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单国玺枢机与圣严法师皆是病人,但宗教修为与慈悲,让他们超越生死,更欢喜看生死。 生死是宗教探究的人生终极大问 天主教枢机主教单国玺与法鼓山创办人圣严法师以己身为世人说法。 在世俗看来,他们皆是病人,但宗教修为与慈悲让他们洞悉生死,超越生死,更欢喜看生死。 在两位宗教大师对谈中,罹癌的单国玺幽默地说,他连告别式的讲道都自己录好音了,「到时放一放就行了」;患了肾病的圣严法师婉拒换肾,「我老了,浪费一个肾是不慈悲」,靠着愿力安度每一次生死难关。 以下是两人对谈纪要。。 圣严法师(以下简称圣): 我从来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我从来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虽然有人抬举我说,我会在历史上留纪录,但历史上的人物,人能记得的,很少。既然死了,管人家记不记得。 还没死之前,对人的评价是不会有定论的;但既然死了,还管人家是不是记得、怎么想我的吗? 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希望别人记得我,我的生命只是为了宣扬天主的大爱。 所以记不记得我,怎么记得我,都无所谓;只要让人从我的作为看见天主的大爱,我的生命就有了价值。 圣:答不出的问题很多。我只是普通人,很多问题,以我的人生经验,也不足以回答。就连释迦牟尼佛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比如人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宇宙是如何开始的。有些问题永远追究不完,不可思、不可议。 有些问题佛陀也没有答案,对没有答案的问题,我通常是反问提问题的人:「那你的看法呢?」奇怪的是,通常这样就会得到答案了! 有时他自己老早有了答案,只是希望从我这儿得到他所满意的答案罢了;或是,他一时还想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当我反问、挑战他的时候,他的思路也就清晰了。 也有些时候,人是明知没有答案的问题,还要问! 比如,在大选前有人问我:「两组总统候选人中,哪一组会当选呢?」 我说,我怎么知道呢? 天堂地狱,信仰不能当科学。 比如,许多人把信仰当成科学,非要个证据,证明天主存在、证明天堂和地狱存在。但在人有限的智慧里问这些问题,很难得到解答,神不是物质,很难用肉眼看到证据。但是人有智慧,可以推理,可以相信。 单:医师说我得了肺腺癌,我很震惊,我不烟不酒,为什么是我? 但心里有个声音说:「为什么又该是别人呢?」 听到罹癌,单国玺祷告即恢复平静。 我跪下来,祷告半小时,我问天主:「你要我做什么呢?」我又老又病,如果他觉得我这老废物对别人还有用,那么就用我吧。「主啊,让我明白你的心意。」 我跟天主这样说,求天主进入我的心,但愿我知道他的旨意 对有信仰的人来说,死亡是个过程,是我进入天主永恒的一个过程。 有人问我:「永恒」是永远一样,不会厌烦吗? 我说,如果在爱中,只会幸福,又怎会厌烦? 时间,是人的想象,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圈,叫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太阳,没有地球,时间又是什么? 永恒是语言无法描述的。 在我当神父的六十多年里,我没有做过自己的事,我原本以为退休之后,可以随心所欲了;但天主说:「等一等,我有别的计划。」祂要借着这个病,给我最后的使命。 这么多人得癌症,有人连求生意志都失去了。 许多医师说,这种病平均四个月的寿命有三分之一的病人是吓死的。 去年,有三位朋友得到这种病,不到四个月就都走了。我以为我生病是天主的计划,所以我接受把这病当成是我的「小天使」,提醒我:赛跑要到终点了,你要冲刺,分秒都用来帮助人超越死亡。得病到现在,我已经活了一年半了。 问:圣严法师也是对己身的疾病相当坦然,你怎么看待自身的病苦呢? 圣:释迦牟尼佛度众生,他一生多苦难;玄奘印度留学取经,历八十多难。这些高僧都是由艰苦走出来的。又好比台湾的印顺导师,一生与打针、吃药结下不解缘,投入佛学研究,在他百岁的生命中,成就很大。 我这一生都在病中,大家都不看好,认为我活不久。我五、六岁才会说话,八、九岁才上学,一生是战争、苦难不断,没上过中学和大学,只能靠自修,最后竟能到日本完成博士学位,这是要很下苦功的。我感恩佛菩萨安排我这样的苦难,给我磨炼,也让我有能力奉献,我每年都能写几本书,至今已有一百多本了。 这些对我来说,是因果业报吗? 我这一生常在打针、吃药中度过,但我继续活着,我感觉到我有责任。三年前肾发生问题,左肾长了瘤,已经割除,剩下的右肾,功能也不太好,每周都要洗肾。 这几年,我也经历几次危急的状况,可说是从死亡边缘上走过来的人,这是因为我的心愿未了,法鼓大学还没办起来。 我曾向佛菩萨祷告:「如果我的责任完成,我随时就走了;但如果我身上还有任务,就让我活下来。」就这样我挺了过来,这是愿力。不论能活多久,一样全力以赴。当大众看到我,是看不出病容的。 当大众看到我,是看不出病容的。 当你对生死自在时,死就不是问题了。 以佛教来说,当人死了,便是进入了无限的时空之中,所谓「十方三世」,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靠的是无限的大愿心,度一切众生。 圣严把命交给菩萨,病交给医师。 问:法师被医师宣布开始要长期洗肾时,是否觉得沮丧?又如何转念? 圣:我不会害怕,也不会沮丧。我病得快乐,病得健康,也不会觉得洗肾是负担。我也知道,要让病人乐观,并不容易。但对我来说,疾病临到我,就面对它、接受它,不问「为什么害病?」、「我造了什么孽?」,也不会对菩萨说:「这不公平!」已经害病,就面对。 我是禅<, S, style="FONT-SIZE: 14pt; COLOR: navy; FONT-FAMILY: GulimChe" PAN>修的人,这让我能接受痛苦。这三年来,我的身体状况有时不错,有时差一些,而我都是以平常心来处理它,酖酖把命交给佛菩萨,把身体交给医师,医师建议怎么做,我完全配合。 我不求死,不等死,也不怕死;就这样走过来了。如果只是消极等死,一天一天等,那多么烦人! 我的心情很少受到波动。 几十年的打坐禅修的功夫,还是有用的。 但我能体会病人的恐惧,建议大家以「四它」———「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来调和自己;即使不能完全做到,也能减少精神上的痛苦。信仰的力量很重要,只要心安,就能平安。 问:两位毕生主持过无数次丧礼,看过许多凡人生死;又会如何安排自己的「最后一程」? 单:生病之后,我就尽人事、听天命。 我是最合作的病人,把疾病交给医师,把调养交给自己;死了之后,我对台湾的贡献就是:把身体交给台湾,做有机肥料! 我的遗嘱都写好了:丧礼要很简单,用最薄的棺材,鲜花、挽联一概婉拒,只要在棺上放本圣经就好了。 我连讲道都准备好了,怕别人歌功颂德,不会替我请求别人原谅,所以我自己来! 我都录好音了,到时放一放就可以了。我是出家人,和师父一样,没有自己的财产, 最宝贵的就是信仰:「天主是爱」。 圣:我的想法与枢机非常类似。我早就预立遗嘱,经过律师和法院公证。我没有财产,这些都是教团的;只有我的身体,就用一口薄薄的棺材,烧了。之后不入塔、不设坟、不立碑,死了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在我们的文化里,强调厚葬,买个好塔位;但实情是:几十年内,还有子孙来祭拜,过廿年,大概没有人记得了。我一直推行礼仪环保,希望能改变大家的观念。 圣严法师手捻佛珠的慈悲,单国玺枢机以十字架的大爱,构筑一场直视生死的智能对话,句句从容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