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完善的本体何在

有人听见了我的劝言，或许要摇首问道：先生，你喊着完善，完善，是要谁完善？我么？你知道我是一个平常的教友啊。一个平常的教友还能到完善的地步么？我想完善只是少数被选人的特权，是修士修女们的专利事业；咱可不能有份的。

啊！教友你错了，大大的错了，基督和他的宗徒没有把促人完善的劝言专说给修士修女们听，是普遍的，公开的说给大众听的。这就可以给我们证明，一总的人，不拘是谁，没有性别，职业，阶级的限制，却能修完善的德行成圣人。基督也实在要一总的人都成完善的人，圣人。现在我们要研究完善是什么，完善何在的问题。人愿意成一个完善的人，是否应该离开尘世，相似圣若翰保地斯大和别的古代隐士在旷野隐修一样？不必。或者应该绝财，绝色，弃家抛业，效法修士修女去进修会？不必。或者应该有神见，神魂超拔，得默启，如同许多圣人得了这样的神恩？都不必。这些都不是完善的所在，不过是成完善的几个方法，或是完善的效果的一点表现；虽然是很好的，到底不是完善的本身。从前圣母若瑟在世的时候，圣母作主妇，主持家务，圣若瑟当木匠，耍手艺，外面与平常人一样，过着穷匠人的家庭生活；我们没有听说他们严斋克苦，作出矜奇离异的事情，然而他们的德行却到了完善的最高峰。这便给了我们一个证据，只外面生活的环境，不能制造完善的德行。

完善不在外面的事务上，不在人的身上，也不在人的动作上，它是在人的灵魂上，是灵魂上的一种态度，什么样的态度呢？最好拿一个比方来说明，平常我们若见了一件好看好玩的东西，觉着可爱悦可羡慕，便称道说：它是完善的。为什么是完善的？因为我对它要求的一切美好的条件，就是在它的概念内所能有的美好，它都应有尽有；所以我们说她是完善的。对于灵魂也是这样。若是说一个教友是完善的，就是因为他完全适切了天主对于教友有概念，具备了天主向教友要求的，在作教友的范围内应有的一切美好。天主向人要求的美好，就是：

与天主相似

我们是按照天主的肖像造成的，而且就是天主的肖像。但是这像起初先在我们内里的深处潜伏着，隐约模糊，看不清楚。迨后因着我们修德立功，它才能逐渐发现；若是我们作了一切天主圣意中的要求，它便要清晰明了，发展到极度，这时我们也便成了完善的，与天主顶相似的了。因为天主是最高完善的本身，与他顶相似，当然就成了完善的。为此耶稣说：「你们是完善的吧，要像你们的天父完善一样！」

耶稣要我们与天主一样完善，他为什么不要我们在别的德能上与天主一样呢？比方说：「你们是全能的或公义的吧，要像你们天父的全能公义一样吧？」因为在别的德能上，我们不能同天主一样，只在完善上却能与天主相似。这地方说的天主的完善就是圣德的意思。天主的圣德，消极方面，在乎纯洁无罪，不能犯罪。积极方面，在乎诸德的圆满，无德不备。据此，若是我们愿意与天主相似，成天主纯真的肖像，就该修德行，有德行。但是有了一个或两个德行。仍旧不能说是成了完善的，必须有了诸德的大全，到了德行圆满地步才行。所以人有了一切德行，或者至少正在勉力修一切德行，不拘遇有何种困苦的环境，都是持勤持勇，始终不懈的去干。这样才能适切天主对于教友所有的概念，成为天主意中的完善人。但除了与天主相似以外，天主还要我们与他结合。

与天主结合

我们除了生活存在以外，还有许多的倾向和努力。但是这些倾向和努力的发动机却是爱情。爱情能支配操作人灵魂的动作，指定动作的方向，供给动作的气力。因此爱情用的好，人也好。爱情用的坏，人也坏。所以定断一个人的有价值与否，也可以用爱情作标准。若是一个人的爱情向下越贱，那么他的人格也是下贱的，无价值的。反之若是他的爱情求高往上，那么他的人格也是高尚的，有价值的。所以最要紧的，就是叫我们爱情的方向正，对象好。换言之，就是我们应该一心向善，努力求善。然而这里所谓的善，最后的善，又不能是别的世物，只有至高的，万万美好的天主是这样的善，只有在他那里能寻着完善的圆满，美好的大全。为此若是我们的爱情，整个的爱情，还不是完全归于天主的，我们就不能是完善的，圣多玛斯说：「圣德不是别的，就是人的心和他的一切动作都归向天主。」但是归向天主的道路，要以信望爱三德为最简便：以信德观望天主，以望德渴望天主，以爱德热爱天主。而三者之中，又尤其是爱德使人结合天主。所以爱德是最高尚的德行。圣保禄宗徒在格林多书上，也称爱德是诸德之中最大的德行。因为爱德能使人的德行成功，能使人顶相似天主；天主自己就是爱德。完善在乎与天主相似，结合，还在乎以我特别的爱情爱天主。

爱天主

耶稣拿着爱天主为第一条也是最大的诫命。所以谁要成完善的，就该另外的爱天主。到底不是一切爱天主的爱德是完善的爱德。若是谁爱天主，只求不犯天主的诫命，此外不管天主的事，他不能是完善的。要是完善的，就该「全心，全灵，全意去爱天主。」这就是说，为爱天主，不止要躲避犯罪，而且要作一切悦乐天主圣意的事情。天主应该是我们心坎里的天主，我们待他，不是不拘怎样都行。不，我们应该惟诚惟笃的，以最知己的样子与他相处。以他为我们的爱，为我们整个的生命，叫他主持我们的心思言行，他无论命令我们什么，他们都惟命是从；我们甘心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牺牲。我们在他跟前相似一个天真烂漫的儿童，不特服从父母的命令，且要设法作父母意中的事情，引他们快乐，使他们如意。

人到了全随天主圣意的地步，还是不能说已经完善了，因为爱天主的动机还是有等级的呢。有人躲避犯罪，随天主的圣意，是因为怕天主严厉的罚，有人是因为希望后来在天堂上得较大的福。这样的爱虽然也是好的，到底不是顶好的。顶好的爱是完全纯洁的，干净的，它不管赏罚的事，单单的为了天主而爱天主，为了天主而事奉天主，随他的圣意。

谁有了这样的爱德，当然也要修别的德行；不修别的德行，当然也不能有这样的爱德。你想一个骄傲，邪淫，忿怒的人，一定是很不爱天主的人吧？一个追逐私欲的人服从天主的圣意，一定很不能彻底吧？另一方面讲，一个真心爱天主的人，自然就要勉力谦逊，忍耐，良善，公正。也要设法与天主更形相似，加增他的喜乐。这样一切德行都随着爱德，一拥而来，爱德是它们的王后。所以圣保禄宗徒称爱德为「完善之带」，别的神修家更简单的说：完善就是一个完善的爱德。爱德，爱天主当然是站在第一位的，站在第二位的却是谁爱天主，爱人，也爱天主所爱的事物，也爱天主的肖像，天主的影片，这是很自然的道理。而人就是天主的肖像，天主的影片，所以耶稣说完了爱天主的诫命，又继续说道：「第二条是与这条仿佛的，就是爱人如己。」（玛窦福音22,39）。耶稣说第二条是与第一条仿佛，因为它与第一条有密切的关系，不能分离。人是天主造的，是天主的肖影，与天主相似，谁爱天主自然也该爱人，如同天主的儿女自己的弟兄。再者因为二者的动机是一个，爱天主是为了天主，爱人也是为了天主。虽然爱德的范围和程度是不同的，我们爱天主应该全心全力，以天主为造物主，最大的美好，爱他高于一切，超乎一切。我们爱人如同天主的造物，如同我们自己。所以真正的，合规的爱德是有等次的，爱天主不能和爱人一样。——「在这两条诫命内含着全部法律和预言」（玛窦福音22：40），这就是说谁守了这两条诫命，便有了其余一切德行。是的，完全的爱人是与完善不能分离的，它是完善的主要成分。

但是现在出了一些自作聪明的人，他们把完善建在一种无天主的，自然的道德上。或者限于非宗教的伦理学上。然而据我们知道的最要紧的德行，是归向天主的之德；信，望，爱；「其中又以爱德为最大。」（格林多前书13:13。）

还有一些教友也走差了道儿，他们拿着严斋克苦，打苦鞭，行哀矜，当了最紧要的事务，却把爱天主爱人的心放在背后。但我们的圣保禄宗徒很清白的说：「即便把我的财产周济穷人，也甘于焚身自献，而我没有爱德，这都与我丝毫无益」（格林多前书13:3）。还有人自觉学问渊博，知识高深，或者说自己有了超见，便自以为有了完善的德行。但是不管爱天主爱人的事，我们知道他是夸大。因为圣保禄宗徒也说过：「即便我会说万国语，会讲天神话……通晓一切秘事，得了一切知识，而我没有爱德，这都与我丝毫无益」（同上）。

所以这里我们所说的教友的完善，不是一块片面的德行，仍是一种增高诸德的努力，使各种德行同时向上进展，务期能达到他们的最高点。据此，完善教友与非完善教友的差别，并不在乎有德行无德行，乃是在乎一个更热心修德，一个在修德前进的热火上比较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