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含泪播种的人,必含笑获享收成。他们边行边哭,出去播种耕耘,他们载欣栽奔,回来背着禾捆。 〔咏126:5-6〕 1989年11月,我搬到了现在定居的长滨,这里离海更近了。 被派到长滨后,为了和这里人数最多的族群阿美族人沟通,已届知天命年岁的我,又开始学习阿美族语,我最喜欢用阿美族语说“我们阿美族人”如何如何,这样往往会引来他们会心的微笑。他们心里很明白我对他们的接纳和关心。 当初要到阿美族人占百分之八十的长滨服务前,我对原住民和台湾人一样,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原住民只会喝酒,知识水平低等等,从误解引发害怕,甚至怯步。 但和他们朝夕相处后,如今我却发现阿美族人有许多优点。例如他们的团结性,以及乐天、慷慨的性格;他们好饮,但却是喜欢分享胜过独占。 来长滨后不到三个月,我就已经完全爱上了这个离山和海都很近的乡下地方。在我眼中,长滨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因为阿美族人爱干净,而且他们很有审美观,盖的房子也都很有特色。 走近长滨天主堂的围墙边,你可能会赫然发现,围墙上爬满了爆竹花,橘红的花朵鲜艳得仿佛正在燃放的炮竹,未开的蓓蕾也像随时都会爆开似的,为午后静悄悄的天主堂,增添了一种无声的热闹。 除了工作之外,我也不能整天念书,这样注意力反而无法集中,所以我特别喜欢种菜莳花,圣经上说:“那含泪播种的人必含笑获享收成”。耕种不但可以提高我的工作与读书效率,也让我更加领悟造物主奇妙的恩典。 每当我走到自己开垦的菜园,自高处鸟瞰一棵棵的高丽菜,像极了朵朵待放的绿色花苞。在瑞士长大那些年,我就每天忙于开垦农场,土地是我最好的玩伴;没想到年过耳顺,仍然在地球另一端的土地上殷勤劳苦,就像台湾农业起飞时,那些辛勤耕作的水牛一样。 主耶稣在地上时曾说:“手扶着犁而往后看的.不适于天主的国。”台语谚语也说:“做牛就要拖,做人就要磨。”我本来是个愚拙的孩子,但我将自己全都奉献给主,没有为自己保留什么,所以主更恩待我,在我本来就有的上面,又给我更多恩典。 这三十年来,我敢说我从未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我所认识的台湾人,大多忙得不得了,连见面时的问候语都是:“你最近在忙什么?”我认为忙虽是件好事,但“忙得充实”和“忙得糊涂”,却展现出完全不同的生命活力。 往长滨天主堂看去,穿过园中尽是一片生机。一进大门的那棵树,和我在长滨的年曰同龄,是我刚来此地时种的,如今已亭亭如盖了,为天主堂不算宽阔的庭园,增添了几许雄伟。 对长滨爱恶的逆转之间,就像我对台湾的感觉一样,我想以我最喜欢的食物水饺和酸辣汤为例。 在我刚到台湾时,最怕的就是别人请我吃水饺和酸辣汤,我自己更是从来就不吃这两种中国食物。可是最妙的是我现在最喜欢的,反而是水饺和酸辣汤。只要有机会去台北,我一定找一家中国餐馆,点一盘饺子和大碗的酸辣汤。 回想在台中学台语时,修院餐厅遇到大节日,就一定推出水饺和酸辣汤。第一次尝试这种食物,只觉得这哪里是给人吃呢?还没吃就想吐。可是一次又一次,修院餐厅总是在节日时,用这两种食物加菜,逼得我逐渐适应,没想到竟然越吃越有味道,简直是上瘾了! 所以本来很讨厌的东西,却变成最喜欢的,这是上主在我身上所做的工,要破碎我心中的傲慢与偏见。长滨的交通比台东市更不便,但正好可以阻挡一些民众千里迢迢来找我。 从事脚底按摩这些年,我致力于培训学生,不分宗教、族群或背景。因为我体会到天主所赐给我的这个健康法,是要我和更多人分享,不是要藏诸名山,变成祖传秘方;况且我也不希望病人依赖我。 尤其是那次肾脏严重发炎,病倒人院休息三个月后,我更萌生了教导学生,与我一同工作的念头。我觉得生病原本就够苦了,而台湾人不是迷信名医,就是相信什么无稽的祖传秘方,以致医疗资源过度浪费,医病关系也特别紧张。 每次记者问我自认最成功的地方是什么时,我总是告诉他们,即使我蒙主宠召了,主却已经藉我的手,将这个健康法继续在世界各地传承下去。 由于我广收学生,现在这些学生早已遍布全台,而日、韩、东南亚、大陆、香港、美国与欧洲,弟子与再传弟子,更是难以计数。 直接师事于我的,大多曾经过我鉴定手劲、指法和准确度。我要学生为我按摩,以便知道他们学习的成果;也趁机告诉学生,从事脚底按摩的人,自己更需要健康,所以一定要定期按摩。 当初一到长滨,我也同样立即开班教授脚底按摩法,为了帮助阿美族人自立更生,我是无条件、不收费的教导阿美族人学习脚底按摩。现在每星期三和六下午,巴奈、阿莱代和哈娜等人,都会固定出现在天主堂为人服务。 在我学生当中,最得我真传,也最能承前启后,甚至可说是教学相长的门生,就是现任中华足部反射区健康法协会理事长的郑英吉。 当病人越来越多时,就常有学生问我:“可不可以用棍子等辅助工具?”因为一天要服务许多病人,不只手会酸,对自己的健康也不好;我虽体谅按摩者的辛苦,但一开始仍坚持要用手接触病人的脚,因为这样医治的人,才能将气传给病人。 但我坚持多年的观念后来竟改变了,而这个改变则都要归功于我的学生郑英吉。 英吉小我几岁,虽然他坚持称我为“老师”,其实我们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在他刚学习按摩法之前,是一个钢琴老师;如果他的手受伤了,就没办法弹琴了,所以为了保护他的手,他自己发明了一根按摩棒来辅助按摩。 起初我因为爱才惜才,所以体谅他的需要,反对的态度逐渐缓和。后来他竟发现有些像大头针那么小的反应区,要用他特制的棍子,才可以更准确地找到位置,这个发现让我很高兴,也让脚底按摩的理论与临床经验更圆满。 另一方面我也遇过不少脚底特厚的乡下人,无论多用力似乎都无法深及反应区,所以不得不靠棍子加以辅助,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修正自己的理念。 很多学生私下都说:“吴神父大概是最不像老师的老师了。”我比较不像中国老师那样对待学生,也完全没有传统教师的那种威严。我认为在学术领域里,没有什么人或理论是崇高到不可侵犯的,只要学生的想法、做法比我好,我会立刻将自己变成学生,积极地向他们讨教学习。 和我感情甚笃的大妹克莱儿,也在我的鼓励和促成下,加入了脚底按摩的行列。 克莱儿有五个孩子,平时操持家务,必须做粗重的工作,所以开始出现坐骨神经的毛病,有时早晨起床时,甚至会痛得爬不起身,必须请医生来注射止痛剂才能去上班。更多时候是连止痛剂都宣告无效,只能请假在家休养。 那时我休假回瑞士,不忍见大妹受背痛之苦,央求为她做脚底按摩。克莱儿半信半疑之下,把脚伸出来让我做治疗,没想到在我天天勤快的按摩下,一个月后她的背痛竟大大减轻,不再需要依靠止痛剂。 医生看了她的X光检验报告后,感到非常惊讶,便问克莱儿是如何做到的,克莱儿告诉医生,这都是脚底按摩的功劳,但医生的反应就像她自己一开始听到脚底按摩时的反应一样。 之后克莱儿便开始上课,并练习为自己的家人按摩,希望更熟练之后可以以此为业,帮助更多人。那时我在瑞士停留了好几个月,也为瑞士的朋友按摩,当我要离开瑞士回台湾前,便告诉病人: “等我回台湾后,你们可以去找我的妹妹克莱儿。” 就这样.克莱儿在取得执照后,便开始了她的脚底按摩生涯。而我的妹婿马克,虽然不反对她从事脚底按摩的工作,但他自己却不太相信脚底按摩的功效。 有一年我去瑞士探望他们,克莱儿和马克带我到洛矶山游玩,途中马克突然牙痛难耐,痛到连车子也不能开了。 停了车后,我就抓起他的右脚,用力地刺激他牙齿的反应区,也就是大拇指的部位,马克大声地叫了出来,并制止我继续按摩,但我就是不松手,又按了几回才罢手,没想到马克的牙痛大大减轻,他感到非常地惊奇: “难道脚底按摩真的那么有效果?”马克侧着头,狐疑地问。我笑着告诉他: “你现在自己也体验到这个健康法的妙处,它可以减轻你的疼痛,但如果你的蛀牙需要补,还是要去看牙科医生才行。” 从那时起,马克才亲身体会到脚底按摩的功效,并且相信自己的太太,的确可以用这个健康法,帮助别人减轻痛苦。 大约五年前,克莱儿和夫婿马克移民加拿大,继续从事脚底按摩的工作,如今连在瑞士的女儿珍宁,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