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灵修生命的途径上,没有比一个人沉醉于虚幻中更为可悲,因为生命的滋润是靠着人与现实生活及上天的真理的关系而维持的。一个以虚幻来充实自己生命的人,将被困饿而死。因此,没有任何悲惨的事比误以这种不能结果的死亡,当为生命中所追求的真实而牺牲的、能结丰满果实的死亡更为不幸。 真正地投入生命中的"死亡",并不逃避与现实结誓盟,却要求我们献出完整的生命——这便是我们首先要弃绝令人颓萎的"现实",因为这种"真实"看来与我们自私的兴趣有密切关系。在未看出这些创造物(尤其是物质的)的虚幻面目之前,我们应该明晰地看清楚它们的存在亦是千真万确的。物质的虚幻对更为真实的精神事物来说,祗不过是相对的。我们舍弃这些受造物而开始退后几步,去透视它们的本质。如此,我们才能贯澈它们的真实价值,它们实际的存在及它们的真理;因为只有在离开这一切受造物之际,才能够清楚地旁观到它们的真实。我们不能透视创造物的真面目,除非我们停止将它们拥为己有。我们的摈弃,使我们更能欣赏到它们真实的本质。唯有如此,我们将会开始在受造物中去看天主。除非在受造物中见到天主,否则便无法放心走上隐晦的默观途径。这条途径的目标,是通过受造物去寻觅天主。 那些"沙漠之父"相信天主所创造的旷野在天主的眼里有莫大的价值。另一方面,也因为旷野本身对人无用,没有人愿意开垦这片荒芜之地,因为在其中得不到益处。它没有吸引人的地方,也没有可收获的东西。天主所拣选的人,曾经在这片沙漠浪游了四十年之久。在这一段时期,只有天主照顾着他们。假如他们直接地向前奔路,他们本可以在几个月之内到达福地。但天主的计划却是要他们在这段沙漠的旅途中,学习去爱他,并且时常回顾他们在茺野中与天主一起度艰苦奋斗的生活。 这一片沙漠,是为它自己而被创造的,而不要人类将它改造成另一种东西。山岳和海洋亦是如此。无疑,这片沙漠是那些为着寻找自己的人的置身之所,即是说一个孤独,穷困,只能依靠天主的人的住所。他没有任何伟大的工作计划,使他离开他自己和他的造物主。 这是一个理论,但也是一个事实。首先,沙漠是一块疯狂之地。其次它是魔鬼的避难所——被投弃在埃及的旷野而流放于此枯瘠之地。乾渴使人疯狂,而魔鬼也为他失落的光荣而饥渴。他之所以失落"光荣",是因为他自愿封闭而排斥其他任何事物。 因此,谁若愿意在沙漠中寻回自己的,必须警惕自己不致于陷入疯狂,不要使自己成为居住在那时的魔鬼的仆人,处于死寂的空无和凶猛的壮态。 看看今日的荒漠,它们是什么呢?一个新而恐怖的创造在诞生,一个人用来试验其势力为破坏上主所祝福的地方。今日是人类自然科学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时代。人不再需要上主。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富源和智慧在沙漠中居住。他可以建设他自己理想中的城堡,目的是为着来试验,来为所欲为。这一片沙漠突然之间变成夜晚灯光灯灿亮的城市,不再是天主之城的形象,即是那从上天而来以和平点燃世界的天主之城了。这些城市也不是摹临史纳尔沙漠的巴贝尔塔,来让人们"建设一城一塔,塔顶摩天,好给他们的名得到光荣"的地方(创11:4)。它们成为人们互相敌视,互相窥察的秘密之城,是魔鬼以美焕笑容来藏身的地方,是令人迷惑的金银汇集之处——自此一切将归向毁灭。 我们岂能袖手旁观这些城市的蔓延而不设法净化自己的心灵呢?当人带着金银珠宝移至沙漠而没有象当年基督一般抵抗魔鬼的诱惑;或者甚至自信他自身的能力、财势和智慧;那么,为他来说,沙漠仍然是"沙漠"。无处不是沙漠。因此,为他到处是孤独。这种孤独只有补赎,只有心灵的净化及天主的圣宠才能使之升华。 沙漠是"失望"的住所,而失望却无所不是。不要认为我们内在孤独是容易克服的。我们无法逃脱任何可能被征服的意志。失望是无底的深渊。不要以为消极地躲开,或者试着去遗忘便能克服的。概言之,这便是我们人类的沙漠:生活着去面对失望,但不是接受它。要抱着十字架上的希望去克服失望。不断地与"失望"作战。这场"战争"便是我们内心的沙漠。假如我们勇敢地与失望作战,基督将在我们身边。如果我们不能面临失望而设法克服它,我们将失去他——基督。 二、——气质不能断定一个人是走向圣善或是堕落的道路。所有的气质都能够使人走向毁灭或者得救的途径。我们要学习明了"气质",因为气质是天主的恩赐——是天主所赋予我们"经商元宝",直到他的再度来临。因此,无论我们是属于那一类型的气质,只要我们懂得如何好好利用它;这样会比那些只知道自己的"气质"服役而不晓得使"气质"来服侍自己的人用得更为妥善。 圣多玛斯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好坏和善恶,在于他如何运用天主赐予的意志。一个人之所以是善人,是因为他以行善为乐;他之所以是恶人,是因为他以行恶为乐。一个人之所以有德性,是因为他在道德生活上寻到快乐;他之所以是罪人,是因为他在罪恶生活上寻找自己的快乐。 因此,我们可以在一个人所抱的生活目标及他最后的结果去认识他。一个人无意地犯罪并不是一个罪人。善人来自天主,也归向天主。他善用天主赋于他的"元宝"及才能。他运用自己的理智,为生命而做抉择。他的性格和气质,受到环境及周围的人的影响。再者,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故及社会的性质也不断地影响他的性格。但是无论如何,他仍然是自由地抉择。 人的自由,不是消极地排除一切内外压抑而留于真空状态。外在的压力及强烈的内在趋向和情感,不能影响我们自由的本质。这一切只不过是对自由意志的一种磨练,使之更坚强、更成熟。 一个在气质上较为易怒的人,可能比其他人更容易动怒。但是只要他不失去理智,他仍然可以自由地自我控制自己的怒气。他那易怒的性格,只是他的一种强烈的个性。这种个性可好可坏。是好是不好,便要看他个人的欲望而定。假如他愿意行恶,他的坏脾气会成为行恶的武器,去对抗其他的人或者是他自己的灵魂。假若他愿意行善,他的坏脾气可以成为一种自我控制的工具,来反抗自身的恶意,并且也帮助其他人去克服他们在人世间所遇到的阻碍和困难。 我们不能轻易肯定情感一旦影响理智,对人来说是有碍神修的。基督主义并非希腊的唯理智主义。基督十字架上的圣化不毁灭我们人性的感情。许多苦行者在成圣方面失败,因为他们麻木了他们的人性,而不将之完全地发挥扩展,即是在圣宠的影响下,尽自己的能力去发挥人性感情美好的一面。 圣人应是完人,他是圣神的宫殿。他发展自己,在极平衡及完美的状态下去寻觅人性完美的耶稣基督,并且效法他。耶稣的灵魂与天主圣言密切结合,分享天主的神光,但同时亦分受人类最普遍、真实和亲切的情感——爱,怜悯和悲伤、快乐或哀愁,期望和愤慨;疲劳,忧虑和警惧;欣慰和平安等。 假如我们缺乏感情,便不可能爱天主犹如一个"人"之爱天主。我们既然是人,便要象"人"一般地爱他。若是不接受人性的爱,我们不可能被天主所爱,因为耶稣曾以一个人性的心肠去爱人类。因此,苦修者应该开始并继续以一种对感情、气质和个性抱有崇敬的态度,去自我圣化。这些也是人格的升华,因为一个天主所爱的圣人,是一个人格完全得到发展的人。这个"人"便是天主所创造的,相似他的肖像。 自我控制使人的感情成熟和日趋完善。苦修的规律不轻易放纵或豁免我们的感性。若是豁免了,便会酿成失败。假如我们真正地舍弃自我,有时甚至要舍弃那些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这样,我们才明白自己所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我们要自我磨练,对五官、思维、和批判的收敛与自由意志的锻炼,使我们的感性生命变得更为净化而丰满。我们的五官被不当的享乐所蒙蔽;克苦和补赎使它们开明,给予他们本然的生命力。补赎使我们的理智和良知清明,帮助我们豁朗地去想想,正常地去辨别;坚强我们意志的行为。由于自我弃绝及自律松懈,许多宗教艺术的作品都流于平庸,神修写作平凡,祈祷专事情感发泄以至献身生活也不吸引人。 某些人以一种失望的英雄勇气,离开他们认为"廉价"的感情,而到沙漠去寻觅天主。在那里没有感情滋养他们。这可能是一种错误,因为假如我们的感情真是在沙漠中消灭,我们的人性也跟着消失。其实,我们要有耶稣或圣若翰的勇气,从沙漠归返,以一种纯净的、伟大和高贵的祈祷生活,去坚定及加深自己对虚伪的辨别和对诱惑的警惕。 三、——神修生命不是思想生命。神修不是纯思维,也不是纯感性的生命,即不是纯"感觉"和纯体验灵性及天主的事物。 另一方面,神修生命亦不否定思维和感觉的存在,而是两者兼顾。它不是一个只专注灵魂的最高"思想境界"的生命,即是说不包括肉身在内的纯思维的生命。即使如此甚少人会度这种生活。如果这就称为神修生命,那根本不算是生命!因为一个有生命的人,必定在肉体,灵魂思想,心灵,精神各方面都活跃。一切应该在天主内获得平衡和有所改变,也该在信德和爱德中成长。 只以"思维"来默想,或更好说是以一连串的"文字"来默思,便以为是神修生活的人是错误的。一个纯粹理性的生命是可悲的。这便如将"思想"当做"生命",将"概念"当做"行为"一般。人的行为不是纯理性,因为人非神体。我们的命运,就是我们如何去生活我们所思想的;因为除非生活我们所知的,我们便是无知。知识要通过行为生活的一部份,我们才算是投入实际的生命。 所谓"理性动物"的生活,并不是说思想象一个人,而生活象一只禽兽。我们要如一个"人"般地思想和生活。"理性"和"动物"并不是两个不相同的实体,而是两个分开来的抽象部分。我们是一个肉体和灵魂不能分开的"人"。除非生活象一个"人"我们便走向毁灭和死亡。生活不是思想。思想的形式是通过外在的实体。生命便是生活在不断的思想中,思想在不断的生活中表现出来。这种平衡使我们继续成长;在旧的事物中经验新的事物,在新的事物中经验旧的事物。如此,生命便永远是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