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除非由水和圣神而生,不能进天主的国。 〔若3:6〕 父亲是农家的长子,祖父死后,他便继承了祖父奉献了一辈子的小农场。 这小农场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小”,因为只够养四头牛,生活捉襟见肘,所以他还学了盖房子的技能,成为业余的工人。 那时邻居、甚至更远村庄的人,因为欣赏他的手艺,都会请他帮忙。父亲最拿手的是盖畜栏的粪坑,有时候也为人盖房子、修理房子.工作的忙碌使他经常不在家。 母亲出身大家庭,上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婚后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常到远处的缝纫工厂打工。在1940、50年代,农场中的妇女常要勤奋的兼差来维持家计。 在我眼中。母亲好像是万能的。她不仅操持农场的事务,作菜也很拿手。她还懂得很多病痛的自疗处方。她研制了许多茶和草药,很清楚小孩生什么病时该喝什么茶。瑞士人平常不喝茶,在他们的观念里,茶是用来治病的。 为了让妻子多睡一会儿,父亲每天早起喂牛时,便会把全家的早餐预备好。那时一般人的早餐都是玉米做成的主食,只有星期日才有面包、奶油和果酱可吃,因此成了小孩子最期待的一天,在困苦的生活当中,这实在是难得的享受;午餐多半是马铃薯和奶饼,因为农场养鸡,所以有时会有鸡蛋和鸡肉,当然自己种的菜是少不了的。 农场里养的兔子,成了小孩子之间竞赛的动物,兄弟姐妹各人认领一只兔子,比赛谁养的兔子长得最快最好。 几个小孩还流行帮牛起名,每一头牛都有名字,如果任何一头牛生病,每个人都会很担心。 母牛生小牛犊则是家中的大事,因为初生之犊活泼好动,很喜欢和小孩子亲近,我和兄弟姐妹最喜欢和小牛玩耍。父亲知道我们关心这些动物,所以常常跟我们说明农场的最新状况。 小时候可以做的娱乐非常少,那时家里连收音机都没有.所以一家人最喜欢玩牌消磨时间,晚上如果有空闲就打牌。星期天午餐后,稍事休息也是全家玩牌同乐的时间,这天下午常会有阿姨或叔叔来拜访,他们有时也会加入牌,或什么都不做,只是做在外头欣风景、聊聊天。 农场经常一片宁静,最近的邻居离我们家约有二百米远,通往家里的路在较远处,是一条上坡的山路,人烟稀少。春临大地时,草地也会开满小花,树梢也吐出嫩芽,小孩子最喜欢在草地上玩耍,摘花或爬果树,他们都认得这些果树,也都知道苹果树、梨子树何时开花结果,有时候等不及了就摘下未熟的果子来吃,回家闹肚疼还会挨妈妈的骂。 到了冬天,圣诞节将近之际,我和爸爸会到附近的森林里挑一果较小的树,爸爸常会先问我的意见: “你想要哪一棵树做我们家的圣诞树?” 我总会很认真地挑选着,挑好了之后,就合力把树锯下来,然后扛回家。对我们而言,这个每年冬天都会做的事,就像仪式一样神圣。由于父亲经常在外工作,所以期望三个男孩子,也能够帮忙分担农场的事,很早就训练我们工作,例如扫地、清理牛棚,或将割下来的草拿到牛棚喂牛,夏天则必须额外做晒草的工作,好储存起来供牲畜过冬,挨过瑞士十一月至来年四月寒冷的冬季。所以瑞士农场的夏天总是忙碌、充满活力的。 我大约三岁时,就学会做一点简单的工作;六岁时学会如何挤牛奶,在所有孩子当中最娴熟于农场事务。因为我从懂事开始,就觉得得爸妈工作很字苦,虽然不懂得如何在言语上讨父母的欢欣,却喜欢在工作里默默地为他们分忧解劳。母亲很少动手打小孩,但如果孩子犯了错,必要的时候她仍然会用棍棒加以管教。有时她会等父亲回来后,请他管教小孩。我们心里很清楚,如果犯了错,别想在父母面前打马虎眼。 小时候我就跟随爸妈上教堂望弥撒,开始上学以后,母亲便鼓励我们天天去教堂。因为必须走二十分钟的路去教堂,哥哥和弟弟对教学堂都不感兴趣,但我却深爱那个静谧的地方。 我经常到副本堂住的地方去借书,不论各类书籍我都有兴趣。对我来说,阅读是一件快乐的事。那位副本堂曾经问过我,长大后想不想当神父?对于喜欢祈祷的我来说,却是一个遥远且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 我的哥哥和大弟个性外向,吵架或打架总是有他们两个的份,我自己则比较安静内向,喜欢和平,在三兄弟中经常扮演劝架、使人和好的角色。 我四岁时就知道怎样照顾几个妹妹,常带她们出去玩。因为我知道爸妈工作忙碌,无法全心全意照顾她们;而妹妹若有什么需要,也都会跟我讲。 我和大妹克莱儿感情最好,克莱儿也很喜欢我。有时哥哥和大弟太顽皮,连累我也一起受罚,她一定会见义勇为,跳出来为我讲话,或央求爸妈不要打我。 大约在我十一岁那一年,我还很天真地跟妈妈说: “我们家只有七个小孩,隔壁有十个,有的家庭甚至有十二个,大部分也都有八个以上;而且我们家的七个小孩中,只有三个男孩子,却有四个女孩子,不公平!应该还要有一个弟弟。” 没想到这幼稚的抗议竟然奏效,在我快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又生了一个男孩,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共同疼惜这个迟来的小宝贝。 七岁时我进入乡间的一所小学就读,由于父亲认为孩子除了上学之外,还必须帮忙家务,所以我只在学校上课半天。 小学时最深刻的印象,是老师每个月都会教我们一首瑞民谣或德文歌,而且要求我们背下来,直到今天,很多歌仍留在脑中,成为我怀乡时所哼的旋律。 小学二年级时,我留意到每年暑假,邻居家总会出现一个女孩子,笑容很开朗,她的名字叫海蒂。 海蒂很喜欢和我家较大的三兄弟一起玩,而且我们家的农场可以尽情地奔跑。海蒂的个性就像男孩子一样活泼,爬山和钓鱼都少不了她。在瑞士没有执照是不能钓鱼的,但我们总喜欢做一些刺激的事,所以经常偷偷到溪边钓鱼,然后把钓来的鱼拿到森林里去烤,这样吃起来觉得格外美味. 那时我很喜欢海蒂,但因个性内向,不会表达自己,所以海蒂一开始总喜欢找哥哥玩,后来海蒂又去找大弟。但她发现大弟个性不拘小节,还会和人打架,所以海蒂逐渐和他疏远,开始和我走得单近。两小无猜的我们,天真地玩耍,一起看书、聊天、捉迷藏,每个暑假都是如此。 十一岁时,我的两个妹妹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白冷会”的神父。神父问她们有没有哥哥,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有!有三个。” 神父问:“那……三个人中哪一个最适合当神父?”两人仍同声地说:“二哥!” 神父就和她们一起回家,问母亲的意见,是否愿意把我送进修道院? “如果若瑟也愿意,修道院随时欢迎他。”神父临走前为神留下了对我的呼召。母亲一直把这个邀约摆在心里,之后找了一天空闲的时候,带着我去修道院了解情况,在那里我们碰到了一个想要当神父的年轻人,我和他很投机,于是两个相约一起进修道院。那时我才只是小学毕业,离真正当神父还有十四年。十五岁时,必须从瑞士东部转到中部去上课,这个地方规模更大,离家也更远了。每次假期结束要回到学校时,心中都很不舍得,也格外挂念家人,因为我知道他们在家生活都很辛苦。但我在大修道院的生活则更艰苦,每天早上五点半默想圣经,然后参加弥撒,吃完早餐后,八点上学,中午休息时间,同学偶尔相约踢足球。除此之外,每个学生一星期必须拨出两个下午去农场或厨房工作。有些同学并不喜欢这个差事,但对出身农家的我来说,却能乐在其中。晚上九点睡觉之前,还会有神父带领我们进行默想,这样规律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奇,却是神父生活得力的泉源,圣经的话也常常带给我许多启发。在这个时期,我也开始学习希腊文和法文,但我自认对语言没有什么天份,法文是我最喜欢的;但对于希腊文和拉丁文,却常束手无策。至于其它学科研项目,则对历史和地理特别有兴趣,其次是生物和化学。学校多半的老帅都是神父,他们不只给学生生活上的关怀,也会和他们分享个人的经历鼓励学生,我对于神父的故事,常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段时期,我的信仰愈来愈坚定,对圣经的认识也愈来愈丰富,我开始发现自己和父母亲传统的信仰有些许差距,当母亲用威胁性的口吻告诉我: “你要小心!天主正看着你所做的事。” 我便会回嘴:“天主才不是这样的!那是你们的‘老神’!” 我当时的想法,天主是慈爱、永远宽容的,但为了声明这一点,似乎常惹得母亲不悦,我总抱着在所不惜的想法。如今我的年纪比母亲当时都还大了,才理解了天主,也有祂“公义”的一面。然而母亲早已安息主怀三十多年,想跟她道个歉也不可能,只好静待主再来时的那一刻了。 由于修院宿舍就在海拔一千八百公尺高山下的两湖之间,夏天一到,同学最喜欢一起去游泳。还记得刚学会游泳时心中的悸动,何等奇妙。人竞可以在水中自由地游动或漂浮,被水承载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让我想到主耶稣曾说:“人若不是从水和圣神生的,就不能进天主的国。”这是何等奇妙的恩典. 除了运动和读书之外,我也经常和几个同伴聚在一起.分享生活或读书心得,或是一起散步;并且写信给在远方的海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