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安琪-和平使者

如果没有爱，十字架的苦难毫无意义。

耶稣告诉我们，没有一种爱情比为朋友牺牲更大的爱了。他为我们牺牲了，拥抱了所有的绝望与黑暗

      关于圣安琪的灵修精神，已经完成一部份的探讨，剩下来的部份，要来看看她如何在各个生活领域中，活出她的灵修精神。接下来几章我们所要谈论的，都是立足于已经相当熟悉的资料，特别是她的神视经验。在本章中，我定义圣安琪是一位和平使者。她如何使人和好，缔造和平呢？

    缔造和平的人是怎样的人呢？圣安琪说过：「假如耶稣基督亲自教导你们，你们定会受到良好的教导。」圣安琪自己就是最佳范例。耶稣基督教导了她，尤其在十字架下。当她站在瓦拉乐圣地的十字架下祈祷时，获得了光照和启示，她生命中所等待的一切都在此聚集了。圣安琪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来成就这个使命。接下来，她回到碧夏市，成立了一个贞女团体。

    十字架下的光照似乎对圣安琪十分重要，她在〈最后劝言〉中谈到许多关于「团结一致」以及「成为一体」的教导。耶稣基督和圣安琪都曾亲身经历十字架的磨难，所以他们的教导及遗训都是一样的。耶稣在最后晚餐时向门徒表示，他的渴望是众人合而为一。他向天父祈祷说：「父啊！愿他们在我们内合而为一，就如你在我内，我在你内，为叫世界相信是你派遣了我」（若十七21）。

    圣安琪也拥有相同的心意。她晚年用了一个很棒的比喻来呼吁团结的重要性，这样鼓励女儿们：「如果你们团结一致，就会像一座坚固的碉堡。」其实，碧夏市城内就有这么一座真实的堡垒存在，第四世纪时由哈德里安（Hadrian）所建立，从碉堡上可俯瞰整座市容。圣安琪大概以此碉堡做为她呼吁精诚团结的标志。她要求我们应该合而为一，彼此和好，也成为和平使者。

    圣安琪想要众人和好的是什么呢？有时候，当我们产生分裂以及冲突时，或因极端而对立时，这些考验反而带给我们一些意想不到的洞见。我觉得，其实人的欲望是两极的，有一端渴望合一与结合，但是也有一端倾向分离和区隔的冲动。无论是分隔或合一这两者都是人心深处的需要。这个理论其实适用在许多事情上。

    就拿人类生活的方式为例，独身者代表的是人们对孤独和分居的渴望；而度婚姻生活的人则见证了人心对合一与结合的渴望。但是前者心中也会渴望合一，就如后者心中也会渴望独处一样。每一个人身上都存在着这两个极端，因此衍生了独身生活和婚姻生活，满足人心的需要。

    关于隔离、分开或独处的同义词，我再举下列一些例子。平日我们经常提及这些字眼都和「隔离」的意思有关，如：「独立」、「充满自信的」、「具有攻击性的」、「自我认识」、「天生我才」、「发现」、「发明」、「比较」、「判断力」、「人各有异」、「差异」、「独特」或是「原创性」等。

    以上这些字眼，某方面来说与成长阶段的初期息息相关。孩童及青少年的功课之一就是学习自我独立。人不能一辈子像孩子一样依赖他人，必须成长到一定程度的自主独立。最后孩子们必须体认到他们与父母是分开的，并形成自我的权威。孩子们必须认知，自己是完全独立的个体，相对于父母的「他者」。

    另外一项不可缺少的是「自信心」，成长的一部份即是建立自信。我们最终必须认识自己是谁，而认识自己需要时间。我们当中有一些人好像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到底是谁。就某方面来说，我们无法为他人付出自己，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可以给出什么。

    当我们年轻时，需要自我追寻、认识自己，并找出所拥有的天赋才能是什么。那些成年人的辅导者都体认出这一点的重要性。成年人的任务则是培养自我认同。「比较」、「分辨」及「判别差异」等能力，应该在成长初期就达成了，举例来说：孩子们很早即可分辨出母亲不是父亲，或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是他的母亲等。人在孩童阶段应该开始学习将事情差异化，要不然到最后判断能力无法形成，将变得混淆不清。

    再来，应该慢慢意识到自己的独特性和原创性。我们看起来好像不断地再次发现，自己是如何与众不同和珍贵，我们的名字被刻印在天主的手中。然而我们早就知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这颗种子在早期就发现了，必须记住它。

    因此我猜想，也许圣安琪使人和好的天份不是在晚期成熟后，当她知道如何统整一切事情后才形成的能力，而是一开始就具有的天份。众人内都有一股想要整合的渴望，一旦我们整合了，那种喜乐真是难以言尽！在我们的人生阶段中，偶尔会抵达这样合一、平安的阶段，凡事顺心如意、各得其所、真令人感到惬意和满足。当然了，好景无法持久，不过每当想到每隔一阵子就能整合时，我们感到十分安慰。

    现代许多思想家，特别是艾克．爱克森（Erick   Erickson）

，告诉我们，人生晚期的任务，或产生的冲突，是自我整合与绝望的问题。在这人生的后半段，人不是完成自我整合，就是陷入绝望；不是合一，就是分裂。我们都曾经验过这种冲突和矛盾，就是在成熟期面临的任务─自我整合。

    对基督徒而言，整合的经验常与背负十字架相关。十字架代表希望，它象征爱的终极行动。十字架的爱情是受苦的爱情。耶稣死在十字架上，显示出他完全信赖天主的应许。他伸开双臂，全面拥抱和接受一切，在这一刻，他完成了整合的行动。

    如果没有爱，十字架的苦难毫无意义。耶稣告诉我们，没有一种爱情比为朋友牺牲更大的爱了。他为我们牺牲了，拥抱了所有的绝望与黑暗，但却充满信心地说：「我相信天父俯听了我，祂理解我，并且接受我。我是天主子，同时也是人子。」拥抱十字架时，祂对父说：「父啊！我把我的灵魂交托在你手中」（路廿三26）。

    凭靠人自己微薄的力量，无法获得整合。但是耶稣的作为却为我们带来整合，在他内就是我们整合的地方。我们向上与天主和好，向旁与他人和好。做为人，我们垂直的生命是与天主的关系，人应该认识祂、爱祂并且相信祂。我们平行的生命是与他人的关系，唯有在十字架内我们与他人才能彼此合一。圣安琪一定也认识这个道理。当她站在瓦拉乐圣山的十字架下时，整合的恩宠在她身上发生了。它确实来到了，不论是一时的巧合也好，或是长时间省思和祈祷的果实也好，最后在十字架脚下，圣安琪获得了整合的喜乐。

    我们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是与众人合一、彼此依存，而不是各自独立。这必须经过三个阶段：首先，我们由依赖他人渐渐成为独立自主的个体；然后我们学习与人合作；最后成为彼此互相依存的关系。对一个成熟的人来说，团体生活是一件任务。这个团体可能有许多成员，或只是二人的婚姻生活。要达到互相依存的关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有时候我们可能会退回到自己独立行事，不与人合作的毛病，像个孩子一样；也可能退步到依赖的心理状态，要人告诉我们该做些什么事。事实上，没有人会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但逐渐地，我们将会成熟，学会彼此合作和彼此依存的关系。

    当我们生活在真实之中，认识真正的自己及天主时，生命就成为完整的了。圣安琪就是一个整合的女人。她处在人群中，与人同在；她能与人合作，和人往来。我们如何知道这些呢？因为每个人都到她这里来。她未将自己隐藏起来，退居到无人的荒野之地；她没有自己的房子，而是与人同住；她走进街头巷尾，人们认识她、爱她，因为她欢迎每一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圣安琪与人群融为一体。正因如此，她自然地从内心流露出对人的怜悯。她是一个如此整合的人，关心每个人的尊严， 拥有丰富的历练，对一切事物保持着开放的态度。人们喜欢她、信任她，都放心地向她倾诉心曲。他们来到她这里时，便获得内心的宁静，因为圣安琪是如此温暖和满怀同情心的一个人。凡接触她的，没有人感到受评判，人们知道她有一颗伟大的心，充满温暖、友善及爱情。

    现在我们要回到她的教导「Siate piazzevole」上。第一章提过，圣安琪教导人们要像一座广场，开放心胸，热忱接待他人。「piazzevole」还有另一层更深的涵义，由两个字组成，即「piazza」和「vole」，意思是「peace-willed」，译为「意愿和平的」。「广场」、「和平」都来自「piazze」这个字。

    「vole」则来自「will」（意愿），所以「piazzevole」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愿意和平的」。圣安琪要我们成为一个愿意和平的人。

   「和平」或「平安」，根据圣多玛斯（St. Thomas Aquinas） 是源自正确秩序的宁静。我们必须重新返回秩序的状态，在那里产生「合一」和「完整」。正确的秩序从天主而来。之前反省「神贫」时，我们知道，当人们更加认识天主，就愈体认到万物都在天主所安排的秩序中。我们的生命亦然。在我们的生命中有秩序。圣安琪的生命即源自于天主的秩序，因此源自于祂的善。她自然地成为一位使人和好者，用她的爱、怜悯和同情心重建万物，使之归回天主的秩序中。

    当时各式各样的人都到圣安琪这里，寻求她的帮忙。米兰公爵兰．斯弗萨（Francis Sforza）来自破碎的家庭，他的家族高压统治米兰，使居民生活于恐惧和害怕之中。当他遇见圣安琪时，她遂成为他灵性上的神师。至于其他人，也到圣安琪跟前，请求她帮忙处理生活琐事，例如：调解家庭纠纷，或劝解兄弟姐妹间的不和睦。这些人请求圣安琪做和事佬，她可能这样教导他们：「Siate piazzevole！寻求天主的秩序吧！你们应认识天主的好消息！天主爱了我们，所以你们彼此和好吧！」圣安琪是耶稣基督的使者，她向众人宣布喜讯，告诉人们耶稣基督救恩的好消息。我们已经因着死而复活的耶稣基督，与天主、自己、他人及万物和好了。人们把破碎和不完整的带到圣安琪跟前，让她修理、治疗，使这些受伤、破碎的再次变成完整、合一的。

    究竟我们要使之完整的是什么东西呢？我个人相信，在过去几年来，教会的告解或和好圣事变得困难的原因之一，是圣事的个人化及隐私化。行和好圣事时，教会鼓励人承认及意识到，人所犯的罪也对社会造成了伤害。不论个人犯了什么罪， 我的罪，或多或少，反映在世界中；相同地，世界的罪也或多或少投射在我的身上。因此，众人的罪是一体的，罪有集体的层次。当我们因犯罪而受伤破碎时，别人也同我一样受伤破碎了。反之亦然。罪使众人都受到伤害，成为破碎的。

    耶稣在十字架上死亡时，揭示了天主的渴望，就是众人能再次聚集起来，成为一体。如果只有我自己，无法成为完整的。我必须与他人及整个世界合而为一。但假使我对自己本身的合一不做任何努力，也无法使世界合一。以上两者是双向而合一的，必须双向进行。人与人互相关连，如果我们在耶稣基督内是一体的，那么与他人的关系也应是一体的。

    现在，让我们花一分钟时间想一想：到底什么东西受伤了？破碎了？我们不用一种判断的姿态去看待它们，而只是意识到它们临在。我们内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吗？或者，社会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吗？究竟什么东西需要和好和整合呢？

    当我们把这些破碎，待修的名单列出后，「关系」破裂这一项，可能就是名单上的第一名。我回顾自己的经历，认出生命中有一些关系是破碎的，有些将要断裂了，有些甚至绝裂多到不可挽回。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感到无比伤痛难过，十分悔恨。然而我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经历过这些的一位。

    环顾我的四周及所处的世界，许多人与我同病相怜，生命中有诸多破碎的关系。许多家庭因为夫妻离异或分居而破碎、不再完整。当我看见这样的景况时，也感受到自己内心潜藏着破碎的情况和潜能。当我为自己关系中的伤口和废墟哀伤难过时，世界也同我一起，我不是独自一人承受。同样地，当他人的家庭分裂和破碎时，我也为他们感到哀伤难过，特别是为那些受苦的孩子们。我的哀恸和同情之心不只是为了我自己，它超越了所有家庭，扩及到所有国家。

    对于生命中这些破碎和断裂的关系，我感到伤心难过。这种哀恸之心扩大了，使我也能为世界的种种不幸和灾难哀恸。对于世界上的不幸和灾难，我无法做出任何评断，不然我也评断了自己，不过至少我可以为它们感到哀伤和同情。

    今天的世界充满了暴力的威胁，令人感到惊惧可怕。对于这个事实，我感到哀伤难过，也被吓住了，但同时我也察觉了自己内所隐含的暴力。当我感到心灰意冷、自我厌恶、自我怀疑的时候，我看见了自己如何残酷地对自己施加了暴力。有时候人们对自身的暴力多么令我怵目惊心啊！但是我和他们没有两样。无论是来自他人或我的暴力，这些暴力都反映在社会中。当我看见恐怖份子威胁一个国家，使人民陷入焦虑不安时，也为他们感到忧心如焚，难过不已。在这个情绪中，我也同时为自己感到难过，因为同样地，我也会以暴力对待自己。

   「权力」是另一个形成破碎和分裂的场所。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似乎都隐藏了权力和掌控的欲望。每当我必须放手， 失去掌控权时，认出了自己内有股厌恶感。事实是，我想要权力，掌控一切，包括自己及未来。

    国家、家庭以及政治人物都有追逐权力的欲望，人人都想掌控一切。今天的世界充满了这样的人，对于这一点，我们虽然感到忧心，但这并不会使我们逃避世界，也不会以一种评论判断的态度来对待它，因为我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每个人心内都有这种破碎的伤口。

    关于破碎、分裂和断裂，这份名单仍继续延伸下去。久而久之，人就变得毫无感觉，麻木不仁了。我感觉自己内充满厌恶、冷漠和失望，也在外在世界看见了这些情绪。当某个恐怖份子引爆炸弹时，我暂时从自己的冷漠、麻木不仁和傲慢中清醒过来，也许世界也同我一样暂时清醒了。这个时候，我们都从自己的麻木不仁和心硬中清醒过来，加入那些暴力的受害者，与他们认同，一起受苦，与他们合而为一。

    当我们谈到分裂和断裂的问题时，不能不面对「性的问题」。我本身对自己是个女人这个身分并不十分尊重，甚至自我贬低。这让我体认到，长久以来，女性一直被贬低、压抑和歧视，人们把性当作玩乐的工具。我看见了我们的世界对「性」不尊重，将它污名化到如此根深蒂固的境地。连我自己或多或少都被世界的价值观同化了，以至于有时候不自觉地轻视自己是女人的身分。

    对圣安琪而言，在十字架下，所有的分裂、破碎及不合的伤口都能再次整合、复原及治愈。她说：「让你们首先到耶稣基督的脚下寻求庇护吧！」又说：「假如耶稣基督教导你们， 你们定会受到良好的教导。」耶稣就是那一位，使万物在他内获得整合及合一。耶稣拥抱了破碎和分裂的一切，接受一切限制，除了罪，他在一切事上完全和众人一样。

    耶稣亲身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破碎经验，他在十字架上受难，让所有不完整的再次合而为一了。他在复活的希望中知道，天父爱我们、接受我们和宽恕我们。因此，耶稣的死亡和复活成为人唯一的希望。我想圣安琪也许会引用圣保禄的话， 这样对我们宣告：「一切都成为新的！」（格后五17）因为新的受造隐藏在我们对耶稣基督复活的希望之中。我们承担的使命即在向万民宣布：众人已获得救恩！在耶稣基督死亡及复活的希望中，与天主、自己、他人及万物和好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