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独自生活。任何人,见我自从第一次皈依后,总是离开人群而到无人烟的地方独居;来见我穿隐士袍,就预言我必定要过隐士的生活( 其实我想得到做隐士的那份自由的感觉) ,他们就错了。 我是生来就需要同伴,需要过团体生活的人。 我每遇见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年青、贫穷和懂得怎样祈祷的人,我都把他们看作我旅途中精神的同伴。 从我开始与天主交谈以来,我就意识到,将来会有很多人追随我,因为我所找到的路很美,耶稣的福音给我的喜乐也很大。 在我那个时代,宗教生活的表现很差,堂区半死不活的,而且在大多数的地区,堂区只是举行崇拜礼仪的地方,而不是在生活中体现信仰的中心。 司铎企图在讲道中,以一般有关永罚的理论,恐吓教友,而福音却被埋在沉重和冷硬的说教传统里。教友、已婚人士、普通老百姓完全不受重视,而且一点地位也没有。只有修道人士才有价值。 最重要的是:没有喜悦。做基督徒的意思就是悲伤——尤其是妇女,她们女性的特色被成千种恐惧所窒息。到了狂欢节,我们可以看到的反作用是,一切严厉的禁制都打开了。但这种极端夸张的情形,正是一种压抑的文化和不成熟的信仰的象征。 然而,存在人之内的善非常丰富,人对天主的渴望也非常殷切。 只要看到一点讯号,青年就立刻去寻找修道生活!我才刚刚涉足于福音的道路就有大批的同伴,像湖水一般向我涌过来。 金达华、加达尼、基来士、菲立、马士奥、里奥、劳勋诺、巴飞、施维杜等。 多么好的回忆! 想起我这些信仰上的同伴,内心感到多么甜美!他们使我惊讶,他们也使我欢欣。 惊讶,因为他们居然对我,这个贫穷、鲁莽的方济,有这样大的信心。欢欣,因为他们是如此纯朴,又如此热诚。 他们好像一群疯子。无论何时,我们大家一见面就会高兴得像小孩子一般向草原狂奔,又唱又跳,沉醉在福音的欢怡里。 我们从相聚中得到欢怡,从大家都属于教会的一分子的感觉中找到幸福。 你可以说,我们像一群刚刚被释放的释囚。我们曾被自己的进去、种种情意结、毫无根据的恐惧所囚禁。 我们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按照基督的福音训诲而生活,绝对不擅自加上我们自己的见解。 因此,当我们要作决定时,我们就先作短祷,然后随意翻开福音,按照翻开的那一页所写的去做,不加也不减。 这种方式给我们无限的自由,同时又能以充实的食物,滋养我们内心的纯真。还有一个重要的元素也开始在我们未来的团体内形成了。那就是:信仰第一,结构其次。 我们觉得我们这群人是一个寻求天主的团体,不是一个旨在培训司铎的修院。 使我们团结一致的是基督,而效法他是我们每个人所采取的生活方式的意义。 我们形成一个初期基督信仰的小世界:我们中有农夫、学者、劳工,还有像金达华这样,放弃了大笔财产来参加我们的行列的财主。 当然,我们也有司铎:施维杜和里奥。但那些不曾晋升司铎的兄弟,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是次一等的团员。 相反,我应该说,我们大多数的兄弟,情愿保持「修士」的身分,因为我们怕司铎的尊严,可能危害谦虚、谨慎和不求显达的修行。 我们真愿意常保持贫穷和卑微的身分。 我们住在我在曲河边找到的两间小木屋里。这木屋本来是驴棚。 但好景不常。 不久,有一个农夫带着一头驴子来。 他不喜欢见到我们,要我们搬走,因为我们占了他的牲口住的地方,而且也会干扰牠。 于是我们转移到天神圣玛利亚林来。林于中央有块小空地:柏西安克拉。空地上孤伶伶的竖立着一座简陋的小教堂(Portiuncula ,取自porti uncula terreni,意即一小块土地,远在方济以前,本笃会士曾在此居住过。这间小教堂现在已被包围在大教堂里了) 。 在那里,我们很容易就造了几间茅屋作栖身之所。 然后,我们使像云雀一般,无忧无虑地过日。我们的真祈祷是喜悦。我们的真规条是福音。 我们最大的肯定就是天主在指引着我们。 以后,我每每回忆那段日子,总是心旷神怡,恨不得一生一世,永远过着这种生活,因为这种生活方式可以帮助人破除一切旧习惯而浸入福音的完美境界。这境界是自由的倂发,是纯朴的生活与爱,是无忧无虑、无烦恼的心境。 不过世事常与愿违。不久,我们都体会到复杂的组织,书籍、房屋等,对福音是极大的负担,尤其是房屋,我们的建造总是不敷应用。我们每一幢房屋的建造过程,都是我痛苦与不安原因。 有一次,我的确发誓要拆去一座修院的屋顶,因为在我看来,那座房子为我们这些立志要做穷人的修道人士实在太大、太奢华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永远不能解决的两难问题,是我心灵的一根刺。 你看,这样建屋置业,实在有损真正的贫穷。因为在建造时,我们就不自觉地从我们追随贫穷的耶稣的原意,分歧出去了。我们这些有形的财产,就像杂草一般,使沐浴在天主临在中的嫩芽窒息。 本来是我们的特色的好意愿,反而不断地威胁我们,以暴风的方式,攫取天国的自由。 只有纯真的爱才能辨别,我们当做何事,不当做何事;正如俗语所说,最大的傻瓜就是看得最清楚的人。 我们兄弟们常常陷于左右为难的情况——尤其是我,对团体负有责任的人。 我们天生倾向于静默、独居、长时间的祈祷。 我们都喜欢荒凉的地方,被弃的教堂如:圣达弥安诺堂、圣伯多禄堂、天神圣玛利亚堂等。 我们永远不会轻易放弃宁静而平安的隐居之地,在这里,与天主同在简直是伸手可及的事。 我们常常祈祷。 不过,我们也常向穷人宣讲天主之言,醉心于传教的工作,和按福者的教训,邀请人们悔改和回头归依天主。我们该怎样做呢? 我们应按选择那一种生活方式? 我们讨论来又讨论去,总是没有定论。 然后,有一点转机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二〇八年二月二十四日,圣玛第亚的瞻礼。 在感恩祭中,当我正在聆听当天的福音时,我忽然从耶稣对门徒所说的话中,得到很大的启示。 我不再称你们为仆人,因为仆人不知道他主人所做的事。我称你们为朋友,因为凡由我父听来的一切,我都显示给你们了。不是你们拣选了我,而是我拣选了你们,并派你们去结果实,去结常存的果实;如此,你们因我的名无论向父求什么,他必赐给你们。若15 : 15-16 从那一刻起,一切都很清楚了。同时,为了避免以后再引起混乱,我放弃了常穿的隐士穿的长袍,而改穿道袍,系上绳子作腰带。我开始接照福音的教导,赤足走进大街小巷,劝人悔改。 「去,向每个人宣讲。」 春天来临,我们每个人都生气勃勃。 向人类宣传主耶稣的圣善的热望,要与贫穷的人分享救恩喜讯的意愿,燃烧着我们,使我们急不及待要离开小屋,出去传道。 我们分成两组,正如福音所描写的那样,开始我们伟大的探险工作。 基莱士和我,方济,从街市道开始;金达华和加达尼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用说,我们的好以柏西安克拉为聚会处。我们情同手足,总不想分离太久,而且也舍不得离开这个使我们欢怡的地方太久。 *** *** *** *** *** *** 我们的这个旅程真是不同凡响。 当我见到四周的花草树木都欣欣向荣时,我好像看到教会也是欣欣向荣。 我从心灵里、从身体上,深深体验到耶稣这段不平凡的话: 不要为你们的生命忧虑吃什么,或喝什么;也不要为你们的身体忧虑穿什么。难道生命不是贵于食物,身体不是贵于衣服吗?你们仰天空飞鸟,牠们不播种,也不收获,也不在粮仓里囤积,你们的天父还是养活牠们;你们不比牠们贵重吗? 玛6 : 25-26 无论我们在什么地方所看见的,都与耶稣的话相符。他所说的是对的。真的,在我们走过的地方,我们所见的一切,就和耶稣所说的一样。 无论在那里,遇见人,我们就停下来,满怀爱心、怡悦和平安地问候他们,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在田里工作,无限感激地和穷人一同分饼,宣扬天国,尽量找机会传播希望与信心。 人们爱我们,我们什么也不缺少——任何东西都不缺少。我们已解决了最使人苦恼和关注的问题:明日的问题。 我们已完全创除明日的恐惧。 「一天的苦足够一天受。」(玛6 : 34) 储蓄、堆积物资——这种种,看来不只是对天主的侮辱。祂无论在什么事上都迅速帮助我们,并亲自答应替我们解决问题,供给我们的需要: 「天父亲自养育你。」 如果有一位农夫愿意请我们吃晚饭,并让我们在他堆放干草的地方度宿,对我们就是一个绝大的喜悦——当你满怀爱心与一个兄弟或姐妹交往,发现天主竟时刻在帮助你时,你心里所感受到的那种喜悦。 那是一个胜利,战胜恐惧的胜利——恐惧是反抗信仰爱的天主最大的罪。 我们所传的道很简易,太简易了,不用几个字,就能把我们要传的讯息概括了。 「你们悔改吧!因为天国临近了。」( 玛3 : 2 ) 听过我们讲道的人们都不想我们离开。 我们在三月里走遍安哥那全境。然后,在夏天,我们对柏西安克拉的思念日切,也记起了与兄弟在此会唔的诺言。 每个人都齐集在柏西安克拉,一个也不少。其实,我们还增加了三个同伴呢,其中之一是菲立。 现在我们一共有八个人了。大家又聚在一起,在天神圣玛利亚的小教堂附近我们的小屋里住下。这小屋是我们春天造的,竟也抵挡得住春天的雨水。 就这样,我们在这个心爱的地方度过了整个夏天,同时,我们也发现,现在亚西西人再也不怕我们了。他们已不再讥笑我们是疯子,对我们态度真诚,而且还处处帮助我们。 我感到异常欣喜,我也见过母亲好几次。她完全赞同我的所作所为,常常供给物资,让我们去救济穷人。你真不能想象,亚西西有那么多穷人。 秋天来临时,我们决定再出去传教。为了巩固我们前一次传教的经验,我们决定经波基希顿而入烈第谷。 波基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原因有两个。 当时,我的心终日被天主不会宽恕我的想法纠缠不清。因为自己过去的荒唐、狡猾,我怕天主不会喜欢也不宽恕我。 有一晚,我一面祈祷一面流泪,忽然,我感到整个人罩在无限的甜美之中,我非常、非常确定,天主不但宽恕了我,而且还很爱我。 我快乐极了。马上叫醒所有的同伴,向他们细诉一切,并尽力和他们分享我所感受到的天主的甜美和宽恕。 那时,我觉得自己好像禀赋了预言的能力。真的,我竟对将来预言起来。我预言我们的团体会越来越发展,我们必须不断地宽恕他人,因为我们不断地尝到天主对我们的宽恕。 那充满和平与甜美的一天,激发了我们的热情,我们分成四组,两人一组,向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出发。 有谁可以阻止我们呢? 一二〇九年初,我们又聚会了,在天神圣玛利亚我们那间用树木建造的小隐修院里,我们欢迎四位新加入的兄弟。 现在我们一共有十二人了。我实在颤栗不安。我怎能领导这样多兄弟呢? 我感到快乐,同时也感到忧虑。 我们现在就住在柏西安克拉附近,在那个围绕着那间奇异的小教堂的荫郁小林里,你只要走进去,你就会得到那份祈祷与眼泪的礼物。 柏西安克拉属于蘇巴西奥山本笃会士的,在我那个时代,传说它是由从圣地回来的朝圣者建造的。 这间小教堂是奉献给玛利亚的。 在教堂里,当我闭上眼睛默想我自己和不断地扩展的我们修会的前途时,我忽然意识到,在我们所发掘、居住和祈祷的许多教堂之中,我一直以它为我的中心教堂。 不错,如果圣达弥安诺是我抓住被钉耶稣之爱的奥秘的地方;那么,天神圣玛利亚就是激发我对童贞玛利亚无限的敬爱和对她母爱的转祷,无限信赖的地方。 我是卑微的,我努力地追寻卑下的生活,以使了解天国的意义。我发现,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明白,只要我来到这里祈祷,我就能得到天主的宽恕。 稍后,无限圣善的主亲自证实了我的想法是对的。 现在,你们竟在这贫穷和谦卑之上,罩了一个宏大的固拱顶,这是多么可惜呀!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你们竟毁灭了那个可爱的小树林? 我们过去多么喜欢到那小树林里! 现在,实在很难想象事物原来的样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