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要旨:第四篇原题为:“辩释鬼神及人魂异论而解天下万物不可谓之一体”。在第三篇已讲明白了人和禽兽最有区别的地方,在于人有不死不灭的灵魂,而禽兽却没有。本篇内对鬼神和人灵神体的性质,作了更详尽的辨别。因而提及人死以后灵魂还在现世与否,及鬼神在现世有没有特别的专权等极细腻的问题。最后辩释“天下万物不可谓之一体”。痛斥泛神论是一种轻视上主(简上主)混乱赏罚(混赏罚),不分类别(除类别),消灭仁义道德(灭仁义)的学说。 中士说:昨天辞退后复习教诲,果然觉察当中都有真理。不知道我国一些不识大礼的学者,究竟为什么攻击鬼神的存在而自以为正道啊? 以古籍古礼证明有鬼神 西士说:我细察中国的古籍古经典,没有不把祭祀鬼神当作皇帝和诸候的重大事情的。故敬鬼神就像在他们的上面和左右一般,难道鬼神就像在他们的上面和左右一般,难道是会实无其事,而故意做的吗?盘庚说:政治先体统已经很久了,先王成汤就大降实疾给我说,为什么你作王者要虐待我们的百姓呢?(商书盘庚中篇:失于政。陈於兹。高后丕乃崇降罪疾。日何虐朕民。)又说:现在与我共天位的执政大臣,只知道聚积财贝宝玉,先祖先父一定要在先王成汤前大大地告我,强调把大刑罚加於我的子孙。像这样地告诉成汤王,一定会大降不详来处分的,(商书盘庚中篇: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高后曰。作丕刑於朕孙。迪高后。丕乃崇降弗祥)。西伯戡黎篇上,商纣王的臣子祖伊去谏纣王说:上天已经要完蛋我们殷朝的命运至人卜物,都不敢说有有好现象。并不是先王在天之灵不辅佐我们后来的人,而是因你王淫佚嬉戏而自取灭亡啊!(祖伊谏纣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无龟。罔敢知苦。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盘庚是成汤的第九世孙,相距已经四百年,而还祭他,还害怕他,还以为他能降下祸患和不吉祥,来警戒自己,勉励百姓,可见认为成汤的灵魂乃旧存在而没有散灭,祖伊在盘庚之后,而说商朝的先王去世之后,还能帮助他们的后世子孙。也就是说,死人的灵魂,永远存在不消灭。书经金滕篇上周公说:我能孝顺先祖的话,就能多才多艺,也能够侍奉鬼神。(予仁若考。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又说:我要是不避居远处,我不能警告我先王(在天之灵)。(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书召诰篇上说:上天既然已经绝大国商朝的命运,虽然有许多贤王在天,也终摈弃了商纣王和他所属的臣民。(天既遐终大邦殷命。兹殷多哲正在天。越厥后王后民。)诗经上说:文王死后,神鬼上升,昭明于天。文王的神灵或升或降,常在上帝的左右。(大雅文王: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周公和召公是什么人?他们都说成汤和文王死了以后,在天上升降往来,能保佑国家,就是说人死以后。灵魂不散灭。贵国把周公召公看作二位圣人,而把他们的话看作欺骗可以吗?异端盛行,而欺诳幻惑,难以攻破追究,后起的正派儒家学者要怎样才行呢?定要把理来排斥他们的邪说,说明鬼神的性质而后才可以。 中士说:现在人论鬼神,各有各的意见。舒说:天地同没有鬼神这回事。也有说:信就有,不信就没有。另有人说,说有不对,说没有也不对。假如说又有又没有就得了! 辩论鬼神舱存在 西士说:三种说法,都是攻击鬼神的,而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对。他们要排斥佛道两教的信徒,而不知不觉中却违背了古哲贤达的高见。而且鬼神有山川,宗庙,天地等不同的名称和职位,那么他们不等的品位就可以明白了。有所谓二气(阴阳)和良能,气的升降屈伸,造化的踪迹,都不是许多经典内所指的鬼神。我心里信或不信,就能决定鬼神的有无吗?也许说梦话可以!假如论天地间的大尊,又怎么用这种不清楚的话就能交代呢?例如西方有狮子,明智的人就信,愚蠢的人不信。然而本来就有狮子,那些不信的人,就能除灭了狮子吗?更何况是鬼神之类呢!凡百事物,有就有,无就无。无知的人疑惑鬼神的有无时,因而去问有学识的人解疑。若有人答以又有又无,岂不是更加增他的疑惑吗? 不能以眼睛能看见与否决定鬼神的有无 他们这种论调,没有其他意思,他们一味以为:如果有鬼神,那么肉眼一定该能看见。因为人眼不能看到,所以没有,然而像这样的话,决不是学者的论调,而是草野小民的思想。因为没有颜色和形状的东西,要以肉眼来看见,好比要拿耳朵来尝鱼肉的味道可以吗?谁能用肉眼见到五常(仁义礼智信)吗?谁见过活人的灵魂呢?谁见过风呢?要拿眼睛来观看事物,不如拿理来审量事物。因为眼见能有错误,只有理才不会错谬呢。观察太阳,愚人用眼睛来推测,称太阳像瓮底那么大。学者以理来计算到太阳很高远,而知道它大得超过普天下。把直木的一半竖到清水里。用肉眼看起来,好像是弯曲的。用理来思量,那么仍旧是直的,因为木头就没有弯曲啊!凭眼睛看事物的影子,那么就会拿影子当作事物,而说能够动静。然而若用理来细细考察,就可以知道影子实在是缺少光线的关系,决不是实有,而怎会动静呢?故西方学府有句格言说:耳朵、眼睛、嘴吧、鼻子,四肢所觉察的事物,必定要以心内的理来衡量,要是和心里度量的理没有不对的,才可称做真。若于理不合,就应舍弃而去随从理智才对。人要明白事物深奥的理,没有其他的方法,只有用外面显明易见的,来推测内在隐密的理。以事物的这样(以其然),去推究它的所以这样(其所以然)。假如看到屋顶上有烟上升,就可知道屋内一定有火。因为有天地万物,而能证明有天地万物的主宰。因为人的作为,而能证明有不能散灭的灵魂。要证明鬼神的存在,也是这样。假如说人死以后,身体的毁灭,神魂飘散,而没有踪迹,这不过是一两个常人的无稽之谈,没有理由的根据,又怎能拿来议论圣贤们的见解呢? 中士说:春秋传上记载,郑伯有死后作怪,必定有显灵的现象。人的灵魂没有形像而变移为有形体的事物,那就不可以用理来推论了。若他生前没有和他人不一样,难道死后倒有超常人的能力吗?假如人死后灵魂有知的话,那么母亲深深的爱儿子,一旦去世,会不每天在家里看顾从前所爱的儿子吗? 辩论人死以后灵魂在家与否 西士说:春秋传既然说郑伯有死后作祟,可见古时候春秋时代,也已经信人的灵魂不散灭了。浅俗的学者,拿轻视鬼神为正经,岂不是春秋的罪人吗?至于说人死,不是灵魂死,只不过是人的魄。人的体形消逝。灵魂在人活着的时候,像束缚在监牢里,死。T以后,就像离开了黑暗的监狱,而解脱了手脚的牵累。更明白事物的理由了。他的知能,当更加旺盛精良,超过世人,不应奇怪。君子明白这个道理。故不拿死看作凶恶害怕,而欣然去世,称为回到本乡。天主制定万物,各得其所,不然就会乱。如果死人的灵魂,仍旧在家的话,怎么能称做死呢?再观察星宿运行天空,不得降于地上,而混杂在草木中间。草木生长在地上,也不会升到天上去,混杂在星宿之间,所以万物有一定的处所,不得随便移动。又比如水里的鱼,饥饿将死,虽然有香的食物在岸上,也不能到岸上去吃。死人的灵魂虽然想念妻子儿女。岂能回到家里去!如果有回到现世来的必定有天主的命令,或用来劝人为善;或用来戒恶,而作为人死以后灵魂还存在的证明,和禽兽的魂散以后就不再回复原状的大有分别。灵魂本来是无形无像的,假如发现给人,一定要借以虚像才可以,这也并不是难事。天主愿人都知道人死以后灵魂还存在,而这样明白告诉我们。而还有些人,妄言无忌,随便教人,煽惑百姓。自己不知道,却糊说人死以后,灵魂也就散灭而没有形遗迹。这不但悖理狂妄,不直一辩,而且这等糊说的人去世以后,灵魂必定受到胡言乱语的灾罚,所以必须慎言。 中士说:讲人死以后灵魂散灭的,拿灵魂当做气罢了。气散有快慢的分别。如果人死于非命,他的气还聚而未散常常以后;才慢慢地散灭。就像郑伯有之类的人就是。 再说:阴阳二气是物的物本体,无所不在,天地间没有一件事物不是由阴阳而成的,那就没有一件事物不是鬼神。假如天主教所称的鬼神和人灵是如此,那么和我们惯常听到的就没有什么大分别了。 西士说:拿气看作鬼神和灵魂的,是混乱事物种类的实在名称的人。立言教导人的人,当把各样的事理,予以确当的名称。古时的典籍,称气称鬼神,文字不一样,所以说理也就不同了。只闻有祭鬼神的,但从来没有听说有祭气的人。为什么现在的人要混乱这些名称呢? 气不是鬼神 说气会慢慢地散灭,可见已经没有理可称,而成为胡言。试问:气在什么时候散尽?什么疾病使它散呢?鸟兽常不得其死,那么他们的气立刻散灭呢,或是慢慢散灭?为什么不再回生呢,可见死后的事情,未必完全能知道清楚,又怎能妄发言论呢?中庸上说:鬼神虽无形像,但的确是不可或缺的事物。(中庸十六章: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我们须通过字句去推测它的真义才可,因为孔子的意思,是说鬼神德行的盛大,而不说鬼神就是事物,因为鬼神在事物和灵魂的在肉身,大有分别。 鬼神在物体与灵魂在人身不同 灵魂在人体内是人的应有成分,和人形合为一体,因此人能推理,而列于灵性之类。鬼神在事物,像人长年在船里,不是船的应有部分,和船本身是两件事物,各有各的类别。故船上虽有鬼神,而不能列入有灵性的品类;但有些事物本来没有灵性,也没有知觉,天主命令鬼神来引导他们,使物各得其所,这就是鬼神的所谓体物。像圣王以精治理国家相同。不然的话,天下没有一种事物不是灵性的了。他们说天下各种事物都有鬼神,而每个鬼神都是有灵的。但像草木金石等,难道可以称做有灵的吗?文王的人民,感戴君王的恩德,称他的台叫做灵台,称他池沼叫做灵沼,本不足为奇。现在把夏桀与商纣的台沼也称做灵台灵沼,岂不是混乱事物的品类吗?贵国学者分事物的品类常说,或有形体,像金石之类;或更有生长力,像草木之类;或更得有知觉,像禽兽之类;或更精而有灵性,像人类。我们西方的学者更分别的详尽。看“物宗类图”就可知道但是依赖体之类最多,难能尽算,故此处从略而只提出类中的九大种。(参考第二篇附注三“范畴浅说”。) 事物虽有千万种,各有一定的类,有属有灵性的,有属冥顽不灵的。 鸟兽性与人性不相同 假如我对外国人士说:中国有些儒者说鸟兽草木金石都有灵性,而与人同类。岂不叫人大为惊奇吗? 中士说:虽我国有人主张鸟兽性和人性同,但是鸟兽的性偏而人性正。虽然说鸟兽有灵性,但鸟兽的灵性很渺小,人说具有广大的灵性,所以就类不同了。 分门别类的标准 西士说:正偏大小,不能是分门别类的标准,只能分辨出同一类中的等级罢了。正山或偏山,大山或小山,都是山类。智者灵性发展效大,愚者灵性发展效小。贤人得灵性正常,不肖的人得灵性偏差,难道可以称做不同类吗,假如大小偏正能分类的话,那人的一类,因着灵性的大小偏正,就要再分许多类了。假如观察“物宗类图”,就可以知道世界上只有“有”与“无”两种,可以辨别事物的不同类。如有形者为一类,那么无形者为异类。有生命的为一类,那么没有生命的为异类。能讲理的惟有人类,故天下其他的事物不能和他相比啊(参考附注五:种类图能表)。人类理智虽有正偏大小,都列在会推论的一类,而不过有精粗的差别。假如说鸟兽本来有灵性。那么虽然偏小,也就和人同类了。但似乎不应把类似的看作真的,把外来的看作是内在的。就像见铜制的,漏壶,能计算时候,就说壶水有灵性可以吗?因着将领的智谋,士兵顺从他的指挥,而以进退伏击,打败敌人。谁说士兵的计谋不是从将领外在的指挥呢?明白了类,看各类的行动,能熟知各类的本性,而是明白各类的动向,就知道鸟兽之类有神明的暗中善诱,引导承行上主的命令,出于必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并没有自主的意义。我们人类却能自立主张,而在作事的当儿,都能用他们本有的灵性意志。 中士说:虽然说天地万物共是一气,然而事物的形像不同,因此分出各种类别。如见到身体只是个躯壳。在躯壳的内外,无非是天地间阴阳的气。气造成万物,物因着类别而不同。鳜鱼肚里的水和鲤鱼肚里的水同。唯各种鱼的相貌常不一样,而鱼的种类也就不同。只要看天下万物的各种式形貌,就可知道各式类别了。 65 外貌不可为分类别的标准 西士说:假如要拿相貌来辨别事物,这不是分事物的类别,是外貌的类别了。相貌并不就是事物。以外貌而不用性来分别事物,那么狗的性,就是牛的,狗和牛的性就是人性吗?是告子(见孟子告子篇)以后,又出了一个告子。拿泥土雕塑一只老虎和一个人,说只是外貌不同是相宜的。活虎和活人,说仅彼此外貌不同,就决不相称了。用貌相来分别事物,大概相同,就不能称做异类。假如用泥虎泥人来举例,彼此的外貌虽大有分别,但都是泥类就一样了。 气不是生命的根本 若拿气当作鬼神看,以为是生命的根本,那么生物怎样能死呢?因为生物死了以后,内外仍旧都充满了气,没有地方离得开气的,那儿会有因愁没气而死呢?故气不是生活的根本。古传上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因为人不知道气是四行(气水火土)之一,而是它作鬼神和灵魂,并不足怪,若知道气是一行,就不难说明它的本体和功用了,论气就是和水火土三行为万物的形像的,而灵魂却是人的内在成分,是一身的主宰,用呼吸出入通气的。因为人和飞禽走兽,都生活在气里,用呼吸来调节内里的热度。用不息的呼吸换气来纳凉调节生活。鱼潜伏在水里,水性很冷,能从外面透凉进去调节他内里的热,所以鱼类大概都不用呼吸气管的帮助。 66 鬼神在世界上没有特殊的专权 至于鬼神不是物体的成分,而是他种无形物之类。鬼神的职责,是奉天主的命,管理受造的事物,没有管理世界的专权。所以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至论人的福录和赦免罪过,不是鬼神的能力所及,仅从天主而来,而现在的人喜欢谄媚鬼神,要想从鬼神处获得福录免罪,就不能得到所求的方法。论敬而远之的“远”字的意思,和得罪了上天,没有可祈祷的意思同(论语:获罪於天无可祷也)。难道可以反“远”字解释作“无”,而硬说孔子主张无鬼神来煽惑他人吗? 中士说:我们中国古时候的儒家明知天地万物的本性都是善,但都有不可更易的宏理,以为事物虽有大小,本性都是一体,故可以说天地万物的主宰,就在各事物内,而和万物成为一体。以劝人勿作恶来污染自己本有的美善勿违背道义,来干犯自己本有的理性,勿伤害他物,来侮辱他人内心的主宰。又说:人或事物虽然死亡败坏,本性却不灭,而归化于天主。这也是人灵魂不灭的一种说法,但也许和先生所论的天主有什么不同。 万物和天主不可能是一体 西士说:现在谈话的错谬,比以前谈话中所听到的更大了。哪里敢苟同呢?我怎么胆敢这样轻慢我信天主的尊严呢?天主的经传上说,从前天主化生天地万物以前,就造化一切的神明,其间有一大神称路济弗尔,他看到自己这样灵明,便很骄傲地说:我可说和天主同等了!天主发了义怒,使他和附和他的几万神明变成魔鬼,降到地狱里,从那时起,天地间开始有魔鬼和地狱了。说受造物与造物主同等,是路济弗尔恶魔的骄傲话,谁胆敢这样说呢?世上的人不禁止弗氏的诳经,不知不觉染上了他的毒语。周公与孔子的言论,或贵国古经典,哪里有敢亵渎,天地的主宰,强调和他同等或同体的呢?假如平常老百姓中有人自称和皇帝同样尊高,他能免无罪吗?世上的百姓不可妄自比世上的君王,而司以妄自和天上的大主相比吗?人彼此间说的,你是你,我是我,现在凡是讲坑里的昆虫都是对天主说,你是我,我是你,岂不是反抗悖理到极点了吗? 中士说:弗氏并不低于天主,他看重人身,而尊重人的德能,实在有可取的地方。天主的德能固然深厚,而我们人也具有很大的德能。天主固然具有无限量的能力,而我们人的心也能应付天下万事。请看古哲贤人,调和元气,开发万物;确立教训,讲明论理。发明耕田织布教导人民生活,造船造车,聚财运货来使人民获利,他们一劳永逸地打好基础,传授万世不变的大计谋,使天下常得以安宁。没有听说天主忽视了这些先贤,而样样都自己建树,到达至治的地步的。照这样讲来,人的德能,就是天主也无法超过他去,谁说创造天地是天主独有的功能呢?世界上的人不明了自己心的妙用,而说心拘束在身的界限内。弗氏见到心的伟大而不肯自己屈服,就说身体和天地万物都蕴藏在心里。只有心没有不可到的远处,没有不能升到的高度,没有不包括的广大,没有不能深入的细小,没有不能度过的坚厚,故有知识根柢的人,该知道方寸大小的心里,就居有天主,非天主怎能如此呢! 西士说:弗氏没有知道自己,哪里会知道天主,他这小小的身躯,受天主的光照明白些道理,偶尔有一些才干,有一点事业,就矜夸傲视,肆无忌惮地同天主比尊高,难道这样算提高我们人的身价或增加我们人的德行吗?那正是轻贱人品而丧失德行呢?骄傲是一切德行的敌人。一旦心里有了骄傲的念头,一切行为都败坏了。西士有位圣人说心里没有谦逊而要想积德,像对着风口要堆积沙土一般地不可能,圣人重视谦让,若连对天主也不谦让的人,对人还能谦让吗?同圣人们的小心谨慎,敬畏神明,把自己放在天下人之后,不夸耀自己的知识的人,恐怕有天远地隔水火不同的大分别。圣人不敢自以为圣,还可把常人比拟天主吗?德行的基础在于修身,成于敬事天主,故周朝的德行,一定以敬事上帝的本务。现在把本来应当极严谨敬事的上帝,说成我们同等,就太荒唐悖理了!至于说人也能制造事物,不过拿现成的财料故成,并不是从原先无有中刨造的。像做器具一般,冶金匠用金属,木匠用木料。然而金属或木料都已经是现存成的财料。没有材料而使有材料,人中有谁能够呢?人的所以能成全人,也不过是依着人性而教导成功的,不是人没有本性而能使他有本性。 天主全能从无中造化万物 论到天主的造化万物,是以没有而使它有,只有一命,万物就由他受造了,所以称是无限量的全能,和人大有分别,而且天主的造化万物,像大红印章的印在纸帛上,纸帛上所印的印,就不能拿它再来盖印了,因为纸帛上的印章,只不过是印章的痕迹罢了。人物所有的理,都不过是天主的痕迹,假如要当做原印,而来再印到别的事物上去,可是大错了吗?明智人的心,包括天地万物,并不是把真天地万物都装到自己的心里去了,而不是人抬头亲察,俯身思量,明白它们的形体而通达其中的理,探求他们的原理而实际应用。所以眼睛没有看见的,心里就没有这个印象了。例如像静止的水,像明亮的镜子,能照天下万物因明镜和静水中,映有天地,就说镜或水能造化天地怎么可以呢?必要说话和事实符合才可以相信。天主是万物的根源,他能造化万物,假如人和他一样的话,也应该能造化万物了。但是谁能在这儿生出一座山或一条水呢? 中士说:所谓造生天地的天主,和保存安养万物在天上的天主,就是弗氏所称的“我”。古今上下,这是个“我”从不间断,因为完全是一体。但因色、香、味、触的沉沦蒙蔽,而情形随事实变移。元气每天下降,德业每天松懈,“我”与天主一同堕落故“我”的不能造养万物,不是本来面目,而是堕落使然的。夜光珠因着尘垢的蒙蔽而不能发光,贬抑了它的价值。须追究它的原本,才能知道它的真相呢。 西士说:啊呀!有这样的毒素,而人们却竟相吞食,真可恶。除非蒙蔽到极点,谁敢说万物的极源,天地的最灵者,为事物所蒙蔽了呢?要是人的德行坚决清白,还不能折磨来使他变质,凝固的物体,不因搬运震动而失掉它的常态,至大无二,至尊无上的天主,倒能以人生的肉躯连累而染污,那么是愚昧反胜过灵性了,私欲反胜了天理,精神做了物质的奴役,情欲作了理性的根本了。对认识本末的人,不解释也就能明白这种说法的非理了。且天地之间,有谁能超过造物主的?难道他能被包围在色、香、味、触四大尘俗之中,而受到蒙蔽吗?假如天上的天主,和我既然共是一体,那么两者之间清白和混淆也就不能分别。比如人头部和心房的灵魂同为一体,故遇到痛楚或变故的时候,头脑心胸都觉得扰乱混淆了,必不能使头脑心房一个乱一个不乱的。现在我心里的混乱,不能扰乱天上天主的永久清明,他的永远清明,也不能就免去我内心的混乱。这样我和天主,不共属一体,岂不证明了吗?假如说天主和万物同体,(一)或说天主就是万物,天主以外,没有其它的事物;(二)或说天主在万物内是万物内在成分的一部分;(三)或说万物供天主所使用,像机械工具供匠人使用一般。这三种说法都是伤理的,我将逐一辨明。 天主不能就是万物 说天主就是万物,那么宇宙之间,虽然有万物就不当有两个性质了,既然没有两个性质,就是没有万物。这样岂不是混淆了物理?况且万物有常情,都愿意保全自己,不愿伤害自己。我看天下的事物,固然有互相伤害和互相残杀的,如水灭火,火烧木材,大鱼吃小鱼,强猛的禽兽吞食弱小的禽兽,假如天主就是各种事物。难道天主自己伤害自己,而不保护自己吗?然而天主没有伤害自己的理。再者依照这种说法,那么我的身体就是我的天主,我祭献我天主时,就是祭献我自己了,更没有这礼仪啦?果然如此的话,天主也就是木头或顽石等东西,人听了顺耳不顺耳呢? 71 天主不能是万物的内在成分 有强调说,天主是万物中的内在成分。这样说来,那么天主比万物更渺小了。因为全体大于部分。升不过是斗的十分之一,故斗大于升。外面的包含在内的,若天主在物之内,是物的一部分的话,那么物大于天主,而天主反而小了。万物的真原,反小于所道生的事物,能这样吗?岂能这样吗,又试问如果天主不过是人内的一部分,是作主呢?还是做差使呢?做差使而听其他部分的命令固然不宜。如果在人内作尊主,握着一身的权的话,那么天下就应没有-没有一个人作恶了。为什么恶人还会这样多呢?因为天主是众善的根本,德行纯全而没有欠缺,既然为一身的主人,还受私人蒙蔽,放纵恶行,他的品德这样衰退吗?当他创造天地万物之初,没有不中节的,现在管理一身的行为时,反倒有不中节的吗?再者天主是许多规戒的根源,如果不守规试的行为发生,是不能呢?或是不知道呢?不思索呢?还是不肯呢? 天主使用万物不像匠人使用工具一般 如果说万物像躯壳,天主使用他们,像匠人使用工具机械一样。那么天主更加不是万物了。石匠不是他所用的凿子,鱼夫不是他的网,不是他的鱼船,天主不是他造的万物,怎能说同它们一体。照这样说法,那么万物的行动,不需要自己负责,而都是天主的事,像机械工具的功用,都归功使用机械者了。举实例,因为不说犁耕田,而说农夫耕田;不说斧劈柴,而说樵夫劈柴;不说锯子截断木板,而说木匠截断木板。所以不是火燃烧,不是水流,不是鸟叫,不是禽兽行走,不是人骑马坐车,而都是唯一天主在作为一切了。小人挖洞爬墙,在野里抢劫行旅,都不是他的罪,而也是天主使他犯罪了?但为什么人厌恶恼怒这样的人,惩戒和杀戮这样的人呢?行善的人也完全不是他的功劳了,为何当赏报他们的呢?再没有比这个更乱天下了。因为万物不以天主为自己的成分,所以散灭时不回返归于天主,仅归到事物的类罢了。假如事物死坏,都以天主为成分而归到本分时,那么将返回到天主,不该称死坏,而更加获得完全的生活了,这样谁不喜欢快快死去而归化成上主呢?孝子为去世的父母做坚厚的棺材,为什么这样做而不使先父母早早的变成上尊呢?上面(第一篇)曾经证明天主是创始万物并制作万物的主宰,他的性成全无缺,为世间的事物所不能测量的,更何况说和祂同体呢? 物性善而理精的可以称为天主的踪迹 各种事物的性优良而理精致的叫做天主的踪迹是可以的。称为天主就荒唐了。好比看到大人的足迹印在路上,因此证明大人的足曾经过在路上,因此证明大人的足曾经过这里,但却不会拿足迹当作大人本身。观看一幅精妙的书画,景仰作品的画师,赞赏他的妙手高工,而不因此以画当作画师。天主造化万物,我们细心推出它的本原,极精美盛大只有瞻仰思念而爱慕不止,要是拘泥偏狭的说法,却忘了本来的原因岂不是大错了吗? 73 在万物上可以找到万物的所以然 人们错误的原因不在别的,而在不能辨明事物的所以然。所以然的理,有包括在事物内的,如阴阳。有在事物本身以外的,像动作原因(causa efficiens)之类。天主是万物公的创作原因,那一定在万物以外了,讲到天主在万物的方式不只一端,(一)天主在万物,或好比在祂的居处,就像人在家里一样。(二)或为事物一部分,像手足的在身上一样,阴阳的在人一样。(三)或是像依赖体的在自立体,如白颜色的在马,成为白马。如寒冷在冰,成为寒冰。(四)或在物如(所以然)(原因)的在(已然)(结果),像日光在所照的水晶内,火在所烧红的铁里,因结果而推论原因,可以说天主是在物内。好比光虽然在水晶,火虽然在铁,然而光与水晶,火与铁,各物各体,各具原有性质而不混杂,称天主在物是这样的,固然不妨。 天主无所不在 但光可以离开水晶,物离不了天主。天主无形无像而无所不在,万物不可和祂分别离开。故可以说全在于全体可以,说全体在于各部分也可以。 中士说:听了你高明的宏论,以前有的疑惑都没有了。但又有人说人和天下万物同一体怎样? 西士说:拿人看作同天主一样,过尊;拿人看作和万物一样,称人和泥土一样和万物一般,又过於卑抑了。由于前者过高,恐有人更愿作禽兽?由于后者过低,恐有人不愿做土石。把人类看作泥土顽石之类,先生愿意赞同吗?所以这种论调的不可信;已经不难明白了。 分别异同 宇宙之间,相同的东西多着呢;有不同类的事物,却名词相同,例如柳宿(星名)和柳树。或是同群的同,拿许多牲口聚在一起为一群,就像同一栈的羊,都是同群,一军里的士兵都是同军。还有同理的同,像树根,泉源,心房三者的同。 因为树根是许多树枝的根本。泉源是许多水流的根源。心房是许多血脉的根苗。这三样虽名称相同,但实在却各有不同。事物或有(一)同宗的同,像飞鸟走兽都有知觉,都列入有知觉的宗类。(二)或有同类的同像这匹马和那匹马,虽彼此不同,却同属马类;这个人或那个人,都属人类,这两种略可说同了。(三)或有同体的同,像四肢与一身,同原一体。或名字虽不同,而实在相同,就像放勋帝尧;二个名字,而实在是一个人。这两个可说是真正的同。现在说天下万物都同,在这三种的同中,是怎么样的同法呢? 中士说:是说同体的同。君子把天下万物看作一体。以形体来分你我的,那就是小人了。君子拿万物看作一体,并没有造作的意思,而是拿仁心来体念万物。不但是君子,就是小人的心也没有不这样的。 称万物为一体是一种借意法 西士说:老前辈的儒家,借着万物一体的说法,来协助一般百姓喜欢推行仁心。但所谓一体,只不过是说同出一原罢了。如果信万物真的一体,那么将反而消灭仁义的大道,何以见得?因为仁义的推行,必要有二者才行。假如拿万物看作一体。那么是把万物当作一物,把万物当做一个实体,而各种事物,只是虚像了。若是彼此间只是虚像,哪里还能相爱相敬呢?故说:践行仁的人,是从自己推广到他人去。仁是推已及人。义是敬老尊长。但都要有人我的分别。没有人我的分别,也就没有仁义的理了。假如说,万物都是一个“我”,那么将爱自己,奉事自己,当作仁义。势必成为小人只知道自己,不知道有他人,而独享有行仁义的名了。书上讲人我之分,不但就形体言,而是兼说形体和理性的。而且讲到仁德的深处,是在远不在近的。近的像爱自己的体,虽然没有知觉的也能做得到的,因此水常下流奔向湿的地方,来集合同类,以安养保存自己。火常上升,到干的地方,来集合同类,来养全本性。爱近亲,飞鸟走兽也都能够的,故有跪着吃母奶(跪乳)和喂养老弱父母(反哺)的。像爱自己的家人,小人也能做到的,故常有偷盗抢窃,不怕劳苦,不怕险阻,来供养他们的家属的。如爱自己的祖国,平常人也能做到的,所以常有许多兵士牺牲生命,来抵御强寇奸敌的。 仁施极远 只有极仁的君子们,始能施爱于远方,包括天下万国而无所不及,君子岂不知道我一体,人另一体,这是我的家,我的国,那是人的家,人的国,然而认为都是天主所保存生养的人民财物,就有责任尊爱怜恤,岂像小人但知道爱自己的骨肉亲友完事。 中士说:说以万物为一体,是有害人仁义的。为什么中庸把体念群臣,(第二十章:体君臣),列在九种常法之内呢? 西士说:“体物”若有借意的说法,没有什么不可以。如用作一体来讲,就伤理不浅了。中庸要君王体念君臣,是说君臣是同类的意思,难道草木瓦石都可以称体念吗?我听说君子对于无灵之物,须爱惜而弗须用仁。现在使无灵之物和人成为一体,那就应该一视同仁了。墨翟讲兼爱人,而从前的儒家还辨驳他不以为然。现在劝人一视同仁泥土顽石,现今的儒家倒附和称是,真是奇怪!天主造化天地万物,形形色色,或同宗而异类,或同类而异体,或同体而功用各异。现在要勉强万物为一体,是背逆造物主的本意了。 万物的性质以多与不同为美 事物以多而不同为美,所以聚宝贝的,要宝贝多;聚古器的,要古器多;嗜好食味的,要食味多。假如使天下万物都是红色,谁不讨厌?要是有红有绿,有白有青,就每天看到看不厌了。如音乐的声音都是宫音,谁要听呢?忽宫声,忽商声,忽角声,忽微声,忽羽声,听了令人三个月内连吃饭都不知什么味道了。身外的事理如此,心内的事理也是如此。我在前面曾经明明地解释各类事物,应依各种性质来分,不单用外形来分,因此石狮子和活狮子,外形虽同,而实在是异类。石人和石狮子,外形虽不同,而实在确是同类。为什么?都是石头类中!曾听得我的先生解释类和体的理由说,自立体之类,同体的固然同类,然而同类的不一定同体。 各种事物的动作不宜相混 在同一体的行为,都归于全体,而也归于各个肢体。如果说,右手救助了患难,则一身和双手都称慈悲了。左手习惯了偷窃,不但左手称做贼,右手和全身都称做贼了。照这样说来,假如说,天下万物是一体的话,那么世界上每个人的作为,尽可说是大家的作为了,距(古大盗名)一人做强盗,伯夷(古伯夷叔齐两弟兄以谦让著称)也被称为盗了。周武王一人行仁而商纣也可称为仁了。因为体的同,他们的行为也同。岂不混乱各事物的本有行为吗?学士论事物的分别,有同体也有不同体的,又何必合并万物为同体。因为事物相连的为一体,不相连的就是不同的体。好比一条江里的水在江里时,与江水是一体,既然把它关注到一个勺里,勺里的水与江里的水,只可谓同类,岂还可以说是一体呢?拘泥于天地万物一体的说法,那是轻视上主,混乱赏罚,不分类别,消灭仁义道德,虽然有高洁之士相信,我不敢不起来驳斥。 中士说:你的宏论很是明白,能启发疑虑而排解异论。真是正教了。人灵魂的不死不灭,不变成别的东西,已经领教了。听说贵教不同意佛教的轮回六道和禁止杀生的说法,一定另有高见,希望来日能领教。 西士说:大难题已经解答,小问题一定不难了。我早愿意讲到这事,如先生愿意听的话,我也一定喜欢讲的。 78 附注五 种类图解表 为更了解利氏“天主实义”中的“物宗类图”,特别以表格刊出“颇费力种类图表”,以帮助我们明白他的“物宗类图”。 第三世纪罗马哲学家颇费力Porphyrius将“种”“类”的关系制定了一张表,叫颇费力树或种类图表。 五谓词(颇费力树说明) 1 种Species物体的完全要素。例:人是理智动物。 2 类Genus不注意物体的全部要素,只从一部分要素着眼。例:注意“理智动物”中的“动物”,不管他理智不理智。 3 种差Diffemtia(Specifca)注意事物不属于“类”的部分。例:注意“理智动物”中的“理智”性。 4 固体性(特性)Proprietas是物本体以外的普遍性。它不是本体而与本体一紧相连合。例:“笑的能力”“人是会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