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帝国主义分子,先禁闭了,然后再慢慢地一个一个把他们收拾,处理掉。有几位被驱逐出境,也有几位被关在监狱里经过长期审讯,判刑有判十年或廿年的,最后总会藉某一理由减了刑,驱逐出境。国内存在的是几个反革命分子,被称做“帝国主义的走狗”,这些 “走狗”如果死不悔改如陈毅市长一再警告的,一定要从严惩罚,且对本国人更加严办。
XX希望我们国籍神父带头反对外国来的传教士,但国籍神父中没有一个出来控诉反对过他们,就是我们神父中有的对外籍神父有意见的,知道现在是一致对敌视我们教会人的时 候,我们更应该精诚团结不闹分歧,不彼此残害。其中最突出的是吴应枫神父,应枫神父是 我前辈,他和王昌祉神父一起去过英国、法国留学,回国后不知为甚么一直对外籍神父有意见和他们格格不入,他本来在震大附中担任过校长,震旦被接收后,便在虹口圣心堂服务。
他曾翻译过几本大著作,一部介雷神父著的“教父学”及“圣奥斯定“忏悔录”等。大概是一九五五年被逮捕,病死在安徽农场。一九七O年代他有一位侄子去农场要求把他神父叔叔的骨灰搬回上海南汇,但被政府拒绝,死了之后还受到莫名其妙的歧视,他虽然对外籍神父 的作风有意见,可是他在教会的敌人前,从没控诉告状过!
还有一位张家树神父的同班级会士,朱者赤神父,也一直对外籍神父抱有意见,但在解放后,从没出来控诉过外籍神父。后来他也被逮捕,听说不久后,死在上海监狱;他也是一位学者,很有口才,是我修会中的前辈,一直受到我的尊敬和爱戴。
陈毅市长的警告在七月七日兑现了,据雷焕章神父的报导:在七月七日夜被逮捕的有: 傅鹤州神父,晚上九点钟驶来了两辆卡车,装满了便衣人士,把洋泾滨圣若瑟神父住院围住了,之后来了人民警察,到了半夜才闯进院屋,带走了傅神父,搜查了他的房间,然后把它封锁。又搜查了其他神父的房间连主教的房间也搜查了(有些人说:主教房间没有搜查)
董家渡,警察在晚上八点钟到神父住院,把一群神父召集在大厅里然后进来了二个解放军,对着神父们一一点名,最后把范良佐神父带走了,他是董家渡圣方济各堂的本堂。
圣伯多禄堂的本堂王仁生神父也在那夜被逮捕。
在徐家汇耶稣会总院会长的助理陈天祥神父也被逮捕了,他从六月十五日起和其他外籍神父一起被禁闭着,终于在七月八日中午十一点钟被逮捕,送进监狱。
朱树德神父作为君王堂的本堂神父,也从六月十五日被禁闭在住院内,失去了自由,他也在七月七日夜里被逮捕送进监狱。朱树德神父在这次教难历史中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认识XX最清楚,他从开始就识破XX的宗教政策,从不受欺骗蒙蔽,XX最恨他,判他刑也最重,判了廿年,期满后还得留在劳改场所劳动,美其名叫“就业人员”。一九八一年再次 逮捕,最后死在监狱中。已有人给他写了传,我不多讲了,听说他死后发了好多奇迹,他是另一英雄神父张希斌神父的同学。希斌神父曾患过严重的心脏病、胃溃疡,医生都已束手无 策,他求了树德神父,病忽然痊癒了,连外教医生都惊奇不已,对他说:是你们的天主把你治好的。
我是那天夜里被逮捕的过来人,其他被逮捕的每一位神父将逮捕经过略为叙述了些,至于为什么被逮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象仁生、树德两位神父则早已逝世,再也没有人可以叙述得出。我把我被逮捕的情况,和我们同住的第一看守所的情形,比较详细地写一些作为史料,我们六个人经过的情况,至少可以说有些相同吧!
七月七日夜,我和徐味增、梅乘麒两位神父在教堂里和教友们念完玫瑰经,晚课经后,我给他们讲了些道理,然后老徐神父给教友们圣体降福之后,教友们出堂回家了,我们几位神父也一一回到住院,有一女教友和我谈了些话,然后我送她出大们后,回到住院楼上。那 时我们早已被团团围住了,听说那夜来势凶凶,来了上百个解放军,怕我们的青年会抵抗。 那夜正巧有教友送些甜食,我们在闲谈时,工友上来对我说:有公安局人来找我。我下去一 看,是经常来住院的那位人民警察,板着脸表情冷冷的给我一张纸条,我一看,就晓得是个 逮捕证,他对我说:“你被逮捕了,把你日用东西准备好。”我就上楼去,走进我房间,跟我上楼的有好几位警察,他们先叫我签了字,把我双手上铐,他们替我拿了些东西,我便到 我们的小客厅,那里坐着徐神父和梅神父,我冲破他们的阻止双膝跪下求他们祝福,然后我就向他们点头话别,警察不准我们讲话,在无言中走到楼下,下面等着我的工友,我也对 点头话别,走出大门。这次等待着我的不是轿车,而是吉普车,那时已十点多钟了,路上漆 黑没见到人,可是我觉察到这夜我们的住院并不宁静,我走后两位神父还会受到惊吓和麻烦,连那工友也不会安宁,要受到无休止的盘问和威胁。
吉普车走出徐家汇教堂区,一切又进入正常状态,不那么紧张恐怖,走过斜土路,转进陆家滨路,便是蓬莱路,没多时我就被送到车站路第一看守所。车子开进一道一道的铁门, 阴森森的都有解放军站岗,沉重的铁门开了又关,心里觉得已进入另一世界了,与外界完全隔绝,再不会看到一张友善的脸。吉普车终于停在一扇铁门前,押我的公安人员,领我下车,引我进入另一铁门,只见阴森森的走廊里面都是半暗不明的灯光,如进入了阴,走没有几步, 叫我进到右手一小间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坐椅,面对一张台子,台上有一张桌子,桌子 后面一把椅子。他们叫我等着,接触到的人都是板着脸毫无表情,过后有个人民警察出来坐在台上,叫我坐在底下,初次尝到阶下囚的滋味,直到一九八八年释放之后,前后卅五年。
他们从不让我忘掉我是一个罪犯。那人问我姓甚么名甚么……此后不知多少次,我要受到同 样的审问,他问我为甚么被逮捕,我说我不知道,辩论了一番之后,他最后回说:你往后会 知道,之后他们带我印指纹,把我十只手指都弄得墨黑,然后叫我用纸擦干净,不用肥皂, 不用水,怎么会擦得干净,就这样开始我犯人的生活。他又对我说:以后你不准通姓道名, 只准用这号码(大概是一一二四号),便叫我跟着一个叫做管理员的走,他帮我拿东西,走上三楼,到了一间房间门口,他用特大钥匙打开一个特大的锁,把一扇又重又厚的门打开, 叫我进去,把我的东西一一抛进去,然后就把门关上。
第一看守所是国民党司法部长郑毓秀改造的监房,关了所谓政治犯,那时一定关进好多XXX人,现在朝代换了,XXX把它占 有了,关了好多XXX的政敌或假想中的政敌。想不到像我们从来不过问政治的人,也会来 到这鬼地方,称它为鬼地方)因为这地方真像地狱鬼鬼祟祟的,犯人日日夜夜,经年累月关 在一间小房子里,重重的门,一扇长方形的窗,高高的开在墙上,甚么也看不见,除了一线 青天。
我被推进监房时,大约已十二点,犯人们都已入睡,他们一共廿来人,一个挨一个挨得紧紧的,像沙丁鱼一样,听到门响,他们醒了,看见门开了,送进一个陌生人,自然认为 我是不受欢迎的人,可是没办法,他们再挤也要挤出一个空位,让我挤在里面,大家都在睡 觉谁也不理睬我,他们不能问我姓名,我也不能报我的名字,廿五、六人同样是沦落人,没有人情,没有温暖,人人防范着,虽相处几年,还是陌生人。说起来很好听,我们廿来人似乎比夫妻还亲,因日夜廿四小时没有一分钟不相处在一起,但貌合神离,他们看见我进来了, 有一位像是小组长的,他们称他为服役犯,叫他们挤出一个空位,让我挤进去,我便脱了衣服挤在二个人中间,前面是人后面也是人,多么不舒适,可是双目一闭就睡着了。半夜醒来要小便,那就是大难题,前后左右都是人,一步跨过一个人,这样走近马桶,马桶就在墙角 落里,小便时,要不作声,有时候被强迫坐着小便,怕惊动别人,如果碰到了人或作出了甚么声音就要挨人骂,口出怨言每夜要廿来次或更多次重演这种闹剧,还能睡得好吗?
可是我那第一夜就睡得很好,一切都已有准备,处之泰然,安宁的过了一夜“没有眼泪没有悲伤” 是“同犯”。(此后我们就这样彼此称呼了卅五年)。所不能了解的,以为我是老犯人了, 每间监舍里有个美其名叫服役犯(XXX就有这个技术,能把最丑陋的事,叫得很好听), 他的任务,早上起来后,他就坐在专有的位子上,手里拿了一张纸还有一枝笔(只有他一个 人有)目观四方,耳听八面,把所见所闻都要记录,管理员一天几次开开小门,他就急忙把 这张纸递过去,这样每一监房的一切动静,一言一行管理员不用看,都会知道,何况他自己每隔几分钟要拨开小洞洞来看一次。
这小组长名为服役犯,其实他也被监视着,其他犯人也会去向管理员要张纸要枝笔,把他们所见所闻,向上报告,如果服役犯有所遗漏,或疏忽,或隐瞒,那小组长就要被记过,受训斥(这是XXX的手段和目的)。监房里无论几个人或几十人,人人非常紧张矛盾,美其名这叫做互相监视,互相督促,互相帮助,共同改造。
在这小小监房里,几十人的生活是军队化的,早上天还没有亮,只要听到外面管理员吹哨子,马上得起身,动作迅速的把被子折好,折成方形,放在规定的角落里,且一定要叠得整整齐齐,叫做打“内务”。然后要打扫房间,一间一间开门让犯人争先恐后的出去,在二、 三分钟内每人去水槽,那里用冷水洗脸刷牙,把已经满了的大小便马桶抬出去,另把一只洗干净的马桶拿进来,然后大门又开了。这工作都做得很快,不然就要挨批评、挨骂。
接着各就各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谓位置很简单,犯人本是阶下囚,每人紧紧地靠墙坐在光光的地板上,人如果少,相隔距离远些,人多了,两边要坐十来个人。一天到晚就这样像罗汉似的呆呆的面对面坐着不准讲话,没有书刊看,也不准打瞌睡,坐着的任务是要犯人“反省”, 如有发现材料,就要写在纸上,这叫做“坦白书”,这纸和笔每次向管理员要,且很严格, 你要几张,就得如数交出几张,连写的草稿或废纸也要交出,如没有材料写,那就面壁坐着,不准闭目养神,亦不准(对我们教徒来说)动嘴唇,他们知道这是在念经。在这里政府给犯人一天三餐,就是要你挤出些材料来,材料挤得多的,好的,或许会给你吃“中灶”,普通 我们都吃“大灶”,他们认为最好的最有收获的给他吃“小灶”。
每一犯人是“舌头”,只怕舌头不讲话,如不讲他们会软硬兼施威胁、利诱,白天问、半夜问,就是要你讲。听说吃 “中灶”、“小灶”的有几菜一汤,至于普通犯人吃的,犯人称做“洋铜罐”,一只铝制的 长方形饭盒,装的固定干饭或者稀饭,上面放着些菜,叫做“盖浇饭”,平时总是萝卜、茄子、空心菜等几根,每星期能有一次吃肉,或鱼,那是一件大事情,小组长要把肉和鱼公平 地分给每一个犯人,不然就会引起争争吵吵,闹个不休;逢到节日,能吃到面条或馒头,再 加上一块肉或一块鱼,那算是吃筵席了。
像睡觉一样,我很快就习惯了,真如明代天主教某 诗人说的:“有天常作主,无处不为家”,一切都有天主在作主,祂叫我到甚么地方,这地 方就是我的家,就是监狱也不例外。
在这家里甚么都会习惯,连最不容易习惯,几十人一起洗澡的,都可以习惯,唯一始终 不能适应的是不断的,无休止的,甚么都会问的审讯。我们在看守所里等于是货物一样放在 仓库里,不需要你时,把你放在一边,可以几天几月不来理睬你,需要你时,不论白天、黑 夜、睡觉时、吃饭时,都可以来提审讯你,提审也不限制时刻,有时几小时、几小时的轮流审讯,他们称之谓“疲劳轰炸”。而审讯方式也是多种多样,有时审讯是一个人和你谈,叫 你坐在沙发椅上像朋友一样和你对谈,也会叫你吸烟喝茶,极大多数时间都在森严的审讯室 里进行,他坐在长桌子边,旁边坐着记录员,有时是男的,有时是女的,有时他一个人,有时会叫四、五个全身穿军装戴军帽的军人一起审问我。坐在对面一只木制的小椅子上,这椅 子很重,不能移动的,谈话时,白脸红脸他都会做,短的半个小时就叫你走,长的可以拖几 小时,甚至整夜,审讯时甚么问题都会问,问到我自己的事,也会问到其他人的事,我最怕得罪天主,确实很怕提审讯,每次听到叫番号,跟提我的管理员去审讯时,只有暗暗在胸口 上划一个十字圣号,苦求天主圣神给我智慧、力量,不要讲一句不中悦天主的话。
路上有红、 绿灯,开绿灯时可以走,开红灯就要站住回避,说明有一个犯人要走过;到审讯室每每是一小房间,坐下冷淡,平静地等他问,能回答的回答,不能回答的回避,这是一个斗智的过程, 他最恨这种冷静安定的态度,他知道我在祈祷。审讯后还要写一篇坦白书,就是把审讯的话 都写出来交给他,这就是所谓“材料”;我和其他神父们虽然关在一个看守所里,也许就关 在旁边一间,可从没见过面或听到他们的声音,整整七年当中,只碰到一个英籍葡萄牙人名叫汉斯 Hams 的教友,他坐在我旁边,他借到了一本英文小说,苏联卫国战争的故事“日日夜夜"Days and nights我在旁边偷看了,这是我唯一看到的书;在看守所里外国人还是得到优待的,每一餐饭他们可以吃到六只小馒头,还可以借到书刊。普通人在看守所里等上 半年,或一、二年,最多了。可是我们在这人间地狱等了七年。
一九五三年到六O年,主教他们从一九五五年到六O年,他们有一大批人在九月八号被逮捕,关进看守所,我们甚么都不知道,直到那年十二月廿四日晚上,晚饭前有人来问,有没有天主教的,他登了记,晚饭时,特意送给我一大块猪肉,作为对天主教友的优待,还是仅有的一次。那时我猜到有了变化,在审讯时才知道主教和其他几位神父教友都被逮捕了。
有时,会碰到从劳改场所退回来的犯人,从他们那儿听到了些劳改场所,比较自由宽裕的生活情况,叫我们更向往早些离开这鬼地方。其他犯人都一批一批送走了,而我们天主教人士死留在那里,为恐吓我,一度把我送去过上海监狱,和所谓伪政府重要战犯关在一起, 他们都称做“大刑犯”,他们都判了无期或死刑。和我关在一个房子里,是伪政府教育部部长姓周的犯人,他是汪精卫的私人秘书,和我差不多年龄,日本帝大毕业无锡人。他在监狱 待遇不同于其他犯人,可以外出到庭园里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而我只能在室内活动, 无权享受阳光。
其他犯人可到大澡堂(容纳上千人的大澡堂)淋浴,而我只能凭犯人挑来的 一桶水抹抹身。这许多大刑犯比我还自由些,可以在监守外,来去走动,只有我一天到晚关在小房子里。
上海监狱像火柴盒子,只能容纳四个人,来了第五个,就要睡在马桶旁边。另 一次大概他们为了吓唬我,做了一件到今天还是令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有一夜,半夜叫我 起来,把我的日用品打了一个包,把其余的东西都放在一间空房里,叫我到楼下门口,等着 一辆叫做“大红袍”的囚车。这大红袍平常是输送死刑犯的车子,有好多教友一一送上这车子,男的女的都有,把我也送上,前后都有武装解放军押着,我们都觉得很恐怖,不知他们要送我们去那儿。
我们静静地坐在车子里,不敢作声,只是相互点点头,相互鼓励,前后二辆大红袍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走,把我们送到卢湾区分局;在分局大门口办手续时,有一个中年男教友心脏病发作了,倒在地上马上叫医生来抢救,把我们其他人男女分开关在二个大 房子里。我们看情况不怎么严重,几年来第一次神父教友关在一起觉得好新奇、又好亲热, 大家又说又笑,气氛冲淡了,吃的是红萝卜饭,平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叫我们把东西准备 好,再次上大红袍,这次把我们送到蓬莱区分局,让我们分住在各房子里。这次面对面的教 友都可以见面了,男的女的分开关,可以相互打招呼,但不能讲话;我一个人关在一个房子 里,有一个人监视我,所长召我谈了一次话,和我展开辩论,他说没有神,我说有天主,没有结果而结束了这次辩论。
他是个大老粗,老革命者,在那里过了一个星期,又把我们一共三、四十人送回上海监狱。进了监狱大门,看见一辆漂亮的旅游车,里面坐着几位美国神父, 其中有费神父,他和我们打了一个招呼,大概他们是出去旅游的。
在看守所里七年,没有见到过一位神父,只有一次我坐在监房里,忽然听到门外楼梯口 有一位老人,大概是位法国神父,他用法语叹口气喊着说:“噢!耶稣。”其声音里好似声 嘶力竭,我也不知道是谁?事隔四十年,这声音彷彿还在耳边,这些是我个人的体验,不厌其烦地记录下来。因为我以为仁生神父及其他神父也经过类似的情况,也许,由于他素来态度比较坚强,可能吃了些皮肉之苦,共产党为达到目的是不择手段的。
有次,我在江西南昌看守所,和洪声、天祥、云棠几位神父关在一个房子里,洪声神父被叫出去审讯,反手戴着铐子回来,原来审讯他的人要他说出某个人的情况,洪声神父说不 知道,就为这缘故把他反铐了一夜,到早上才给他开铐。XXX人就是这样残酷,这是我亲 眼看见的,洪声神父很勇敢地忍受了这痛苦,他的手腕都红肿了。
在看守所里,有犯人告诉我:有一位法国神父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很可能这位神父是 我的同学傅承烈神父。傅神父圣名若望,他还有位弟弟死在台湾名傅雅各神父,雅各就是圣 雅各伯,他俩都来了中国,还有位圣名伯多禄的哥哥,也是神父留在法国。三兄弟都是耶稣 会士,从这点上就可看出,他们家是很热心的家庭,妈妈如圣经上记载的若望雅各伯的母亲 有“诚心”要把三个孩子都献给天主,还要他们坐在耶稣的身旁,妈妈望子成龙的心,天主 答应了,三兄弟都进了耶稣会,都做了神父,两位远离家乡,来到了中国传教。
若望第一个来到中国,和我一起读神学,他也担任过学长之职,圣做神父后,在震旦大学服务,担任圣母军指导司铎之职,就为了这原因,于一九五一年被逮捕;逮捕后也关在这看守所里,这样 挤在一起,起居、饮食、大小便都在一起的生活,他受不了。当着十来个人大小便,更受不 了。最叫他无法忍受的是,十来个人一起拥到原始的洗澡堂门外,就在这道上脱光衣服,争 先恐后挤进没有换过水的洗澡塘,在二、三分钟内要洗好澡,争着出来到通道里穿衣服。这 样的原始人的生活,竟然把他逼疯了,不久就被驱逐出境,死在台湾,和他弟弟雅各一起葬在静山,静静地等待复活的一天。弟兄俩早已一个坐在主右边,一个坐在主左边,因为他俩都为主吃了苦,背了十字架。
在看守所还碰到一个犯人:对我说,他遇到过一位美国神父,身材矮小,为人很和善, 也很活泼,讲一口流利的国语;有一次不知他在监房里做了甚么事,被管理员叫到门口,斥 责他不老实。对中国人来说,不老实是小事一桩,可是对美国人来说 dishonest 有伪善的 意思,是极大的侮辱,一定要这管理员说出在哪方面他伪善过,他锲而不舍,就是不肯放过 这管理员,似乎犯人占了上风,我们都为他高兴。后来他也被驱逐出境,到了台湾,继续担 任几个大学的教授,将夫人也很赏识他的才能,对青年和大学生影响,非常深刻,在耕莘文 教学院还保持着他的纪念馆。
他是个快乐人,常常带着笑容,可是对XXX就是笑不出来, 这神父就是赫继龙神父姓, O'Hara 郝。
仁生神父和我及其他神父在那人间地狱,过了长长的七个春秋。一九六O年三月忽然闹响们整个看守所,从房里叫出了好多人都集中在楼下,多年不见面的神父一一见面了,不知 从何谈起,没讲几句话,就吃中饭,饭后就送往三个集会场所,受人民政府与入民的公审, 所谓人民是指上海市三自革新爱国会的人士。
我们一共十四人,龚主教及其他九位神父去沪西海军俱乐部听审,王仁生神父和他们在 一起,四位神父:张希斌、陈哲明、傅鹤洲和我去福州路市政府礼堂听审,两地都有大批爱 国会人参加。我受公审时,有二位神父、一位教友控诉我:沈保智神父告我在香港华南总修 院寄读时(一九四九到一九五O年),没有起来反对那些爱尔兰神父。沈保智神父说,他们是一帝国主义分子。蒋敏生神父告我在掌备修院时,给修生们灌输了反共教育。曾做过修士的沈毓元控诉我,曾给一位美籍捷克神父作翻译,这神父在徐汇及其他地方做过反共讲演; 这些都是事实,我没有拥护反帝运动,我讲过反对共产主义的话,那捷克神父来徐汇讲演时, 我做了翻译,我做了我应该做的,要是由于这些行动而判罪,我觉得很幸运,是主耶稣说的: 为正义而受迫害是最幸福不过的事。仁生神父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他和我一样判了十五年徒刑,到了晚上,又去一次海军俱乐部为补上中午没摄的记录片,再过了一、二天就送往 上海监狱集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