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守独处与默想的汤玛士‧摩敦 汤玛士‧摩敦最后几本书之一的序言中,记载了一则犹太拉比Baal-Shem-Tov说过,有关 两个人一起旅行,经过森林的故事。一个喝醉酒,另一个则是清醒的。他们走着走着,竟被强 盗盯上,遭了一顿毒打,又被抢走所有的东西,包括身上的穿著。出了森林后,路人问他们「你们在树林子里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没有啊,」酒醉的旅人回答「一切都很好,什么麻烦也没碰到!」 路人忍不住又问「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穿衣服,身上又沾满血迹呢?」 酒醉的旅人无法回答。 「不要相信他,他是个醉鬼。」清醒的旅人说「我们真是倒大楣!遇到强盗,被无情的拳 打脚踢一顿,又抢走我们所有的东西。进去这座森林要小心喔,别像我们一样,当心财物,别被抢了!」 摩敦对这个故事的批注是:有些基督徒的信仰某种程度的类似于那个酒醉的旅人,显而易见的事都可以搞得不分青红皂白。这样的信仰彷佛麻醉剂一般,使人对真实世界里的不义和暴行视而不见,甚至使人不由自主的随波逐流,无法过分别为圣的生活,不敢对世界勇于说不。 汤玛士‧摩敦(Thomas Merton 1915-1968)几乎是二十世纪最有名的修道士、多产作家,写了八十本有关文学、社会、灵修学的自传、诗集与评论小品。 他的作品中展现出一种强烈的信仰肖像,这肖像流露出他的渴望,他渴望做比从真实世界退隐更多的事。 汤玛士‧摩敦于1915年在法国出生,双亲都是艺术家——父亲来自纽西兰, 母亲是美国人。他的童年大多在纽约、法国和英国度过,因此精通了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在就读于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时候,已有许多的著述,但直到二十岁之后,才日渐显露出他对宗教的兴趣,旋于在1936年11月接受洗礼成为天主教徒。之后,在面对前途考虑时,经过许多内心的挣扎,摩敦于1941 年12月成为盖斯马尼圣母修道院崔庇司德支派(Trappist Abbey of Our Lady of Gesthemani)的修士。崔庇司德是天主教西笃修会(Cistercian)中,最严格的支派之一。 十一世纪时许多改革修道方式的修道院纷然成立,西笃修道院即于改革浪潮最盛的1098年创立于法国的西托。它延续早期圣本笃修会的基本宗旨,致力于沈思默祷,并且不太允许个别的修道者与世界有过多的互动。他们长期禁食而绝少睡眠,一天的作息开始于凌晨两点,多用于艰苦的劳动服务、终日无言的沉思默想和祈祷。他们的目标是在与神的默祷之中,更多摆脱从自我而来的辖制。 因他们认为浩大的神是渺小的人所「无法」直接认识的,故常用「否定」 的方式来描述神,如:神是「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即初期教会所谓的「否定之路」(visnegation)。也因摩西尚且只得见神的背,却「不」 得见神的面(出33:23),故认为人既「不」得直接认识神,就只得「透过默想」来认识神,这也是他们生活方式的思想基础。 摩敦在客西马尼修道院待了将近四分之一世纪,目睹了教会和世界的许多改变。在教会方面,第二次梵谛冈大公会议一反以往谴责异端、阐释教义的惯例,对教会在现代世界的意义做了极有建设性的省察与决策,它在教会界所引起的改 革风气至今仍是余波荡漾。就较广的层面而言,这世界目睹了原子弹爆炸的威力,且直到今日都活在它的阴影下。更甚者,美国的民权运动因到受马丁路德‧ 金的领导而更如火燎原的展开,同样在美国,越战的结束加速了反传统文化浪潮 的兴起,且向周边陆块日渐蔓延。 这些时代的巨变都会对个别的生命产生影响,汤玛士‧摩敦的生命就是在这影响之下的鲜活例证。他进入修道院之后,原是一位很典型的修士。但在五0年代期间,摩敦的眼睛渐渐开了,渐渐从自己身上看清了人性的真实面貌,以及他 与全人类的共同命运。从那之后,他无法再忽视这个世界。对摩敦而言,默想的目标就是揭露世界中那些虚假的幻觉、假象,那些阻碍了解个别的真实自我和阻 碍了解世界终极目标的幻觉、假象。因为那些幻觉、假象阻碍了个体与整体世界 成为神创造时完好如初的样式。 摩敦在早年时期热中于阅读艾哈特(Meister Eckhart1260?-1328)、 十架约翰(John of the Cross 1542-1591)以及亚乌伊拉的德瑞莎(Tersa of Avila 1515-1582)的作品。艾哈特为德国道明会神学家和作家,也被公认为德国神秘主义的始祖,认为最高形式的神秘经验为「与主结合」;十架约翰为西班牙玄秘神学家兼诗人,着有《暗夜灵魂》等诗篇;亚乌伊拉的德瑞莎为西班牙宗教 改革家和精神体验作家,《心中之城》是记录她精神体验的作品。摩敦后来因着 个人属灵经历的转变,他更喜爱有过许多属灵玄秘经历的英国神学家诺里奇的朱利安(Julian of Norwich,1342-1413)。 在六0年代时,摩敦对亚洲宗教产生了兴趣,且开始研究基督教默想与佛教冥想的关系。因为热络于属灵经验的研究探索,也导致他对禅宗、喇嘛教都略有涉略。甚至鼓励开放两个宗教之间更多的对话。可惜后来在1968年,一次关于电的意外事件中,悲剧性的亡于泰国曼谷。 就像奥古斯丁的《忏悔录》,摩敦也在他出版于1948年10月的精神体验传 记《七重山》中详细叙述了他的生命历程。这本书一出版就造成「洛阳纸贵」的 现象,成为出版界的珍品。第一版六十万册的布面精装本一上市旋即告罄,曾经在一天之内,就接到5,000本的该书订单。 曾经有一次,摩敦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市的 商业中心,经历到一次特别的属灵经验。「就在第四街和核桃街的拐角处,商业区的核心地带,我突然被一种顿悟所淹没,我突然顿悟到『我爱所有的人,他们是属于我的人,我也是属于他们的人』即便彼此都是陌生的,但我们不再视对方为外人。这个顿悟使我彷佛从一个与世隔离的梦境中转醒过来,一个孤芳自赏、 自以为卓然成圣的梦境。我突然能清醒的看出,那个遗世独立的假象其实只是个 梦境。」 尽管那个分离的假象依然存在,但摩敦几乎是经常性的、每一天、不分朝夕都能看见、体会到神对每一个人的爱,以及每一个个人与整体人类 是那么密切的休戚与共。后来,摩敦反省到这个顿悟的经验和他独处默想的经验之间的关系,因而意识到就是这些默想与独处,才使他得以经历到这种清醒的顿悟。他补充说,如果我们「只埋首神以外的事物,专注于事物的假象,不知不觉 间与环境随波逐流」那么我们就不可能拥有那种属灵顿悟的经验。 摩敦相信是他独处与静默的操练使他能获致这个特殊的属灵经验,这个信念为我们指出一条路,就是当我们寻求属灵经验的时候,也将同时获得与社会环境抗衡的能力。很明显的,这并不是意味着当我们操练独处与静默时,我们就会得到属灵的异象。 摩敦所相信的是,在独处与静默之中能培养出先知性的洞察力, 这洞察力赋予人能做出正确判断、有能按神心意而行的能力。这关键在于摩敦所主张的「静默可以胜过虚幻的假象」以及「独处使人克服不自觉的随波逐流」。 他提醒我们,将默想的焦点集中在神身上可以帮助我们的心思意念超越障碍,超越整个社会环境的假象所加诸于人的障碍。在独处与静默中认识神,使人得以抽离从社会环境的限制与扭曲而来的捆绑。 透过独处,找到个人在不同处境中的因应之道。 摩敦曾经这样描述他一生的职志: 长夜是我的牧区,静默是我衷心的事奉。 贫穷是我慷慨的施舍,无助是我无言的证道词。 远在眼目不可见、声音传不到的四面八方,都是我日夜巡行的领空, 企望在料所不及的际遇中,为世界找到它的珍宝。 浪迹于孤独国的边境,我们都是善听的旅人, 用心聆听不可言传的天籁, 专心等待远处即将传来的,基督得胜凯歌中的第一记的鼓响, 我彷佛种植在世界边境的,殷勤守望的哨兵。 这就是摩敦的异象,作为修道士的领袖,他以这种方式来服事这个世界。透过静默,以聆听和垂询,我们谦卑且勇敢地将自己展现在世界的舞台,也展现在世界的死角。摩敦相信,在静默与独处的熔炉中,现代生活中的浮华夸饰即将得着炼净。一个不存假象面对神的人,自然可以看的比别人清楚。 摩敦将他有关默想、独处的见解用音乐来作 比方「音乐之所以悦耳,不仅仅因为里面有声音,没有音符与休止符的相互间隔, 就没有节奏旋律可言。」他说,在我们的事奉与属灵生命上也是如此「如果没有静默,神就无法听出我们生命的乐章。如果没有休息,神就无法插手祝福我们的工作。如果我们费尽心血的要以活动与经验填满每一个生命的空间,神就会悄然 退出我们的心房,任凭我们的生命乏味贫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