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耶稣和玛利亚的家
魁北克的吴苏乐会修道院有座庄严高贵的圣堂。离它不远几英呎外,有一栋不起眼,但颇富诗意的三楼建筑物,墙壁上挂着「吴苏乐修院对外联络处」(Externant des Ursulines)的牌子。但它也是一处神圣之地,那是1643年,裴玛莲为自己盖的房子。1650年大火之后,吴苏乐会修女们在此生活了十八个月,直到修道院重新盖好。在这里,若瑟修女于1652年过世了,年仅三十五岁。她到都尔市的修道院读寄宿学校时,才只有九岁,十四岁进入初学。若瑟修女温柔和喜乐的特质吸引众人,为大家所衷爱。当她被选为玛丽闺雅的同伴时,她无怨无悔地舍弃了文明生活的奢华和舒适。即使加拿大艰苦的生活不适合她那虚弱的身体,但那葱翠的原始森林和清澈的溪流却吸引着她那纯洁的灵魂,因为她仅为纯洁和真实所吸引。也许是她内心这股孩子般的气质,让印地安人都信任她, 亲近她,并叫她「圣洁的贞女」。他们与她分享一切的喜悦和悲伤。当若瑟修女病倒时,他们极度沮丧, 时常带着他们狩猎最好的猎物送给她,希望能帮助她恢复健康。然而,若瑟修女的病情已是药石罔效。那场大火之后,她的病况逐渐恶化,但仍然继续教导她
所爱的印地安孩子们,直到死亡前几个月。最后,她不得不放下一切,在生命最后的两个月中,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病痛。裴玛莲女士的房子实在太小了,除了修女们还有一大群印地安孩童们,全部挤在屋子各个角落。为了节省空间,房子没有床铺,所有人都睡在沿着墙壁装置的木板架上,一层迭着一层。濒临死亡的若瑟修女既无私人空间,也没有安静的氛围,因为圣堂就在她的隔壁房间,人进人出,几乎都会经过她的病床前。在那场大火中,大家的鞋子全都烧掉了。他们只得穿着木鞋,在屋内行走,发出恼人的噪音, 使得若瑟修女无法入眠。此外,屋中储藏的腌鱼散发异味,修女们不得不打开窗户,透透空气,而那正是天寒地冻的严冬。有时,她必须忍受满屋的烟雾, 因为她们的排烟系统不好。修女们常因无法为她提供更好的养病环境而难过,但若瑟修女却反过来安慰她们,并向她们保证,那是一大荣幸,能在此居住,因为她的病床靠近圣堂,使她可以在床上听见弥撒进行,神父证道,甚至参与日课。若瑟修女在都尔市的双亲和修女们写信要求她回法国,接受照顾,但她仍是选择了留在加拿大,分担同伴们的贫穷,直到最后一刻。
我们也许会指望,天主会以天上的甜蜜伴随和安慰祂忠实的净配,但事实并非如此。祂认识她心志的坚强,即使她体质脆弱。祂让她在心灵上进入无比的黑暗和孤独,相较之下,病体的疼痛算不了什么。尽管若瑟修女在身、心、灵三方面都被剥夺的一丝不剩,她仍然躺在狭窄的床上,感谢天主所有的恩赐。在她死亡前的三天,黑夜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堂的喜乐和平安。在这光明中,她静静地进入了天国。修女们将她的遗体带到尚未完工的修道院内举行殡葬弥撒。这一天,玛丽闺雅难过地写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使用新的修道院。」
一个月之后,吴苏乐会的新修道院完工了。魁北克所有的居民都与修女们一同高兴地庆祝,正如一个月之前,他们也参与了修女们因若瑟修女逝世的哀伤一样。5月19日的圣神降临瞻礼日,众人举行圣体游行,将圣体由裴玛莲女士屋子内简朴的圣堂迎接到新修院的圣堂去。接下来是隆重的圣体敬礼,长达四十个钟头。三天之后,神父和大群教友们前来,在新圣堂举行了感恩祭典。四个小时的弥撒结束后,修女们的学校重新开张。修道院的范围扩大了几呎,为使教室更加宽敞。尽管如此,修女们的小学校不多久就人满为患,学生有法国籍以及印地安人。目前,修院小团体有九位修女,但工作量总是超过她们的负荷。玛丽除了担任院长职务外,也参与每件事。1650年,玛丽五十岁之际,她又开始学习休伦族土话,为协助若瑟修女的传教工作。若瑟修女是除了玛丽以外,唯一能讲休伦族话的修女。玛丽也监督和管理修院的一切。她在修道院内部装潢工作中,显露出她对建筑事务略知一二。此外,玛丽还有更多的才能和成就, 难以一一叙述。在繁忙的工作之余,1654年玛丽写给儿子的信上提及,她将寄给克劳她曾许诺的写作,就是长达两百多页,字迹清楚的手稿。其中描述玛丽所经验的灵修恩宠。这是因为克劳不断地向她请求,而玛丽也回绝不只一次。当玛丽的神师获悉此事,他要她答应克劳的请求。这个服从的果实便是玛丽留给后人的那本灵修指南,指导人灵通往奥秘的生活。我们难以想象和相信,她究竟在什么样的氛围下写成这本书。修道院里里外外,干扰不断,需要她随时随地去照料众人和众事,但她仍然设法记下了与天主圣三那崇高、妙不可言的共融,以及她与降生圣言的神婚。除了灵修札记外,玛丽也定时写信回法国。有些信件相当冗长,描述加拿大开荒早期充满英勇事迹的岁月,就是殉道者和爱国者牺牲自己的性命,换取人灵得救,以及殖民地未来受到保障的故事。
十七世纪后半叶,魁北克建筑在岩石上的城市和其小小的殖民区,成就了不少丰功伟绩。在宁静的修道院内,修女都深深关注着,殖民地大大小小的消息。玛丽对所有消息了如指掌,因为每个人都来向这位祥和宁静、勇敢无畏的修女倾吐个人的烦恼和问题。她擅长鼓舞人心,信靠天主,并对未来怀抱希望。就这样,一位度隐修生活的修道者变成了全魁北克消息最灵通的一位。玛丽的信件曾经提及,拉法主教(Bishop Laval)于1659年来到魁北克;1660年,当易洛魁族发动袭击,吴苏乐会院成了防御的保垒,哨兵和警卫惶惶不安地看守着漫漫长夜。至于玛丽,她守候一旁,如果情况需要,随时随地准备补给弹药。
几年后,玛丽的信提到崔马克将军(Marquis deTracy)于1666年抵达魁北克。他率领一队法国士兵, 远从四百五十哩外,直捣黄龙,攻进易洛魁族领土的核心,使这群蛮横的印地安人又惊又怕。印地安人于是寻求停火的和平协议。在这位法国皇家将军返国前夕,以他的名义捐助了吴苏乐会一座新圣堂,来纪念这次战役的荣耀。玛丽将在殖民地发生的一切事,写信向儿子克劳描述,试图跨越隔离两人之间的鸿沟, 建立起连系的桥梁。玛丽与克劳分享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像母子两人从未分离一样。虽然玛丽信中的语气从不会情感奔放,但从以下这件事可看出她作为母亲的用心:渴望与儿子保持联系。当一年一度, 大船驶离魁北克,开往法国前夕,她总是设法给克劳多写一封信;或是,若有船只过港靠站,目的地正巧是法国时,她会想尽办法,捎给克劳只字词组。要是轮到克劳回信,但船只却没有带来任何信件时,她会感到大失所望。有一次,她对儿子说:「我正要写信安慰自己,因为我没有收到你的信。你的来信一向是我心中的安慰。好吧!好吧!此刻,我应当感到安慰了,因为这点受苦的确安慰了我,那是为着你的原故所忍受的。如此长久的等待之后,我看到四艘船只入港了,接着又有两艘停泊了,然而我却无法得到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爱的人的任何消息,这为我不是有莫大的好处吗?」至于克劳那方面,若他一年之久没有收到母亲的任何讯息时,便向都尔市团体的某位修女表达他的失落之情。后来这位修女又写信给玛丽, 转达悉克劳的失望。玛丽为此感到难受,立即去信安慰爱儿:「去年我常给你写信,但海上的风险实在难以预料和掌控。我的爱儿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下定决心,只要我活着,每当我要写信给你时,必有两封同样的信,分别由两艘船只托送。万一其中一封遗失了,至少还有一封能把我的消息传达给你。」
玛丽闺雅长久、丰富的一生充满着各式各样的活动和责任。这一切都呈现在她的信件和写作中,直到她去逝前几个星期为止。同样地,她的祈祷和灵性生活也逐年成长,越来越深入、宽广,和平安,就像大河之水,全部流入海洋,自我虚空。几年之后,病痛消耗了她的体力,使她的苦杯精炼得更加香醇浓厚。像她自己说的,没有收到克劳来信时的失望和难受, 对她有「莫大的好处」。对不懂得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以及这十字架所代表的深情大爱的人们而言,玛丽‧闺亚的经历看起来真是一大矛盾。
现在,魁北克蓬勃发展,居民超过四千人。魁北克市有教堂、学校、修道院,以及许多发展中的工业,与1639年稀少的几栋建筑物和寥寥无几的人群相差甚远。同样,吴苏乐会的修道院在人数上也逐步增长,象征着和平与稳定。目前团体的人数已经超过二十几位,其中过半数来自魁北克当地。这是理所当然的了。尽管学校招生满溢,殖民地的修院不再需要向法国请调人手。现在,我们可以这样来形容玛丽闺雅。她这一生的生活就如同她的救主基督一样。基督三十三年来不断致力于承行天主的旨意,最后死在十字架上说:「完成了」。同样,玛丽从清晨四时起身,开始一天,物质贫困,心灵煎熬,长日漫漫,无尽劳苦,但这些也带给她难得的机会,与主结合,直到夜幕落下。
1672年,玛丽人生的最后一场病痛开始。她静静地准备人生最后的时刻,等待死亡降临。她躺在病床上,忍受剧烈的痛苦,长达四个月之久。修女们不断地祈求天主治愈她。日覆一日,玛丽愈发沉浸在天主内,直到病情恶化,意识不清,无法识事。有人问她,是否要给儿子交代遗言时,她带着感情答复说:
「告诉他,我将带着他,与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他永远铭刻在我心中。我会在天上向天主祈求,求祂圣化他。」在玛丽离世的4月30日,她请求姊妹们再次让她看看她的印地安孩子们。她对他们讲论天主,并给予他们她所有的祝福。其他修女们,眼见玛丽大限之刻降临,请求她与众人分享她的美德。玛丽微笑答复说:「一切都归于印地安人。我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接下来的三百年,玛丽闺雅在魁北克辛勤播种的传教工作发芽、茁壮和成长。人们对她的记忆鲜明, 她活在加拿大早期历史的每一页。她对印地安孩子们的全心奉献,令其后代子孙们感恩存念。就连死后,因她而来的天恩圣宠也从未停歇。许多人祈求玛丽代祷,她的名气遍及整个加拿大。愈来愈多的人祈求, 有一天她能受封成为真福品(译者注: 玛丽闺雅于1980被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封为真福;于2014年教宗方济各宣为圣人)。玛丽闺雅的精神继续存留在古老修道院内。那是一股充满喜乐和勇气精神,以及对天主全心奉献的爱情。在永恒里,天主问了玛丽:「妳愿意成为我的吗?」这一声「是,我愿意!」的回答, 历久弥新,不断地回响在安静的修道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