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以苦行治死感官
我把一切都写信告诉了那位好神父,他就满怀惊喜。 神啊,因着爱苦难,我做了怎样的苦行啊!但所有想到的苦行都太轻微了,不能满足我受苦的心。我的身体娇弱,苦行的器具把我撕裂了,却无法使我觉得痛。每天我都带着有铁钉的长长的鞭笞,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但我蔑视它,因它不能给我更多的痛。我力气小,胸腔极纤弱,我使得胳膊疲乏,失去了嗓音,却不能伤到自己。我穿着头发或铁钉织成的腰围,前者好像自爱的小游戏,后者穿上、脱下时都剧痛,但穿在身上时却不觉得。我用荆棘、有刺的植物和蕁麻折磨自己,带在身上。蕁麻奇疼无比,使我心跳欲止,肉里的刺让我坐卧难捱,昼夜不眠。这是最合我意的,只要能弄到,我就用它。我口里常含着苦艾,饭中加入药西瓜,饭量极小,真不知是怎么活的。走路时,我把石子放在鞋里。另外,我常常生病,有气无力。 我的神啊!自始至终,这都是你启发我做的,要剥夺我最无邪的欢娱。所有喜欢的都被拿走了,只给它最讨厌的。 我的胃口原本娇弱,丁点脏物就翻腾不已,现在却被迫吞下让它要死的东西。这阵势把它制住了,它不敢恶心,到后来,就对什么都不厌恶了。我的口味挑剔,几乎没什么可吃的,却被迫不加区别地吃各样食物,最后,就失去了选择的能力。 这是本能的操练,并没有经过练习、研究或预先思想。我的神啊!你在我里面,是那么严厉、苛责,分毫不让。当我想做什么时,你突然拦阻,我就不假思索地去行你一切的旨意,做感官所厌憎的,直到它变得柔软,不再有丁点的倾向与好恶。我包裹每一个来访者的伤口,供给病人需用。 这样的苦行持续了很久。但只要我的厌恶一停止,对最可怕的和最愉悦的都一视同仁了,我就不再想它,也不注意了,因为这不是我做的,而是我的王——万有的主宰——引领着我的脚步。从前的苦行,我操练了许多年;但后面这些,不到一年,就制服了我的感官。拒绝一切所好的,只给它所恶的,是治死感官的捷径,此外没有更有效的途径。无论怎样大的苦行,若不是用这种方式,都会使感官生机犹存,也就始终垂而不死了。但这些加上专注,就使它们彻底窒息了。 前面提到的那位可敬的神父问我怎样爱神时,我告诉他:我爱神,胜过世上最痴情的恋人爱他的情人。这比喻还不贴切,因为受造物的爱,无论在强度还是深度上,都相差甚远。这爱持续有力地充满着我,除了祂,我不能想别的。这深沉的一击,这甘甜的爱的伤痕,是在1668年抹大拉纪念日 击中了我。 那位神父,一位非常好的传道人,应邀到我的教区¬——抹大拉代祷区证道。就这题目,他讲了三篇极精彩的道。我感到这道在我里面产生的果效,它直接印在我的心里,将我强有力地吸收在神里。我不能睁眼,也听不见讲道的内容。神啊!只要听到你的名字或者你的爱,就足以将我丢进深沉的祷告里了。你的道直接印在我的心里,不经思想、反省,直接奏效。从此这成了我的经历,尽管经过不同的阶段、状态时,方式有所不同。那时感觉非常强烈,我几乎不能出声祷告了。 当神吸收我时,也吸收了万有在祂的里面。在神之外,我不再看见圣徒或圣处女了,只见他们都在神里。我深切地爱某些圣徒,如圣彼得、保罗、抹大拉、大德兰等,但即使很用劲,也不能把他们跟神分开了。所有属灵的人,我都不能区分开来,也不能在神之外,向他们祷告了。 这年8月2日,我受“伤”后的几个礼拜,那位好神父——我的指导者——所在的修道院庆祝圣母节。早上,我去得大赦 。我惊讶自己一无所获,用尽一切方法,仍然无效。我在教堂里持续五个小时,毫无进展。一缕纯爱的光线将我刺透了。我对是否要用大赦缩短因罪而来的痛苦,委决不定。如果是惩罚或十字架,我会要的。哦!“爱”,我对你说:“我愿意为你受苦!不要缩短我的痛苦和欢乐,因为我唯一的欢乐就是为你受苦。不知苦难价值的人想得到好处,他们怕罪的惩罚过于怕得罪你,要逃避你神圣的公义,大赦对他们是好的。” 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状态,怕因拒绝大赦而犯罪,以至误入歧途。我重新努力要得到它,但仍然无用。最后,我不知所措地对主说:“如果一定要得大赦的话,就把别人的惩罚转来吧(让别人得到我的大赦)!”我一回家,就写信给那位好神父,阐述我的心态,觉得思路流畅,文如泉涌。那天讲道时,他就用它做了第三部分,一字不改地读了全文。 我放弃了一切社交,彻底弃绝了游戏、娱乐、舞蹈,以及一切无益的闲荡。大约两年前,我停止了卷发;但因着丈夫的要求,衣着却依然精美。我独一的“爱”啊,难得与你独处的片刻,是我唯一的欢乐;别的娱乐都是痛苦。你那神圣不断的注入,在意志的深处,给我不间断的你的同在;不像先前所想象的,以为要通过头脑的努力,藉着思想你,才能得到,哦,我神圣的“爱”!在此,我得到了“爱”里真正的享乐,尝到难以言传的甘美。这是在意志中真实的联合,尽管有别于中心的联合——那是我以后才经历的。幸福的体验使我意识到:原来魂的受造是为了享受你,我的神! 在对官能的操作中,这种联合最完全,果效也最大。别的官能的联合开启智能,吸收记忆,但若不与此相伴,果效就是暂时的,用处甚微。意志的联合所携带的是在核心与真实里,而别的则是可分辨的。更重要的,意志的联合使魂降伏于神,顺服神的旨意,渐渐治死所有出于己的意愿,最终以丰盛的爱吸引别的官能,联合在中心,从而失去自我和天然的动作。 这种失去称为“官能的湮灭”,千万不要理解成物质上的湮灭——那就可笑了。官能向着我们是湮灭了,其实还是存在的。这种失去或湮灭是这样发生的:当爱充满且燃烧意志时,爱相应地被强化了,逐步征服了所有意志的动作,使它们都臣服于神。这时,魂柔顺地倒空一切自我和敌对神的意愿,让自己被洁净、得完全。她不再有己的意志了,在神圣的淡漠里,只要神的旨意。 即使在持续的退修中,这境界也不可能通过意志的努力达到;因为有太多己的表现,尽管高尚,意志却潜伏在己里,从而停留在散乱多样、可分辨中,异于神的性情。当魂顺服且自由自愿地受苦时,她就随遇而安,被爱的动作所征服、毁灭了,这样,意志就被吸收在爱里,在神里得以完全,就从一切的限制、不像神和己里得了洁净。 与此相同,另外的两个官能(悟性和记忆)以爱的方式,引进了两个神学美德(信心和盼望) 。信心有力地抓住悟性,使它向所有的理由、可见的亮光、特别的光照死去,即使它们是最高尚的。由此可见,异象、启示和销魂等刚好相反,拦阻魂消失在神里;它们虽然使魂似乎有短暂的失去,却不是真正的消失,因为在神里真正消失的魂是永不能恢复自我的。如果在意愿里,它们其实只是简单的吸收;如果在智能里,则是一种晕眩,而不是消失。 我想说的是,信心使魂失去了所有可分辨的光,一面征服,一面吸收她,把她置于信心的亮光里——那是胜过一切的光,普世而不觉得的光。当它光照时,“己”反而觉得黑暗,因为它过度的清晰让人无法分辨或认出它,就像我们不能注视太阳一样,尽管藉着阳光,我们清晰地分辨物体,不会出错。 太阳在普世之光里,吸收了星星们可分辨的小光。这些小光就其自己是很醒目的,但却不能把我们照亮。同样,异象、销魂等,由于范围小,很容易分辨;只是它们尽管醒目,却不能把我们带入真理或看见事物的真实,反而很容易成为假光,误导我们。别的不是信心的被动之光,也是如此。信心——渗透的光——圣灵的恩赐,它能在模糊悟性的自我亮光时,使理性不受欺骗,把它置于真理的光中。尽管它不给悟性很大的满足,但却是一千倍地比别的引导更为可靠。这是生命的真光,一直到耶稣基督,永世之光,在魂里升起,用自己照亮她——祂要用在神里面的新生命,“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约1:9)。这是很难理解的,但带我写作的灵将我带到了这个话题上。 同样,“盼望”征服且吸收了记忆,最后一切都消失在纯爱里。爱藉着意志彻底吸收了魂。意志是感官的主宰,能在自己里面摧毁别物,像爱一样;爱是诸美德之王后,它联络了所有的美德。这种联合叫作合一,是中心的联合,因为一切都藉着意志和爱联合在魂的中心,在神我们最终的终点里。圣约翰说:“神就是爱,住在爱里面的,就是住在神里面。”(约一4:16) 我的神啊!你我意志的联合,这无法言出的同在,是那么强烈、甘甜,我不愿抵挡,也不愿自卫了。我亲爱的心灵拥有者使我看见我最细微的缺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