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当您阅读我第二封信时,或许会感到惊讶:一位忙于亲自管理如此广袤帝国的事务的中国皇帝,在数学领域居然拥有足够的知识,以至能相当准确地予以谈论。他在这方面的好奇心使他就各种天体现象向我提出了无数问题。回答这些问题后,我对他说,正如我先前已向陛下阐明过的那样,如果不把太阳看成是(围绕地球)转动的,而是把它视为居于宇宙中央,让地球与其他行星围绕它转动,那么种种现象就容易解释得多了。我给他打了个比方:一艘船只在平静的海面上航行,船上的人看到山峦、海岸和其他物体似乎在渐渐远去,而他们自己却自以为是静止不动的。皇帝听罢后说道:“朕也发现了这一点,尤其是在船舱中或轿子里的时候。若是全神贯注投入于某事,过一阵子突然往车门的镜子里或窗外看上一眼,这种感觉便格外明显:这时,朕觉得自己是不动的,倒是各种东西在远离或靠近朕。”皇帝当时诙谐地问了我许多问题。当我告诉他一枝从快速航行的船里面垂直向上射的箭仍会掉到船上时,他说有了机会要亲自试试。随后,他打听是否欧洲所有天文学家都认为地球是依此方式运动的。我回答说欧洲几乎所有天文学家都赞成这种看法;但我补充道,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断定宇宙确实就安排得像我们设想的那样,我们提出这种假设,只是因为它似乎最适合于也最便于解释种种天体运动并对此进行计算。 皇帝就观察天体的方法问了我许多问题,还谈起了我们两位新来的传教士送给他的新望远镜。他对底镜上的孔提出了异议,认为它会减少底镜反射光线的量,而这个孔对面的另一面小镜子可能会遮住一部分物体。皇帝道:“不能把这两面镜子的位置稍作改动,使之消除这两处弊病吗?”我答道,欧洲最能干的数学家之一牛顿的确制造过陛下所提议的那种望远镜,在里面安装了几块反光镜,然而这种望远镜除了难以对准(所要观察的)物体外,还有我列举的其他缺陷。皇帝轻而易举就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只要在底镜周围稍稍添加一点东西,便可绰绰有余地弥补镜子中央的孔穴可能少反射的光线量。我还解释了为什么另一面小镜子尽管背对着物体,却绝不会明显地遮住物体,甚至比人们远望一座山时、离肉眼一段距离的一个针头所能遮住的还要少的原因。从物体上发出的光线被底镜反射到小物镜上,再由小物镜反射到眼睛里(不过必须先穿过消除色差的目镜才能到达眼睛里),这为我提供了解释这一新发明的理由。陛下十分赞赏欧洲人的创造才能,尤其赞赏发明了这种新望远镜并发明了这样一种装置,这种装置能使望远镜方便快捷地移动以便对准种种物体,而且能对选定的物体作不限时的端详。陛下问这种望远镜是否已经有过一些,是否已经带到过中国。我答道,我国有一位大臣(指亨利·贝尔坦(Henri Bertin,1720—1792),法国国务大臣,对在华的法国传教士比较关注并持支持态度。——中译注)对我们十分关照,他想帮助我们感谢陛下给予我们的种种恩典;去年,他把这一新发明通知了我们,同时补充道,他当时尚未得到这种望远镜,因此无法寄给我们;不过他已下达命令,所以这种望远镜肯定会相当及时地制造出来以便我们于来年能够收到。由此可知,一个大臣都尚未得到的东西,普通人是不大可能得到并带到这里的。 皇帝发觉他用中文讲述的与潘廷璋修士有关的内容,我就要向后者解释时,于是问我潘廷璋修士是否连最起码的几句中文都不懂;我回答说他懂得很少。 问:从广州来这里的这些新欧洲人听不懂我们的话,他们一路上该有许多不便吧? 答:有一位译员从广州陪同他们前来此地。 问:但那些依你们习俗随时需要的东西,如何让伺候他们的人明白呢? 答:我们通常派教堂中了解我们习俗的人前往广州陪同他们来到这里。 问:你们教会里的(中国)人学习你们的语言吗? 答:他们不学,难得有人懂一点我们的语言。 问:但他们不是懂得你们的律法而且信奉你们的宗教吗? 答:他们信奉我们宗教,但无需懂得我们的语言。有关我们宗教的一切均已译成了中文并在书籍中作了解释;雍正二年,这些书籍曾送先皇(即雍正帝)御览,先皇让人审查后命人发还了我们。 问:你们可能不会接纳不信奉你们宗教的人到你们教堂里去工作吧? 答:一个正直的和被认为是正直的不信基督教的人,我们决不会阻挠他前来我们教堂工作。不过,在我们教堂呆上一段时间,了解了何谓基督教以后,这个不信基督教的人肯定会信奉的;目前,我们教堂中的人无一不是基督徒。 问:虽然如此,但鉴于本地人的秉性,你们会难以管理他们,而他们肯定会给你们造成许多麻烦吧? 答:他们一点也没给我们带来麻烦,因为我们既不辱骂,也不责打他们。如他们对我们不满,可以走人;如我们对他们不满,便将其辞退。 问:照此办理,你们该得到一些颇具才干的好人了,因为只要不履行职责,你们就将其辞退;但这样一来,他们不成了你们的奴仆了吗? 答:我们不习惯使用奴仆和买来的人,我们只有雇佣的人,这些人留在我们那里完全出于自愿,我们也可自由地辞退他们。 问:你们每月付给他们多少钱? 答:我们每月给他们一吊钱(约合法国货币4利弗尔又10个苏)。 问:用一吊钱他们怎么过日子呢?你们可能还给赏钱吧? 答:他们与世隔绝地在我们教堂中生活,伙食是由我们提供的,衣着方面也花不了几个钱,因此省去了在世俗人家干活所无法免除的大笔开销;此外,我们还根据其工作情况和才能给予赏钱。 问:你们中当差的那些人需要坐骑、仆人等等,对此你们是如何安排的呢? 答:我们教堂中所有人(指传教士)都是当差的,即便不是经常,至少也是时不时地被叫去做翻译、做外科手术等等。人们根据需要为每人提供一匹坐骑或一辆车。 问:谁为他们提供呢? 答:这是当家(修会会长和管理财务的教士在这里被称为“当家”,不过有个区别:当指前者时,人们称其为“正当家”,指后者时则称其为“副当家”。我们这里的住院里,修会会长和管理财务的教士是同一个人。——原注)的事,当家负责为出门办事的人提供这些东西。 问:如有人想要多名仆人,你们会如数给他吗? 答:鉴于此地习俗,再加上陛下召我们去的地方离我们的住地很远,我们无法步行前往,因此,当家为我们提供坐骑或一辆车。习俗还要求我们不得单独外出而必须有人陪伴,所以当家就给每人指定一名仆人,外出时作为跟班,居家时帮主人研碎颜料、准备药品等等。但是,作为传教士,只有当没有仆人会显得失礼时我们才应当雇用他们;当家只准我们每人有一名仆人,除非某些特殊场合必需要增加帮手。 问:但你们的服装大概是根据各自爱好让人定做的吧? 答:这也是当家根据需要为每人提供的,只需问他要就是了。 问:既然有人提供服装,那么收到丝绸或其他礼品的人把它们派什么用场呢? 答:每人收到的所有礼品,如丝绸、坐骑等等,反正不管什么东西,我们都交给当家,除非是习俗允许我们保留的某些小物品——如钱袋、香囊、毛笔等等。例如陛下上次赏给我们的丝绸,我们马上交给了当家,只保留了陛下赏赐的钱袋。 问:当家不就是你吗? 答:我已经将近一年不是当家了,现在的当家是晁俊秀神父。 问:那么他资格比你更老了? 答:他到此地才四年,然而他具有我所不具备的才干、毅力和充裕的时间来担任该职。 问:他有才干、有毅力,这好极了;但他初来乍到,对此地的语言和风俗习惯是否已有足够了解以便管理一个教堂呢? 答:说到语言,由于他在广州时对此就下过许多苦功,所以到这里两年后我就委托他处理教堂的具体事务了;他处理得非常好。又过了一年,他被任命为当家。 问:你说你们新当家在语言方面已相当不错了,但此地的风俗习惯呢?他对这一切怎能熟悉到足以进行管理(教堂)的程度呢? 答:他处事很谨慎,若遇某些与当地风俗习惯有关的事,他行动前先要商议适当的办法。 问:不过与宫廷有关的事,看来还是你负责的吧? 答:新当家委托我继续处理与大内有关的事,因此,我和他一起安排了向陛下推荐两名新来者的种种事宜。 问:是你自己不想继续担任当家,还是有人不愿意你继续担任此职呢? 答:两方面原因都有。我常被召进宫中,而当家一职如要干好,则必须兢兢业业而且很花时间。鉴于我体弱多病,我无法顾了一头而不影响另一头。由于事关宫廷的事最为重要,我作为当家的职责就受了损害;因此,让胜任该职的人取代我是合适的。 问:你身体确实一直较弱,而且还得过大病,不过这都是劳累所致,现在你身体看上去还不错吧? 答:我的病之所以能治好,全靠陛下的恩德,因为陛下仁慈地派了首席御医为我治病。一段时间以来,我常常面见陛下,我怎么能生病呢? 问:你们欧洲人饮用这里的酒吗?适量喝一点这种酒是利于强身的。 答:从广州到这里的路上,人们让我品尝过各种酒,我觉得口味都不错;但这里所有欧洲人都感到我们的胃对此不大适应,所以我们教堂中不喝本地酒。 问:那你们让人从欧洲运酒来了? 答:我们让人从广州运来,于某些节庆日子饮用。 问:平时你们喝什么呢? 答:喝我们在这里请人酿造的酒。 问:这种酒是用什么原料酿造的? 答:我们用葡萄酿酒。欧洲所有的酒都是用葡萄酿造的。 问:葡萄酒比此地用谷物酿造的酒更利于健康吗? 答:对于不适应葡萄酒的人来说,这种酒对他可能不像对我们那么有益。然而,由于欧洲人每餐都要喝一点葡萄酒,我们的胃对此早就习惯了,所以,不管我们酿的酒口味如何,能让我们每人于席间喝上一盅子,我们就很满意了。我们先在酒中按各自所需或多或少兑一点水,然后再喝。 问:怎么!你们往酒里兑水? 答:欧洲的酒与此地的酒不同:这里的酒是温热后喝的,往里兑了水就无法饮用;但欧洲的酒可以冷饮,在我所在的王国,人们惯于在酒中兑水饮用,喝酒前每人按各自所愿往里加一定量的水。 皇帝还就我们的饮食、斋戒、祈祷、我们不去宫里时在教堂所做的工作以及我们的生活方式等方面提了一大堆问题,其兴趣正如他对前述问题一样。我向他详细说明了我们如何祈祷,如何根据专人发出的信号于规定时间一起用餐等等。他询问我们每天上午的祷告课是怎么回事,我们每天晚饭前及临睡前如何作反省,饭前饭后如何作祈祷,歌唱性祈祷的目的何在……陛下随之又问我:“所有这些名目繁多的宗教活动都是要你们在某些规定时间里完成的,那么,如果你当了修会会长或在宫中办事,又该如何处置?你会被迫省略这些活动吗?” 答:我们每天早晨照例要履行宗教义务,如有必要,我们会提早起床以便有时间履行义务。白天,在工作场所,如果我们能一人独处片刻进行默思,我们就这么做;如没有这种机会,我们就设想无处不在的天主能证明我们所做的事情,于是祈求他帮助我们,同时加倍努力完成工作,因为我们相信,认真而尽力地完成我们的工作是会让天主高兴的。这样想着天主,也就代替了我们当时无法做的祈祷;此外,晚上回到教堂后我们还要予以弥补。 仅这一细节(我们那些所谓的自由思想者就此可能会开玩笑),甚至不必多说任何别的,就很合皇帝的意思。皇帝就各种题材向我提了那么多问题,而且跟我说话时神情坦率,这让人感到他乐于听我回答。 说罢我与皇帝的这些谈话后,我要告诉您圆明园中发生的事了,皇帝及其随从已去那里居住。 皇帝一年中在北京只住三个月左右。他通常于冬至(这个季节总在农历十一月间)前几天去北京住一阵子。春分总在(次年)农历二月间。Le premier degré de pisces se trouve dans la 1ère lune(此句为法文,其中pisces所指不详,意义不明,待译。——中译注);而在正月十五日前,皇帝及其随从就要去位于北京西北2法里处的别宫圆明园了。在北京度过的三个月时间里,皇帝要忙于许多需要他到场的礼仪活动。一年中的其余时间,除了去鞑靼地区狩猎外,他都在圆明园中;若遇某个礼仪活动需要他前往北京,他便从圆明园赶过去,事毕又立即返回。王致诚修士以前给法国寄去过关于这座别宫的准确而详细的描述(见本书(中译本)第四卷第91信。——中译注),大家读得兴趣盎然;如今,除王致诚修士描述过的以外,这里不仅美化了原有的宫殿,还兴建了许多新的宫殿,它们一座比一座宏伟,都是陛下降旨建造的。 人们简直可以说这座别宫是个市镇,或者更确切地说,它位于一个拥有一百余万人口的市镇群之中,它有多个名称。其中一个市镇叫海淀,我们法国教会在此有一幢不大的住所,供在陛下宫中效力的法国传教士居住。皇帝的别宫叫圆明园(完美明净的花园)。皇太后的别宫离陛下别宫很近,叫畅春园(Tchangtchunyven,洋溢着令人舒畅的春光的花园)。另一座距此不远的别宫叫万寿山(Ouancheouchan,长寿山)。还有一座离这里有点远的别宫叫静明园(TsingMingyven,绝妙的静谧的花园)。这些皇家别宫之间有一座山叫玉泉山(有珍贵泉水的山)。此处的泉水的确为我刚说过的各座别宫提供了水源,而且还汇成了直达北京的一条水渠;但自当今皇帝下令在这座山上盖起了一些宏伟建筑后,这里的泉水虽说依然丰富,流量却不及从前的一半了。 在(圆明园)这座别宫的花园入口处有一座如意馆(TouyKoan前文中曾出现过“JouyKoan”,是中外画家和其他艺匠工作之处;此处原文写成“TouyKoan”,Tou应是Jou之讹。——中译注),它是中国和欧洲画家、制造自动装置或其他各种机器的欧洲钟表匠及加工宝石和象牙的工匠们工作的地方。除了这个皇帝不时会光顾的内部工场外,皇宫周围还有许多各种类型的工场,大批工匠为了装饰宫殿而经常在这里工作。 农历二月初,皇帝要亲赴天坛举行重大献祭。因此,他要回到北京的斋宫中静修以度过献祭前的三天日子。我本人几天前就被召进宫里,负责奉皇帝之命在法国雕刻的几幅《得胜图》版画的试印工作。陛下很久前就下令绘制其帝国及邻国的各种尺寸(每个纬度间隔1法寸、2法寸和2法寸半等几种规格)的新地图,我受托领导了这项工作。此事完成后,皇帝命将这些地图中的两种样本予以木刻,其中尺寸最大的(即每个纬度间隔2法寸半者)地图要刻成铜版。中国人雕刻木版十分精巧,在此类雕刻中他们无需请教欧洲人。然而在铜版雕刻方面,虽说以前曾有欧洲人在这里做过这项工作,而且还传授过有关技艺和印刷方法;虽说当初也有人做过铜版雕刻而且印刷过我们先前的传教士绘制的帝国全图(即康熙时传教士测绘的《皇舆全览图》。——中译注),但由于自那时以来再也没有使用过这种雕刻法,所以找不到对此稍有了解的任何中国人——甚至欧洲人也没有。因此,大家强烈敦促我领导这项工作。我徒劳地申明自己对此一窍不通,但最终只得答应把我从我们有关书籍中看到的这方面的知识以口头和书面的方式告诉他们。 需要雕刻的样本共有一百零四块铜版(即《乾隆内府舆图》,由一百零四张组成。——中译注),每块宽2法尺2法寸;由于每张地图包含5个纬度,因此每块铜版的高度是12法寸半,即合中国度量1尺2寸半。人们挑选了最能干的雕刻匠雕刻这些铜版:我原本希望这些铜版的厚度与欧洲通常使用的一样,以便在印刷时它们能略有伸缩性,但中国人说他们要把活儿做得牢固一点,所以他们使用的铜足足是欧洲的五至六倍。尽管如此,铜版雕刻得倒非常清楚。为将其付梓,我提供了我们采用的印刷式样、配制油墨及准备纸张的方法以及操作所必需的一切。经多次试验和一段时间的训练,人们终于印出了一份样品,即一百零四张地图,于是送皇帝御览。陛下感到满意,并令将其印一百份,即一万零四百张地图。 正当人们忙于印刷这些地图时,在广州的几位法国人给我寄来了一份函件(陈情书),科香先生于其中提出,由于这些雕刻十分精致,再加上他详细列出的其他原因,(在这里指在北京。——中译注)印刷《得胜图》将是困难的。因此,他建议在法国印刷这些图,印的数量可比皇帝要求的多,然后再把欧洲的纸、配制油墨所需的原料、为印刷成功所必需的详细说明、连同铜版及印好的铜版画一起寄到中国。我马上把这份函件(陈情书)译成中文并带到圆明园以便送呈皇帝,因为皇帝照例在鞑靼地区狩猎作乐后已回到了圆明园。然而正如我料想的那样,官员和太监们认为,把这份函件(陈情书)和我所附的奏章呈递给皇帝是不合适的。他们告诉我,我应给广州的几位(法国)先生写信,让他们去找总督或海关关长,因为皇帝已委托他们两人办理这些雕刻版画的事,所以只有他们才能把科香先生提出的理由转告皇帝。而实际上,(在广州的)法国人不等我答复他们就已经找总督和海关关长帮忙了。因此,军机处才把我和钱德明神父叫去翻译广州寄来的快信。皇帝的批复是,将每块雕版各印二百份,印毕立即与铜版一起寄到北京,纸张及油墨配料则不必从欧洲寄来;皇帝还命我们将这些旨意译成我们的语言。 皇帝这一答复以及我们根据人们在军机处对我们所说的话而作的详细翻译立即以急件形式寄往广州,用了十二天时间便寄到了。两年后,即1772年12月初,这些铜版中的七块连同陛下要求的铜版画寄到了北京,陛下看后十分满意,下令在北京印刷这七块铜版。有人立即受陛下委托派人通知我进宫,商议采取适当的办法以便努力完成这项如此棘手和困难的工作。先前印刷地图的工作曾获得了成功,然而这一作品(指地图。——中译注)的雕刻技法与科香先生这样一位如此能干的艺匠领导完成的七块铜版的精巧的雕刻技法相比就显得粗糙多了。若想指望成功,必须采取比印刷那些地图时更多的其他预防措施。我就此写了一份陈情书,于其中阐明了印刷像《得胜图》这样精巧的雕刻版画所会遇到的困难以及必须采取的预防措施,(并指出)如若不然,便会损害雕版、使之报废;(我还指出)当时天气严寒,无法开始这项工作,需待气候暖和后再作考虑,在此期间,人们可以准备新的印刷机及其他应用之物。官员们立即将这份陈情书上奏陛下,后者同意陈情书中所述各项应予执行。皇帝在献祭仪式后立即返回了圆明园,我也随之回到了那里。 皇帝指定学习抽气机使用方法的四名太监已经掌握了一点操作技能。三名从事钟表工作的传教士,(罗马教廷)圣部传教士、赤脚穿云鞋的加尔默罗会修士阿尔尚日神父及耶稣会士汪达洪神父和李俊贤神父,曾展示过这架机器的各种零件。这几名太监和被他们叫来帮忙的另外几个人正等着我,他们对我说,皇帝急着想看各种实验并将于 第二天, 机器准备好后,我们开始了实验。我在上呈皇帝的报告中解释了二十一种实验,这是我从可用抽气机所做的大量实验中筛选出来的。前六项实验是为了证明空气的压力,我们逐一做了这些实验;皇帝听罢对前几项实验的解释后便自行解释后面的实验以自娱。我把气压计和温度计带到了大厅。皇帝就空气的力量是如何在气压计内支撑起水银(柱)并在吸入泵中使水上升以及空气力量的变化(这种变化可通过水银柱不同的高度而得知)的原因问了我许多问题。我把人们通常对这些变化所作的解释告诉了他;不过我承认,虽然实验证明了空气的重量因天气好坏不同而有所变化,但人们对此所作的解释是不充分的。我们随之又做了证明空气弹性和膨胀性的实验。这一连串实验很中皇帝的意,在长时间的实验过程中他始终站在离机器很近的地方。实验结束后,他回到了自己房中并命人把机器送到那里。 我曾给这架机器起名为“验气筒”,意为进行空气实验的泵。但是,当我第二天到达如意馆时,我在那里见到了一道圣旨,陛下通过这道圣旨把我(为机器)所起的名称改成了“活气筒”。皇帝认为,他用“活”这个字取代我使用的“验”字,是因为前者更为典雅,因为古籍中是用这个字来表达天体观测和用以根据不同季节确定不同农活的其他观测的。这样,抽气机如今在中文里有了一个确定的名称,因为这是陛下亲自为它起的。 皇帝曾赐妃嫔及宫中其他贵妇以恩典,让她们观看实验。这些实验必须重复地做,因为陛下继续乐此不疲,而且总让我详细解释。最后,他问我是否还有其他实验可做,我回答说还能做其他许多,但为了不滥用陛下的耐心,我选择了认为最能使他高兴的实验,至于其他实验,则可以用解释已做过的实验的相同原理进行解释。听了这些话,皇帝仍让人把机器送到他房中,随后又送到一幢西洋楼内,以便与集中于此的许多欧洲珍奇物品一起保管。次日,这位君主为了表示他对初次见到的这架抽气机的满意,又给了李俊贤神父和潘廷璋修士(这架机器是以他们两人的名义进献的)三大匹丝绸——他们每人一匹,另一匹是给我的。 先生,我在第一封信中曾答应要对您谈谈皇帝的饮食,但我发觉我对此还只字未提。陛下总是单独用膳,从未有任何人与他同席进餐,只有太监们在伺候他。他的早餐(原文作dfner,意为晚餐、正餐,因与时间不合改译为早餐。——中译注)安排在上午8点,午餐(原文作souper,意为晚餐、夜宵,因与时间不合,改译为午餐。——中译注)安排在下午2点。这两餐饭以外,皇帝白天除了喝点饮料不吃任何东西,傍晚时分喝一点清淡的清凉解渴的饮料。他从不喝可使人极度兴奋的葡萄酒或其他甜烧酒。不过近几年来,他在大夫建议下饮用一种已酿制多年的老陈酒,或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啤酒;正如中国所有的酒一样,这种酒他是烫热后喝的:中午一杯,傍晚一杯。他用餐时惯常的饮料是茶,或是普通的水泡的茶,或是奶茶,或是多种茶放在一起研碎后经发酵并以种种方式配制出来的茶。经过配制的这些茶饮料大多口味极佳,其中好几种还有滋补作用而且不会引起胃纳滞呆。 菜肴虽极丰盛,陛下每餐饭用时却从不超过一刻钟。若不是我在皇帝用餐的套间的候见室里无数次见证了这一切或是在别的我能见到菜肴端进端出的地方目睹过这一切,我对此真是难以相信。凡应热用的菜肴是放在金质或银质器皿中的,这些器皿的结构使他们既能当菜盘,又能当暖锅。它们有点像我们的银质大汤盆,(两侧)两个活动的环取代了我们所称的汤盆耳子。这种器皿的底部是双层的,上层底部焊有一根直径约2法寸的管子,管子比器皿边缘高出1法寸。人们正是通过这根管子把烧着的炭放入双层底部之间,而这根管子则充当了炭火的通气口。整个器皿有一个匀称的与之成比例的盖子,管子从盖子中通过,菜肴置于这种器皿中可长时间保温。因此,当皇帝在几个宫殿里闲逛或在花园中散步时,只要用膳时间一到,他就可以在所在的任何地方用餐。需要端给皇上的所有菜肴都是由太监们放在很大的清漆笼匣中送去的,其中有的笼匣有好几层。用这种方式,他们就丝毫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也不必担心天气造成的其他损害了。 宫中大人要员们每餐饭用时也不过一刻钟光景。所有菜肴端上餐桌时均已切成了小块。此间人们(用餐时)习惯上是不多次上菜的,意思是用餐时所有的菜皆已上齐,用餐过程中不再分批端上。西方人则习惯于在用餐过程中分批上菜。——中译注也不用饭后点心。水果、糕点和其他作饭后点心用的菜肴,这些东西是人们在睡觉前或有时在白天作为小吃用的。人们在宫中用餐时从不饮酒。需要饮酒的人是在晚上离开宫殿后而且当天不可能再在皇帝前露面的情况下才饮用的。我荣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