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九 章
第二次被捕
一些天后,莫城的主教回来,带给我一片纸,是他自己写的关于信仰的声明,说我一直属于天主教、使徒与罗马,愿意把我的书呈给教会判断——他们没有问过我,不然,我自己也会这么做的。然后,他给我读了另一封信,说是必须给我的。那是一个证书,像他很久之后给我的那份,甚至更加恩惠。由于我病得厉害,不能抄他所写的降服书,他告诉我让修女抄写,然后签字。他把证书拿走了,说是为了抄得更清楚些。他向我保证,当我给他降服书时,他会给我证书;他愿意待我像亲妹妹一样,不然,他就是一个恶棍了。他突然变得极其爽直,让我诧异而着迷。我告诉他,我把自己放在他的手中,不仅是把自己交给一位主教,而是一位可敬的人。谁不觉得他会照做呢?
由于在极度的虚弱中讲话,他离开后,我的病势变得格外沉重,她们只得用兴奋水把我唤醒。女院长担心第二天他若回来,我的身体会受不了,写信求他让我安静一天,他不同意。次日,他回来问我,是否在他留给我的文件上签了字。
他打开一个有锁的蓝文件夹,对我说:“这是我的证书,你的降服书在哪里?”说话时,他手里拿着一片纸。我给他降服书——它就在床上,我没有力气给他;他自己拿去了。我以为他要给我证书,但这事没有发生。他把文件夹关起来说,他什么都不能给我,我的事还没有完呢;他要更多地折磨我;他要更多的签字,其中一份是我不相信“道成肉身”。
我没有力气讲话。他逃跑了。修女们为他如此耍手腕而震惊,因为并没有人强迫他给我证书,我也没有向他要过。当时我做了一份抗议书,由莫城的一个公证人签字——我是以留遗言为托词,请他来的。
后来过了一些时间,这位高位神职人员来看我,要我签署他的牧者信,承认我坚持里面所定罪的错误。我努力让他看见,尽管他在信中把我归于恶人之列,我给他的顺服,已经包含了全部,无一例外——我努力尊荣耶稣基督的状态,毫无怨言。
他说:“但你答应降服于我的定罪。”
我答道:“我全心地降服,阁下。我对那些书不再有兴趣,就像我没有写过一般。神若喜悦,无论事情怎样转向,我永不偏离我该给您的顺服与尊敬。但阁下,您曾许诺给我一个证书。”
“当你做了我所要求的事情之后,我会给你的。”他对我说。
“阁下,您曾施恩给我,对我说,当我在您给我的降服书上签字之后,您会给我一个证书。”
“那是——”他说,“在没有成熟地思考一个人能够和应该做的事之前,不慎溜出的话。”
“阁下,我说这话不是抱怨,只是提醒您的记性,因为您曾许诺把它给我。为了显示对您的降服,我愿意在您牧者书的注脚,写上任何我可以放在那里的。”
我做了这些之后,他读了,说相当喜欢。他把它放进口袋里,对我说:“那不是问题。你没有正式说你是异端,我要你作出这声明,并说这信非常公正,你承认曾犯它所定罪的一切错误。”
我答道:“阁下,您说这话,我相信是在试探我,因为我决不相信一位德高望重的敬虔的高位神职人员竟然利用人纯正的信仰,就是我来把自己放在他教区里的好意,让我做良心不许可的事情。我以为在您里面我会看见一位父亲。我求您不要让我的盼望落空。”
“我是教会之父,”他对我说,“但,简言之,这不是文字问题。如果你不签我要你签的字,我会带证人来,在他们面前警告你,然后我会向教会控告你,如福音书中所说,与你断绝关系。”
我答道:“阁下,只有神是我的证人。我准备好受一切的苦,我盼望神给我恩典不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也永远保持对您应有的尊重。”
在对话中,他还进一步要我承认,我认出在康伯神父的拉丁书中有错误,同时宣告我没有读过它。
可敬的修女们窥见了一点莫城主教的暴力发作,觉得难以忍受。皮卡德姆姆对我说,我极度的温柔使他大胆,以至于恶待我——这是他的个性,对安静的人通常表现得粗暴刚硬,对高傲的人则弯曲妥协。但我一如既往,宁可接受受苦的角色,而不愿在任何事情上,偏离我该给他那身份当有的尊重。
我相信,一切知道我去莫城的人都相信两件同样错误的事情:一,我去那里是因着国王的命令,其实是我自己的选择;二,我在那里的六个月,莫城的主教曾不时审问我,了解关于内在生命的思想,我祷告的方式,或关于神爱的一些内容——但丝毫没有,他从未就这些事跟我讲过话。有时,他来了,说我的敌人要他折磨我,他对我是满意的。有时,他暴怒而来,要我签字,尽管他清楚知道我是不会签的。他指着后来发生的一切事威胁我,说他不愿意为我而失去他的财富与前程,还有千百件别的事物。爆发之后,他回到巴黎,有段时间没有再来。
最后,我在莫城六个月之后,他自愿给了我一个证书,不再向我要求更多的签字了。令人惊奇的是,当他被人激动、最反对我的时候,他说,倘若我愿意住在他的教区里,他会喜悦的,他盼望写一些在内在生命方面的书籍,神在这方面给了我非常特别而确定的亮光。他曾看过那本生命传记(指该自传的前一部分),对此他多有讲论。他从未告诉我他发现里面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的反对始于我停止见他之后,或者说,在他不再看见那本自传之后,他才看见了他读的时候没有看见的错误。在我即将离开莫城时,他告诉巴黎的主教和桑斯的大主教,说他是如何满意我,因我而得造就。
他在圣处女访问节期间——这个修道院的一个主要节日,对我们讲道。他主持了弥撒,要我从他手中领圣餐。在弥撒中间,他讲了一篇令人震惊的关于内在生命的道。他的讲道比我的话语更强烈而超前。他说,在这可畏的奥秘中,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他被迫宣讲真理,而不是除灭真理。这定然是因为当时需要这真理的宣告,因为神迫使他不由自主地讲了这些话。讲道之后,女院长去向他致敬,对他说,想想他所讲的,他怎么还能折磨我呢。他答道,不是他,是我的敌人要这么做。不久,我离开了莫城。对我的离开有极多恶意的传说,我应该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尽管我许诺只在莫城住三个月,但当我住到六个月时,我的身体极差,我问莫城的主教,他是否满意,是否从我期待更多的东西。他答道:“没有了。”我告诉他,那么我要走了,因为需要去波旁治疗。我问他,是否喜悦我以后来在那些好修女们中结束我的日子,因为她们非常爱我,我也爱她们,尽管这里的空气对我很不利。他对此非常喜悦,告诉我他会永远高兴接受我的,修女们对我非常满意,因我而得造就,他也要回巴黎了。我告诉他,我女儿或朋友中的一些女士会来接我。他转向女院长,对她说:“我的姆姆,我请求您接待那些来接夫人的人,不管是她的女儿还是朋友们;让她们住在您的修道院里,住多长时间都可以。”圣马利亚的修女们对主教的顺服及服从他信件的准确度是远近闻名的,她们对他的任何命令,都丝毫不差地执行。
有两位女士前来接我。她们晚饭时分到达,吃喝之后就睡了,第二天在修道院里吃过饭,大约三点钟,我们出发了。
我一到家,莫城的主教就后悔放我离开了他的教区。我们后来得知,让他改变的原因是,他给了曼特农夫人一个报告,告诉她关于这个案件的结论条款;她让他知道,她不满意他给我的证书——对提议的事情,没有给出任何结论,甚至有反效果,让那些恩惠地倾向于我的人不再受欺。
那时,他相信失去我就失去他所梦想的一切。他写信让我回到他的教区。同时,我收到女院长的信,说他定意比以往更厉害地折磨我,她觉得应该让我知道莫城主教的心态——这跟我的感知是一样的。我知道,他要藉着迫害我,为自己建造巍峨的荣华,由于他的目标是远在我上面的那一位,他认为失去了我,一切指望就都落空了。
皮卡德姆姆送给我刚讲过的那封信之后,又送给我一份新的莫城主教的证书——它迥然不同于前者,并说他要我回去。我于是断定,这高位神职人员不可能给我公正。他写信给皮卡德姆姆,要她收回第一个证书,给我后面这份,如果我已经出发离开莫城,她必须立刻把它送给我,并拿回第一个证书。
本着过去的经历,姆姆清楚看见我若再一次落在莫城的主教手中将要遭受的一切,她在信中让我明白此事,好作决定,以避免将来跟他一切的纠葛。我对他一贯礼貌周全,经历了一个如此不义的过程而无怨言。按着我从未偏离的礼仪,我回答院长姆姆,我已把莫城主教想要收回的证件送给我的家人了;在经过那么多的风浪之后,如今,他们对这样一个为我辩正的文件会极感兴趣,是绝不会放手的;更有甚者,她送来的第二份高位神职人员的证书,不但对我的辩正毫无用处,而且似乎认同那些诋毁我的声音而没有提供相反的佐证,为此,我的家人更不会放弃第一个证书了。
这是第一个证书的内容:
“我们——莫城的主教——向一切有关人士证明,藉着盖恩夫人的声明与降服,凭着在我们面前她亲手签署的文件和她在降服中所接受的禁令,在教会里不再书写、教导、独断,不再扩散她的印刷书籍与手稿,不再在祷告方法或别的方面指导魂。她在我们教区圣马利亚修道院里六个月期间有美好的见证,我们对她的行为满意,她继续参与圣礼,我们也发现她有份于圣礼。此外,我们没有发现她纠缠在任何莫林诺的可憎事件或别的被定罪的事件中。在所提的方面我们没有企图包容她,按我们的条例,成于1695年4月6日。1695年7月1日,发于莫城。
本拿阵,莫城的主教”
这是第二个证书的备份:
“我们——莫城的主教——在1695年4月16日和同年7月1日,收到所说的盖恩夫人的声明与降服,为了她的便利,我们曾给她一个证明,声明我们一直接受她,没有反对她参与圣礼,我们也发现她在圣礼中有份,有降服与真诚的顺服。她在我们教区和圣马利亚修道院之前和期间,有信心与见证的正规声明,在六个月中按着所说的修道院的要求,在那里一直有好行为。我们曾命令她在何时做何事,包括在所说的文章里的行为规定,她签署了作为敬虔本质要求也是神所特别命定的降服书,这是任何信徒都不能以假装完美或特别行为为托辞,或别的无论怎样的托辞,而有所调剂的。作为教区的主教,我们曾给她反复的禁令,同时也是她主动许诺的如上的顺服,不再在教会里书写、教导、独断,不再扩散她的印刷书籍与手稿,不再在祷告方法或别的方面指导魂,这些她都重新降服,声明她做了所说的。在所说的修道院,如上年日,于莫城发。
本拿阵,莫城的主教”
从莫城主教的活跃和他一度有过的企盼,不难预测这拒绝对他所产生的果效。他勃然大怒,说我从修道院越墙逃跑了。除了我翻越得非常拙劣之外,所有的修女都是相反的见证;但这话广为流传,许多人至今仍然相信。
经过如此一个过程之后,我不能再把自己弃绝给莫城主教的分辨与判断力了。我得知他们要把暴力推到极处,我认为应该采取一切的审慎以避免来自四面八方的恐吓,并把要来的一切的都交托给神。为了不让任何人窘迫,不连累朋友与家人,虽然有许多退修之处,但我一个都不愿意接受,因为助我消遁可能会使他们惹火烧身。
我决定留在巴黎,跟使女们安居于隐修处,从举世注目的焦点退出了。如此过了五、六个月,我单独过日子,读书、祷告并作工。但1695年年底,我被捕了。当时我正生病,但仍然被送去万森纳城堡 。我在格雷兹先生家里被隔离三天——是他逮捕我的。国王满了正义与仁慈,不同意把我关进监狱里,多次说关在修道院里就够了。他们极力毁谤,欺骗他,把我在他的眼中涂得黑如焦炭,让他甚至为他的善意与公允感到羞愧。于是,他同意把我送去万森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