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克卷之四 西海耶稣会士庞迪我撰述 熄忿第四 凡三支 忿如火炽。以忍熄之。作熄忿。 怒者何。复仇之愿也。恶言詈语。争斗战伐。伤杀过刑诸情。皆怒之流也。 经曰。辄怒者。易流于恶。圣额我略曰。忿怒众恶之门业。关之。而众德安其居。故忍在心。如长在家。百役无不敛戢。无不谧静。忍主一去。心怒目瞋。舌哗面厉。手奋身颤。百役尽乱矣。 易怒者。如居草舍。草舍失火立烬。今日大富。明日大穷矣。怒火不戢。财力悉费。精力悉耗。是自焚也。又如水。煮物釜中。薪盛火炽。百沸不止。初涌去浮沫。不止。腤汁俱尽。不止。釜实干焦。更不止。釜并破裂。 忽怒者。人情也。畜怒则罪人矣。盖怒老则成恶。恶成。与杀人罪等。 以微害辄怒者。本自谓不宜受此害。而实为所以宜受此害。以微触辄发痛声者。必征其负创。以微害辄发怒者。必征其负傲。大容与大傲似而实异。大容之人。轻忽世患。故恒静不乱。恒荣不辱。惟傲人不能忍微害。故愠怒不止。争斗不绝。 非义之怒。猛兽之情也。无理以御心。无忍以当害。故有毒气蛰尾。或有坚蹄锐角。或有利齿长距。恣所用之。以防害复仇。独人赤身而出。一无所有。示其性善良。宜相合无斗也。人忘其本性。而自造众多凶器以害人。不知以本性之理熄怒。而欲以兽情复仇。是天主赐为人。而自愿为禽兽乎。且禽兽虽虐。无害其同类者。即鬼魔更虐。未尝不相合以谋我害我。独人之凶怒。乃伤害其同类之人。是虐于恶兽邪魔哉。 凡邪魔陷人于罪。密求可乘之隙。莫如怒时。盗入人室。必俟其暮。风雨交作。狼乃攫畜。渔网之设。必在濁水之湄。邪魔虐贼。贪狼巧渔。等计也。欲陷人于恶。必窥人怒时。詈言虐行。害人害己。皆基于此。故邪魔最喜人怒。一人怒。不止得一人。因得众多人。何故。怒必有敌。或迁焉。辗转相牵相陷矣。 智者。必不怒一人。何者。人非善即恶。善者非至愚。孰怒之。恶者亦不宜怒。心恶犹身疾也。身疾者。人共怜之。心恶者。其病益重且危。不尤可怜哉。一人訾色搦加。人告之。答曰。若以存心訾我。我或怒。但以病心訾我。何怒。 所加德西国名士。途遇一人。礼敬之。其人不答。从者。怒欲则让之。所加德止之曰。若有身病于我者过此。尔怒之否乎。此人之心病于我心。何怒为。 斯德望。西国名士也。或怒之。无所泄。则焚其禾。佃者来报。以为恨。答曰。我害在我外。未大。彼害在心。甚深难补。盖哀彼而哀我哉。故以怒害人如蜂。蜂以怒蛰物。物得微痛。而自失命。 与平等斗。险。与强斗。狂。与弱斗。辱。故人之伤尔者。若于尔。宜恕彼。强于尔。宜恕尔。与尔等。宜恕彼与尔。 人夺尔冠。尔因弃尔衣挈瓶坠井。因而投绠。孰不笑尔乎。人夺尔财荣。财荣已失矣。忍而害止。尔怒而复仇。自又败心德。虚功力。失天报也。夺尔财者。绝尔于富籍。尔怒复仇。自又绝于善人之籍。彼夺地上暂福。自又夺天主永福。彼害尔物。尔又自害己。害孰重。仇孰真乎。故曰。怒人者。不先重害己。不能轻害人。况人未必害。己无不害也。 人有诉尔者曰。盲人触我。我甚怒之。尔必曰。彼盲者曷能避。尔则有目。能避不避。尔则过矣。怒人心目不识理。形目不识人。尔不知避之。宜自怒。何怒彼哉。 亚勒山易怒。亚利思多箴之曰。自视善且大于众。而以此轻谤言可也。此言似忠而佞。以恶攻恶。不免为恶。尔受人害。勿以己为善于害尔者。惟以尔德为坚于彼害可也。 厄尔则大。西小国王也。事繁役多。未尝有忧怒之色。或怪问。何异能如此。答曰。怒心萌时。恒默念曰。使仆役拔尔须发。尚未及一微怒之害。尔害宜择轻。乃择重耶。 圣伯尔纳多将终。其弟子请教以入圣之方。答曰。恒从人不从己。受人害。不怒。不思复仇。 玛加略。怒一蝇而杀之。遂自责曰。蝇嘬不能忍。能忍太苦。遂解衣行野。令蚊虻噆其肤。人问故。答曰。习忍责怒。修德累年。忽闻有声曰。某所有二女。其德修精于尔。遽往见之。问其修德之方。答曰。妯娌也。同居十五年。无一念一言相迕耳。问可以得尔。曰。争者起于尔我。我辈相约。共绝世财与世荣以不贪。无尔我。去尔去我。争亦去矣。 翳人心目者。莫如怒。理虽甚明。心怒。不能见之。先所已明。心怒复暗。故凡人决断诸事。最忌者二。噪怒。泰西之俗。罪人有未服者。得上于他司更谳。国王斐理伯视朝。怒一大臣。辄欲论死。其臣不服曰。当上他司更谳耳。王愈怒曰。更谁居我上者。得谳耳。答曰。令王怒。更上于王。不怒。更谳则是矣。后王怒解。果明其无罪。贳之。 怒。暂狂也。以酒醉。以怒醉。等也。狂人醉人之言。之行。不若义。故曰。最不可共计事者三。色贪。酒醉。忿怒。怒时所行。怒解必悔。故怒时宜自禁。且勿思。且勿言。且勿行。所以怒事。且勿责所怒人。如欲渡者。顺风则行。逆则止。怒动风逆。此时行。险哉。怒息浪平。行可也。故怒时特务医己。勿务医人。凡所欲为。虽似甚近理。第疑勿信。第缓勿急。盖此时最不便语言行事。而怒人最欲语言行事。亚勒山性易怒。因怒易害人。亚利思多箴之曰。怒动必先诵本国字母数过。然后命人行事。琐加德愈怒。言愈寡。拔辣多怒其仆曰。我不怒。必责尔。 凡病发时尚可用药。忿怒一情独否。怒起蔽心之目。当是时。无有能识其怒之非也。譬驰马。马驰。无有能遽止之。故易怒者。于无怒时。宜备防怒之药。西国有名王。或贡以玻璃水晶器。王喜。厚赏其人。稍展视。则一一命碎之。见者甚惜。问故。王曰。我信喜之。第我甚易怒。此物甚易坏。若有人坏之。我必怒。今预绝其端。无使怒害我。我怒害人也。 则撒尔。大西诸国宗王也。有大臣名薄量。王一日幸其第。薄量飨之。其盘盂俱玻璃水晶之属。光彩陆离。役吏趋走倾跌。坏一器。薄量甚怒。命投其人池中。为鱼所食。犯者脱赴大王前跪请救。王悉闻前故。命役者捧宝器以来。偏阅之。既见。一一破毁之。且命平鱼池。谪薄量曰。天主生万物为人。故勿论大小尊卑。是人。则非天壤间宝物可比。尔爱物于人上。不识重轻。甚愚也。以微物害人命。大罪也。今破尔器。以杜尔狂端。 亚勒山。亦西国大王也。其母怒一无罪人。求杀之。告曰。大人以他事命儿。无不共命。第无罪人之命。无物可以尝之。乞赦之。 君子缘罪怒人。怒不获已。罪解而怒息。小人之怒。出于自心。无故而怒。故一怒。则存怒增怒。直欲以重久怒。显其宜怒。 或问忿怒悉恶。悉宜绝否。曰否。圣契理琐曰。不当怒而怒。自犯罪也。当怒不怒。不欲救人罪也。其罪等。故怒其罪。谓爱其人。见非议而心不动。非能忍也。惟过柔耳。忿怒从于理后。则为义役。勿得过柔。刑当其罪。甚助于义。若在理前而僭为主。斯过于虐。甚害仁义矣。怒人如治病。医者爱人。故怒其病。求攻之。仁者爱人。故怒其恶。治其病。求改之。今人不然。怒恶之人。不怒人之恶。原恶不改于人。怒恶先染于己。 爱仇 一支 尔遇难不能忍。所行善无益。凡怀怒时。所为善事虽大。所奉以供事天主虽厚。天主必厌弃之。经曰。依尔施人者。天主亦以是施尔。尔以慈施人。天上以慈施尔。尔以虐施人。天主以虐施尔。经中天主谓人曰。尔持物供我。既臻我前。偶忆人有恨尔者。姑置前。往与彼谐。次来供可也。故不与人合。不能与天主合。 经曰。尔欲复人仇。天主必复尔仇。又设言曰。一臣负王万亿债。不能偿。王命并其妻子粥之。臣跪请曰。乞宽臣时日。全偿焉。王怜而全赦之。臣出。遇其僚有负己百金者。扼而索之。是人亦跪请曰。岂宽我时日。全偿焉。不听。囚系之。旁观者。愤且忧。以告王。王大怒。命捕之曰。恶吏。尔求我。我全贳尔。尔曷不怜彼。如我怜尔乎。乃付司刑。俾全偿焉。尔不以诚心赦人。天主施尔无异此。故尔欲复人仇。天主所已赦罪。复追还之。 经曰。尔不赦人。天主不赦尔。尔得罪于天主。人得罪于尔。孰多乎。人得罪于尔无几也。而得罪于天主。无数也。赦人之无几。以得天主赦尔之无数。不便乎。譬尔负人责亿万金。人负尔责数十金。悉载一券。留之。即人偿尔少。尔偿人多。不留之。即人不偿尔少。尔不偿人多。尔愿留之乎。愿焚弃之乎。愿焚弃必矣。奈何记人少罪。令天主记尔多罪耶。 揣功德之巨微。视事难易。难者功巨。易者功微矣。人有他恶。不直反我爱。我爱之不甚难。独恶我仇我者之恶。直反我爱。爱之绝难。故深增我功。征我德焉。 热远物之火。热近物之火。火孰盛。热远者盛也。爱仇我之仁。爱爱我之仁。仁孰盛。爱仇者盛也。大火聚。所投物。辄化为火。大仁所值事。辄益其仁。唯独以恩益。以害亦益。群歌合作。则善歌者混。独歌。善乃露焉。而以爱天主之心爱友。友或尔契也。或尔施也。或尔倚也。群爱合出。则爱天主之心亦混。仇者无他可爱。故爱天主之心。特露于此。 经曰。爱爱尔者最易。恶人亦能之。尔独能如是。蒙何报于天焉。尔能爱仇尔者。能惠恶尔者。乃天主子也。假令尔在天主前曰。彼爱我惠我。我爱之惠之。天主必曰。此爱已得报矣。我不负矣。若曰。彼恶我害我。我为天主爱之惠之。天主必曰。此爱我负矣。我报矣。 人有仇尔者。宜即思并有两仇。人一。魔一。一可爱。一可避。一明攻于外。一暗攻于内。尔以形之福胜人。故欲夺尔所胜之福。以仇之爱胜魔。故欲夺尔所以胜之爱。尔欲复人仇。则令魔复尔仇。尔欲胜人。遂令魔胜己。尔乐能夺人安。魔乐能夺尔德。惟尔能爱仇。两仇俱胜矣。 复仇者。于人害觅其安。以人损求其益。能得乎。塞搦加曰。大 复仇者云。不任受辱。不悟不能忍微害。而欲复仇。更为正辱。 经曰。勿曰以害报害。望主而救尔。救尔何也。救尔于复仇之劳。之辱。之费。救尔于身害。心罪。地狱之永殃也。经中天主谓人曰。仇之复由之握。我复也。尔不言。天主代尔言。尔不罚。天主代尔伐。尔言尔罚。天主则不复顾尔矣。有人告一贤者曰。莫害我。我欲复仇。贤者仰天曰。此人自欲复仇。天主不必顾之。其人悔悟不复也。 修德者。皆急于识己过。识过斯能改过矣。夫人皆重爱己。故不能尽识己过也。佞人之言。又不可信也。友我者狥情而闭口矣。莫我攻也。欲闻己过。惟仇我者而已。故曰。仇我者。惠我而不望我报。正可爱焉。 意撒白。西国圣公主。一日跪天主台前。诚心祈曰。每害我者。愿天主。赐一恩以报之。辄闻有声曰。生平所行德。未有感动天主如此愿者。今悉赦尔一生之罪也。 数年前。敝国以西巴尼亚。有杀寡妇之子者。吏将收之。寡妇知所在。赠以良马资装。令速避去。是人得脱。其子忽见大宝光。谢其母曰。死后过失未净。当受多年炼罪之苦。今母以恩报害。以爱报恶。甚感天主心。故赦我罪。免我刑。已升光明天。享大福乐。此恩岂生养我可比哉。言毕不见。圣奥斯定曰。不赦仇者。天门已关之。其祈不入于天主。天主之慈惠。亦不降于己也。 保禄圣人曰。窘尔者赞美之。勿谤讪之。勿以恶报恶。又曰。尔仇饥食之。渴饮之。不胜于恶。反以善胜恶矣。若以直报害。免己犯罪。以恩报害。又救人罪。以直报仇。免为人仇。以爱报仇。又化仇为友。孰善乎。 斐理伯。西国王也。有亚尔寄者。恒谤王。王之诸臣。请捕治之。一日偶遇其人。王优礼焉。色和语温。申以厚馈。越数日。王问其臣曰。亚尔寄谓我何。皆曰。甚赞颂大王之德。王曰然。我为医。良于尔。 亚立删。西邦最尊最盛德人也。一个大窃其金器物以逃。他日此人为敌国所虏。亚立删厚资赎之。他凡有害之者。必厚恩以报之。故本国俗云。欲得亚立删之恩。莫如害之。 西国有人欲杀其仇。求之不得。遇大瞻礼日。入天主堂。适见焉。遽欲手刃向之。忽自转念言。今日大瞻礼。人人向此中悔过迁善。求赦罪于天主。独我向此中杀人报仇。重得罪于天主。遽携其仇。同诣天主位前。誓愿今日以后。为天主故。不复仇尔。愿尔亦为天主不复仇我。其人感动。相与捐弃前恶。共诣天主像下。抱足顶礼。于时木塑圣像。遽伸一臂。下抱其人。万众共见。惊异叹仰。知忘怨释怒。天主所最重也。其圣像伸手作抱势。至今不复收矣。 以忍德敌难 二支 忍者何以乎。心受害不忌授我害者是也。夫忍者。善人之甲胄也。以当世变。胜鬼魔。攻诸私。保诸德。防怒。羁舌。御心。养安镇怖。祛忧。绝争。抑富者之恣。伸贫者之屈。居尊巍者使存谦。受艰难者使存勇。人得罪于我。令我即赦之。我得罪于人呢。又令我永求赦之。忍难于心。无事不成。此何远试。即此鄙篇所述。前圣贤忍之说。非有忍德者。必不能熟察其端。深思其理。坚从其箴。而受其益焉。 凡世所为凶祸者。忍德能转为吉福。凡世所贱所畏者。忍德能变为可贵。可爱物也。世所贱恶。无过贫窘。疾病。耻辱。损失。患害。忍人能乐受之。则以偿其罪责。以赎其罪刑。以增积其德。以市天上国也。其值岂世间珍宝可论哉。故忍人以侮辱荣光。以贱微尊贵。以降黜上升。以贫富。以饿饱。以负胜。以荒岁丰。以逆风行。如海舟值浪险。浪愈高。乃愈近天也。 忍保诸德。防诸恶。经曰。子欲就事天主。须恒抱畏心。而预为备。以当诱感窘迫。盖人欲行善修德。必须忤世俗。攻习情。防魔感。则三为我仇矣。三仇者。要结以攻我。世人讥笑扰阻于外。习情冲勃扰乱于内。鬼魔煽诱攻战于内外。譬如畜马鸟。闭之樊中则已。决而飞。必百追以求复获。人为恶。已堕魔计。则已。决而迁改。必百诱以求复获。苟无忍德以当之。昨所去恶。今复行也。圣厄勒卧略曰。欲行善无忍德。如在严阵中无兵甲。能不受伤失命哉。 遇难而委命者多。遇难而坚忍者寡。以力服国者多。以忍服己者寡。故忍一难之勇。甚于委百身之勇。服一己之荣。甚于服万国之荣。忍小难之功德。甚于行大事之功德。 人无不可胜。独忍人不可胜。以勇力兵革斗。胜负不可定。以忍斗。胜定矣。忍者能加以世难。不能染以世污。能灭其形躯。不能消其仁义。能使其身痛。不能使其心怒。能夺之世福。不能夺之心乐。故一真忍人。总天下人莫能胜之。无兵革。而恒胜兵革。不敌人。而恒服敌之者。经曰。忍者善于强者。强者以力胁人。不能以德服己。胜一国。或不能忍一言。服天下大众。常自屈于心欲。岂不胜辱乎。忍人先以德胜己。己胜。其外无不胜。故曰。胜己者。无不能当。人服之。鬼魔亦畏之。意撒西国之贤人。魔甚畏之。或问故。答曰。从修德以来。恒自举意。必不使怒念注心。怒言出口。 未曾德西国大圣人也。心纯一事天主。时国王甚恶。欲强令弃去。事他神像。未曾德曰。天地间至尊真主。惟有天主。此外称主。皆僭矣。正宜绝之。弃天主弗事。事焉。罪恶孰重此乎。王曰。从我予若高位。且厚赐。不。且为大僇。圣人不听。王怒。命悬而榜箠磔裂之。圣人心颜俱乐。了无痛楚声。王益怒曰。不听我。且更加大刑。答曰。此我愿也。王又命束缚。囚之冥狱中。地布芒刺。炮诸烈火。周身炽铁。数日不给食。圣人谓王曰。世所言苦者。为天主受之。即不足为苦。正惟喜乐事也。以苦图变我心。曷可得乎。威王以苦斗。圣人以忍当。王力竭计尽。能陨圣人之生命。卒不能改其忍。不能屈其义。不能夺其乐。孰胜乎。 惟以忍御难者能避难。若以怨怒。遂得两苦。原苦一。今怒一。余屡闻之人曰。我怒何益。所失不追。而更以怒害我。夫配不能以怒去害。奈何不以忍增德。忍则省今怒之苦。并消原苦之苦矣。何者。人有难。大都由天主将为罪罚。怒增罪。故愈触天主怒而苦愈重。忍增德。故感天主心。而罪赦。罪赦而苦除。夫世间。所谓苦辱。非正苦辱。惟系人意。意以为辱则辱。不以为辱。不辱矣。弟阿热。一人讥之。答曰。尔讥我。我不任尔讥。色搦加曰。君子特以罪恶为正辱。舍此悉非辱也。受人辱曰。彼欲辱我。未尝辱我矣。如此。非特辱消。辱我者亦止。何者。彼欲辱我。知我不以为辱。无道可辱我。止矣。 修德者有三级。有始者。有进者。有已至者。忍亦有三级。遇难强忍之。忍之始。遇难乐忍者。忍之进。愿得所忍难而求之。既得而乐不愿去之。已忍之至也。已至之人。其身在地。实天人矣。 或问亚利思多曰。大有容之人。何自识之。答曰。能以乎心愉色。忍受大难者。是也。故易怒者。验其量狭。老人。病人。妇女孩童。皆量狭。皆易怒难解。 天主心无量宽。故亦有无量忍。人之得罪者。能即罚灭而尚宽容。以俟悛改。盖慈赏出于本性。故无限。怒罚出于我罪。故不得已。人愈忍。量愈宽。愈似天主为天人也。天之所。云不掩其光。风不挠其静。终古如一。惟下处自暗自晴。自寒自暑。大容之人。事变而心常。世乱而心静。身难而心不忧。如立方物。六面如一。无不安稳。又如黄金。炼之不耗。锻之不断。以为小器。为大器。其价同。惟寡容狭心之人。倏怒倏爱。倏忧倏乐。如树叶。随风变动。无刻得同。故大容之人。以一心御多事。小容之人。以多变御一心。 有丧子者及极忧忿。得磨纳慰之曰。尔偏求诸国中。有生平未尝遭丧而哭者。得三人以来。我能令尔子复生。其人以为甚易得也。偏求之。竟无一人以复。得磨纳曰。既尔。何用过恸为。独尔受此患也哉。 理爵国之俗。男子遇患。不衣妇人衣。不听哭。以为遭世难而悲愤。非男子事。正惟女情耳。 以恶言犯尔者。自先为恶。而欲尔效之。故曰。尔受恶人之害。忍而恕之。勿两为恶。勿两受害。 或詈得磨斯。答曰。凡争者。以胜为荣。惟今日负者。善且荣于胜者。我肯与尔斗乎。故曰。人以詈言加尔勿答。尔胜。勿复。愈重复。又曰。凡恶言以忍当之。则激而归乎其所从出。 居苦辱非功德。忍苦辱实功德。故曰。勿论何所受。惟论何如受。受难不足验圣贤。乐忍难。乃足验圣贤。真忍必爱所忍者。盖貌忍心忍。非忍德。乃怒翳也。力不能复仇。姑忍之。即不复。有复之心矣。有复之罪矣。凡思我身。多所愿忍于人者。必不难忍人。尔尚未能治己如己愿。安怪人不悉如己愿。尔不怒己不能忍人。不与己斗。不能与人合。 受害辱者。口不言。色不厉。心不忧。不计。是正忍也。古贤有人以恶言嫚之。答曰。任尔言。我已命舌勿言。心手勿动。今人受辱。能不言。谓忍矣。然而减于口。增于心。口寂而心喧。色愉而胸愠。手垂而中攘。此为不忍尤大。其害尤深。胸怀怒意。口发怒言。两恶俱不可。与其默蓄而蕴。毋宁口发而散。 感人化人之德。无如乎心愉色。忍受非义之言。非独见者化。并受害者亦速化矣。昔有贤人与弟子偕行迷失道。蹊人之田。守者甚怒。大詈言。尔不为天主。何道之修。畏者当如是行耶。师命弟子勿答。自答之。曰。尔言最当。令我辈。正为修德。人必不尔。第求恕罪耳。野人为若言所动。悟向者乃不当怒詈之也。跪而祈赦。慕此隐德。尽弃其田业而受学焉。故曰。抑辱慢我者。莫如忍其慢。经曰。怒者生争。忍者减已生之争。语曰。凡物刚胜柔。独忍柔能胜怒刚。 稣琐西国名贤也。有人无故以恶言嫚之。贤者不答。走避之。有天神谓曰。是奚足哉。必跪而求赦。如真得罪者。乃正忍矣。如神言。其人深自惭悔。转求赦。盖以怒对怒。彼以怒为得。语曰。尔以恶言答恶言。彼必以为己胜。同作此事。彼先一筹故也。以忍光照怒。彼自见其怒之丑矣。 夫苦难不论大小。不论由人由物。皆天主有意分予焉。圣贤明于此理。值苦难。弗视由人由物。不辨有故无故。惟视难所从来之原。即服而忍之。夫尔受人之害。独视为人所加。或能辞曰。我未尝得罪于此人。则不堪忍。若视天主所加。能或言我未尝得罪于天主乎。人人无不自知以恶念恶言。及非义之行。屡犯理道。是以值苦难。默念所犯。自责我曾犯某罪。我曾行某非义之事。正当受此苦。故易忍矣。圣厄勒卧略曰。人私念所为恶。不难忍所值嫚。深思以多罪宜受重刑。必不难忍微害矣。或訾一贤者。人告之。答曰。我尚有他大罪。彼人未及知。使知之。何訾我止此乎。多落陡贤人曰。修忍德。保心安。其道莫便于遇难自责。以为由己罪出。而不辞己以尤人。故人所行善。虽大且多。不由自责。必不安静。而免于忧怒。贤人有言。诸德皆归一家。或问家。自责。又一贤爱人嫚。心忽小动。自责曰。我心动。非彼之嫚大。乃我之忍小。我忍坚一言之微。曷能动之。 约伯中西国上古圣人也。尊贵富厚。当世无比。忽中落。七子皆夭。身复病疠。前相钦重者。谤为罪人。受主降刑。圣人恬然忍受。忧不见色。口无怨声。心无愠意。恒曰。赤身出母腹。固当赤身归矣。主予主取。悉如主意。惟念圣名赞颂而已。其妻诱之。令怨主而死。圣人责之曰。尔言大愚矣。福乐受之于主。患苦奚不忍哉。如是者十有四载。尤人怨天。未尝萌心出口。原天主之意。加此患苦者。非以罪罚。欲标其忍德为世仪也。十有四载之后。除其患。倍归其富贵安乐。而盛德荣名。施于万方。流传至今。故曰。先忍暂苦者。后必享永乐也。香者火炙之。显其郁烈。善者患苦之。著其盛德。 奥斯定曰。天主或欲尔安。或欲尔病。尔安时愉乐。病时忧愁。是喜天主有仁。而不喜天主有义。且不愿以尔心从天主。心但愿天主。从尔心。尔心不邪乎。 或遇难。一贤者劝之。坚忍勿忧。答曰。我有罪甘之。无罪而受此。不堪忧愤耳。贤者曰。盗以罪受戮。圣贤者。以无罪蒙难。尔愿谁之如乎。经曰。尔以罪负刑。以恶受害。有何功耶。若实行善而乐忍害。此正天主之大恩。尔之大功也。又曰。尔受难。勿因盗因劫因谤。若因为善。则勿以为辱。乃真荣也。故见人受难。勿问所受难。惟问所以受难。天主经真福八端。其第八曰。为义而被窘难者乃真福。为其已得天上国也。 琐加德。古名士也。国王忌之甚。命杀之。将死。或叹曰。无罪而被杀。正可悲。琐加德闻之曰。我被杀不足乎。何愿以罪杀我乎。 所鸣盛德人也。恶党妬其德。欲杀之。遇诸途。曰。我辈欲杀尔。尔将若之何。答曰。愿勿速杀我。惟渐磔手足肢体。为天主久忍痛苦矣。众异其大忍。弗敢杀。他日又有是辈欲杀者。答曰。我功德微小。恐不克承此大荣也。圣贤诚德人。值为天主为义受苦失命。以为天恩。微独不避。且甚乐之。天主有言曰。人窘迫尔。为我大谤尔。尔宜悦乐。尔报丰大于天也。故圣厄勒卧略曰。天主加苦。而并赐能忍之德。斯恩甚于绝苦矣。 世人之心。悉在图乐。乎值患。奚能不忧不怒哉。世患不虞而至。则伤深。豫视之。则伤微。夫患之至最定。特至期未定耳。尔欲患时不滥于忧。莫若于患未至时。思其将来备忍以当之。勤练之卒。简器习武。常在平时。安居营垒。如正对敌。设志以待。故敌来而应之整暇。若惰游之卒。时朽器械于室隅。消胆力于不试。遇敌战栗。能不受歼。尔忍不先习。患至不及忍矣。是故修德君子。急习忍德。不因患觅忍。常以忍备患。日夙兴。恒念今日必有嫚我害我人。必值不如意事。定心受之。是患未至。能自先忍。患至如常。 尔遇难时。惟视有乐胜尔者。故难忍。若视由苦胜尔者易忍矣。昔有贤人寓言曰。兽中兔胆最小。一日众兔议曰。我等作兽特苦。人搏我。犬狼噬我。即鹰鸷亦得攫我。无时可安。与其生而多惧。不如死。死而惧止矣。向前有湖。因相约往自溺水。水旁有蛙。见兔惊乱入水。前兔见之。止众兔曰。且勿死。尚有怖过我者。 或问曰。世事触人怒。至易至多。欲学忍。将独居岑寂特交圣贤。可乎。若与世人接。难免焉。答曰。忍德求助于外。曷能久。惟内积能永久矣。毒蛇猛兽。寂不害物。不谓毒猛乎。静处不怒。非无怒情也。无怒几也。不拔其根。而摘其实。根在。有时而实。即无怒人。亦必怒物。昔有道侣数百人。其一甚易怒。因屏居。忽怒破一器。自谓曰。我易处未易心。避人未避己。己在怒在。不如人间习忍。以攻怒情。遂归。故曰。怒情斗能胜之。以避不能胜之。若与圣贤同居不怒。兹岂我德。况无忍德。独交圣贤。怒亦不免。不如务拔怒根。习忍于心。静处嚣处俱安。贤人。不肖人。好争人。好静人。俱合也。 色搦加。训令忍世患箴曰。受窜流云何。凡安静之所。即为本乡。谓安静者。不在其所。正在其人也。智则旅游。愚则窜流。著痛云何。曰。痛小任之。微忍矣。痛大忍之。大荣也。痛峻。非痛峻尔自柔矣。能薄力微云何。曰。以此不能害人。以此不敢慢人。不亦美乎。失财云何。曰。财亦或有时失尔。今失财。并失吝幸矣。纵不失吝。去其妄行之质。非幸欤。尔失财。尔财曾已失多人。今行弥輶。居弥静。天主减尔。任安尔居。岂非吉哉。尔失财。彼他人所先失。以为尔得乎失目云何。曰。己绝邪情欲之途也。目。诸情欲之媒。诸愆尤之引也。失子云何。曰。不能不死者之死。不愚乎。不能不死者已死。征为他主之物。予尔育养之。今于尔乎取之。非夺之也。沉舟失物云何。曰。失尔物。不免尔身耶。徒手登岸。已登岸矣。财沉。而岂不能并沉。遇盗窃物云何。曰。尔避之。幸矣。失良友云何。曰。更求之。求之当于可得之所。酒殽之间。非其所也。必于实学道德之务。劳苦身心中。乃得之矣。失一良友。更无他友者。耻也。大涛之海独恃一碇乎。失贤妻云何。曰。求贤妻最易得矣。慈父母既失。不可复得贤妻属。可再致之福也。哭失贤妻。而适得更贤者多矣。 或曰尔死。尔曰。入时约必出矣。必死。还所受众人之定规也。必死。入世犹出旅游。久必须返焉。彼久须暇者。卒亦不能脱之。必死我非首又必非末也。凡先我者皆先我死。后我者。皆后我死。旅死。曰我所必还。随责主所求处。即偿之矣。死无棺茔。棺茔之缺。易忍矣。我身无觉得棺失棺。无我预矣。我身觉棺茔不皆为大苦乎。棺茔之计。岂缘顾死人。正以顾生人也。人死斯畏之。故为是掩离之耳。死态必狠。曰。死态虽狠。所求惟命而已矣。斯即无他患老患所必褫。何足畏欤。所由致死之缘虽大。我死本微小。一石触我。一山镇我。何异哉。若陨。盍陨于天乎。少年死。曰。尚可生之时至死。美死也。未愿死之先至死幸矣。不少年死。安知不遭不虞之患。即无他患。老耄之患。焉能免哉。我曹皆并逝死。故今不论死与否。惟论早晚。数人今属大辟。或有以后见杀。为大福者。谁不笑之。我曹悉望稍迟死以为巨幸。何异此乎。我侪日近于死等。众寿日减亦等。我生愈长。我命愈短。谁欲恒悬而无宁一陨乎。生与死为邻。最切近如居海舟。所争者寸木耳。尔忆海舟之险。谓生死海中独尔隔。谬矣。生死相邻。虽各处显著不一。各处切近无异焉。身命为物微渺。遗身命。为德甚大。遗之者。海沸而安视之。地裂侧立而不颤。尔欲保德安居。身命须澹视之。勿论因疾病与他缘。来索之。欣然遽即偿焉。 闇弟吾诺。西国名王也。有两人大诽谤之。王伺闻之。曰。稍远之恐王闻之。谤者甚感其不怒。而转誉之。 一贤人忍德累年。或问自觉何益。答曰。衷有备。以忍世患。又无赖人讥笑侮慢之曰。积久事天主修德。安用之。答曰。今我受尔此等恶言大害。而心不动不怒不足乎。 亚加爵。甚能忍人也。死之日。或悲其早世。棺中忽有声曰。忍者不死。夫忍者。神灵永生于上天。美名常彰于下世。可谓不死。 有贤者。大病而愈。后恒哭曰。天主不复念我。如是一年。天主使病如初。以苦为乐。非知忍难之大益。曷如此愿望深切乎。 有盛德者。或以恶言加之。笑曰。此当以重价市焉。今而徒得之。幸矣哉。 伯多禄。西国盛德人也。病失一目。曰。故有两仇。今去其一。天主之恩也。 窘难益德 三支 或有问于余曰。书云。天道福善祸淫。又云。惟上帝无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是以善者蒙福。恶者膺谴。理有固然。奈何事有不然。或遭不虞之灾。或冒非分之福。颠倒孔多。参错过半。无乃增君子之疑。起小人之幸。天道不平。厥叹久矣。是诚何谓。曰。善者蒙福。恶者蒙祸。斯义正矣确矣。奈何哉其不平也。夫人之真善真恶。谁能决判。念想言行。咸若义理。此为真善。微有不然。岂真善也。求善非全不成。若求不善。一缺已足。夫全善了无微缺之人。世间有之乎。今人视形。天主视心。无知人所称善。非天主所称恶者耶。且尔谓此人甚能作善。苦之非是。余谓天主至明无暗。至公无私。甚能识善恶。苦之必是也。尔信人之隐善。疑天主之显义。余信天主之显义。疑人之隐善。孰是乎。即是人果善矣。尔谓苦为不幸。天主不宜加之。抑知天主用苦以加善人。乃大可形乎。世人神目常昏。如瞽焉。往触一人。怒而詈曰。尔瞽耶。人非瞽耶。己则瞽也。见苦善人。疑天主不明。主非不明。人则不明也。欲明祸福之理。当先明祸福之真伪。真祸未有及善人。真福未有被凶人者也。何者。世间之事。不过三种。真福一。真祸一。非福非祸者一。生积德。则死永乐真福也。生作恶。则死永苦。真祸也。夫人自不愿为善为恶。而天主强之。于理无有。自有应受天乐之功德。而天主拒之。有应受地狱之罪过。而天主不加之。亦于理无有。则曷可谓天主以真祸加善人。以真福加恶人与。若其余贫富贱贵。病安寿夭等。斯本非祸非福也。圣奥斯定云。富贵安乐。天主予之善人。征非真祸。予之恶人。征非真福。其为祸福。特视所用。用以建德蒙永乐。乃福。用以助恶蒙永罚。乃祸也。因富以敬天主。周贫人。则富为福。若因而纵欲害人。则富为祸也。因贫以怨天主。贪富人。则贫为祸。若用以抑情增忍。则贫为福矣。诸如此类。可概推也。第两者之损益。人每不能自预定之。独天主无量之鉴。乃能定之。行人遇歧路。未历其中。未造其末。特见其始。安危夷险莫能定也。世间苦乐两歧。愚人特视苦乐之始。不审其中与末。妄谓乐者安夷。苦者为险危。从彼避此。急急如鹜。智人不敢信始。亦不妄测其中与末。归明于天主。待天主之自决焉。故世人于天主。宜于病人于良药。病人特愿除病得安而已。若所服药味。为甘为苦。惟医者所为。病人敢自取舍哉。圣贤无不愿得真福。亦无不求得真福也。然所以得之道。或苦难贱辱。或安乐荣贵。非敢自必。听命于主。时或顺意。谓天主慰劝我之恩。时或逆意。谓天主警戒我之恩。故顺逆无常。修励惟一。种种世途。悉以增德。经曰。爱天主者。顺逆万端。皆助其福。不肖者不然。顺来不以劝善。逆来不以惩恶。故顺逆万端。皆归于祸焉夫古今修德者。莫不因轻世福之念。成就其圣贤。世人犯罪者。亦莫不因重世福之念。受欺惑于邪魔。则世福者。陷善之阱。圣贤所惧。引恶之梯。邪魔所据。人以为实德之报。谬莫大矣。使天主必以世福酬德。行德者。遂希世报。与工人冀值何异。挟贪心以行德。即存德虚形。岂存德实性哉。 善人受苦。验天主之爱。天主经曰。我所爱者。必谴责之。又曰。天主所爱为子。必责之。圣奥斯定曰。尔在天主责外。必在其爱外。终不能为其子也。下民有罪。天主不能不刑。今宥。死后必不宥也。今刑微且暂。则家刑耳。死后刑。重且永。乃国刑焉。圣厄勒卧略曰。天主今恕。必欲永责。今责必欲永恕。故今责征慈。今恕征怒。牲牛被杀。任其游食。惟所欲生者。拘系之。劳任之。 假令父有两子。一愚。一慧。愚者时时戏游。了无谴怒。慧者时时勤敏。则督责之。童儿之情但见目前。无志日后。以为厚于愚。薄于慧。不知父无望于愚者。慧则重有冀也。世人之情。何异愚童。富贵宁寿。谓天厚之。窘贫贱天。谓天薄之。不知今福后福不并享。天主所欲丰报于天者。先卑之于世。以苦炼化其过滓。增其功德也。恒丰于世福。无患难。恣其非议而不见谴责者。天主所弃之于天。约永罚于地狱也。如医然。病可为。则进苦口之药。多所禁忌。其重不可救。乃悉惟所愿。不禁焉。 父以难事责于子。君以危事托于臣。孝子忠臣。必不谓君父恶我害我。盖乃贵我重我。以我为孝子忠臣故也。天主。人之共主公父。以艰难遗我。而不遗彼。以验其爱我重我于彼也。塞搦加曰。不遭艰难者。正为最无幸人。明征天主。因我怠惰忽忘我耳。修德者。知不战不能胜。战不危。胜不乐。故愿得所忍难。以建孝子忠臣之功于天主焉。 商人以此方最多物。最贱物。迁于少处贵处。以取重值。此世之物。未有多且贱于苦难僇辱。尔天上一无所有。善人。神货之商人也。知为天主忍苦难之价最重。故遇苦难。则忍之荣之。易异日之重值也。经曰。此时艰难。不当日后所显于我辈福乐也。 夫玉琢之磨之。夫金锻炼之。雕刻之。无不攻治如仇焉。以成名器。人不经病苦。不尝慢辱。不试诸艰难。而成天上所用德器者。无有焉。故经曰。修仁者。必受世之窘迫也。不窘于世。其德不诚。且曰。欲升天堂者。必由颇受世苦。奥斯定曰。天主估天国。其价艰难而已。又一贤曰。世福遂意者。可畏也。恐其终不能为天人故也。鸷鸟生时人贵之。置于净室。养以肉食。死则委之于壑。为犬所食。鸡生时。置秽处。养以糠核。死则置于几案。以为美肴。恶人世之鸷鸟也。生则丰荣荣贵。人人羡慕之。死则弃之巨壑。为狱犬食。善人生或为人所轻。恒居难苦。死则置于天几。天主天神所珍重。福孰胜哉。故世之苦乐无常。乐讫苦继之。苦终荣续之。一时之苦。令忘多年之荣。唯独令忘往乐。往乐之念。亦增今苦。一时之乐。亦令忘多年之苦。非徒令忘往苦。往苦之念。亦增今乐。故经曰。吉时勿忘凶。凶时勿忘吉。吉时念凶不陷。凶时念吉不陨。 人之事世者。先得微乐。后责大苦。先得暂便。后加永难。事天主者。先受微劳。后蒙大安。先承暂苦。后享永乐。尔愿事谁乎。农人先以苦种。后以乐收。工人先造作。而后受直。兵先致死。而后蒙战胜之赏。商贾先以赀市物。而后享什一之利。万事尽然。尔修德。必先负修德之劳。与夫克己之苦。与夫不德者之忌。与夫鬼魔之诱感。与夫天主之德试。德既大成。然后可享心净之乐。望天之报焉。今人仅行微善。心若天主负我安乐。负我富贵。不与则怨尤。望世报。自征心贪。怨尤自呈大傲。天主当将祥耶。降殃耶。 蹇驴邪行。见鞭知当正路行。正路行。见鞭知当速行。凡天主所谴责者。欲使正路速行而已。今人之苦永久不释。惟得福者。即谓德之报应。得难者。或曰。无幸而偶值祸灾。或曰。前世往因。今生果报。未尝反思目前之罪尤。迄不悛改。艰难往往相继。永久不悉。何足异哉。 或问圣厄勒卧略曰。天主恒以苦难加善人。何也。答曰。以炼其过滓。增其功德。因得丰报于天也。且使不溺于世乐。物久煮不挠动。则胶于釜。而失色味。善人久安。不以难挠动之。恐渐陷于世乐也。且令恶者自悟曰。今有为天主用慈赦罪之世。又重爱善人也。尚以微过得。重谴乃尔。况死后为用义判罪之世。负恶以往。严罚何如乎。 一贤出行。遇一盛德仁。被狮子龁死于野。及郊。遇一恶人之丧甚盛。窃疑曰。彼贤而横死。无人收之。此不肖而人崇之。非天主明释我此故。我不前矣。忽有天神曰。此诚恶。曾有微善。天主以微荣酬之。其令神重受大苦于鬼境。彼诚贤。曾有微过。天主以此横死炼之。其令颇沾大乐于天域也。但尔以后。慎勿要天主。凡天主所为。惟信服之。勿强测之。言讫不见。 尔溺水。有因急援伤尔手者。尔忌其微伤耶。感其拯命耶。尔与人斗。忽有歼尔敌。使尔能胜。不重德其人乎。我灵神与躯壳。体最亲。情最异也。神喜理。身喜欲。故神之所愿。身之所恶。身之所求。神之所避。恒为敌仇也。尔以道德助神。身必负而屈于理。乃所以效天神也。以甘食冶容逸乐助身。神必负而从于欲。乃所以效地兽矣。天主以病窘诸苦难加尔。岂乐尔难。正以此杀身之强。减形之力。使知服于神。从于理。为役勿为主。不至陷神于罪恶。圣保禄曰。我衰时乃疆。是以诚德。君子遭患。即不能乐之强勉安忍。弗敢直求天主去之。去与留。未知孰为己益故也。 物达西贤人也。身后显圣迹最多。一瞽者跪其墓前。因其功德。求得见。辄见。己默疑曰。见与不见。未知孰有益于我。复祈曰。若见无益于我。愿此初瞽还我。辄瞽如初。 额我略。生时亦颇见救人圣迹。一瞽者求赐视。答曰。尔即无形目。不能见色如狸犬。尚有礼目。能见道如天神。身目复见。神目必瞽。终害于尔。勿求之。 或有疾。告若暗圣人祈救焉。答曰。尔正欲除有益于尔事耶。身垢以水浴。神秽以病磨。衣污以烦橍去。心罪以艰难除。又一人病。其师贤者慰之曰。尔为铁。以病剉则除锈。尔为黄金。以病炼。则增光。何忧乎。 厄勒卧略曰。此世界恒以艰难加人。此非自鸣令人勿爱我而何。 世愿悉遂。世人以为大幸。不悟此正验将来之大灾。圣盎博罗削行次。宿一豪家。主人自伐云。生平安乐。不值微患。圣人偕共从者辄去之。曰。此人一生安乐。宜速避之。恐与俱受大患也。去不百步。地忽裂。人与室俱陷。无遗迹矣。是以圣贤修德者。甚畏久安无苦。恐目下之宽迟。卒以重补故也。 奥斯定曰。金入火生光。草入火生烟。苦难一也。善人遇之。而以感颂天主。愈清矣。恶人遇之。怒而怨尤。欲浊矣。世苦自无善恶。惟我忍则为益。而征天主之爱。不忍则为损。而征天主之怒。故圣厄勒卧略曰。目前之苦。苟化尔为善。则为前罪之终。不化为善而尚为恶。则为将来永苦之始。 塞饕小序 在昔铸鼎象饕。谓其有口而无咽也。或问余曰。饕不受塞。亦可塞乎。余曰。可。漏卮无当。投以江海弗给也。口腹为漏卮也奓矣。困于酒食。迷于醉饱。举世不为饕者。或寡矣。秦人以饕嗜六国。食未下咽。转喉而出此饕报也。晋以人主乞味于臣。齐奴诸子转相效尤。甚至日食万钱犹谓下箸不给。曾之子邵。遂胜其父。而益之以二万。岂非老饕之尤者乎。五胡未尝饕晋也。而晋自饕为焉此又孰非饕鉴哉。故曰。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欲止细人之饕。当从老饕始。老饕者何。用物弘而取数多者也。易曰。樽酒簋二用缶。又曰。二簋可用享。此今日救时。塞饕第一义乎。善乎。吾读庞子言。得养生焉。并得经国而富民焉。故曰。食俭者兴。食奢者亡。礼始于饮食。岂不信哉。或曰。西人巧于酌盈而济虚也。彼国舟航。济则与时宜之。不济则递减而递节焉。余曰。此非西士之言也。损益盈虚。与时消息。此天道易道之大经大法也。天不能达。而人违之乎。西士可谓得损益之精。而用之者也。非但塞饕而已。 江东崔淐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