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发薪金的日子,你要提醒我。」赫迪医生爽快地说。这就是戴德生已定下的考验:他立定心意不会向他的雇主提起发薪的事情,他请求神帮助他去提醒。 有一阵子这事不成问题。但有一次季末发薪的日期已过,赫迪医生却象完全忘记了似的。当星期六晚上戴德生计算他每周的开支时,他发觉口袋里只剩下一块银钱——两先令半。 他恳切祈祷。 翌日,主日崇拜之后,他沿着熟悉的车道走过荷尔区的码头,那一带有上百爱尔兰工人聚居在一些破落的旧房子中。这是臭名昭彰的地方,暴力和罪案频频发生;警察也很少巡逻,他们出动亦至少一队六人以上,才敢踏足于此。 或许由于他的雇主是受人爱戴的赫迪医生吧,戴德生常单独前来此地也没有受到骚扰,他来到这里探访病人、分发单张,甚至有时向聚集一处的小撮人传讲道理。「在那些日子,」他记述说:「我真觉得在地若天,我所作的一切,只是令自己更能享受快乐。」 那天晚上十时,他好象听到有人叫他,从口音听来,显然是爱尔兰人。 「我的妻子病得快要死了,请来为她祈祷好吗?」 戴德生答应了,但他问来人:「你为什么不去请牧师呢?」 「我去过了,但他要求十八便士的费用,否则不肯来。我不够钱,我整家人都在饿肚子哩!」 戴德生想到他袋里唯一的银钱。他所有钱财都在这枚银钱中。回到他的房间后,他看见明天的早餐尚有着落,但午餐却没有了。 「你落在今日的景况,实在是你自己的错,你为什么没有见社会福利部的官员呢?」 「我去过了,他们约了我明天见面。然而我怕我的妻子过不了今晚。」 戴德生禁不住这样想:「如果我不是只有一个两先令半的银钱,而是两个先令和一个六便士的银钱,我会十分乐意地把一个先令送给这个可怜的家庭!」 戴德生跟着这个人走过一块院地,他记得上次来这里时,曾经遇上恶棍,他们把他的福音单张撕碎,又恐吓下次再见到他时,必对他不利;所以戴德生忐忑不安地跟着那人走过一列狭窄的楼梯,来到一个肮脏的陋室。 五个小孩带着苍白的脸和空洞的服神望看他,他们的母亲躺着不动,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如果我有两个先令和一个六便士就好了……」戴德生反复在想。 「不用绝望,」他自言自语:「我有一位慈爱的天父看顾我。」 但这时他好象听到内心说:「你这个伪君子!你向这些人说神是慈爱的,自己竟不能舍弃一块银钱,去学习信靠他」 他转过来向那人说:「你请我来是为你的妻子祷告。」说着就跪下来,但还未开始祈祷,内心又责问说:「你的银钱还在口袋里,你竟敢跪下口称天父的名字?」 他的内心激动,口舌不灵,祷告不能继续。那个人说:「先生,你看我们的情况真是苦不堪言,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为着神的缘故给予援手吧!」 戴德生望着他,又望望他的妻子和孩子,脑中浮现马太福音五章42节的话:「有求你的,就给他。」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拿出那块银钱。 他把银钱交到那人手中,说:「你可能认为我给你的不过是很小的数目,但它已是我所有的钱财了,我说的全是实话。神实实在在是可以信靠的父亲。」 戴德生从屋子出来,行过寂静无人的街道,经过那条黑暗泥泞的车径,他的心情和他的口袋一样地「飘飘然」回到家中吃了一碗稀粥,味道分外甘美,就算用它去换皇宫的一顿御宴,他也不肯。 他跪在床前祷告,说:「亲爱的神,你说过凡分给穷人的,即是借给神。这次的贷款可不能借得太久啊,因为我明天的午餐还没有着落哩!」 那个爱尔兰人的妻子终于熬过去了,孩子也都活过来。每逢想起这事戴德生就会说,如果他不是鼓着勇气相信神,他的属灵生命可能一蹶不振。 第二天清晨,当戴德生正在吃他最后的早餐时,邮差在叩门。芬治太太递给他一封信,信封上的笔迹是他不认得的,而房东太太湿漉漉的手又把邮戳的日期弄得模糊不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纸包着一对小孩的手套。当他把手套拿起,一枚一镑的金币便掉在地上。 「赞美神,」他由衷地说:「十二小时就获得四倍的偿还,真是好利息!如果荷尔的商家能收回这么高的利息,他门不知有多高兴!」 他决定把他所有钱财放进穆勒所谓「不会倒闭的银行」中。他说:「如果我们在小事上忠必,便可获得更多的经验和力量去帮助我们应付生命中更严峻的考验。」 这次的经验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当然一镑并不多,就算在当时也不是大数目,不可能维持以后的生活,所以戴德生不断祈祷,求神供应他的需要。 但这一次祷告好象未蒙应允。十天之后,他又回复一贫如洗的境况。 「亲爱的神,求你提醒赫迪医生吧,发薪的日期已过去多时了。」他迫切地祈祷。那不单是金钱的问题:如果他在神面前祈祷的力量不够,他内心深处总觉得没有能力到中国去。 星期六便要纳房租了,他应否为芬冶太太的缘故去求赫迪医生发薪呢?但他这样做,就等干承认自己尚未适合当传教士了。星期四和星期五晚,所有时间他差不多全用在祷告上,不断地「与神角力」。到了星期六,他还在这样的祈祷:「亲爱的天父,请你指示我应否向赫迪医生提及薪金的事情。 他好象听到声音,说:「等候吧,我有我的时间。」他感到神总会帮助他,所以他就安下心来。 星期六下午,大概五时左右,戴德生和赫迪医生还在手术室中。医生已经做完了出诊、开药方等事务,和往常一样,躺在扶椅上,跟戴德生闲聊一会。 戴德生正在煎药,背对着医生。突然,赫迪医生问:「是了,小戴,又到发薪的日期吧?」 戴德生一连咽了三口水,眼睛没有离开煎药的锅子,装作无动于衷地回答说:「已经过期了好一阵子!」 「噢,真对不起,为什么不提醒我呢?你晓得我多忙!我如果早点想起便好了,因为今天下午我才把所有钱存进银行,否则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发薪。」 戴德生觉得有点晕眩。幸而锅里的药水煮沸了,他便借此机会离开房间。医生一点也不知道他在这时是多么难过。 医生离开了手术室后,戴德生倾心吐意地尽情向神祷告。过了一会,他才回复平静,感到神不会使他失望。 整个星期六晚,他留在手术室,一边读圣经,一边预备讲章。到了十时左右,他穿上大衣准备离开,心想幸好自己有家里大门的钥匙。芬治太太大概已经睡了吧!希望下个星期能尽快给她交付租钱。 正当他要关灯离开时,他听到花园中传来脚步声和赫迪医生爽朗的笑 「小戴,给我把帐簿拿来,真是少见,一位有钱的病人要来付钱,而且付现金呢!」 戴德生也觉得奇怪,通常有钱的人不会晚上来付医药费,而且不用支票而用现金,更是罕见的事。 他也随着赫迪医生笑起来。 医生把数目写到帐簿上,在准备离开之际,他转过身来,递给戴德生一大选钞票,说「对了,小戴,你先把这些钱拿去吧!我没有零钱,但你可以下星期才把余钱还给我!」 戴德生在回家的路上,不断赞美神,并想道:我应该可以到中国去吧! 1852年5月的《海外布道杂志》报导说:中国学会已经组成了中国传道会,目的不仅是支持协助在中国的传教工作,而且自己差派传教士赴华。罗存德牧师将会成为第一个由中国传道会差派的教士。报导又说:如果要成功地把福音传开,传教士不能只耽在条约口岸区,要进入内地,住在中国人当中。「往中国传道的时机成熟了。」《海外布道杂志》说:「我们相信神会悦纳另一位懂医药的传教士赴华事奉。」 至少有一位年轻的医学院学生受到感动,他迁到伦敦来接受进一步的医学训练。当戴德生离开荷尔时,父亲戴雅各布很高兴地把外甥约翰送到赫迪医生那里接替戴德生的工作。至于在伦敦的生活费用,戴德生还是靠着信心祈求。他觉得他需要进一步培养和考验自己对神的信心,才可以到中国去。 另一个考验的机会来了。 父亲戴雅各布表示愿意支持戴德生在伦敦的生活费用,中国传道会也答应支持。戴德生写信给他们,请求给予他几天时间去祷告和考虑,也让双方都知道有关资助的事情。 但祷告之后,戴德生决定婉拒两方的支持,而又不令任何一方尴尬。中国传道会不会知道他这样做是要学习全然信靠神,他父亲可能以为他已接受布道会的支持吧。 戴德生订了从荷尔到伦敦的船票。妹妹戴贺美到来送行,和他一度过在荷尔的最后几天,还庆祝戴贺美的十七岁生日。 1852年9月24日星期五下午四时,戴德生站在螺旋桨推动的「伦敦号」甲板上,大力挥手,向站在荷尔码头上的戴贺美道别。船慢慢驶动,戴着帽子,穿着圆圆宽裙,泪流满面的戴贺美,目送哥哥渐渐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