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奥斯定忏悔录卷七
第一章 天主的观念
我的罪恶的青年阶段,已经过去;我正向壮年的阶段迈进。年龄越大,我的幻想越可耻。除了肉目看见的物体以外,别种物体,我都不能思议。我天主,从我稍事智慧之学,我已不以你看作一团血肉了。我常避免这种谬理,我深幸在你的圣教会,我们的慈母的怀抱里,得到了一个准确的观念。实在,除此以外,我不见有什么更好的见解。一个人,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我想你是独一伟大的真天主。倾我整个的热情,我相信:你是不朽的,不变的,不容侵犯的。我虽不知道,从那里,从那时,这个观念镇守了我的心,我却洞若观火:朽腐之物,比不上不朽的东西。我绝不犹豫,我把不容侵犯的东西,放在能染污的东西之上;不变的东西,放在能变的东西之上。
我的心提出强硬的抗议来对付我的一切幻想。我曾计划从我的像司里,把在我脑海中纷飞的不洁之像,一股脑儿,予以驱除。可是,才行放逐,一刹那顷,它们又重整旗鼓,向我眼前扑来,遮蔽我的视线。我虽坚拒,我仍被迫,把你当作一种占空间,或留于宇宙之中,或散于宇宙以外的无穷域中的有形之物。虽然这样,我还以为:能腐化的,能染污的,能变的东西,不如那个不朽的,不可侵犯的,与不变的。那个不占空间的东西,我认为是虚无,绝对的虚无。这不仅空间而已,譬如那个本来拥有的地方,或泥的,或烟的,或气的,或天上的东西;东西移去了以后,就变为空地了。所谓虚无,就是那个真空。
神志昏迷的我,已不能明了我自身的一切。我以为:凡不占空间,或在空间中,不流,不凝,不涨;或不具,或不能具这三种状态之一者,都是绝对的虚无。我眼习见的形式,必有它们相对的影像。我的理智就在这些影像中活动。利用我理智的活动,我创造这些影像。那末,我的理智的活动,与这些影像,有同样的本性。假使它自身不是个非常的东西,不会创造这些影像的。
主,我性命的性命,我看你如一无限的东西,在无穷空间中,上下内外,贯彻世界的一切。你又充满世界以外的各处,以至地球,苍天,和别的一切都受你的限制,而你是独一无限的。像地面上的空气,不是日光的障碍,不阻挡它透入;透入后,又不受破坏,反而整个的受它光照;同样,我以为:天,地,空气,海洋,不论大小,你都得透彻无遗,临茲在茲。你所造的一切,都听你神妙的指挥。这是我的管见,恐我未免错误。因为,假使真的这样的话,面积大的地方,你当用你比较大的部分去予以占据,面积小的地方,你当用你比较小的部分予以占据。各样东西,既充满着你,为了骆驼比喜鹊大,你被骆驼占据的部分,常比你被喜鹊占据的部分大。这样,你不是要被世界豆剖瓜分(意思是像瓜被剖开,豆从荚里裂出一样),时小时大么?实在,事情并不这样;你还没有光照我的黑暗。
第二章 天主的观念
主,为对付这些自骗骗人,自言自语的人们,(因为这不是从你的圣言来的)只要提出前南伯利棣乌斯在迦太基提出,并使我们折服的难题就够了。摩尼派人每以为:有种黑暗的势力,在反抗你。假使你不予讨伐,它能做出些什么来呢?假使人家说:它能害你的话,那末,你不是不可侵犯,不可败坏的了。假使人家说,它不能害你。那末,已失了抗战的理由。而且,在这种战争里,你的一份子,你的肢体中的一个,你的物体中的一部,私投仇敌,串通不是你造的东西,自甘堕落,弃荣求辱:假使它得不到外边的救援,它无法自拔,无法自濯。这一个份子,就是灵魂。你的圣言,将来用他的自由,解除它的桎梏;用他的贞洁,洗净它的污秽;用他的健全,医治它的腐烂。可是他,为了是由同一物体构成的,也是可以腐败的。为此,假使摩尼派人说:你的物体是不能腐败的,那末,他们上面所说的一切,都是挫的,当被打倒的。假使说你的物体是能腐败的,那末,更错了,错得更令人痛恨了。
是的,这个证理足以塞住他们的口。这些人灌输于我们脑海里的东西,无论如何,当把它赶出去。因为他们的这种想法,这种说法,都是从他们恶毒的口和心里来的。
第三章 恶的原因
我常坚持确信:你是无玷的,不变的,绝对不动的。你,我们的主,真天主,你不单造了我们的灵魂,又造了我们的肉身;不单造了我们的灵魂肉身,又造了一切的一切。可是罪恶的原因问题,在我眼里,还是个不解之谜。随它怎样,我认为:我的结论,总不该引我去信:不变的天主是变的。不是这样,我就要变为罪人了。这样,我能稳当地研究那个问题,我也能确定那些我畏避的人们的学说是错误的。因为研究罪恶原始的他们,满腹恶意,他们宁愿说你的本体受罪恶的影响,不肯承认自己犯罪作恶。
人家给我说:我们的自由意志,是我们罪过的原因,你的大公无私的判断,是我们苦楚的原因。对于这个学说,我正努力求它的解释。可是,还未能彻底了解。我从深渊里爬起来,想找寻别一个见解,结果,一无所获,只得沉下去;虽仍不停挣扎,却越沉越深。
可是,我还有从你来的一线之光;因为我晓得:我活着,我有一个意志。当我要或不要一件东西的时候,我能确定,那个要或不要的主人翁,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这又使我明了:这就是我的罪过的原因。至于那些不由我作主的行为,我觉得我是被动的,不是主动的。我又觉得:这不是一种罪恶,而是一种刑罚。为了你的公义,我也认以为应得的罚。
但我再追问下去:“谁造了我?不是我的天主么?他是仁善的,而且就是仁善的本身。那末,为什么他要我遭难,不要我享福呢?是不是为了他要我受当受的罚?这些痛苦的种子,是谁播散在我身上的呢?那个造我的,不是很良善的天主么?假使这是从魔鬼来的,那末,魔鬼是那里来的呢?假使天神变为魔鬼的原因,是他的恶毒的意志,那末,这个恶毒的意志,又是怎样产生的呢?天神不是纯善的天主造的么?”这种思潮使我败兴,使我心绪不宁。可好,我还不曾堕入这种错谬的漩涡,在那里,非但谁都不承认你,而且更强调了罪恶的原因:不是人,而是你。
第四章 恶的原因
我还想寻获别的真理。我早明了:不能败坏的东西,比能败坏的东西好。随你怎样,我当承认,你是不能败坏的。一个灵魂总不能设想有一个比至尊至善的你更好的东西。不能败坏的东西,比能败坏的东西好,这是我认为千准万确的。假使你不是不能败坏的,那末,我天主,在你以外,我能设想一更美善的东西。为了不能败坏的东西,比能败坏的东西好,我要问:恶是那里来的?换句话,那个绝对不能败坏你的物体的败坏性,是那里来的?在天主身上,无论败坏是一种意志的,或是一种必然的,或是一种偶然的产物,都没有插足的余地:因为他既然是天主,他所要的,一定也是善,而且他就是至善。假使他能败坏的话,他已不是善了。我的天主,谁都不能强迫你做件事情,因为你的意志,与你的能力,是同样大的。假使你的意志更大,那末,你比你要更大了,因为天主的意志和能力,就是天主自己。你什么都认识,为你是没有意外的。为了你认识一切,一切才得保存。为证明天主本体的不能败坏性,为什么要这样多话呢?当知,假使它是能败坏的,它怎能是天主呢?
第五章 恶的原因
我追寻恶的来源,我寻得不对;在我搜寻的路上,我没有见到恶。在我的神目前,我放着整个的受造之物,一边我们看得见的东西,像地球,海洋,空气,星宿,树木,禽兽;一边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像遥远的碧空,众天使,诸神仙的世界。那些神仙,我的像司把它们,一如有形的东西,支配在这里,或那里。我把你当造化的成绩,做了一个大集团,中间胪列着各种真的有形的东西,和各种本是无形,而我假设的有形的东西。这种集团,虽是有限的,我却以为浩浩无垠的。这个无垠,自然不是实际的,仅是我像司虚构的。主,你整个地包围了它,渗透了它;可是你到处仍是无穷的。你像大海,四面八方,到处是独一的,茫茫无涯的海。一块受它包围的海绵,随它怎样大,总是有限的,而浸透它内外各部的海,是无穷的。
我认为:在你的造化的工程里,充满着你的无穷。我敢说:这里是天主,那里是他的受造之物。天主是好的,比那些东西,不知要好到什么程度。因为他是好的,他所造的不能不是好的。我们已知道:他怎样包围了它们,充满了它们。可是恶在那里?恶从那里来?到这里来,它经过那条路?它的根,它的种是什么?恶绝对不存在么?为什么我们要怕,要当心那个不存在的东西呢?假使我们的怕惧是不合理的,那个使我们心烦意乱的怕惧,一定是个恶。那个本不足使我们怕的恶,为了我们的怕,更加深了它的恶的程度。那末,或者那个我们所怕的恶是实有的;或者恶就是那个怕。究竟恶是那里来的,既然,好天主所造的一切都是好的。不错,受造之物的好,远不及至善的好。可是造物主和受造之物,都是好的。恶是那里来的?是不是他所用的物质是恶的?或许当他予以物形,进行组织的时候,还留有什么漏洞的缘故。这又为了什么?全能的他,岂不能把物质弄得金瓯无缺么?最后,他为什么要用物质来做成一样东西呢?为什么不运用他的全能,消灭物质呢?物质能否违反他的意志存留着?假使物质是永远的,为什么他让它这样长久地存留着呢?又为什么经过了这样漫长的时间才用以创造东西呢?或许假使他的创造的意志,是突然而起的,那末他既是全能的,为什么不予以扑灭,而使无穷的,最高的至善,单独的存在呢?假使为至善,不创造,不创造什么好东西,是不合理的,那末,这个可恶的物质,亟当予以消灭,或创造别的一种好的基本物质。假使他造东西,他需要不是他造的物质,那末,他怎能算全能呢?
这是我心灵里,上下起落的思潮。我的心,为了怕死,为了无法找到真理,常踌躇不安。可是,在这心里,常屹立不摇地存储着,对于我们的主,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的信仰。这个信仰就是圣教会的信仰;可是在我心里,从若干方面看来,还是死板板的,游移不定的。总之,我从没有放弃它,相反地,它同我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加深着。
第六章 与星相学绝交
我对于星相家谎谬的预言,糊涂的论调,早已不屑一盼。关于这点,我的天主,我愿从心灵深处,称颂你的慈悲。是的,这当归功于你。谁能脱我们于死亡的错误呢?除非与死亡无缘的性命才能做到!统摄世界、甚至风吹树叶都受其操纵的智慧才能如此——?我尝固执地反抗过见解透彻的文田西亚努老翁和聪明睿智的南伯利棣乌斯青年。这个顽固的脾气,不是你给我医好的么?他俩,一个坚决地,一个带些犹豫地都给我说:预言将来的技术,是绝对没有的;这无非是人的推测与偶然事件的混合物。根据各种环境,只要打开话箱,不停地说,每能征中的。那个乐于咨询星相家的朋友,也是你给我的。他对于这种学术,并不高明。他纯为了一种好奇心,去就正于他们。他曾经给我说:他的父亲,曾经给他讲过一只关于星相的故事。那个故事很足以打破这种迷信;可是他总不放在心上。
斐尔弥诺是个智识份子,并且娴于辞令。他非常爱我。一天,为了他的前途,特来拜访我,征求我依据星相学得来的意见。为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提出南伯利棣乌斯的见解。我虽不拒绝向他表示我个人的意见,可是,我的态度很游移,并且我又给他说:我深信星相学是种把戏罢了。他又告诉我:他的父亲,很喜欢看星相的书籍。他还有一个朋友,同他一起工作。他们勤奋地研究,可说无微不至:家畜在他们家里生产的时辰,生产时星宿的位置,统统记录了下来,以为这与他们的学术,是极有关系的。
他的父亲给他说:当他的母亲怀孕他的时候,上述的那个朋友的一个婢女,也有了孕。他的主人,对于雌狗的一切,既观察周祥,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一点。于是他俩很审慎地,一个为他的妻子,一个为他的婢女,把日期,时刻,都予以记录。她们同时分娩,她们的两个小孩子,当有同一的命运。当两个女人的分娩工作开始的时候,一个守在这里,一个守在那里,彼此派遣通讯员,交换观察,直到孩子产下。为了他们都是一家之主,消息的传送,很迅速顺利。报讯人们相遇的地方,适在两家的中间,以至星辰的位置也同,时刻也同。可是斐尔弥诺靠着他家庭的特殊地位,一帆风顺,既有钱,又有势。相反地,那个奴隶,始终没有摆脱奴隶的轭,仍在伺候着主人们,这是认识这奴隶的人亲口讲的。
我听了这只故事,再加上读者的人格,我以前的种种疑难,顿时云消雾散了。当时我也就想法提醒斐尔弥诺,促他在星相之外,还当注意:他的父母崇高的国民身份,他的家庭在本城中的声望,他的自由的诞生,他的良好的教育,他的高深的学问。假使那个奴隶也来咨询我的话,时辰之外,我不能忽略:他的家庭的卑贱地位,他的奴隶的身份,和一切远逊于前人的环境。那末,假使我要说实话,不可为了两个同一的时辰观察,下同一的结论。我们尽可以肯定:星相家可靠的预言,不是从什么科学的方法来的;而纯是出于偶然的。事后发现错误的占卜,并不是由于方法的错误,而是由于盲目的臆度。
从此门户洞开了。我私自研究:怎样去推翻那些术士的屏藩,而予以打击,嘲笑,与驳斥。斐尔尼诺给我所说的,不已是一堆笑话么?他自己不是被他的父亲骗了一次么?我可想到了双生子,他们出母胎时两个时间的距离,是很短促的。虽人家连这短促的距离,也加以重视,我以为在星相方面,总找不出什么了不得的异同。这种观察,纯属海市蜃楼。假使单从星相上着想,一个星相家,当说厄撒乌和雅各伯的前途,将是一样的。可是,实际上,他俩的命运是完全不同的。那末,或者他们所说的是虚假的;或者假使他们所说的是真实的,他们的不同的推测,当基于同一的根据。那末,他们所说的所以准确,并不出于准确的方法,而完全出于偶然。
第七章 难解的问题
你,我的依靠,你已解放了我的束缚。可是在我寻求恶的来源的问题上,我总找不出一个究竟。幸亏你还没有许这个思想的潮流,冲破我的信心:因为我常信你实有,你的物体是不变的,你掌管人类,你示以义德,你用基督,你的儿子,我们的主,你用你的圣经,你的圣教会的保障,为人类开辟了救援之路,使它在死亡的幕后,得到常生。
这些真理,虽根深蒂固地,刻在我心里。我仍忧心忡忡,寻求恶的来踪。那个时候,我的天主,我心的痛苦悲伤,是难以形容的。在我不知不觉中,你已洞烛了这一切。当我默默无言,寻求真理的当儿,我的忏悔的热情,直向你慈悲的座前,袅袅飞上。我的痛苦,除了你以外,谁都不知道。就是我用我的口舌,告诉我的几个好朋友,也不可算什么。他们怎样能明了我的心事呢?我既没有时候,去报告他们,我的一张嘴也不够。可是,我内心的一切愁思,你都听悉无遗。我的希望虽在你座前,我的眼已失掉了光明。光明虽还在我心中,我已迷离恍忽。它是不属于空间的,我却只注意于空间内的一切。我在那里,找不到一个安息之所。那些和我接触的东西,也不能给我说:“够了,这样好。”可是,它们又不让我回到那个我能满意的地方去。我虽比它们高,我却比你低。假使我对于你是个可教的孺子,你将是我的真快乐。别的一切受造之物,所以在我的下边,这纯出于你的安排。上有你,下有别的受造之物,我在中间:这是你贤明的措施,使我,你的肖像,一面奉事你,一面驾驭我的肉身。可是,一如我的桀傲起而反抗我,我竖着铁盾一般的强项,起而反抗你;在我下面的一切,也起而压在我身上,压得我气都透不过来。它们在我的四周,团团围着,当我想回心考虑的时候,那些物像就来阻塞我的去路,仿佛给我说:“你到那里去,你这个卑鄙龌龊的东西?”这是从我心灵的创伤里起来的。受你压倒的骄傲的人,像一个受伤的人。我的嚣张之气,使我离开了你;我的死要面子的心,封闭了我的眼睛。
第八章 难解的问题
主,你是永远的;可是你不会永远怒目看我们的。我这个尘埃粪土的人,你没有予以矜怜么?我的种种逆行,你没有予以整理么?我心头彷徨不安,这不是你要使我获得你的真理而后平安的么?直至我心灵看到真实的信光,我的傲气逐渐消散了。为了你的强有力的光照,我的模糊的眼睛,已日有起色了。
第九章 新柏拉图学说
你首先指示我的,就是你怎样拒绝骄傲的人,而爱护弱小的人。“且天主圣子降生为人,居我人间。”你把谦卑之路,昭示我们。你的仁慈是怎样浩大的?你利用一个傲气满腔的人,使我得读若干柏拉图学派的著作。原著是希腊文,而我读的译本却是拉丁文。
我觉得下边我要引的一段,是根据着很多的理论。我还当申明:这并不是与原文符合,而是与原文接近的一段。“太初有道,道在天主,道是天主。太初道在天主。一切由道而造,无道无受造。生命在道,生命是人光。光照暗冥,暗冥弗识。人灵为光证而非光。道乃天主,天主乃真光,光照入世之人。道在宇宙,而宇宙不之识。”
“道不由肉,不由血,不由男欲,不由性欲生,而由天主生。”这段也有。“道成肉身,居于我中,”这段却没有。
在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辞句下,我又找到:“子既与父同等级,同性体,那末,自比天主,不为僭越。”
“道自卑贱,采取奴形,在外表上,一如我人。自谦听命至死,死于十字架。为此天主特加褒扬,赐予一无上之名。耶稣名前,万膝屈曲,无天上,地下,狱中之分。众口同声称:主耶稣基督于天主父同荣。”这一段在那些著作里也没有。
“时间之前,时间之上,你的独子,不变不动;他如同你,也是永远的。灵魂欲得幸福,当与丰满的他连络。灵魂欲得智慧当受自有智慧的振新。”这几句也有。可是“他当死,死于恶人决定的时期。你的独子,你也不稍怜惜;为我众人,竟予交出。”这几句都没有。“这一切,你不以告诸自作聪明的人,而以启示谦小的人。使吃苦,负重担的人们,来到他身边,受他的抚慰。因为他是良善心谦的。他使良善的人们,走正义之路,且把这条路指示于温和的灵魂。他看到我们的谦卑,我们的痛苦,他就宽免了我们的一切罪恶。至于那些自以为拥有高明的道理的人,不会听到他说:我是良善心谦的,请你们效法我吧!你们将为你们的灵魂,得到平安。”他们虽认识天主,他们却不光荣,不感谢天主,如同天主所应得的。他们沉湎在他们的幻想中,心灵里充满着黑暗。他们自以为有智慧,他们都已变为狂人。
为此,我在那些书里,又念到:“你的光荣不朽的性体,穿上了各种偶像的衣冠,人哪,鸟哪,兽哪,蛇哪,什么都有。这是埃及人的佳肴,厄撒乌竟为此失掉了他的长子的权利。你的被选的民族,已不向你,而向一只走兽的头去叩拜了。它转向埃及,用它的灵魂,你的肖像,对着正在吃草的小牛的像,表示敬意。”
这又是我在那些著作里所找到的;可是我一点感不到兴趣。主,你解放了雅各伯,你颠倒了兄弟的位置;你叫别的外教民族来享受你的产业。我也是从外教民族里来的,我也去争取犹太民族从埃及抢来的金子。无论什么地方的金子,都是你的。你用你使徒的口,对雅典人说:“我们生活,行动,存在,都靠你。”他们中间,有几个作家,也这样说。这些著作的来源,是你的圣经。我对于埃及的偶像,一点不注意。那些把天主的真理,化为谬说,和轻弃造物,而崇拜受造的人们,妄用了你的金子。
第十章 一片神光
听到忠告,我就回头,在你指导之下,到我心灵深处。我所以能做到这点,完全依靠你的指导。在那里,运用我迟钝的神目,在我神目之上,理智之上,我看到不变之光。这不是任何肉目所见的光,这是另一性质的光。这个照耀万物的光似更强烈,更透彻。不,这个光还不是就是这样,它是别一种东西,出人意想的一种东西,它又绝对不是在我心灵之上,如同油在水面之上,天在地面之上。它在我以上,因为它造了我;我在它以下,因为我是它造的。谁认识真理,认识它;谁认识它,认识永远。认识它的就是爱德。
呀!永远的真理!呀!正真的爱德!呀!可爱的永远!你是我的天主;我日夜渴念着你。在我第一次认识你的当儿,你就提拔我向你,使我觉得有样我当瞻仰的东西,可是我还没有资格去瞻仰它。你用你的神光,照耀我软弱的眼,引起我一种且爱且惊的情绪。我远离着你,居于化外之地。在那里,我仿佛听到你的来自天空的声音:“我是强大者的神粮,你信,你吃吧。你吃形粮,粮将像你;你吃神粮,我不会像你,而你将像我。”
我承认:你为了人的罪恶,予以修改。你把我的灵魂,蛛网一般地,予以晒干。那末,我说:真理既不周布在有限无限的空间,真理不过是个空虚罢了。你遥遥向我喊着:“我就是那个自有的。”我听了,我心领神会;我再没有理由去犹豫了。真理的存在,在造化的工程中,已使我彻底了解。假使我再疑惑的话,我当疑我是否活着。
第十一章 一片神光
我又回目看在你的下边的一切:我觉得它们不能算绝对有,也不能算绝对没有。它们有,因为它们是从你来的;它们没有,因为它们的有不像你的有。真的有,就是永有。依恋天主,为我是好的。因为,假使我不在他,我不能在我。可是,他在自己,且刷新一切。你是我的天主,你不需要我的产业。
第十二章 一片神光
我认定:一切腐化的东西,也是好的。假使它是至善的,它是不能腐化的。假使它什么好都没有,它有什么可以腐化的地方呢?在第一个假设里,它是不会腐化的,在第二个假设里,它不包有什么可以腐化的份子。腐化是件可恶的东西。假使腐化的工作,不在变坏好东西;那末,它有什么可恶呢?为此,或腐化没有侵害的行为——这是不可能的——或一切腐化的东西,缺少一种好——这是不容怀疑的。假使它什么好都没有,它不能存在。假使它保存它的物体,而不再受腐化,这表示它已进入了一个更优美的阶段;既然它完整地保留着。一样东西为了抛弃一切的好,变为更优美,这不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吗?什么好都没有,不就等于虚无么?为此,只要一样东西存在着,它是好的。为此,凡存在的一切,是好的。我常研求恶的原始,我现在明了:恶不是一种物体,因为假使它是个物体,它该是样好。假使它是个不能腐化的物体,它就是个大善;假使它是个腐化的物体,假使同时它不是好的,它是绝对不能腐化的。
这样,我认识,我彻底了解:你所做的都是好的;可是你所创造的万物,并非都是相同的,因此万物分别看,都是好的,而总的看来,则更为美好, 因为,天主所造的一切,是完美的。
第十三章 一片神光
对于你,不但对于你,就是对于整个的受造,恶是不存在的;因为在你的造化的工程以外,没有什么能破坏你所定的秩序。只有零碎的部分,为了某些部分与某些部分的不妥协,使人相信:它们是不好的。可是,这些同一的部分,很能同别些部分相调和,那末,它们不就变好了么?至于它们自身,自然是好的。那些彼此不相和谐的部分,都能同地球,世界的下层相适合,飘云吹风的天空,无害于地球。我不能说:这些东西不当存在。就是我只看见它们,我已能视它们更为美好。只为了它们,我已当称扬你。世间万有都昭告我,你是该赞美的:“水怪与众洋海,火与冰雹,雷与雾气,奉行主命的狂风,大山与众丘陵,果树与众香柏,野兽与众牲畜,昆虫与飞禽,世上的君王与万民,统领与世上的众法官,青年人与处女,老人与孩童,皆赞美主名。我们的天主,高天之上,你的众天使,众军旅,日与月,众星辰与光,诸天之天,与天上之水,皆赞美主名”。我不再寻求什么更好的东西了;因为我想到这一切的一切,我觉得上层的一切,比下层的一切更好。可是我更觉得,整个的造化的工程,比上层的一切更好。
第十四章 一片神光
谁不欢喜某一部分受造物,便是缺乏健全的理智,而我过去就是如此,因为在你所创造的万物中,有许多使我嫌恶。可是我的灵魂,因为不敢对我的天父有所不满,便不肯把嫌恶的东西视为同出你手。于是陷入两种物体的学说中,但这也不能使我灵魂安定,因为它只能拾取别人的唾余。等到我回头之后,又为我自己塑造了一个充塞无限空间的神,以为这神即是你,把这神像供养在我心中,我的灵魂重又成为我自己搏塑的而为你所唾弃的偶像的庙宇。又是一次,你在我不知不觉之中,来医治我的头脑,你遮蔽了我的眼,阻挡它去看虚假的东西。我一时甚至昏迷,我的梦想也陷入半睡眠状态中。醒来的我已在你的两臂中;在另一种情形之下,我觉得你是无穷的。这个影像不是从血肉来的。
第十五章 一片神光
我看别的种种;它们的存在,都当归功于你。它们都受你的限制;可是,不像它们在空间中所受的限制。一切都在你真理中,如在一手掌之上。一切以存在而论、都是真实;如以不存在为存在,才是错误。我承认:每样东西,有它适宜的地位,相当的时间。你是惟一永远的,你并不在无数的空间之后,才开始工作:因为无论过去未来的一切时间,都在你的掌管之中,不因你的存在,这时间便不会去,也不会来。
第十六章 一片神光
经验使我明了:健康时吃来有滋味的面包,抱病时食之无味,这是不足为异的。为正常的眼,光是可爱的;为有病的眼,光却是可恶的。你的正义使恶人烦恼。毒蛇蛆虫,在你下层造化工程中,也是好而适宜的。恶人们越是不像你,就越像那些下层的受造之物。同样,他们越是像你,就越接近上层。我曾研究恶是什么。我发现:恶不是一种物体,而是一种背逆无穷的物体——你,我的天主——亲近卑下东西的恶意。这种败坏的意志,放弃了内善,专于表面上下功夫。
第十七章 一片神光
我自己也觉得很奇异:我已爱了你;我所爱的,已不是一个虚像了。可惜,这种好景是不常的:我虽一边被你的美好所吸引,可是我自身的重累很快又拖我下坠,使我离开你,倒在地上呻吟。这种压迫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肉欲。可是,我从没有忘记你。我也不疑惑,我当倾向一物,不过总是力不从心:因为这个朽腐的肉躯,控制了我的灵魂;这个尘土的居所,颓丧了我的在纷扰中的理智。我明白知道:你的无形的美丽,因得你的造化之工,露布在我们的理智前。你的永远的能力,你的神性,自然也在其中。当我研究我对于上天下地各物体审美的标准,当我查问那个使我对于这些变动的东西,下一准确评论的基础,当我探讨为什么我说:这是该这样的,那是该那样的时候,我发现:在我变化的理智上,站着永远的,不变的,和真正的真理。
这样,拾级而上,从肉体到达因肉体的介绍而又感觉的灵魂;再到达那个接受五官报道的内力。这个内力,就是无灵动物最高的觉察力。再上去,就是那个审辨力;它对于五官供给的资料,逐一予以批判。可是,这个能力,照我个人的经验,也是会变的;那末就当乞灵于智慧。智慧从习惯的奴役中,解放我的思想:驱逐种种矛盾的幻象。当智慧决不犹豫地说:不变的胜于变的,他凭的是什么光明?请问这个不变者的观念,是从那里来的?假使它对于不变者没有一种认识,它怎能说,不变的胜于变的呢?最后,在一种摇曳的光明之下,我寻获了无上的物体。于是,我就觉得:“你的无形的一切,借着受你造的有形之物,也可以明了。”可是,我仍不能凝目而视,我太软弱了,我终于又倒了下来。对于我所见的一切,只留下一个可爱的回忆。这一碟天上的佳肴,我已闻到它的香气,但我未能尝到它的滋味。
第十八章 傲骨难消
我寻求那个能使我享见你的法宝,可是总没有找到。实在,除了人天间的中保,高于一切,永远当受赞美,又是人,又是天主的耶稣基督以外,那里再有法宝可言。他没有这样给我们说过么:“我是路,真理,和性命。”“且天主圣子降生成人。”他为做我们的神粮,采取了我们的人性。你用以创造一切的智慧,做了我们弱小者的琼浆。
我还未能自卑自贱,把握耶稣,谦逊的天主。我还未能明了他的谦卑给予我们的教训。因为你的远在一切高等受造之物之上的圣言,永远的真理,一面提拔谦卑的人们,亲近他;一面在此下土,你用我们的泥土,建筑了一座小屋,为吸引那些有意接近他的人们,医治他们的傲气,涵养他们的爱情。他要阻挡他们为了妄自尊大而陷入歧途;披着皮肉的天主,俯伏在他们的足下,要使他们学习谦卑,看到他们匍匐在他身边,露出倦容,他就起来请他们向他看齐。
第十九章 傲骨难消
可是我并不这样想。在基督,吾主的身上,我只见他是个具有特殊智慧,谁都比不上他的人。他是一个贞女产生的。他教我们为得永生而轻视世物。这个神奇的诞生,为了天主一种特别的措施,使他在训导上获得无上的权威。可是,在“且天主圣子降生成人”的一句话里,究竟含着怎样一种奥迹?我实在无法予以推测。根据圣经,我所知道的,是他也饮食,睡觉,行走;喜乐、忧闷、谈话。知道他的肉体必须通过灵魂和思想和你的道结合。为明了这点,只要知道:圣言是不变的。我尽我的能力,去阐明这一切,我已毫不犹豫。实在,随意志的指导,他运动肢体,或加以制止;他感到一种情绪,或不知不觉;他用言语表示他智慧的观念,或噤若寒蝉。这一切的一切,无非昭示,他有一个变动的灵魂。假如这关于他的一切,是写书者虚构的,那末,别的种种,也难说不是虚话。那末这些圣书,最后为人类,还有什么救援的价值可言?但是,这些书是可靠的,所以我认为基督是个真人:他不但有人的肉躯,或只有灵肉而没有理智;他实在是个真的人;照我的见解,且当超过众人。这不单为了他就是真理,而且为了他具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性,拥有最深远的智慧。
亚利比阿斯认为:天主教徒相信:在基督带着肉躯的天主身上,除了肉躯与天主以外,并没灵魂;他们也不说他有一个人性的理智。可是,为了他确信,传授关于基督所说的一切,只有一个兼有五官理智的人才能干的缘故,他慢慢地,接近教会的信仰。亚包理南派的错误,他是再在后来发觉的。最后,他欣然接受了天主教的信仰。
我呢,我承认:在“且圣子降生成人”的注解里,华定的谬说怎样粉碎在天主教信理之前,我发现已经晚了。公教对异端的谴责揭示了你的教会的看法和纯正的教义。信心坚决的人们,当异端猖狂的时候,才能使历经考验的人在软弱的人中间显示出来。
第二十章 傲骨难消
在我念了柏拉图的著作之后,我知道怎样在有形世界外,去寻求真理。我又觉得:你的无形的美善,怎样经过有形之物,打入我们的理智。我虽趑趄不前,我却了解:那个我灵魂上被烟雾遮盖的真理是什么。我肯定:你存在,你是无穷的;可是不受有界或无界的空间的限制的。你是真的有,永远不变的有。你又不因部分,不因动作而自变。别的东西都是从你来的;这就是它们所以存在的铁证。对于这一切,我毫不犹豫;可是我太懦弱,未能享见你。我谈起来,天花乱坠,仿佛一个贤者;可是假使我不在基督,我们的救主身上寻路,我不是贤者,我行将沦亡。我遍体是罪恶的惩罚,却开始以智者自居,我不再涕泣,反而以学问自负。哪里有建筑于谦卑的基础、基督上的爱,这些书籍能不能教给我呢?我相信你所以要我在读你的圣经之前,先读了那些书。我想,这是为了你要我对于那些读物,留些印像;以备将来在我从你圣经中得到了安和,我的创伤得了你的圣手包裹以后,两两对比,我能分辨出何者为臆断,何者为服膺;只知当向那儿去,不知走上那路的人们,与那些走不单供人瞻仰,而且供人居住的万福之乡的路的人,究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假使我先读你的圣经,悠游于它的和煦的氛围中,后念柏拉图学说的书,那末,我信仰的基础,或许受到破坏;或许我虽保持着这种良好的印象,我会相信,就是只念这些书籍的人们,也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第二十一章 谦逊的秘密
我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捧读着你的“圣神”所所写的经书;保禄宗徒的作品,尤使我崇拜。对于各种难题,保禄所说的,有时似互相矛盾的,有时根据字面,似与法典和先知书背道而驰的。可是,这些难题,慢慢地消逝了,我觉这些作品的面目是一贯地纯洁的。我一面战栗,一面却欣慰着。细心研究之下,我又觉得,我在新柏拉图主义的书籍里,所得的若干真理;在圣经里也可以找到;不过为了凭着你的圣德,说得更透彻,使得我们晓得:凡有所见,不应“自夸,仿佛以为不是领受来的。实在,“他所有的,那一样不是从你得来的呢?”这样,他也被劝告去认识你,永远不变的你,并且同时去自行正肃,而终于得到了你。离开你太远,未能见你的人,可走归向你的道路,俾能见到而且得到你。人依照他的理智,虽乐于顺从天主的法律,但对于另一条刻在他肢体中,与理智之律矛盾,使他做罪恶之律的俘虏的法律,将如何措置呢?因为主,你是公正的。我们犯了罪,作了孽,恶形恶状,你的手就压到我们身上来。我们就在你的正义之下,被付于第一罪犯,死亡的首领,他强迫我们的意志,违反你的意志,又使我们脱离你的真理。可怜的人可有什么措施呢?谁将从这个死亡的肉躯里,救他出来呢?非耶稣基督,只有凭借你的恩宠,依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他是你生的,可也是永远的。他是你造化的计划中,最高的对象。尘世的君王,在他身上,虽找不到什么可处以死刑的罪,却终被置于死地。可是为此,我们才得了解放。
这些东西,在那些哲学士的作品里,是找不到的。就是那些圣经所产生的孝顺的情愫,忏悔的酸泪,祭主的牺牲,困心的痛悔,谦抑的心灵,民族的救援,预许的宫城,圣神的宠锡,救世的苦爵,在那些书籍里,什么也都找不到的。
在那里,没有人唱:“我的灵魂不当属于天主么?因为它的救援,是从他来的。他是我的天主,我的救主,我的依靠。有了他,我不会再摇动了。”在那里,没有人听到这个呼声:“你们受难的人,到我身边来吧!”他们藐视他的训话,为了他是良善心谦的。你把这些东西,在聪明伶俐的人们前,隐藏了起来,而启示于谦小的人们。
从丛林高处望和平之乡,可是找不到一条前往的路径,疲精劳神,彷徨于荒郊野里,在魔群和他们的首领,毒龙恶狮的明枪暗箭中,声嘶力竭地挣扎,被伏击和围困。在天上君王的捍卫下,走那条天乡去的路,路中下堕的天使也不敢行劫,因为他们避开这条道路,犹如逃避刑罚一般,二者间有何等大的不同
这些观念,当我读你的自称“使徒中最小的一个”的作品的时候,很奇妙地进入了我的心。我看了你的事业,我觉得惊奇不已。
这些观念,当我读了自称“使徒中最小的一个”保禄的著作的时候,很奇妙地进入了我的心,深入我的肺腑,这时仰瞻你的神功伟绩,我不禁发出惊奇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