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谋私利

    (17)现在我们看看，爱天主为我们有什么利益。但在这方面我们所能知道的究竟有多少呢?实在无多，但不能因所知无多，而缄口不言。我在本文开始说过，为何和如何爱天主的问题，能有两种解释：一是为何爱天主，或说天主为何值得我们爱；二是爱天主为我们有什么益处。现在我们看看此问题的解答。我们已说了天主值得我们爱，但绝非照他应得的，而是照我们所能的。现在要说的，是爱天主有何利益，但在这方面也是照我们所能作到的而言。

爱天主虽不着眼报酬，但爱天主绝不会没有酬报。真爱德不会落空，但却不是雇佣式的，「因为爱不求利己』  (格前13：5)。爱是情义，而非契约，爱不需要合约。爱是自然情义，成于自然。真爱自满自足，爱的酬报，就是他所爱的。你可看到他为爱而爱别的事物，他确实爱它，但只是利用它为达到他的最终目的，而非他的最终目的，此如圣保禄宣传福音，非为食，而食是为宣傅福音，他所爱的非食物，而是福音。真爱不寻求报酬，但挣得了酬报。酬报是为尚未爱者而设，而酬报为爱者是种欠债，酬报只有恒心到底的人才能得到。

总之，在现世的事务上，要加以说服时，我们就利用许诺和酬报，来激发那些不甘心情愿的人，而不必用酬报来激发那些自动自愿的人。谁想酬劳那自动自愿而操作的人呢?比如，腹饥口渴的人，不需要你设什么奖品，去激发他去吃去喝。或者去勉强一个母亲去哺养他亲生的婴儿。谁能相信必需向某人提出请求或价格，他才为自己的葡萄园构筑围墙，修剪树木，或建筑房屋呢?如果他寻求其它事物，你可确定，他爱的是酬报，而非爱天主。

人的愿望无法满足

(18)在世间一切有理智的生灵中，天生的存在着一种自我估价和倾向，使他常常向往更高更完美的事物。如果他认为某种事物之上，另有更完善的事物，而他尚未得到，他就不会满足。比如：一个有漂亮妻子的人，遇到另一个更漂亮的女子，他不免满怀迷恋之情，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又如一个身穿高价服装的人，还希望有件更高贵的服装，腰缠万贯的富翁，见到一个更富有的人，仍然满怀羡慕。我们见过多少有权有势，祖业冠乡里的人，而依然曰曰添置土地，不停地扩展土地田产呢?另有一般人，居住在富丽豪华的宫殿里，气势不亚于皇宫，但仍然购置土地，增加新建筑，他们日夜所谋算的是建造、拆除、更新，把圆的改成方的，又把方的改成圆的，随着他们层出不穷的好奇心，无休无止地变更翻新。关于那些身居显要职位的人，我们又可说什么呢?我们不见他们为野心所驱使，竭尽心力，计谋筹划，钻营更高的职位荣衔吗?总之，他们这些虚妄的贪图，永无止息，因为这一切都非人的终结，其中没有一个是至高无上，极为美善的。这些下贱卑微的事物，不能满足人心，那有什么可怪呢?

不断的贪图世物，不但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且不能节制你的贪心，凡你即得的事物，并不能平息你贪图未得的事物，这是如何愚蠢，和疯狂呢?如此，你的心神飘荡，到处寻求世间的虚狂之物，但都劳而无功，得不到安宁和满足。心灵总感到吞下的太少，当吞的尚多，故此乃积心焦虑地贪图尚未得到的，对已得到的，反而感到乏味，这是何等愚蠢呢?谁能占有天下宇宙呢?你用尽心血，历尽艰辛赚得的一点事物，你又得战战惊惊地去保存它们，且不知何时，要满怀忧伤地失去它们，但是确知早晚有这么一天你要失去它们。

那么，心术败坏的人，回头沿着正路努力前进，趋向至善，不是很快就得到满足吗?至于那虚幻狂热，会在迂回循环的路上逗圈，那是罪孽在自欺。「虚幻绝不稳定，邪恶终必丧亡。」如果你愿意满全你所有的愿望，即是：如果你愿意得到它，而得到它以后，你又不愿意再保存它，那么你何苦再追求其它的事物呢?你在循环迷途上跑，而不知这是循环路，你尚未达到你所愿望的时候，死亡早巳临在你头上吗?

虚伪地追求幸福

(19)恶人永远沿着恶性循环的轨道前进：他们一方面希望满定自己的欲望，另一方面却疯狂地，抛弃足以使他们接近终点的行动。我说的终点，是达到圆满的完善，而不是趋于丧亡与毁灭的终点。这些人对造物主真正的美善，无动于中，只迷于受造物表面的假像，不肯竭尽全力，占有万物的主宰，而却企图用世上的事物满足自己。他们表面上，似乎不停地希求最高幸福，但因方向错误，反而把精力消耗于毫无成效的劳动，结果永不能达到自己的愿望。

假定有这样一个人，终能达到了自己的一切奢望，一人独占世上一切事物，不必要占有万物的创造者，但是他也能有幸占有天主，因为按照贪欲的法则，他只热烈希求自己没有的事物，不注意自己已有的事物。因为他还缺乏自己没有到手的事物，即使占有了天上地下的一切，仍然毫不重视，只一心想望，获得他惟独缺乏的——万物的至尊者，真实的天主。惟独得到了天主，他的欲望才能绝对停止。正如在天主以外，没有什么，可以令人安定，同样，在天主以外，也没有什么，可以令人激动不安。只有到那个时候，他才能诚心诚意，同达味圣王一齐说：「亲近天主对我是多么的美好!」  (咏72：28)并以极大的热情，重复圣咏上的话：「吾主，在天上除你以外，为我还能有谁?在地上除你以外，为我一无所喜。你是我心的天主，你永远是我灵的福分!」(咏72：25—26)抱有热切希望的灵魂，如我们方才所说，可以最终享受最高的美善，只要他们能提前占有他们所希望的最高美善。

(20)不过，人生短暂，人力薄弱，且竞争者为数众多，独自一人，普遍占有，是不可能的，为此企图满足自己一切希望的人，虽终生劳累，仍属徒劳无功，永不能填满他们的欲壑。只要精神上能占有一切，他们就应当满足，不必实际占有，这样才容易达到自己的心愿，不致枉费精力。

人的精神，此肉体的感官，灵敏不止千倍，天主赏给我精神，正是要精神，在一切事务中，先作出判断，确定何物有益有利，然后由肉体感官，按照执行。圣保禄宗徒说：「应当考验一切，好的，应保持』  (得前5：21)，正是要说明，理智的职务，是按照明智的原则，发号施令，约束感官，不准它们随自己的愿望行事，而要按照理智作出的判断，采取行动。

    假如你不照这种方式去做，你必不能「登上上主的圣山，也不能居留在他的圣殿』  (咏23：3—4)。由于你像牲畜一样，处处随感官的驱使，理智毫不抵抗，这足以证明你空有一个尊贵高超的灵魂，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理智若不为向前奔跑的人指明道路，他们必将背离正道，因为他们不愿接受圣保禄宗徒以下的警告：「他们将空跑一场，永远不会得到奖赏』  (格前9：24)。的确，那些一生贪图享受，到最后才期望得到奖赏的人，如何能得到奖赏?不先努力占有最高、包含万有的美善，必然误入歧途，进到错综复杂的迷宫，终于处处碰壁，无法逃脱。

真正追求幸福

(21)义人的行径决不如此。任凭徘徊在歧途的人如何作恶多端一一的确，世人大多数人走的是趋向死亡的宽路一一他始终坚持光明大道，不偏左也不偏右，正如先知依撒意亚所说：「义人的道路是正直的，你，上主啊，削平了正直人的途径」(依26：7)。他们找到了救灵的快捷方式，运用明智，巧妙地避开讨厌的、无用的花言巧语，只选择简单明了的语言，决不贪图呈现在眼前的东西，反而时刻思念，如何把自己所有的变卖了绸济穷人。啊!福音上所称道的「这些穷人真正有福!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玛5：3)。

世上的人固然都在努力奔跑，不过参加赛跑的人，却大有区别。圣咏上说：「上主赏识义人的行径，恶人的行径必自趋沉沦』  (咏l：6)。「义人占有的幸福虽少，但却胜于恶人的富饶』(咏36：16)，其原因连愚蠢人也有亲身休会，恰如圣经上说：「爱钱财的，钱财不能使他满足；饥渴慕义的人方能满足，才是有幅的，因为他们要得饱饮』  (训5：9；玛5：6)。的确，正义才是有理智的精神物体，维持生命的食粮，钱财决不能满足，也不能减轻精神的贪欲，犹如西北风，无法填满饥肠。

如果你见一个人，迎风张口，大口吸气，藉以充饥，你必然认为他是发疯。若有人相信，有形的事物，不但能使精神膨胀，且能满足有理智的精神的要求，其疯狂的程度，并不亚于前者。事实上，肉体与精神如何能相提并论?肉体固然不能以精神事物为食，同样，精神也不能以有形事物满足。达味圣王声称：「我的灵魂，请向上主赞颂，是祂赏赐你一生幸福满盈』(咏102：1及5)。的确，只有天主才能以各种美善，满足人的灵魂，启发灵魂向善，保持灵魂坚定于善，在人行善前指引他，在人行善中支持他，最后使他止于至善。总之，惟有天主本身是人一切希望的来源、对象与终点。

    (22)我上面说，人应当爱天主的原因，是天主自己，这就提出了一项，无可置疑的真理，因为天主真正是我们爱情的形成因与目的因。是天主供给我们爱的主体，形成爱的情愫，满足爱的愿望。天主成了我们爱的客体。为使人爱天主的爱，不致落空，天主又赐给我们坚定的希望，将来终有一日，要享受爱天主的更大幸福。是天主的爱，准备我们的爱，又报酬我们的爱；是天主的无限慈善，启发我们的爱，使我们按照正义还报祂的爱，并在期待祂的爱时，充满甘饴与喜悦。天主对呼求祂的人是富有与慷慨的，不过祂不能赐给我们，比祂本身更好的恩惠。祂把自己交给我们，作为我们的功绩，祂把自己留作我们的赏报，祂把自己贡献出来，作为圣善灵魂的食粮，祂把自己交出作为赎价，以拯救被俘虏的奴隶。「上主，你对信赖和寻求你的人是何等慈善!』  (哀3：25)而你对找到了你的人，又将作些什么?最令人惊奇的是：除非先找到了你，谁也不会寻找你。你愿意人找到你，以便寻找你；你愿意人寻找你，以便找到你。人固然可以寻找你，也可以找到你，但必须先受到你的启发。虽然我们和达味圣王一道宣称，  「我们的祈祷早晨上达于你』  (咏87：14)，但这只不过是一种微弱无力的祈祷，必须等侯你的激励。

 (以上讨论的，是关于爱的完成与终结，现在应该开始，研究爱的起源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