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被捕入狱到走劳改苦路
被捕入狱
1958年4月份去学习班,学习班的末了,要求大家签字脱离教宗,德兰·厄里亚修女没有签字,9月19日,学习班中开会批斗德兰·厄里亚修女,修女立着,学习班的人从早晨批斗她到中午。午饭后,又批斗到吃晚饭的时候,晚饭后,再继续批斗。人们在台上把修女拖过来,拉过去,把她拉到话筒前,叫她认错,交代问题,她手里捧着发愿的苦像说:“他(耶稣)不作声,我也不作声。”这时群众大声喧哗,讥讽侮辱,修女却一言不发。
开会结束,修女腰酸乏力,正想回床休息,走到寝室门就听到下面有人喊:“张科长叫你淡话。”下去后,见了科长,修女仍一言不发。随后,便正式宣布逮捕,当时,德兰·厄里亚修女身上,除念珠,苦像和挂表外,身无分文。原来她还有一个钱数不多的小钱包,当天晚饭后被她放在床上,没有带在身上,修女心里感谢天主,赏她彻底神贫的机会。
室外,已有吉普车在等着,同她一起被捕的尚有初学修女邓景德。外面有人问道:“邓景德是谁?”邓答:“是我,”“今天宣布逮捕你。”邓答:“哦。”接着道人又高声问道:“周淑英是谁?”德兰·厄里亚修女回答说:“是我。”“今天宣布逮捕你。”修女答说:“哦”。
于是,一付手铐,一只铐着邓景德的右手,一只铐着德兰·厄里亚修女的左手,两人一起被送往徐汇分局,两人一点都不感到害怕,下车时,微笑地到了分局。德兰·厄里亚修女对邓说:“省得他们抄身,我们把身上的束西拿出来吧!”除了手帕以外,修女把苦像、念珠、挂表都拿了出来,干部:“先放在这里等你思想搞通了,再还给你”。
当晚,德兰·厄里亚修女一人被安置在男监的提审室内。第二天,又从地下的提审室被领到另一小间,晚上就留在里面蜷着身子坐了一夜。事后,修女回忆起当时的心境说:“我一夜默想着小耶稣在白冷的凄凉情景。
1958年9月21日,早上开门后,遇到邓景德、过梅丽等一齐上车,被押到上海思南路第二看守所。
判刑十年
到了思南路第二看守所后,德兰·厄里亚修女曾被提审过一次,晚上盖的被头才从过去的学习班里转来。
1958年11月20日,主管交给德兰·厄里亚修女一份起诉书,第二天(11月21日),又从门里塞进来一份判决书,上面写着判刑十年。干部说:“你如不服,可在十天内上诉。”修女说:“我不上诉,谅必有十年的罪,否则,政府怎么会判我十年呢?”
修女的“罪状”是什么呢?是印小册子散布毒素,并带领青年们到郭神父处给他们灌输毒素,此外还因她的言论构成了三条“罪名”:
1.即使龚主教犯下重罪,只要教宗不摘他的神权,他还是我的主教。
2.士良弟是主教的秘书,他没有罪。
3.说到右派,右边是天神,左边是魔鬼。
解往市监狱
1958年12月14圣十字若望纪念日,德兰·厄里亚修女同胡美珍、邓景德、过梅丽一起从第二看守所解往上海市监狱(即所称的提篮桥监狱)。在囚车上,过梅丽遇到熟人,禁不住哭了。德兰·厄里亚修女劝慰她说:梅丽,这个世界太脏了,因为天主爱你,所以把你放在这个保除箱里藏起来,以免犯罪。
德兰·厄里亚修女劝过梅丽的话,实在出于她的内心,直到晚年,当她回忆起被捕的日子,她还是颂扬天主说:“天主啊,你知道我最软弱,假如祢不将我安置在监狱的保险箱里,我是不会有今天的!”
被捕以后便失去了每人的姓名,应该叫编号,德兰·厄里亚修女的编号是1141。入狱后,监狱干部首先要问的是:你是什么犯?答案应该是反革命犯或刑事犯,问到德兰·厄里亚修女,干部说她是反革命,修女却坚持说:“是宗教问题,信仰问题。”问她年龄,她回答说:“50岁。”
进入监房时,德兰·厄里亚修女发现拯望会的顾修女已在房内,这也许是干部的疏忽,把她们两人关在一起了,如果看管的人知道她俩是同信仰的,也就是所谓的“同案犯”,是绝对不会把她们关在一起的。顾修女给了德兰·厄里亚修女六角钱。钱数虽小,但表示了彼此共融,互通有无的心愿。到了第二天,她们两人就被分关在两处了。
据修女的堂妹J说,监狱中有一个女犯,监号352,此人判无期徒刑,长得又高又大,强凶霸道,大家都怕她三分。有一天,352号同J妹调到了同一监房,J妹怕得要死。岂知一走进监房,352号就轻声问J:“你是淑英的妹妹吗?”J妹说:“是的。”352号说:“她和我同过监房”。监房里不能多说话。从此,352号处处照顾J妹。大扫除时,被头、衣包都得搬出监房,352号总是搬大的,叫J妹搬小的,打扫都是她一人包下来。此事使J妹深深地感到,她的姐姐淑英用耶稣的全能把一只豺狼变成一只绵羊。
德兰·厄里亚修女在牢房里呆了一段时间,直到59年秋。为国庆十周年作准备,队长(犯人对干部的称呼)打开牢门,叫德兰·厄里亚修女出去帮做缝纫。由于她针线做得好,就派她进了工场组劳动。
思想改造
德兰·厄里亚修女的下半生是在监狱里和劳改农场里度过的。所谓“劳改”两字是指“劳动改造”。劳动是手段或方法,改造才是目的。不用说,你是因宗教的“反动思想”(“反革命”)而来的,那么政府的任务就是要改造你的思想。因此,监狱生活不只是劳动或以艰苦的生活度日,其根本的一条便是“思想斗争”。
一位弱小的女子身陷于囹图之中,上有管教干部,左右有同监的囚犯。大家都想在她身上立功,于是各种形式的批斗和个别教育粉至沓来。人们威迫她低头认错,与过去的思想一刀两断。一个与世隔绝的圣衣会修女,她的错在那里?无非要她背弃天主,背弃教会。她对此是怎样想的呢?
修女说,几十年来,我一直是这样诵念:
“永生天主圣父,祢是我的父亲。
圣子基督,祢是我的救世主。
圣化人灵的圣神,恳求祢使我举心向祢,使我明白唯一要紧的事是全心全灵事奉祢,活一个充满爱的生命。亚孟。”
另外,她又仿效自己的会祖圣女德兰,结合自己的情况,天天这样诵念:
“没有任何事物扰乱我,没有任何事物使我惧怕,在痛苦扰乱时,求祢保存我坚固的信德,使我深深相信天主爱我。”
在她的神修日记中,修女当然也把会祖圣女德兰的座右铭,恭录于内:
“事故莫扰尔灵,患难莫致尔惊。
万般转瞬即成空,天主永无变更。
祈祷好似全能,具有天主的人,万物全备岂贫穷?
唯一天主,于我足矣!”
明白了德兰·厄里亚修女的内心,再来看看她的行动:
1960年5月5日,主管干部叫德兰·厄里亚修女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承办员(即负责案件的干部)帮修女提着束西,一齐上了吉普车。修女乘此机会看到了上海的市容。车到徐汇分局后,干部就把她往监房里一塞。以后,就给她播放教区的神长们的录音。放过录音后,一连三天,从早晨到到中午,从午后到晚上,不断地有干部找她“谈话”。修女这时就不断地祈祷,仅仅用“不懂。”或“不知道。”来回答问题。干部见她一点都不开窍,就把她关押起来。
干部曾问她:“要某人或某人和你谈谈好吗?”修女回答说:“我一个也不要。我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自己会作主。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到别人出主意。”
干部的“教育”不奏效,于是就在监房内展开小型的批斗会。同监的女犯对德兰·厄里亚修女轮流地进行辱骂、难为、甚至折磨。修女处之泰然,从不计较。反而以德报怨,照常帮助折磨过她的人们。旁人见到她宽容的态度,都感到难以理解。
除了艰苦的生活和精神上的折磨外,天主还赏给她其他的十字架。
61年1月,德兰·厄里亚修女突然昏倒,奄奄一息。因此徐汇分局又将她送回市监狱,进了监狱医院。在她十一年的铁窗生涯中,先后因患肺炎、肺结核、心脏病、淋巴结核等疾病共进了九次监狱医院。
61年3月,修女的两位嫂嫂去监狱探望。她首先问起母亲的情况,两位元嫂嫂都流下了眼泪。她这时方知母亲已经去世。但是她抑止住悲痛,没有流泪,她心中相信,好天主一定是召她母亲升天,往天堂享永福去了。
德兰·厄里亚修女的刑期为十年(1958年9月19日至1968年9月19日)。当她服刑期满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因此,狱中干部把数十个刑满的女犯都集中到监狱的五楼去进行政治学习。学习的方式又是少不了批斗。你不批斗别人,别人就要批斗你。所以,同监的人个个都想在天主教徒身上争取立功。开会批斗德兰·厄里亚修女时,大家不留余地,直接要她放弃信仰。在干部们的主持下,女犯们紧按着她的头,逼迫她放弃信仰。修女说:“我不放弃,至死也不放弃。”
农场就业
德兰·厄里亚修女,她刑期为十年,却被关押了十一年有余。
70年1月7日,她离开了上海市监狱,来到安徽省广德县白茅岭农场枫树岭分场的残老队(也称六队)。这时候,她的名称换了,叫做留场就业人员。就业的人分两类,一类叫带帽就业人员,另一类叫无帽就业人员。两种人都应劳动并服从管教。带帽的(带反革命帽子等)身份更低。总之,就业人员是低于普通老百姓的人,更谈不上和干部相比了。
修女来到残老队一看,都是一些聋哑、盲人、精种病患者和其他的残障人员。普通人来到这离,未免要觉得凄凉和厌恶。但修女却在这里找到她所爱的家和她的亲人。我这么说,完全是根据她的自述和她以后二十九年的生活证明。她说:
“这就是好天主我安排的家。好天主安排我在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圣衣院。在世上我只有一个家,就是我的圣衣院。现在好天主安排我在农场,农场就是我的家。我爱上了我的家以及周围的苦老人的家!”她每每称她周围的贫苦老人为:“我的苦老人。”
病房护理
德兰·厄里亚修女已经到了人间的最低阶层,她不但甘之如饴,而且还渴愿为最痛苦的人服务。她说:
“1974年,我看到管病房的人对待病人态度生硬,毫无爱怜伤残病老的心,我极其同情那些可怜的病员,切愿去侍候他们,安慰他们。好天主果然使我如愿以偿,不多时领导派我去病房工作。病房里有残疾的、瘫痪的、以及其他的病人。我为他们洗洗擦擦,忙得不亦乐乎。有一位患肠癌的病人,我为他付了洗。他是我在病房工作时第一个去世的人。另有一位病员阿驼,他本住在病房外,为了便于侍候,我让他住进病房并帮助他找到亲哥哥。后来病房撤消,我仍继续照顾他,有十年之久。他也得到了善终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