见了老爷说分明。差役不住往内禀，口称老爷快高升。
巡司闻听差役禀，即速起来问原因。夜静更深来送信，莫非上司又来问。
差役回言说不是，来的百姓叫忠成。他说有个要紧事，见了老爷说事情。
巡司吩咐命他进，传他进来问详情。差役回言是是是，口的不住叫忠成。
老爷吩咐传你去，连忙进去问事情。忠成听说往内进，叩头就把小的称。
巡司开言将他问，你是此处哪的人。连夜到此有何事，一一说与老爷听。
忠成上前忙回禀，老爷在上听原因。小的离此十二里，原是茶园沟的人。
特为到此来送信，此事老爷尽知情。督扶告示出得紧，拿住教匪就赏银。
十九
不知此事有不有，故此小的问信音。巡司言说有此事，拿到正案方赏银。
倘若此刻来拿住，此时不少半毫分。忠成听说这句话，心中不觉喜十分。
老爷既说有此事，小的才敢说实情。此处有个黄草坪，树木丛密黑洞林。
神父教友藏在内，为有小的摸得清。老爷把人跟我去，乘此时间就动身。
倘若等待明日去，恐怕他们逃了身。这是小的实情话，老爷急速快发兵。
巡司连说好得很，当时吩咐手下人。快与总爷送个信，请他速点几名兵。
随同民壮把山进，赶紧去拿教匪们。差役闻听不怠慢，前去叫开公馆门。
见了把总将帖禀，有个紧急的事情。把总见帖问详细，连忙点了兵十名。
各样军器随带定，捉拿教匪要小心。老将答应是是是，一同出了公馆门。
巡司一见兵来到，当时又传手下人。一声吩咐把名点，民壮营兵二十名。
二十
巡司把总传了令，一路之上莫漏形。拿住教匪都有赏，老爷在此等你们。
众人得令不怠慢，喊叫一声起了程。不言不语往前走，跟随叛教黄忠成。
半夜三更把山进，不时来到黄草坪。忠成开口回言道，叫声各位老总们。
你们都在此处等，千万说话莫高声。待我一人进山去，人多恐怕他又惊。
倘若一时惊走了，林筢深处难得寻。恶众答应这样好，快忙叫他出山林。
忠成心里喜不尽，上山就喊董圣人。我是教友来送信，神父莫怕快出林。
藏在此处地不稳，乘此机会好逃生。董公闻听随答应，想必教友来开心。
急忙走出筢林外，恶众一齐近了身。上前一把来抓住，可叫你今活不成。
教友闻听事不好，轰的一声跑出林。出到山林往外望，望见抓住董圣人。
喊叫一声齐动手，我们与他把命拼。董公喊叫莫动手，你们不必乱糊行。
二十一
为人凡世要听命，违抗主命罪不轻。今日我跟他们去，你们各自去逃生。
教友听命收了手。恶众围住不放生。拿住教友人八个，当时一齐上了绳。
一个教友未拿住，就是跑脱李自明。神父拉到平坦地，将他表衣剥干净。
连砍三刀心真忍，横身好像血糊人。忠成随后又送信，前去拿住高童贞。
恶众他把绳来捆，神父教友共十名。保正闻听这个信，心里一时战战兢。
不顾生死往前进，那管高低路不平。顷刻就把街心到，又到公馆看分明。
喊叫一声案带定，文武两汛把堂升。巡司一旁开言问，你是西洋外国人。
可是你在传邪教，来到此处哄黎民。神父这里回言答，答应我是外国人。
我今本是天主教，来到中国救灵魂。不知什么是邪教，不晓邪教怎样行。
巡司闻听重重怒，吩咐与我上了刑。几个教友缚一处，这个洋人加重刑。
二十二
又传差役把案守，速请绅士八个人。你们大家来帮助，恐怕今晚来揭营。
绅士答应不要急，老爷只管放宽心。更夫轮流把夜守，各处预备都有人。
巡司听说防备好，可把你们劳了心。绅士一同回家转，老爷吩咐带忠成。
这是白银三十两，时绳钱铺过的平。本司亲自交于你，赏格不少半毫分。
忠成叩头把恩谢，顺手接住雪花银。黑心得了白银子，喝喝喜的转回程。
忠成得银回家转，那时苦了董圣人。山林一天未吃饭，身上砍伤又加刑。
两只手膀缚肿了，脚板磨去皮一层。那时八月夜间冷，神父无衣战战兢。
天亮巡司吩咐走，把总传令要拔营。董公倒在平地上，口里不住只是哼。
保正一见心不忍，口内连把老爷称。此人脚肿路难走，老爷格外要施恩。
小的上街把人请，抬着一路下谷城，巡司言说我不管，随你请人不请人。
二十三
宗林本地刘保正，是个热心快肠人。连忙上街把人请，即速请了两个人
脚价盘费都有我，不得少你半毫分。保正脱件旧汗褂，他与神父披在身。
又买一双新草鞋，他与董公足下登。拿了四个大馍馍，神父饿了你好吞。
保正将事安排定，吆喝一声拔了营。喊叫吩咐把案带，保正跟到下谷城。
此时八月二十二，那天连夜赶进城，把总带案把城进，巡司那天未进城。
一干教友气带定，进了都司大衙门，门军拿帖往内禀，总爷带案在辕门。
大人闻听门军禀，速急换衣把堂升。吆喝一声把堂坐，灯笼火把一片明。
把总堂上把案请，站在一旁说原因。卑职带兵把山进，拿住教匪共十名。
本处教匪有九个，外有一个是洋人。大人高升把案问，问他同伴有几人。
都司传下一枝令，吩咐左右众兵丁。本处教匪我不问，端讯外国一洋人。
二十四
吩咐一声把案带，两旁不敢慢消停。神父带到大堂上，保正一旁看得清。
都司堂上开言问，你是西洋那国人。明知我圈把教禁，你们端要中国行。
不服你的好大胆，竟敢各处乱糊行。神父这的回言答，替主传教救灵魂。
我们行事正公正，不知怎么是糊行。都司拍案大发怒，胆敢强口不认承。
吩咐与我把嘴掌，二百掌嘴不容情。倘敢强口不招认，大人还要动大刑。
董公见都司动怒，不言不语不做声。好比绵羊落虎口，大鹏折翅难飞腾。
都司见他不招认，吩咐手下用大刑。两边人役齐动手，两腿打得血淋淋。
喊叫责打一百棍，一百军棍痛切身。这个教匪心好硬，明日送过县衙门。
吆喝一声把堂退，将他锁押在头门。第日就是二十二，县官放告悬辕门。
都司吩咐把桉送，兵丁传令不消停。人役将案齐带走，一时来到县衙门。
二十五
差役不住往内禀，三班六房不消停。县官坐在大堂上，顷刻打鼓把堂升。
喊叫一声把案带，人役吆喝怕杀人。神父教友都带上，前后共计十二名。
知县堂上开言问，你是西洋那国人。你的名字叫什么，一路同伴有几人。
他们都往那里去，说明本县有生成。董公见问随答应，我是拂郎济亚人。
名字本教董文学，今日就是我一人。并无那个来同伴，未得同伴什么人。
县官听说怒气生，胆大教匪了不成。本县带兵把山进，你们同伴有四人。
怎么你说不晓得，如何你说不知情。上司有命把教禁，不准容留西洋人。
你敢达例中国进，到处下药迷惑人。本县亲拿自凭证，胆大强口不认承。
吩咐把箱来抬上，抬在大堂看分明。人役将箱来开定，摆在大堂看得清。
圣爵祭衣与祭饼，还有苦像与祭巾。内有几尊圣母像，圣油还有一大瓶。
二十六
日课经书摆在地，写的洋字识不清。话说此书是什么，书是符法上面存。
神父这里回言答，不为符法邪事情。所用日课弥撒本，祭献天主救世恩。
县官闻言把话讲，恭敬天主是何心。不为迷人不惑众，要向本县说分明。
仁慈神父回言说，恭敬天主救灵魂。劝人孝弟与忠信，圣教天主至一尊。
引人为善做好事，劝人戒恶保良心。不犯天主十诫命，圣教四规要遵行。
县官言说放狗屁，无所不为乱糊行。既说劝人要归正，怎么有些妇女们。
奸淫邪盗就是你，坏人名节罪不轻。现有妇女为凭证，偏敢强口不忍成。
神父回言我教理，禁止私欲并偏情。不作一切非为事，无非要逃地狱刑。
县官这里开言说，你的什么装在瓶。你们在外把药下，吃了你药迷着心
将人迷住就挖眼，取得眼水就装瓶。说了实话背了教，本县放你一条生。
二十七
隐瞒一字不招认，处死大堂不容情。神父回言犯么法，我将何物来招承。
你说将我来处死，一死报了吾主恩。县官拍案叫声打，责打五百不容情。
本县今日治你罪，看你招承不招承。可恨县官心太狠，两腿打得血淋淋。
保正看见心不忍，拜跪大堂禀一声。此人本是冤枉事，老爷施承要量情。
虽说他今在传教，本是早晚劝解人。小的相隔不多远，凡事小的得知情。
真正为好无别意，老爷高升要原情。知县一见保正禀，手拍供案发怒声。
上司告示津各郡，捉拿教匪要认真。不但隐藏你不报，胆敢当堂求人情。
论例本县将你办，看你是个忠实人。喊叫与我滚下去，休管这件闲事情。
保正一见心不忍，望着董公泪淋淋。慢慢爬下大堂口，不由一阵好疼心。
世上那有这种事，不分皂白冤屈人。保正当时回家转，一路之上自叮咛。
二十八
按察司复审
不言保正回家去，更把董公说得明。虽然谷城把刑受，口供未得半毫分。
县备吩咐带下去，拿牌收进监牢门。神父教友监牢进，个个哭的昏沉沉。
这回苦情说不尽，且看下次再么行。监牢恰恰两天正，谷城知县备公文。
文书一来就封定，带到大堂又换刑。当堂齐把脚镣定，吩咐解到襄阳城。
河下差船预备就，顷刻之时要起程。解差答应是是是，喊叫一声带犯人。
神父教友前面走，后跟解差人八名。来到河边把船上，横身上下捆了绳。
个个船上不能动，一天茶水未沾唇。此离襄阳一百四，下水一天到了城。
船到河坡近了岸，上坡齐进小北门。顺走大街往前进，县衙不觉面前存。
二十九
看的百姓纷纷论，男女人犯一大群。神父教友大堂等，差役进衙去投文。
知县拆开文书看，人犯共计十二名。吩咐拿牌收内禁，本县明日把堂升。
第二就是二十七，县官将牌挂头门。今日午堂要听审，晓谕叁班六房听。
尔等准备不违令，一点就要把堂升。人役两班伺候定，达令责革不容情。
三班一齐把堂站，六房忙得不消停。吆喝一声老爷坐，看的百姓乱纷纷。
吩咐把案齐带上，两边人役不绝耳。董公带到大堂上，下边跪着教友们。
知县堂上开口问，你是西洋外国人。为甚劝人把教进，进教有个么原因。
当着本县说实话，本县自必有生成。神父就说他进教，恭敬天主救灵魂。
盼望天堂把福享，免堕地狱受苦刑。县官这里把话讲，你那说的理不行。
本县讲与你们听，为人在世要认真。一朝有了真家当，施舍财帛与金银。
三十
出任就把高官做，四季穿的是绸绫。吃好嗑好把福享，就是天堂一福人。
你们今日传邪教，拿到官前受苦刑。就室儿女不得见，手足弟兄不相亲。
抛别父母为不孝，虽有田地不得耕。坐监坐牢把罪受，白白死了是何心。
监牢就是活地狱，任你有翅难飞腾。我劝你们背了教，把教背逆有生成。
苦像用脚来踏碎，祭品什物用火焚。堂上具结立凭证，本县放你转回程。
董公当堂不答应，教友一旁不做声。县官见他总不肯，个个当堂来受刑。
吩咐人役带下去，一齐收押在头门。县衙过了十天正，送到上司府衙门。
前任知府离了任，这个知府甚慈心。知府他把董公问，你是外国那的人。
那年你把中国进，那年来到湖北行。一路同伴有几个，还有几个什么人。
重公回言就是我，并无别的什么人。谷城山里来传教，劝人进教救灵魂。
三十一
诚心早晚把经念，感谢天主造世恩。这是我的实情话，并无假言尽是真。
知府审问无别情，堂上未曾来动刑。前日上司文书到，本府将你解省城。
尔等立心要惜命，后来必须有生成。一声吩咐带下去，差役答应不绝声。
府衙住了三天正，知府行文要动身。大堂以上把名点，男女人犯十二名。
黄堂吩咐把案解，一路之上要小心。倘若逃了一个人，尔等性命活不成。
差役答应是是是，大人不必细叮咛。上前叩头把恩谢，当时起解登了程。
神父教友多劳苦，个个黄瘦不像人。在路行程半个月，不觉到了湖广城。
随同解差把城进，来到按察大衙门。知府文书往内进，门军拿文往上禀。
按察打开文书看，吩咐差官去点名。站在大堂把名点，人犯共计十二名。
拿牌押到候审所，大人明日把堂升。差官喊叫把案带，门军答应不消停。
三十二
神父教友把监进，从新个个又换刑。大人传下一枝令，明日午时审犯人。
各样刑法预备定，一同聚会到辕门。差官一声得了令，晓论衙内众兵丁。
大人明日午时审，准备伺候要小心。哪个误了若不到，责打四十不容情。
备令己毕辕门等，人役兵丁乱纷纷。咕咚三声追魂炮，大人顷刻把堂升。
吆喝一声把案带，刀枪剑戟一片明。弓上弦来刀出销，喊声接应到头门。
差官提牌前面走，后跟神父教友们。教友一同往前进，来到生死大衙门。
带到大堂齐跪定，按察开言问原因。你就是个下药汉，共计迷了好些人。
挖了几个人的眼，割了几个人的心。你向本台说实话，免得本台动大刑。
神父这里回言到，我是拂郎济亚人。我的名字董文学，传教就是我一人。
三十三
不知怎么是挖眼，不知怎么叫割心。非礼之事不会做，只晓劝人救灵魂。
按察闻言怒气起，胆大教匪死得成。尔等假装为传教，腹内包藏祸害心。
哄人银钱好使用，引诱愚民把教遵。有钱与你好教友，无钱与你就挖心。
做出一切无端事，还敢强口不认承。董公将言忙回禀，口称大人你是德。
既有挖眼割心事，到是眼见是耳听。为官要把情理论，捏造恶言乱人心。
既有此事何凭证，拿住凭证才是真。无凭无据把我害，纵然一死不甘心。
按察听说要凭证，现有民女高童贞。尔等教匪都在案，强口舌燮不招承。
董公闻听高童贞，此女圣教本有名。清洁仁爱教友女，立志苦修当童贞。
不出三门并四户，谨守深闺信德真。我等相见如父女，相敬如宾礼貌清。
三十四
大人为官要评论，坏人名节欺了心。按察拍桉怒气生，开言速问高童贞。
什么药儿把你害，吞在腹内就迷心。只管当我来招认，说了实话放你生。
不然就把大刑动，要想活命万不能。童女闻听按察问，拜跪大堂说原因。
小的本是天主教，恭敬天主是实情。早晚祈求把经念，报答天主救世恩。
非为之事不敢做，十诫四规记得清。这是小女实情话，不敢虚言哄大人。
按察听说是童贞，立个方法要辨清。吩咐手下熬药水，药水内面染白绫。
顷刻一时色染就，当堂要识高童贞。真正是个童贞女，颜色依然甚鲜明。
倘若不是童贞女，颜色当时就变青。这个方法立的稳，即时知道假和真。
吩咐与人令他戴，箍在额头识他心。童女跪在大堂上，官员人役看得清。
放在头上多一会，颜色不改甚鲜明。大人一见是实事，再不究问高童贞。
三十五
吩咐令人带下去，本台今日要审明。开言又把教友问，尔等俱系谷城人。
就该安分当百姓，伙同洋人乱糊行。明知有令把教禁，违命不遵罪不轻。
进教有些什么好，你将好处说我听。教友这里开言说，我说实话大人听。
普天只有一个王，惟有天主他至尊。无形无像真主宰，至尊无对一纯神。
人生有恩需当报，造世救世赎世恩。恭敬天主是好事，盼望救灵是正经。
故此我们都情愿，末吃药饵迷了心。按察这里开言说，你们尽是糊涂人。
这般苦楚都受尽，事到于今还哄人。尔等既说天主好，天主在天谁看清。
能够与你来说话，能够与你做事情。教友一旁不答应，董公开言说原因。
他是上方一主宰，肉眼岂能看得清。全凭吾主圣经训，点点的确尽是真。
按察这里开言说，你将邪教劝他们。你给他们什凭证，后来怎么记得清。
三十六
仁慈神父回言答，那件事儿记不清。我劝他们把教进，最要紧的是灵魂。
先前与他付圣洗，后来与他坚振行。立了圣名有定位，临终之时好诵经。
恳祈圣名求天主，祈求天主救灵魂。所犯诸罪都要赦，宽炼灵魂往上升。
这是圣教真本事，树木无根焉得生。按察这里开言说，你说此话不中听。
国家屡次把教禁，既好就该准你行。不然不得出告示，捉拿尔等为何情。
行事不合中国意，将你一等要扫平。吩咐与我抬夹棍，不动大刑不招承。
两旁吆喝得了令，夹棍夹起董圣人。喊叫一声得绳紧，鼻内口里血淋淋。
问他招认不招认，若不招认再紧刑。当堂上了三夹棍，口供未得半毫分。
吆喝一声来放下，真个死人睡地平。人役上前摸一把，口称大人在上听。
此人已经绝了气，快用凉水喷顶门。人役他把顶门喷，董公已死又复生。
三十七
吩咐兵丁搬过去，转身又审教友们。尔等均该是教匪，学习邪术好害人。
惯做此事为生计，谅你不肯说实情。若不将你来整顿，越做越多坏事情。
吩咐人役抬夹棍，个个与他上大刑。喊叫一声把绳紧，个个头上走真灵。
这个刑法狠不狠，不死也去皮一层。有的口中在流血，有的翻着两眼精。
有的只剩一点气，有的死了又还魂。受尽苦刑不招认，情愿致命丧残生。
按察见众不招认，吩咐收进监牢门。本台改日更审问，总要审出他实情。
嗣后过了十天正，又提神父教友们。按察大堂来审问，尔等好好说实情。
今日若再不招认，管叫个个活不成。董公当堂随答应，不知什么是实情。
每日只晓敬天主，只晓早晚念圣经。救人灵魂最要紧，不知何为叫害人。
你说与我刑法受，任你用个什么刑。不过今日要我命，惟求一死称我心。
三十八
按察一听如雷震，尔等硬不怕大刑。今日从新把刑换，一个木架做的精。
做的如同十字样，上面缺少三个钉。正在上面挖个眼，上下绑的尽是绳。
一声吩咐把刑动，人役不敢慢消停。忙将董公来抓住，绑到木架正中心。
喊叫一声捧上架，离地略有五尺零。四人用力一摇动，看你招承不招承。
董公他也不喊叫，口的也不说是疼。悬在架上多一会，真正两个多时辰。
官员人役将他看，只见脸上发笑形。这种刑法他不怕，还该用个什么刑。
按察他也无可奈，转面又问教友们。他今受刑不招认，本台改日再换刑。
尔等一同把他望，若是不认照样行。有个教友邵延福，达尼老是他圣名。
跪在大堂朝上禀，大人为官要想清。我们尽是好百姓，俱是安分守已人。
不但不会做歹事，就是丑言不出唇。谨言慎行守规矩，谦恭忍让立德行。
三十九
妄为之事不敢做，教友均系良善人。大人高升要评论，我们屈情不屈情。
按察拍案说强口，三十掌嘴不容情。延福挨打心难忍，望着董公泪淋淋。
只称神父我难过，只怕有命活不成。神父与我把经念。恳祈天主赦罪人。
董公当堂把经念，祈求天主救灵魂。按察一见哈哈笑，人役发笑不绝声。
吆喝一声把堂退，仍然收进监牢门。延福过了三天正，监牢之内把命倾。
灵魂直往天常去，永远不灭享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