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9年2月17曰于广州) 我至为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您对我们传教的关注使我们必须向您报告我们的旅程。它是如此新奇,而且人们如此意想不到能从一次中国之旅的叙述中听到关于哑齐王国及马六甲城的议论,因此,您或许乐于知道我们怎样踏上了这条奇异之路以及我们有哪些引人注目的发现。 我们经历过许多奇遇,不过讲述这一切前我先要告诉您我们在赤道附近遇到了前往东印度的德·奥日先生的船队。我们高兴地拥抱了搭乘该船队的我们亲爱的教友;他们一年后才到达中国。我们在好望角再次相遇;醉心于率大批传教士赴华的白晋神父认为应从这批神父中挑几名随他同行。果然,他挑中了孟正气和卜嘉两位神父;这样,昂菲特利特号船上有了11名耶稣会传教士。德·奥日先生船队上只剩下傅圣泽和殷弘绪神父以及樊继训修士。 自塔夏尔神父的游记问世后,好望角在法国已相当为人熟知;不过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花园与其余地方的景观迥然不同。 其他所有地方简直微不足道。花园是所能想像的最美好的事物之一,艺术在其中所起的作用的确远不如自然本身:它全然不是我们别墅中那种整齐的花坛、塑像、喷泉及经艺术加工的绿廊,而是生长于森林及世界各地花园中的珍奇植物之荟萃。除高大的橙树和柠檬树外,还有数不胜数品种各异的其他树木和小灌木:其中大多我们叫不上名字,却仿佛全都终年常青、花满枝头。蔬菜水果量多质优,四季皆可采摘。时而无遮无掩时而又绿荫蔽日的小径纵横交错贯穿于广阔平坦的大地之上。一条清澈纯净的小溪如此活泼可爱而又恰到好处地蜿蜒于花园之中,倒仿佛像特意开凿出来似的。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它质朴单纯,却随时在人们眼前和心中呈现新的景观。我敢断言,这一切即便在法国也属最优美的休闲之地和最能引起外国人好奇和赞美的场所之一。 经过三个月的航行,我们于 我们开始为这位伟大圣徒做“十个星期五弥撒”(因为沙忽略 此外,反思这次失误并让后人不再像我们这样错过巽他海峡,我们认为趁西风驶离好望角后,我们应随时测定经度,直至东经100度。而不要在东经90度处向北行驶;更坦率地说,长时间中我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尽管自以为十分清楚。一旦像我们这样在估算经度时出错,人们势必像我们一样迷路,甚至更糟。 哑齐所见的一切是如此奇特,以致我屡屡为无法尽情描述而只能作一鳞半爪的介绍而扼腕叹息。对于哑齐人以往的强盛,人们已有足够了解,只要读读沙勿略传记便可获得这些知识。但我不相信大家会知道这个王国目前的状况以及它首都的样子:我把一个树木与房屋杂处一堆的地方称为首都或许是滥用这一字眼。 请做如下想像:一片由椰子树、竹子、菠萝树、香蕉树组成的林子,其间流淌着船只穿梭其上的一条秀美的河流;在这片林子中放进无数由竹竿、芦苇、树皮搭建的房屋,再让这些房屋时而排成街道、时而组成单独小区;再以草地和树林把这些小区隔开;最后再让这一大片林子里到处布满犹如我们人口稠密的城市一样拥挤的人群;做了这番想像,您就能对哑齐形成相当准确的概念,您就会承认此种风格新颖的城市可以给过路的外国人带来快意。哑齐有各种民族,每个民族皆有自己的街区和教堂。贫穷且人数不多的葡萄牙人的教堂是由科德利埃神父主持的;他要做的事情不少,但工作中很少指望从他人那里获得补偿。 哑齐港位置颇佳,锚地极好,整个海岸地带均无暗礁。港湾宛如一个大盆,一侧是苏门答腊陆地,另外几个方向上点缀着两三个岛屿,岛屿间留出的通道一条通往马六甲,另一条通往孟加拉,还有一条通往苏拉特。倘若呆在锚地,就看不到城市任何踪影,因为岸边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所有房屋;不过除美不胜收的风景外,没有比看着无数小渔舟迎着朝阳驶出河口又于落日时分收网返航更赏心悦目了。 您简直会说这是一大群满载辛劳果实飞回蜂箱的蜜蜂。这些渔舟宽仅三法尺、长约二十法尺。渔舟通体都极干净,里外皆然;木板拼合得如此紧凑,以致无需用废麻或柏油嵌填船缝,而且它们始终像新的一样。船上无桨,只靠一张十分轻巧但就船体需要而言大小似乎超过了一倍的帆行驶。技巧弥补了这一弊病。小舟两端各有一根相当长的杆子,每根杆子顶端绑有一块弯向水面的弧度与小舟等宽的弓形木料,每张弓皆由一段较重的木料连接在对面那张弓上;这两段木料系于弓的顶端相互制衡,从而形成避免小舟倾覆的平衡。这样,稍有一点风就能使小舟行驶,甚至能以惊人速度驶于水面而不惧怕汹涌的海浪。 鉴于河流入海形成的沙洲,船只从大海进入河流需绕个大弯,随之还要在常年葱绿完全自然生成的由椰子树及其他树木组成的两个小树林间行驶足足四分之一海里。 透过这些树木,人们开始看到上文说起的那个城市的影子了。它首先让我觉得仿佛是出白熔乡间一切秀色于一炉的一位画家或诗人之想像的一幅风景画。一切都那么随意、自然,富有田园风味而略显原始。 有关目前该国政府的事我一无所知。人们有时还会讲起哑齐女王,但我看这只是传说;即便有之,她也只有挂名的王权。权力由四五个主要的“奥朗索瓦”(当地显贵称呼)分享,而这种权力肯定也无足轻重。国内既不产小麦也不产葡萄。贸易主要靠胡椒和金子一一这种贵金属无需开采,人们在山坡上便可拣到,在溪涧也能找到水流冲下来的小金块。哑齐的金子很被看好,因为它被认为纯度最高。 一过马六甲海峡,人们便可夸口最艰难累人的航程已经过去。我们在那里两次差点遇难。 马六甲城离哑齐约150海里,这里可看到与哑齐同样的可爱之处:大片的绿色,田园诗般的风光;但房屋盖得更讲究。此地民族更纷繁复杂,商贸更为活跃,欧洲人远比哑齐多,城市面貌看起来不似哑齐般随意和漫不经心,但人工气息毕竟掩不住自然风韵。城区与要塞间隔着一条流向大海的河,涨潮时河水使要塞变为孤岛。这些要塞有圣马洛城一般大,其中还有一座小山,山顶上我们圣保罗教堂的断垣残壁依然可见一一就在这里,沙勿略曾无数次布讲福音。驻军只有二百一十五人及六名骑兵,其中不少人是天主教徒,兵员由欧洲不同民族组成。要塞的几座堡垒相当坚固,还有许多精良的大炮,不过使用它们的人却寥寥。锚地开阔壮观,海岸在这里形成了海湾;我们在这里见到两三艘蹩脚的无防卫设施的船和一些印度式样的小船。马六甲的水果精美绝伦、品种齐全。有为摩尔人设的清真寺,有供奉中国神像的一所寺庙;总之,荷兰人允许所有宗教派别公开活动。但惟一真正的宗教却被排除在外:天主教徒只得躲进密林深处举行宗教仪式。 离开马六甲城7海里后,我们到了一个酷似马六甲的港口对面;这是另一个十分宜人的海湾,有一条秀美的河流可溯流而上。我要告诉您,离开马六甲前我们差一点葬身海底。9月10 13夜间,一场我们从未见过的猛烈的暴风雨骤然降临。天空如着了火,海面怒涛汹涌,狂风夹着暴雨令人发怵。由于我们原以为这里至多逗留一天,再说这里通常风平浪静,所以只抛了一个锚而且多数水手已上了岸,留下的不多几人也放心地睡了。风暴很快惊醒了他们,人们尽一切努力抛下了第二个锚,随之又抛下第三个。若不是德拉罗克先生把所有人都动员了起来,而且不停地转动绞盘,我们肯定完了。直至凌晨两点,我们的船依旧停在水深20法尺处,随后便扬帆启航。 9月24 13,我们看到了波尔贡多尔岛,风向很顺。我们曾打算在此停泊;可是风向变得更利于继续航行,若要停靠却正好是逆风,难以抛锚,而且航道太窄,无法逆风换抢行驶。 29日,我们大致知道已在长达100多海里的名叫巴拉塞尔的一个大暗礁群附近,却想不到我们会陷于其中。下午四时许探测海水时仍深不见底,但突然刮来的一阵风不一会儿就把我们的船吹了好远。五点半我们做祈祷时惊讶地发现海水突然变了颜色。做完祈祷,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海底一一那里林立着尖利的礁石。大家惊恐万分,所有人都以为没救了;测量水深,仅有七寻;登高望去,只见海水泛白,波涛碎成了浪花。若是夜间航行至此或是此刻刮一阵海面上司空见惯的风,我们就必死无疑。惟一能做的是掉头返回。夜幕降临,水深变化无常,水底是无尽的比铁还硬的礁石。我们断定自己陷入了巴拉塞尔暗礁群中,因此等待着船只像一只玻璃杯一样破碎的时刻。天主正在为我们忙碌,而我们却茫然无知:在我们前方出现的一阵飑消散以后,一阵微风从我们船的后方吹了过来一一正是它把我们从死亡的门槛拉了回来。危险未过时,平素几乎始终嘈杂于船头的喧闹声听不见了:这是凄惨忧郁的寂静;我斗胆说一句,信仰似乎刻在了每个人脸上。此刻的亲身经历使我明白了往常在各种书本上读到的一个道理:站在小礼堂边远远望着险情与自身亲历险情是多么不同。在生命似乎只剩最后一刻之际,我们时常思考的伟大真理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涌上了我的心头。此刻,当想到曾为天主做过些什么而且决心今后更加不遗余力时,人们该多么幸福! 晚上七点或八点时分,测深仪已触不到海底,我们脱离了险区。危险过去了,但我希望它给众人心头带来的感受不要很快消失,希望这种感受使人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当天主掀起此类风暴之际,它很可能就在我们身旁。 我不知道天主在中国为我们准备了什么,但至今为止我们并非没有感受。前辈传教士们说这是吉兆;多亏天主,至少我们心头最热烈的渴望是忠实履行天国赋予我们的职责。 虽说离中国已经不远,但我们仍极可能无法准时到达,因为季节已过而且自9月27 13起风向紊乱。我们加倍祈祷,白晋神父对天主显示了空前的热忱和信仰;天主终于遂了我们的心愿: 四个葡萄牙文字:圣方济各·沙勿略之墓,我们立即反复亲吻这片如此神圣的土地,有几人还掉了泪。而我,我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如此强烈、如此美妙、如此令人快慰的情感,以至在一刻钟多时间里犹如心醉神迷一般,除了品赏我所感到的幸福外再也无法想别的事。 最初的激情过后,我们仔细审视这一遗迹,随之又用树枝和一块船帆搭了个简陋的帐篷,它相当准确地再现了沙勿略死于其中的窝棚。最后,我们唱起了感恩赞美诗,吟诵了圣徒连祷文,接着便进人人们在这个世上所能经历的最美好最迷人的夜晚。 当人们在这样的场合互倾衷肠时,人们所品尝的欢乐是多么纯洁!有一人说道:“在沙勿略完成使命的地方我们开始了自己的使命,他未能更深地进入辽阔的中华帝国,我们却能毫无阻拦地进去。在一位已为我们开启帝国大门的圣徒佑护下,为了天主的荣光,我们还有什么不应指望的呢?”另一人接着说道:“为了耶稣基督的荣光,沙勿略在使几个民族全都归依基督后在这里积劳而死,我们也会有幸同样为此而死吗?”人们随之又唱起了圣母连祷文。在另一次间歇时,人们做起了数念珠的祷告,但话题又回到了对圣徒的赞扬,以至这些祈祷与价值不亚于它的交谈混在了一起。人们历数“东方使徒”的美德;我感到没有任何一种是我不需要的,也没有任何一种是我所不缺的。有人想起了圣依纳爵·罗耀拉决定全身心献给天主后在蒙塞拉教堂圣母像前度过的整个夜晚;我们在圣徒墓地度过的夜晚与之颇为相似,因此称为我们的“演习之夜”。 在这番沉思默想中,我们迎来了新的一天。八名神父为能在星期五这个圣一弗朗索瓦·博尔吉亚的日子里于此地举行弥撒而深感荣幸和安慰。我们就在印度使徒葬地上搭了祭坛,这位圣徒的墓碑是祭坛底座。我们不仅是享有此种荣幸的第一批法国耶稣会士,而且除不久前已因传教过度劳累而死去的功德高超的意大利耶稣会士卡拉西奥神父外,还没有任何人在我们之前有过此种荣幸。做罢弥撒,人们重新唱起感恩赞美诗并一再亲吻地面;我们每人都恭敬地取了些土当作珍贵的圣物,随之再次称颂我们愿竭力继承其精神的圣徒的盛德。 经七个月的航行,我们终于到了中国,因为我们1698年3月7 日从拉罗舍尔出发,10月6曰在上川岛前抛锚。这七个月中应扣除在好望角、哑齐、马六甲及两三个荒岛耽误的二十多天时间,这些时间原本可被更好地利用。此外还应扣除前往哑齐和穿越马六甲海峡的时间,这至少将近两个月。从爪哇直达中国用不了那么多时间。因此,当我在广州看到一艘英国小船只用了五个月甚至更少些时间就完成了航程,我并不惊讶。至少通过我们这条船可以看到,只要不迷路,用六个月时间从法国到中国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我们还需在上川岛呆一阵子,由于白晋神父不在,我们只得呆在原地。这位神父前去拜会离我们最近的驻守在广海小城的官员。不久,他从那里给我们寄来了消息,还给德拉罗克先生派来了帮手。一名官员带着几名沿海领航员来到这里,后者点头答应带我们船队走完去广州的大半路程。有两条路可去那里:一条是经过沿海诸岛,另一条是走外海;但在这个季节走外海要冒风险,一阵风就会把船吹得很远,甚至让你只得去马鲁古群岛停泊。但是我们还是选择后一条路,我们顽强地逆风换抢行驶,直达澳门。我们l0月13日才从上川岛启航,24日便在澳门岛前抛锚了。白晋神父在此期间从广海到了广州以便向宫廷报告他的到达。他与官员们一起写了奏章并做了布置后就经过几个岛屿前来迎接我们的船只。 澳门城建于一个小半岛上,更确切地说建于以澳门为名的一个岛屿的顶端。这个狭长半岛与岛的其余部分间仅以一条窄窄的狭谷相连,狭谷间筑有一道分界墙。如像我们这样在外面抛锚,人们就只看到周围一大圈全是岛屿,只看到高地上两三座堡垒及城市一角的几幢房屋,人们甚至会认为这些堡垒和房屋占据着遮住这一方向视线的同一块高地。但这片高地其实是个不小的岛屿,它与澳门之间有个漂亮的港湾,城市便沿海岸展开。房屋是依欧洲式样建造的,不过稍矮一点。此地同样树木葱茏,而且略具印度色彩。 澳门华人多于葡萄牙人。后者几乎全是生于印度或澳门本地的混血儿,他们远不是什么富人,中国人因此不大把他们放在眼里。澳门防御工事相当不错,地形极好,炮也很多;但驻军给养不佳,加上此地一切均来自广州,中国人不难成为主宰。当地有一名葡萄牙总督;还有另一名管辖该地的官员,府邸位于要塞中央。当他发号施令时,葡萄牙人必须服从。没有人能比这位官员对所有法国人所做的更恭敬有加,亲热友好。任何外国人都不曾受过此地这般的接待。当然,这里也从未到过我们这样的船只。在远离法国 白晋神父前来与我们会合了。他搭乘一条长度几乎与我们三桅船相当的二桅船,佩戴着该帝国中通常由钦差享用的全副荣誉标志。我们这些法国人见到他时委实吃惊不小,因为在法国时有人曾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们白晋根本不是中国皇帝钦差。澳门耶稣会士给我们写来一封充满善意和爱德的信。于是,白晋神父便偕雷孝思神父前去拜会南京主教罗历神父及住在绿岛的其他耶稣会士们。 之所以称为绿岛,是因此地树木繁茂,十分宜人,而四周其他地方却光秃秃的甚是荒凉;此地离把澳门与岛屿其余部分隔开的界墙很近。这里是葡萄牙耶稣会士的乡间住宅。小教堂干干净净,正屋也盖得不错;尤其是绿荫和凉爽之气使此地显得惬意可爱。令人尊敬的罗历山神父选择这里隐居数日。此种僻静对一名希望像摩西那样离群索居若干时日以便求教天主并获得新的力量去更热忱地投入归依众生事业的使徒而言十分相宜。不过现在该是我结束旅行前往广州的时候了。 广州比巴黎大,人口至少一样多。街道狭窄,铺着大块平整坚硬的石板,但此类街道并非到处都有。有了本地廉价出租的轿子,人们无需乘坐四轮华丽马车,何况此地几乎无法使用这种交通工具。房屋很低矮,几乎都开了店铺;最繁华的街区颇像圣一日耳曼集市的街道,几乎到处都有这个集市最繁忙时一样多的人群。街上鲜见妇女;在街头蚁动的大多是穷人,每个人都挑着担子,因为除男子双肩以外,他们别无其他手段来搬运收购或售卖的货物。这些挑夫几乎都光着头,赤着脚,也有人戴一顶样子奇特的大草帽遮阳挡雨。我以为上述种种足可构成一番新的城市景观,它与巴黎迥然不同。整条街上的房子都没有窗户,所有的房子都开了店铺,大部分都很破旧,简陋的竹栅权当屋门;如果街上只看到这些房子,它们将产生何种视觉效果呢?话得说回来,广州也有几个相当美丽的广场和当地特色的宏伟的拱形门。从乡下进城或从老城到新城要过多道城门。别具一格的是每条街尽头都有门,它们比城门稍晚关闭。因此,夜幕降临时,每人都必须回到自己居住的街区。这种制度可防止许多不测,使得许多大城市在夜里也可以平安无事,好像城里只住了一户人家。 官员们的府邸令人觉得有点神秘莫测。必须穿过几重院落才能到达他们接见下属和会晤朋友之地。他们出巡时排场很大。以总督 (这是主管两个省的官员)为例,若无至少百人随行,他是从不动身的。随行人员互不相扰,各司其职。一部分人穿着专门的号衣,举着各种牌子在总督前面开道,有时还有大队士兵步行跟随总督左右,总督乘坐一顶由六至八人用肩抬着的宽大的金黄色轿子高高在上行进于整个队列中间。这种队列往往占据整条街道。百姓们出于恭敬而止步肃立两侧,直至队列通过。 这里有很多和尚。没有任何地方的魔鬼能比这里更善于模仿人们在天主教会里赞美天主时所用的神圣方式了。这些撒旦的僧侣们穿着拖到脚跟的长袍,袖子宽大,很像欧洲某些神父的袍子。他们住在寺庙里,犹如住在修道院里一样,常常穿街走巷去化缘,半夜就起来念经拜佛。他们集体念经时像我们朗诵圣诗一样单调。然而体面的人们很看不起他们。因为大家知道,他们表面慈悲,其实他们五花的宗教体系里充满了荒谬,而且其中多半是放荡堕落之徒。他们在百姓中也不会受到更多欢迎;老百姓只考虑生计,他们的全部宗教不过是每人依自身想像形成的古怪的迷信。我忘了介绍在珠江上漂浮的“城市”:船只鳞次栉比,排成一条条街道。每只船上住一户人家,船上像正规住房一样也有各种用途的小舱。天一亮,住在这些浮动营房里的小民们就倾巢而出,或是打鱼,或下稻田干活。这里的人们一年种三季水稻。 关于北京宮廷的消息,我们从白晋神父到达广州时收到的信件中获悉,皇帝圣躬康健,政绩比任何时候都更辉煌,也比任何时候都更受臣民们仰慕。他刚刚率领大军御驾亲征西部鞑靼,在方圆五百法里范围内令敌军闻风丧胆,从而制服了帝国中剩下的惟一对手。 于是,他全神贯注于为臣民造福。他开仓赈灾,救济粮甚至发放到高丽腹地。在如此完美的一位君主统治下生活,百姓们安居乐业。不过使我们更加高兴的是,这位君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支持基督教。他认为这是真正的宗教并因某些大臣信奉它而深感欣慰;那么,谁能说天主恩宠地拥抱他本人的时刻不在接近呢?以前,圣路易(指法国国王路易九世)向契丹皇帝派遣过一个著名的使团。正如当今所有学者一致同意的那样,契丹就是中国。圣路易试图让这位皇帝信奉基督教。啊!要是天主让我们看到圣路易这位虔诚君主开创的事业在他最伟大最辉煌的继承者(指法国当时的国王路易十四。一一中译注)手中得以完成,那该多么令人欢欣鼓舞!总之,皇帝一如既往地相信法国耶稣会士。所有人都承认张诚神父是帝国中基督教的支柱。精通数学和中国自然科学的刘应神父正奉旨在外省治理肆虐于全国的洪灾。洪若翰神父去年曾奉旨前来广州探听白晋神父的消息,等后者一到便于迎接,因为皇帝正企足而待。因此,我们到得正是时候。我们还听说最资深最出色的传教士中有四位已经作古,他们为本教区工作呕心沥血,使许多人归依了天主。他们是殷铎泽神父、聂仲迁神父、汪儒旺神父及毕嘉神父。汪儒旺神父离开法国已五十余载;有人说他是从陆路来华的,路上走了整整一年。必须弥补这些重大损失。我每天祈祷天主,希望它激励我们众多教友跨越海洋来与我们一起从事这项如此光荣如此卓有成效的工作。即使我们在这里生活得与汪儒旺神父及我们刚失去的其他神父一样长久,即使我们能跑遍中国所有城市,我们去世时还会在身后留下许多偶像崇拜者。 增援越及时、越充分,基督教进展就越快;这不仅因为众多传教士可做少量传教士无法做到的事,而且还因为短时间内归依整个民族的最可靠办法在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开始就使其大批居民归依。这将引起其他人好奇,使他们想了解这一能有如此神速进展的宗教;而一旦熟悉基督教,人们离信仰它也就不远了。我尊敬的神父,我们始终把这一计划托付于您,因为它与您的热诚和关注是如此相符。天主的利益促使您投身这一计划,为了天主的荣光,我们也需要您的支持。 顺致我至深的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