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罗马统治下的非洲,大部分都是基督徒,但是仍然可以在民间看到不少异教的风俗习惯。斗兽场和竞技场上野蛮血腥的打斗,虽然早已被君士坦丁大帝禁止,但由于当地总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活动仍然存在着。人们表面上似乎已经归化了基督信仰,私底下却仍然进行着异教的活动。这使他们毋须再假藉任何宗教的理由就可以纵情逸乐。第四世纪的异教信仰根本不提克己,「尽情地吃喝玩乐」是它的主要信条,这也是为什么它会那么受大家欢迎,并深深地影响人心。 若没有任何限禁的话,人性是危险的。人们满足于这种兽性生活的结果,就是无限的沉沦,整个罗马帝国也会因此败亡分裂成好几个小国。在非洲的迦太基,布尼克神的崇拜仪式还是常常举行。人们会以活生生的小孩作为祭献,农神和爱神的司祭们穿着猩红袍,披散着长发,将脸涂花,在行进队伍里狂野地舞动。 各种异端的传道者到处都是,并不断宣传着其实还有比教会的教导更简单且容易的进天国之道。到处都是敌人的情况下,教会牧者实在很难保守他的羊群不受污染。 大约在莫尼加二十二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将她嫁给一个达加斯特人,名叫巴特利。巴特利在当地很有名望。虽然他的家境并不是很富裕,但他出自一个很高贵的家族。莫尼加对她未来的丈夫所知甚少,仅仅知道他比自己大了约二十几岁,而且还是个异教徒。但是,依当时的习俗,婚事是由父母来决定的,她只能遵从。 的确令当地人有些惊讶,一个基督徒家庭竟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外教人士。但对莫尼加的父母来说,他们却对女儿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当有些人提到巴特利脾气非常暴戾而不看好这场婚姻时,他们会说,当他变成基督徒后,情况一定会有所改善的。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对他们的女儿来说,事情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莫尼加又如同往常般地来到圣堂,跪在她熟悉的角落,诉说心里的挂虑,她向那位从不曾让她失望的朋友寻求帮助。曾经,她也对她的婚姻有着憧憬。希望能有个强壮的手臂让她依靠;一个温暖的心灵并在一切事情上与她同调;然后,两人在天主的爱里合一,一起事奉天主。现在看起来,似乎她得要非常的坚强,为了她即将面对的困难,为了将她丈夫的灵魂从黑暗里拯救出来。她做得到吗?若是做不到,那将来的婚姻生活又会如何呢?她根本不敢想。她非做到不可,而且……「主啊,请帮助我!」她一遍又一遍地以泪水祈祷着。 当她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在睡前,她又再一次地跪在她床边,将她曾有的理想放在主的脚前。她相信,一切的牺牲都有它的回报。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她都会勇敢地去面对。 婚姻一开始,莫尼加并不快乐。巴特利和他的母亲同住,他母亲是一位感情强烈、十分宠爱巴特利的人。她对这个抢走她儿子的媳妇分外眼红,打从心底就决定要讨厌她。家里的大小仆役为了讨好她,也开始跟进,甚至编造了不实的指控来打击莫尼加。 巴特利是爱她的,但这种爱是巴特利自己所认定的爱,和莫尼加所想的爱完全不同,而且和莫尼加的言行思想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他对女性是很鄙视的。他选择了莫尼加,完全只是因为她的外貌,就像他选一只狗或选一匹马一样。 巴特利觉得莫尼加的举止和想法十分荒诞。她把家里的仆役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甚至还会为他们该受的鞭打说项求饶。她关心贫苦的人,常把他们找来,有时甚至还为他们洗涤身上的脓疮。巴特利深感厌恶,并对这样的行径强加制止。但经不住莫尼加温柔的辩护和请求,巴特利最后还是同意让她去做这些似乎让她充满快乐的事。 「人的好恶是无法解释的。」巴特利无奈地说。莫尼加会在教堂里专注地祈祷好几个小时。虽然,当巴特利要找她的时候,她总是会马上赶来,而且,在祈祷后,她也格外地温柔,富有情感。但,对巴特利来说,他还是觉得这是很古怪的行为。 莫尼加在料理家务时,和家中其它的人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她总是把握任何可能的机会,关心别人,为别人着想。 当巴特利脾气来的时候,他常会大吼大叫,辱骂甚至殴打任何一个出现在他四周的倒霉鬼。即使那些粗鲁的言词深深刺痛莫尼加的心,她也从不回嘴,只是一直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巴特利。不带愤怒,却也毫无畏惧。有一次巴特利甚至已经举起了手准备要打她,但突然问,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失去了打她的胆量。 等到他情绪缓和下来了,而且可能也开始对刚才的狂暴感到一丝羞愧,莫尼加总会陪在他身边,给他一个深情的微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往往,被莫尼加的宽容所感动,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他会对莫尼加承诺不再用这样的粗暴行为对待她。而莫尼加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大部分的时候,她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行为举止的影响,大过千言万语。后来有另一位为她作传者,曾经这么描述她:.她并不多言,而且从不说教。富于爱心,而且时时祈祷。 当莫尼加身边同她一样嫁到异教徒家中的友人,开始抱怨她们的丈夫是如何地辱骂她们甚至殴打她们时,她会先语带诙谐地提醒她们:「妳们难道不觉得,在这里闲言闲语,跟那样的行径没什么两样吗?」然后安抚她们,尽她所能地以自己的经验给予忠告和引导。她的友人都很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诀窍。因为巴特利的坏脾气是出了名的,但他对莫尼加却似乎非常尊敬。于是莫尼加会叮咛她们,要有耐心,不断祈祷,努力去爱,然后用温柔回报冷酷,在受辱骂时默默承受。若她们问道,这样岂不就是直接投降了吗,莫尼加也会反问她们,在被激怒时哪一个需要更多的力量,沉默不语,还是直接回嘴?在被羞辱时哪一个比较容易,微笑以对,还是恼羞成怒?许多家庭因此变得要比以前快乐许多。莫尼加的确有着一个特别的恩宠,一种让人感到平安的恩宠。即使连松鼠也不会怕她,愿意与她接近。 从外表看来,似乎莫尼加对一切都觉得十分满意。人人都觉得她将家事处理得一丝不苟,但只有她和天主才知道其实她心里承受着很大的痛苦。她从小在一个祥和的教友家庭长大,对异教的种种一无所知。现在,她有了充足的机会去了解因极度的自私或放纵的情绪所带来的种种影响:去见识若没有信仰和爱,人性可以如此的堕落。她的婆婆不但不喜欢她,对她还猜忌不信任,因为家里的仆人一天到晚就在主母面前捏造一些故事来说她坏话。尽管对这些辱骂心中感受很深,莫尼加并没有显现出任何不悦,仍旧很诚心地服侍着婆婆。 「他们并不了解。」她对自己说着,然后更加恳切地为这些还没领受到主的平安的灵魂祈祷。若不是藉由她,天主灵性的光辉又怎么能够照耀到他们呢?若他们不能去爱天主的仆人,并从这些人身上看到天主的肖像,他们自己又怎么能去爱天主呢?这一切都还要先靠她的努力才行。「主啊,请帮助我!」她一次又一次的祈祷,面对生活中的痛苦,心中渐渐燃起了勇气和力量。 巴特利的心就像座荒废的花园。慷慨和高尚的幼苗被挤压在丛丛杂草堆里,从没有人想过要好好整理。以前的一些生活习惯,他一直改不掉。他始终很努力地对莫尼加好,但渐渐地他也有些疲乏。放纵自己回到过去,要比现在的收敛自然且容易得多。他又开始去找以前那些异教徒朋友,又开始放纵自己去寻求一些下流的娱乐。 城里的人开始对巴特利的举动,包括对莫尼加的冷淡,议论纷纷。莫尼加觉得十分痛苦,但她还是选择沉默以对。虽然巴特利很少在家,但只要他在家,莫尼加就会如同往常一样的安详,且温柔以对。她一点都没有责怪他,只是一直如同以往一样的温和。巴特利可以感受到莫尼加的魅力,他心中良善的部分一直在召唤着他响应,可是恶的旧习仍旧将他紧紧捆住,而他内心丑恶的人性也在蠢动着伺机寻找发泄。他仍旧无法挣脱这些恶的束缚。 莫尼加常常以泪洗面,并不断地祈祷。在她黑暗的日子里,天主送上了一束亮光。她有了三个孩子,而其中,她的长子奥斯定,注定将来将和她一起永远受到人们的尊崇。至于另外两个孩子,那维奇乌斯)和妹妹蓓蓓,我们所知甚少。那维奇乌斯的身体并不好,但是十分温柔且孝顺。他和他妹妹蓓蓓都结了婚,但蓓蓓在丈夫过世后,选择进修道院。对这两个小孩,莫尼加一点都不担心。倒是老大奥斯定,将来在她长久的煎熬和祈祷后,注定要成为莫尼加的骄傲、光荣和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