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育的熏陶之下,海伦更加富有爱心了,我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甜美的心灵。 今天早上,我听到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海伦在尖声大叫。我立即跑下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到了之后,发现她正处于一种我曾希望再也不要出现的可怕的狂怒中。 过去两个月,海伦一直很温顺服从,我以为爱心已经驯服了这头凶猛的小狮子,没想到她现在又发作了,就像野兽一样撕咬着黑人小女孩维尼。原来,海伦将一个玻璃瓶装满了石子,维尼怕它被海伦打碎了,想拿走瓶子,但是海伦坚决不给,维尼就想从她手里夺过来。我想大概是维尼打了海伦,或者做了其他什么事情,才导致了海伦不同寻常的爆发。 我用力扯开了海伦揪住维尼的手,只觉得她浑身发抖,而且失声痛哭起来。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在我手上写道:“维尼—坏。”然后又重新对维尼又打又踢。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直到她逐渐平静下来。 后来海伦来到我的房间,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她本来想亲吻我的,但是我对她说:“我不想和淘气的孩子亲吻。”她写道:“海伦乖,维尼坏。”我说:“可是你对她又打又踢,伤害了她。你是个淘气的孩子,我不想亲吻淘气的孩子。”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我从她通红的脸上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她说:“海伦不爱老师,海伦爱妈妈,妈妈会打维尼。” 我见她不想承认错误,就告诉她不要再谈论这件事了,而是好好想想这件事。她知道我很不平静,想和我呆在一起,但是我想还是让她一个人独坐一会儿会更好些。她见我很坚持,只好离开了。 吃午饭的时候,海伦坐在餐桌上,很是不安,因为她知道我没有吃东西。她走到我身边说:“厨 我们上楼的时候,海伦非常兴奋。我和她玩起了棒棒虫,这是一种奇怪的昆虫,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东西,它看上去像一小束柴草,紧紧地依附在一起。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它在动,我简直不敢相信那竟然是活的东西,它看上去倒更像是一种机械玩具,而不像活的生物。 但是可怜的海伦还是不能集中精力,因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烦恼,还想和我继续谈论它。她对我写道:“虫虫会知道我是个淘气的小女孩吗?虫虫会开心吗?”然后,她将双手绕在我的脖子上,在我手上写道:“海伦明天会乖的,海伦天天都会乖的。” 我说:“你会不会向维尼道歉?”她笑着回答说:“维尼不会拼写单词。” “我会告诉维尼,说你很抱歉,”我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找维尼吗?” 她很高兴地和我一同去找了维尼,还让维尼亲了亲她,不过她没有回亲维尼。 自此以后,海伦更加富有爱心了,我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甜美的心灵。 海伦的铅笔字已经写得非常好了,我正在教她盲文字母,她很高兴自己能写出可以触摸的字。 今天上午,我想让海伦给弗兰克叔叔写一封信,但是她不愿意,说:“铅笔写字脑袋很累,我要用盲文给弗兰克叔叔写信。” 我说:“可是弗兰克叔叔不会读盲文啊。” “我会教他的。”她说。 我只好又对她解释说:“弗兰克叔叔的年纪大了,很难学会盲文的。” 她马上回答说:“我想大概是弗兰克叔叔太老了,看不了小字。” 最后我总算说服了她。她很不情愿地写了几行,但是这中间把铅笔折断了六次。 看到她这种样子,我对她说:“你真是一个淘气的女孩。” 她回答说:“不,是铅笔太脆弱了。”我猜想她之所以不肯用铅笔写字,大概是因为她经常被要求用铅笔给朋友甚至陌生人写太多的例句吧。我们也都知道,因为学写字太慢,再加上无法阅读自己写的东西,也不能纠正自己的错误,所以学校的孩子大都十分厌恶写字。 海伦现在的智力已经发展到可以主动提问的阶段,她会整天问我许许多多的“什么”、“为什么”、“什么时候”,她尤其爱问“为什么”。随着智力的成长,海伦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例如“木匠是如何知道建房子的?”“是谁把小鸡放到鸡蛋里去的?”“为什么维尼是黑色的?”“为什么蚊子会叮人?”“蚊子能知道不要叮人吗?”“为什么爸爸要杀死羊呢?” 当然,并不是海伦所有的问题都像上面那样聪明,她的思维也并不比普通的孩子更有逻辑性。总的来说,她的问题还只相当于一个聪明的3岁孩子的水平,但是她的求知欲望非常强烈,她提的问题也从来不单调乏味,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知识,耗尽了我所有的聪明才智。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我的朋友们的孩子强烈的好奇心曾让我是那么的难以忍受,不过现在我知道,这些问题正表明孩子对外部世界越来越感兴趣,“为什么”正是孩子通往理性世界的钥匙。 我上个星期天收到了劳拉·布里奇曼写来的信,她在信中请我转达她对海伦的爱和亲吻。晚饭的时候,我在餐桌上读了她的信,凯勒夫人说:“ 当然,凯勒夫人说的是真的。 我和海伦前两个星期到了亨特思维尔,在那里我们过得愉快极了。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海伦,他们都送了许多礼物和亲吻给她。我们刚来的第一天晚上,海伦就知道了所有人的名字,我想大概有20多人。第二天早上,我们很惊讶地发现这些名字她居然全都记住了?而且昨晚她遇到过的每一个人她都能认出来? 她教那里的年轻人手语,其中几个已经可以和她用手语交谈。一个小女孩教她跳波尔卡舞,一个小男孩带她去看了他饲养的兔子,还为她拼出了它们的名字,这使得海伦非常高兴,拥抱并亲吻了那个小男孩,使小男孩很不好意思。 我们还为海伦和那只红眼睛小绒毛狮子狗照了一张合影。我们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究竟用了一些什么小把戏赢得了海伦的欢心,大概是只有狗才知道的小阴谋吧。 海伦从亨特思维尔回来之后,就一刻不停地告诉别人她在那里做了些什么。我们发现她使用语言的能力又有了明显的进步。令我觉得奇怪的是,她对我们驾车前往离亨特思维尔不远的一座风景优美的蒙特撒努山的山顶印象非常深刻,远远超过对其他任何事情的印象——当然要除了那只她喜欢的小狮子狗。 她还记得我当时向她介绍的一切,在给她母亲复述时,她用的全是我当时描述的单词和短语。但是当她最后问她母亲想不想看“上空飘着美丽云彩的高山”时,我又非常吃惊了,因为我当时并不是这样说的,我记得我说的是“白云在山间缭绕,犹如美丽的花朵”,我觉得只有使用一些她通过触觉才能体会的单词和比喻,才能让她领悟到高山的庄严。而海伦现在竟然根据自己的想象,描述了“上空飘着美丽云彩的高山”,她的这种创造性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海伦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强烈了,我真希望世间万物都不要再繁衍了。“新生的小狗”、“新生的小牛”、“新生的婴儿”……所有这些问题使海伦对事物“为什么……”的好奇几乎到了狂热的程度。 前天,一个名叫莱拉的新生婴儿被他的父亲带到了海伦家,这又给了海伦一个机会,她一股脑儿地提出了所有关于婴儿出生的问题:“莱拉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医生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婴儿?”“是莱拉叫医生把她取出来的吗?” 事情还不仅止于此,海伦的问题由此推及到了其他有生命的东西:“医生是从哪里找到盖伊和普林斯的(小狗的名字)?”“为什么是伊丽莎白·艾维林的妹妹?”…… 这些问题有时候真叫人难堪。但是我觉得对于海伦来说,问这样的问题是她的天性,我有责任为她答疑解惑,如果我用谎言和废话来打发她,那是绝对不应该的。因此,我就尽我所能在海伦能理解的范围内回答她的问题,并且没有丝毫的敷衍。相反,我总是鼓励她提更多的问题,因为这对她的智力发展是有利而无害的。既然没有人能帮助我,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在迷茫中不断地向前摸索,带着海伦在实践中学习和进步。 我和海伦经常去树林里学习,有时我会带上一本《 植物的生长过程》,用很简单的语言告诉她植物的事情。我会告诉她,她春天曾在花园里种下的玉米、大豆和西瓜种子,玉米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大豆和西瓜也长出了青色的藤蔓。 我还告诉她,种子在泥土里可以保持温暖和潮湿,等到了一定时间,它们就会破土而出,在阳光下尽情地呼吸空气,然后生长、开花,成熟之后就会结更多的果实,果实里面的种子又可以培育出更多的幼苗。 为了更容易理解,我还用植物和动物来做类比,告诉海伦种子就像鸡蛋和鸟蛋一样,母鸡孵蛋是为了让鸡蛋保持温暖和干燥,这样小鸡才会出世。我让她明白,有许多生命都是从蛋和卵里面出来的,例如鸟妈妈在它们的巢里下蛋,然后孵化鸟蛋,直到小鸟出壳;鱼妈妈会把鱼卵产在安全的地方,到了合适的时候,小鱼就会从鱼卵中出来。因此我们可以把蛋称为生命的摇篮。然后我又告诉海伦,其他一些动物如狗、牛、人等,是不产卵下蛋的,他们会在自己的身体内部培育下一代。 我很容易就让海伦明白了,如果植物和动物不繁衍下一代的话,它们就会灭绝,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会灭亡。但是关于性的功能我自己所知也很有限,所以我只能是轻轻带过。我试着让她相信,是爱让生命得以延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