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一 章 里外完全的剥夺
大约此时,我进入了严酷而漫长的完全剥夺期,在软弱中被彻底撇弃,这状态持续了七年。哦!悲痛中最大的悲痛啊!这颗心,原本只有神,却发现被受造物充满,不再有神了。它似乎从宝座上被摔下来,像尼布甲尼撒王一样,与兽同住七年。这是“神圣的智慧”(神)为了我的好处,以如此奇妙可爱的方式全面动工。但在讲述这可怜的状态之前,必须先讲一些我里面的不忠。 在开始失去你时,我的神啊,至少按着知觉而言,是彻底的失去(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可感知、可分辨的,是没有问题的)。我说,在我开始以这种方式失去你时,我的“爱”啊,在我看来,我一天天落入纯天然中,一点都不爱你了。 从前,这经历只是偶尔才有,交替出现的。在进入这状态前,我曾经历过长久的被剥夺,到末了,几乎是持续的;然而不时会有你神圣的注入,那么深沉、向内、急速、穿透,所以很容易判断出来,你并没有离去,只是隐藏了。在从前的被剥夺里,我觉得彻底失去了你,但在潜意识里,却有一种深沉的支持,尽管魂没有意识到,后来失去这支持时,魂才知道。每一次你都带着更大的能力和上好的福份,也带着更大的荣美归来,在几小时之内,你就重建了我的不忠所带来的全部毁损,丰富地补偿了一切的损失。但在我下面要讲到的整段时间里,却不是这样的。 在从前的被剥夺中,我魂不断地寻找祂——她所失去的。虽然寻找是由失去引起的,而失去,她相信是由于她的不忠引起的,但这还是她爱的明证,因为人不会寻找她所不爱的。失去所爱的让她痛苦,这是她忠于爱情的标志。另外,尽管不觉得,她却有个极大的支持,就是心里没有别的爱。她能对神说:“如果我不爱你,我知道我别无所爱。” 但现在却相反,好像不但不爱神了,这颗曾经那么爱神也被神所爱的心,只爱世界和自己了。从前,行善的能力并没有完全失丧,尽管可能做得既痛苦又无感觉,甚至有些反感,但还是做了。但此时,却不再是反感的问题了,而是无能。这种无能的特点是:魂并不知道自己的无能,似乎只是不愿意。 我注意到,在过去十八年里过大节日时,包括那些我特别衷爱的节日,都是我里面最被弃绝的时候。无论从前领圣餐时怎样被神浸透,奇怪的是,如今枯干代替了丰盛,虚空代替了充满。现在,我完全明白了原因,因为我走的是死亡和信心的道路,大节日和圣礼按着神的设计在我里面运作,就产生出死亡、信心、十字架、毁损和湮灭。 神藉着祂的“奥秘和圣礼”运作时,其实是神自己在运作。如果魂处在情感里,圣礼和奥秘就在轻快、柔和的属神的情感里庆祝节日;如果是在亮光里,它们就按着魂的状态,主动或被动地运作在可羡慕的亮光里;如果是信心,就运作在枯干、阴暗里——或多或少,按着信心的程度。别的,依此类推。按着神对魂的设计和每个人的程度,“奥秘和圣礼”运作出十字架、毁损和湮灭。祷告也是如此,运作出枯干、阴暗、受苦、毁损、湮灭等。 有人抱怨祷告和接受圣礼时的感觉。假定他们是忠诚的,这抱怨只是由于缺乏亮光,因为给他们的,尽管不是所期盼的,却总是他们所需的。人若相信这真理,就不会一辈子怨天尤人了,反而利用这机会治死己,在神所安置的各样景况里,至死忠心了。它们让我们死去的同时,也给了我们生命。 我们一切的利益——属灵的、属世的、永恒的——都包含在把自己弃绝给神里了。这是何其可爱啊!让祂在我们里面,做一切祂所喜悦的;当我们觉得不开心时,让我们越发情愿地舍己吧!如此顺服,加上对圣灵的依靠,一切就都赐给我们了;在神的手中,万事也都巧妙地为我们效力了。我们的软弱、不足、缺陷等,都可以为我们效力。我们的罪尽管是死亡的果子和根源,在神的手中,藉着它所引起的羞辱,也会成为生命的来源。如果魂忠贞地把自己交给神的手,支持祂一切的运作;无论苦乐,时刻顺服神的引领;接受祂神圣的打击而毁灭,不发怨言;以自己所有的为满足,不再有任何额外的期待,这样,很快她就经历永恒的真理了。常常事过境迁之后,她才明白神的道路和对她的引领。 但不幸的是,我们不但不跟从神的引导,反而想指导神;非但不舍己,走在祂为我们设计的路上,反要偏行己路。这就是为什么有许多魂,虽然原定要在神的里面享受神,而不是在祂的恩赐里享受,却一辈子都以小小的安慰为盛宴,追随并把自己局限在里面,甚至以此为幸福。 我对你说,我亲爱的孩子们,如果我的锁链和监禁摸到了你,我求你:愿你只为了神自己而寻求神;对你一切所是的死去,除此之外,绝不期盼以别种方式拥有神;只在损失中享受祂;永远不要企图在聪明通达的路上有所成就,却要降服在最深的湮灭里。 那时,我堕入纯天然中,虽然在人看来,我的不忠都是极好的美德,神却不这么看。祂判断美德,并不按着人的称许,而是按着行事人心中的纯正。每天,我都感到己的倾向在增长。我的心从前被神完全占据、充满,现在却被受造物占据、充满了。我使用各样的苦行、祷告、朝圣、誓言等等,但我的神啊,一切措施均无济于事。我的病恶越发严重,进入了不能想象的荒凉。可以说,我以眼泪为水,以悲伤为饭。我的神啊,我的心因你坚定深沉的爱而得平安,但却因这恶倾向而混乱、痛苦,这是那么强暴有力,让我受不了。 我有两个强有力的敌人,势均力敌,谁都无法胜过对方,它们顽强地争斗,无休止地较量。这就是要讨你喜悦的愿望,我的神啊,和惧怕得罪你——我整个的中心都向着你,哦,我终极的“欢乐”(神)!但整个自我的冲动却都偏向被造物。由于后者是我强烈感到的,前者倒像不存在了。 独自一人时,我泪流成河;在枯干与被撇弃中,我说:“我从神领受了那么多恩典,难道仅仅为了失去吗?我曾那么热烈地爱祂,难道只是为了永远恨祂吗?祂的恩惠难道只是显出我的忘恩吗?难道我只用不忠,报答祂的忠诚吗?我的心曾经那么长久地充满祂,难道只是为了更没有祂吗?我曾经倒空一切被造物,难道只为了更被它们充满吗?” 我好像不由自主地要找人讲话,在谈话中,却得不到一丝欢乐。我的里面有一位施刑者,不停地折磨我,让我感到内里的痛苦。除了亲身经历,这事无法让人理解。 我失去了一切祷告,完全不能与神交通了。祷告时充满了受造物,丝毫没有神。祷告里毫无欢乐,它只是提醒我的损失和不幸。我不能够治死己了。味觉醒来,嘴馋一千样东西;及至吃时,却发现毫无滋味,留在心里的,没有预期中的满足,只有对自己不忠的厌恶。我无法表达所受的苦,和这期间我一切的不忠。我相信我失落了,因为里外的一切都被移开了。伯叨德没有帮助我,神许可他误会了我的一封信,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撇弃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接下来,我就讲到。 这样子,还能做什么呢?天向我关闭了,在我看来,那是公正的。我既不能安慰自己,也无法抱怨。在地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倾心吐意。我若想向一些圣徒倾诉(天上的圣徒),也是不能的,因为多年来,我只在神里看他们,这时,我发现他们都充满了神的愤怒。从幼年,我就对圣处女怀着极深极温柔的爱,但现在她似乎遥不可及了。我不知该向谁倾诉,该到哪里去寻求帮助——在天上、地上都没有! 我若到中心深处寻找那曾经有力地拥有过我的,不但一无所获,反而被剧烈地排斥了。我从一切所是中被弃绝了;在任何事物中都找不到支持或遮盖。一切悲痛中最可怕的悲痛啊!它是死亡的前奏。我不能履行任何美德了,从前最熟悉的德行,都彻底、完全地弃绝了我! 对我,不再有一位神、丈夫、父亲、爱人了,倘若我敢如此称呼祂的话。只有一位严厉的法官,每天对我烈怒焚烧。哦!倘若我能在这混乱中,找到一个避难所以躲避祂的烈怒,也不从祂的公义里退出,我就会倾力而入了。 我不能够去看穷人了,要么完全忘记,要么没有时间,要么是那么厌恶,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如果我用力制服自己,不顾一切地去看他们,就发现多数时候,我是在真正的无能里。简单地说,我即使努力去看他们,也不能停留片刻;若想对他们讲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当我强迫自己开口时,语无伦次,讲的话都违背常理。 我不再能在教会里停留片刻了。从前,没有时间祷告,对我是折磨;现在,有时间祷告,出于义务必须留在教会里,是我的折磨。我既听不见,也吸收不到任何东西。弥撒在进行,我的思绪却不能集中。有时,我连着听几堂,好补偿前一堂的损失,但一堂比一堂糟。我的眼睛从前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现在却持续睁着,不能闭上片刻,集中注意力。 一切受造物都联合起来反对我,外面的十字架跟里面的都同样加倍了。我其实愿意有些悔罪的苦行,但由于所处的状态,他们禁止了。另外,我似乎也不能行了——我失去了勇气。当我想尝试时,一切都从我的手中脱落了。 神把伯叨德给我,似乎只是为了剥夺我的支持,而不是帮助我。我进入这状态之后,他什么都不知道,却禁止我做一切的悔罪,说我不配。让我接受这点并不困难,因为我觉得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邪恶了。开始时,这感觉是那么尖锐,与我的罪恶相比,我觉得世上没有不能被原谅的罪犯——他们得罪神时并不认识祂。我的神啊,我觉得这似乎是你的良善更能忍受的。但对一个认识你、曾经爱过你的人,向她,你曾施下那么多的恩惠,足以拯救整个世界,却变成我这样子!我觉得这是可怕的。 外面的急躁偶尔会胜过我,因为我没有能力控制自己,也不能控制舌头了。像个小孩子,总是不由自主地跌倒。我写诗,但这是我不忠的产物,于是我决定不再写了——但这决心是徒然的。我刚下了一个决心,就立刻违背,反其道而行之;你取走了我有言必践的功能。我的神啊!我不能讲你,我嫉妒一切爱你的人! 哦!这颗火热的心,怎能成为冰冷呢?这颗心曾经那样爱过,怎能跌入这极度的冷漠呢?随时随地,地狱似乎要张开口把我吞灭了。我先前觉得最可怕的,现在却成了所欲求的。我对一切有欲望的都以为犯了罪;由于我对所有的罪都有欲望,我就相信,我真实地犯了这些罪。 我的神啊!我不能相信你会赦免我。一切都从我的脑中涂抹了,我看自己,只是一个命定属于地狱的牺牲品。我从前喜乐忍受的病,如今变得忍无可忍了。一点头疼就让我颤栗。在我里面只有烦躁的冲动;从前平安的乐园,现在成为混乱的地狱。从前,我为躺卧病床而欢喜,因为生病必定要受苦;而今,我连疼痛的影子都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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