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沉思》 本书作者西兹截克(Walter Ciszek)神父于公元一九O四年生于美国宾卅,年轻时入耶稣会修道,在马里兰初学院接受陶成教育。在初学院时,神父响应了教宗庇护十一世的号召,充满热火,决心前往苏联传教。经过几番波折,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苏联。但神父一进入苏联旋即被捕,前后在铁窗和劳工营中度过了二十三年的漫长岁月。
西伯利亚的沉思(摘录) 为什么天主允许不幸和痛苦降临到祂所爱的人身上?… 我几乎对自己感到绝望。然而,在那黑暗的时日中,我学会了转向天主寻求安慰,而且唯独信赖祂。
“ 你是怎样得以生存的?”——天主的照顾。… 经过长期的孤独与痛苦,天主使我了解了生命与祂的爱,这只有那些曾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祂从我身上剥夺了许多肉体上与宗教上的外在安慰——这是许多人所依靠的,而留给了我一些表面上彷佛是简单的真理来领导着我。 一定会有明天,我们都将生活在明天里,而天主也将在那里。… 在这个似乎是空前的大灾难中,我们唯一要关心的只是:相信天主,凡事仰望祂,信任祂的爱与忠诚,… 不断努力去寻求天主的旨意,然后完成它。 天主的恩宠活动只有借着信德才能接受与了解,… 而不是凭借我们的理智或推理的能力。 从天主的观点,而不是从我们的观点来看我们的处境的恩宠,就是不用人性的标准,或我们自己想要,或期望发生的来判断我们的工作,而是将之看成是来自天主的计划。我们了解了我们以往的困难、诱惑都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而且只是存在于我们的理智上,它根本不会也不可能为天主所祝圣。 事实上我们整个的生命就是为承行天主的旨意的。天父的圣意并不像我们所希望的,或如我们所预料的,或如我们可怜的人类智慧所想象的它应该如何如何,天主的旨意是天主所想的,然后每天借着一切受造物启示给我们,祂临在于受造物中,并借着它们显示给我们。 我们必须学习用天主的眼光看我们每天的生活… 学习了解祂对于一切人、地、事物的看法,承认祂之所以使我们与这些事物或这些人发生关系是有其目的与用意的,而且不断努力实行祂的圣意,就是每天每一时刻祂所给我们安排的每一情况。 人们试图在抽象的理论中去找到一个更高贵的“天主的旨意”,以满足他自己对于天主旨意的看法,… 这也是每个人,当他发现生活并不是他所想象、所期待的样子的时候所面临的诱惑。 在每一件事情中去承行天主的旨意是我们存在的最终的、唯一的目标,也是我们被造的唯一目的。再没有比这更大的安全了,在没有比这更大的平安了。 天主抚慰人心的方式,正如过去所经常发生的,是增加我的自我认识,和对祂的照顾与救恩奥秘的进一步了解。 天主不会要求我们去独力改造世界,消灭邪恶或治愈社会的病态;祂只期盼我们能在这些经由祂的意愿和祂的慈爱所祝圣的环境中,按照祂的旨意来行事。 在这些环境中,我们所经历的无助感,事实上是由于我们含有太多的自我倾向所引起的。… 我们经常把注意力的焦点集中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所想的只是我们能够做什么或不能做什么,却忘掉了天主、祂的圣意和祂的爱。 作为一个人,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在祈祷上产生一些相同的错误。例如,我为审讯我的那些人的昄依祈祷,… 为了能获得更多的食物而卖力地祈祷,… 然而,我并不曾获得额外的一份食物。逐渐地,我也学会了凈化我的祈祷,从中除去那些寻求自我的因素。我学会了为审讯我的人祈祷,并非要他们按照我的方式看事情,… 而是因为他们也是天主的子女,… 我不再为自己要求更多的食物,而是献上我所感受到痛苦,挨饿的痛苦,… 天主经是一篇赞美和感谢的祈祷,祈求和补赎的祈祷。在它简短的词句中,包含了我们和造物主,我们和仁慈的天父之间的一切关系。它是为所有的时代、一切场合的祈祷,它既是最简短的祈祷,也是最有深度的祈祷。 字本身并不是祈祷…。祈祷,真正的祈祷,是一种交流,两个心灵,以某种方式相互呈现给对方时才会发生。由我们的信仰,我们知道,天主是无所不在的,只要我们转向祂,祂就临在在我们面前。… 真正的祈祷才会发生。然后每一个思想就变成是父亲对祈祷者的想法,在这种情形下,言语已是多余,这种祈祷是十分吸引人的,你一旦有过这经验,你将永远也忘本了它。 如果我们能在祈祷中与主合一,我们就会发现祂的旨意是何等的清楚,我们也就会渴望将我们的意志去符合祂的圣意。因此,我了解了一条真理,我们于达成与天主合一的祈祷过程中所做的许多不尽令人满意的努力本身,就是为了答复天主的召叫所做的牺牲。… 养成在一切事物中看到天主圣意的好习惯。 (在签了不该签的字以后)我被挫折、失败与罪恶感冲击着,百感交集,而尤其是,胸中燃烧着“羞耻”的烈焰。身体方面,我竟因了神经的痉挛而颠抖。最后,我又重新控制住我的神经,我的思想,我的情绪,我开始尽我所能的转向天主祈祷。 起初,我的祷词都是一些抱怨与遣责的话。我抱怨自己… 没有拒绝签字;我责备自己向恐惧让步… 。而且,天主亦在我责备之列,为什么祂在那紧要关头舍弃我?为什么祂不支持我的力量、我的勇气?… 为什么祂不以其恩宠保护我免于死亡的恐惧?… 渐渐地,在祂的恩宠与默感下,我怀疑起我自己和我的祈祷了。… 答案很简单的一个字:我。… 是我在这最艰苦的考验中,几乎完全依赖自己,结果失败了。 对天主有条件的要求,不知不觉地去勉强祂的意志以符合我们的愿望的倾向,是人性的特点。 在那黑暗淡一刻,我不仅失去了希望,连我最后对天主仅存的一丝信心也失掉了。… 我在一切失败中获得安慰的唯一来源,我最后的靠山:我已看不见天主。
体认到这一点后,我立即在恐惧和战兢中转向祈祷。我必须寻找我已经遗忘了的天主,… 我必须祈求祂,让我永远不再忘记祂而只信赖祂;我向祂倾诉了我的无助,没有祂,我无法面对将来;我告诉祂,我自己的能力现在已经完全破产,祂才是我唯一的希望。
今世之子努力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为获得生存。同样,我也必须把自己完全交出,只是多了一个幅度。我不应躲避痛苦或试图减轻所遭受的打击,我应该在艰难困苦中看出天主的圣意,而通过它们创造出自己的救恩,否则我的行为就如同今世之子,而非光明之子,我的行动就不是出于信德… 。 在劳工营中,我开始对这可怜老迈的肉身起了很大的尊敬和爱。虽说灵魂也有充分的理由会经验到苦恼,但却是肉身首当其冲,是它在面对、承担各种遭遇和苦痛;尽管一个人有很强的意志和决断的能力,但还是必须由肉体支持着你。是肉体感受到刺骨的强风和严寒的侵蚀,也是它必须去承受肌肉的痉挛,受伤的皮肉的疼痛,和饥饿的煎熬,以及由于体力的过度透支所造成的全身麻木和剧痛。无论是冻伤、饥肠辘辘、浮肿的双脚、流着泪水的双眼、龟裂的双唇、或筋疲力尽的关节、胃痛、或肌肉的扭伤、擦伤和痛楚、在极北的春天的泥泞中、冰冷的雨水中、风雪交加中,是肉体忍耐地承受了所有这些长久工作的痛苦,是它设法使你多活下去一天。 灵魂和肉身间所存有的亲密关系,是天主创造的一项奇迹,也是人存在的奥秘。… 你可曾想过,是透过我们的肉体,我们才能欣赏天主所创造的宇宙的美丽;也是在我们的肉体内,我们承受了基督苦难的标记。肉体和灵魂的相互作用是人的本质当中所不可缺少的特性。如果肉体生病、疼痛、倦怠、饥饿或有其它毛病,就会影响到我们的精神,影响到我们理智的判断,甚至改变我们的个性。… 我们每天、每小时不断地受到灵魂对肉体和肉体对灵魂的神秘作用所影响。 天主取了人类的肉驱,降生成人。… 天主完全了解这些滋味:… 在集中营那种可怕的环境中,人们对于工作尊严的观念与了解都失落了,我身为神父,必须充当第二个基督。时时刻刻,我都尽我的能力,耗尽最后一点气力地去从事我的工作。… 工作不是惩罚,而是天主的礼物。 在西伯利亚的劳工营中,人为了生存,必须承受艰苦的工作和不人道的待遇,身为神父,应该给予这种生活一个新的目的和意义。因为他的角色正是基督第二,天主和人之间的中保,他应该为他的弟兄,献上他的痛苦和辛劳。他应该接受每天来自天主的工作和痛苦,把它们献给天主,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周围那些努力保持着信仰或尚未得到信仰恩睗的人们… 一位司铎被祝圣,并非只为了做弥撒或听告解,他也应安慰病人,照顾临终者,提供安慰的话和灵修智慧给那些需要的人。祝圣司铎典礼上的经文说:“每位司铎都是从人间选拔,被祝圣来为人们行那些有关天主的事。”而有关天主的事就是每天生活中一切的喜乐、工作和痛苦,无论它们看起来是如何的沉重、烦人、无变化和微不足道。 只有借着痛苦和牺牲,忠实地去承行天主圣父的旨意,我们才可能听到基督在十字架上所说的话:“父啊!我把我的灵魂交托在袮手中。”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经过苦难呢?为什么一定要有痛苦和不幸呢?难道天主也充满了恨,非把痛苦和不幸加在那些跟随祂的人不可吗?这答案不在于天主的意愿,而在于我们所住的世界和我们是否努力遵循祂的圣意。 尽管每天会碰到许多障碍,在将这热火付之实践时会遭遇许多的困难,但这些都无法使一个因领会了痛苦的意义而具有此种热火的灵魂灰心。因为他知道,人们的真正昄依需要他更多的祈祷,需要更坚忍地信赖天主,以及更多的试炼和牺牲。这个与天主不断交往的灵魂很自然地会意识到,在天父的眼中,最重要的就是把传教工作完全顺从于祂的圣意之下。然后无论祂说了什么,或给人什么建议,都将成为具有最高价值的,这不是由于人的努力或人的智慧,而完全是天主的作为。 就是为了这些劳工营中的人,我被选拔,被赋以权柄,将生命之粮带给他们。… 这些人,凭着单纯而直接的信仰把握了这条真理,他们深深地相信它。虽然他们不能像神学家那样地来解释它,但他们接受它,依它而生活,并愿意在一个已几乎被剥削得一无所有的生活中去做志愿的牺牲,只为了获得这生命之粮。弥撒和圣体圣事对我是一个极大安慰的泉源,它们是我的力量,喜乐和精神滋养的来源。但是那是在我了解了圣体对这些人的重要和他们为了获得它愿意做出怎样的牺牲之后,我才感觉到荣幸,感觉到精神为之一振,并驱使我尽可能给他们带来生命之粮,只要他们愿意的话没有任何不便,任何报复可以阻挡我每天为他们做弥撒。“你们要纪念我而举行这件事”。每天,在许多方面,劳工营内的生活对这些人而言就是一个加尔瓦略,那么为了每天在弥撒中给他们再一次奉献这加尔瓦略的牺牲,也就没有任何能令我裹足不前的事了。 这些囚犯神父们必须使自己相信更新他们的信仰的必要性,这信仰就是相信基督的胜利就是他们胜利的保证。天主的国必须在地上被实践,因为那是降生的意义。它必须由人,也可说是由另外的基督来实践。 要使那些不曾相信者,或那些曾经相信过但却在每天生活的压力或共党的密集宣传下屈服而放弃了信仰的人,再次留心救恩或天主的爱的福音,再次地相信祂。这福音是经由天主的恩宠和照顾而达到人们的心里,并非借着某种伟大而幻想的圣战,或某种奇迹式的事件。… 如果我们不能在每天的每一时刻的处境中看出祂的圣意,我们就忘了我们对祂的承诺和约定。 死的恐惧,死的事实,影响着所有的人。… 得救不在于我们在此世做了什么或做得如何,而在于我们对天主的信心和我们如何服从了祂。无论成功或失败,健康或疾病,悲哀或喜乐,人们都必须转向天主,必须信赖祂,一天比一天更爱祂,以准备将来要和祂在一起的生活。 死有什么可怕?它意味了我们此生考验的结束,它是归乡,是回家,回到起初创造我们的天主父那里。它不是生命的终点,复活的事实证明它千真万确。当然毫无疑问的,与家人、亲朋分手的确是令人伤心的事,任何人都不必对这种人性的流露感到羞耻。 那些不信的、没有希望的人,那些对基督和复活没有坚强信心,或那些因为他们在现世生命考验期中的所做所为而不敢面对天主的人才会怕死。人当然很合理地会担心他们的身后事,基督徒也总是祈求天主能救拔他们免于猝死。 基督复活了,我们的信仰不会落空。复活是一件事实,一件记录于人类历史和神学家所称的“救恩史”中的事实。因此死对于我们不是敌人,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当我们想到或提到它时,并不是把它视为一切都终点,而是将它视为此生考验的结束。因着我们的信仰,我们每天可以期盼它,并且甚至是热望它。我们应该学习渴望它,准备我们自己,当我们蒙召返回天乡去继承我们天国的产业时,能在喜乐和平安中兴高采烈地去拥抱它。这是我们的信仰,这是死亡对基督徒的终极意义。 我想除非你被剥夺过自由,你才会真正了解自由是何等宝贵的一种恩睗。 肉体可以被限制,但是在人身上的那种最深的自由,即灵魂的自由,心灵和意志的自由,却无法被摧毁。 我生命中所能有的最大保证是来自了解和愿意追随天主所显示给我的旨意。我非常了解,跟随我自己的意志,我自己的喜好和愿望,而不将它们符合于天主的意愿,那是多么的肤浅和不安全。后来我每天越来越了解,真正的自由除了让天主毫不受干扰地操纵我的灵魂,采纳天主藉暗示、默感和祂所选择的其它传达方式所呈现的圣意之外,就不再有其它任何意义了。 天主的恩宠要求人的完全转变,因为人属于天主。只有借着内心的改变,人才能进入天主动国。… 在一切事物中寻找祂并跟随祂,将我们的信心和信赖完全放在祂身上。一旦我们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们就在每天所思、所言、所行的一切事物中活出那种精神了。能活于那种态度中,无论我们在此世做的是什么,都将有助于天主国的扩展。 天主造我们,是要我们在此生爱慕、钦崇、事奉祂,并在来生和祂同享永福。我们并非借着实践自己的意志而得救的,而是借着实践父的旨意。我们实践它,不应借着解释或分析来使它呈现出我们所希望的意义,而应无条件地接受它,把它视为天主的圣意是透过这些场合、环境和人物而显示给我们。这看起来似乎很简单,而事实上也相当困难。我们必须在内心存想着,每一天、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是来自天主。 谦逊的人,无论失败得如何凄惨,他都会将自己置于天主面前,检讨自己和天主的关系,然后重新开始,因为他的谦逊告诉他必须完全信靠天主。 在天主动计划中,什么样的人或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是否以信赖之心来接受并尽力去完成天主每天为他所安排的一切。 我们分享了这同一的信仰,并非由于我们的功劳,而是出于天主白白的赏睗,但要保存它或失落它却在乎我们。… 我们应该使它成为我们每一个行动的无言的指导原则,使它成为我们的存在和我们每天所做的一切的中心。 要做到这一点,我想最妥当的办法就是祈祷。在祈祷中我们对天主讲话,我们要求祂的帮助,我们寻求祂的原谅或答应赔补我们的过错,我们也为我们所受到的恩宠而感谢祂。 一个有信德的人总是意识到天主,不只是在自己的生命中,而且也在别人的身上。这是真正爱德的基础。 信德也是我们道德和精神平衡的支柱。罪恶、正义、痛苦、或甚至死亡的问题,都无法扰乱一个有信德的人,或动摇他对天主的信心。
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将我在尝试错误中学到的真理,在我自己生活中灵魂受到的煎熬和不断地祈祷、反省后所领悟到的真理,在经过了多年的疑惑、, 黯淡、艰难、痛苦的折磨之后仍然支持着我的真理,尽可能忠实平白地叙述出来而已。
我们生命中的每一时刻都有其目的,我们的每一行动,无论如何枯燥、繁复、琐碎、或微不足道,都有它的尊严和价值,虽然有时我们实在难以理解。在天主眼中,没有任何人的生命是无意义的,他的任何工作也不会是无意义的,无论世界或他的邻居、家人、朋友是如何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