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听说有六七名教友,已经获得了致命的得胜枝,其中有四位是神父。还有一个青年学生,而且是一个贵族子弟,曾经遭受过酷刑的拷问,不幸而背教了,事后回忆起来,不胜愧悔之至,于是他又甘心自首,重新再作敌人的阶下囚。南定的官吏,残酷非常,在其震怒之下,命人把他放在大象脚下踏死。据杨特主教说:‘他是一个很年幼的孩童,是低年级中最幼小的同学。’主教又说:‘那些年龄较大的学生,他们的信仰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是常人所不能望其项背的,其中有一个,他的全身已是鲜血淋漓,还微笑着向刑役们说:你们的铁钳和鞭笞,我毫不在乎,请你们试一试别的刑具吧!’ ‘此时雷克南司铎尚在东京教区的东部,他写信给法国的海军总司令李考蒂。这位将军愿意调来在中国沿海的法国舰队,以设法保障我们的安全,劝我们凭借着法国的军队,来保护越南的公教信友。我们现在所遭遇的危险处境,海军总司令非常惶恐,希望在仇人未来到以前,把保障我们的事,能够安排就序。不幸得很,他的建议为东京教区西部的传教士,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我们离海太远,而且不易避免路途上的危险。我已答复雷克南神父的来函,并把这封信也夹在那里面,但我非常担心,这些信是否能到达目的地。我热切地祈求护守天使,保护那送信的两个热心妇女,慎重行事,祝她们一路平安;给我们送信的通常是妇女,因为她们具有办事的能力,而且比男人更方便。再见。” 一八五八年十二月廿一日寄发了这封信,直到一八五九年三月间方才到达了目的地,这两位忠实的妇女,蒙天主特别的保佑,安然抵达了土伦,法国的舰队便停泊在这里。一八五九年七月间卫神父又寄发了几封,可是都在途中遗失了,没有到达法国。直到一八六零年三月间,德奥芬重新执笔,给家人写信,可是他的慈父已经逝世了,在天堂上,向他爱妻报告他们的爱子,快来团圆的消息。当卫老先生病重垂危的时候,他的三个孩子来到他的病榻前,要求他们弥留的父亲,予以最后的祝福。忠实的梅兰妮,为实践她的诺言,将身在异乡的芬弟的肖像,放在垂死父亲的眼前,并向他说:“可爱的父亲,德奥芬也在这里呀!您必须同我们一齐祝福他。”可怜的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低微地说:“唉!我那亲爱的孩子,他在何处呢?……”于是,他勉强振作自己的精神,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我可爱的孩子们,接受父亲的最后祝福吧!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者,阿们。”他那高举着的手,很沉重地垂到病榻上。数分钟的工夫,他的眼向上注视着,显出安定的神情,在病榻前酌子女们,意料到他必然看见了美丽的景物。于是这位慈祥的老人,便安息于甘饴的主怀了。他那圣洁的灵魂,在毫无挣扎的状态之中,得到了永远的安息,时在 这噩耗很快地传到了东京,可是为了混乱的时局,邮局无法投递信件,是以在世界上,德奥芬已无法获悉他父亲逝世的消息。 闲话少提,言归正传。请掉转我们的笔锋,重叙东京的传教事业吧!且说雷度德主教逝世后,杨特主教时已年近古稀,继任管理这广大的教区。他便选拔翟烈神父担任助理;这位热心的传教士,是德奥芬的密友,年方廿九岁,便被祝圣为亚冈图斯城的主教。如果天主容许这里的教会,享受短时期的平安,得有喘息的机会,不受人们的非难,他们两位,确实能干出一番伟大的事业来,因为前者具有机警的智慧和丰富的经验,而后者却充满热切的救灵神火。可是,天主却准许这块地方的教难更形恶劣。下面是卫纳尔的一封信,给我们报告首次和末次教难的经过,而在最后的教难里,他自己也不能免此浩劫,竟为信仰作证,而壮烈地捐躯了。这封信是写给一位朋友名叫贝夏特的神父, “亲爱的朋友! 许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或许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或者我们间的友谊,已扫地无余了吧!当你阅读了此书以后,我期望这两种臆断,能够彻底地消失,弄他一个水落石出才好一一这是我唯一的目的一一在这封信里,我向你掳臆直陈一一但是可惜,除了这只秃笔以外,我什么也没有,此函字迹潦草,尚乞鉴谅为幸一一现在,我要给你叙述我们的生活状况,可是,我这可怜的传教士,已不能写出绝妙好辞,因为对于本国语言,我几乎已忘到九霄云外了。 “是在东京的一个黑暗的洞穴里,我给你写这封信。从门的缝隙内,透进了一道光线,仅仅足以使我看清所写的字迹,或阅读而已。在目前的境遇下,尽巡逻的责任,是极其迫切而需要的,如果有生人路过而引起犬吠的话,那么应立即关门闭户,藏匿到一个更深邃的洞穴里去。这个洞穴,是我退省的时候所凿下的,三个月的工夫,这是我生命的避难所。有时我独自一人藏在这里面,有时和我的老朋友翟烈助理主教,现在已擢升为宗座代牧。过去我藏身的那座会院,曾经保障了我们的生命,如今呢,却遭遇了外教人的焚毁,已经成为一堆废墟了。有时我们只得藏在夹墙里面,大约有一尺来宽,仅能容身而已。从夹墙的缝隙里,我们可以窥见成群结队的仇教者,县长率领着他们,正在绞杀六七位不能逃生的老修女,因为青年修女,早已逃之天天了。他们以棍棒打击这些老媼。凡他们所能寻到的东西,不拘好坏,即令陶器瓦罐,也席卷而去。他们狂呼高叫,犹如鬼哭狼号,他们大肆焚烧杀戮、主教、神父、修女、信友,非给他们大量的贿赂,不能幸免于难。四小时后,仇人的搜查,方告结束;我们太接近他们。几乎被他们逮捕,那时甚至极微弱的呼吸,也不敢喘出声来,直到乡绅邀请他们赴筵为止。公鸡尚未报晓,我们便逃之天天,逃到一所炊 烟熏黑了的住宅。我和另一位传教士,竟邂逅相遇了,为寻见安全的避难所,他也感到和我同样的困难。 ‘亲爱的朋友:对于我们的处境,你作何种感想呢?——三 位传教士,其中还有一位主教,不分昼夜,并肩而卧,其地不过 “三星期的工夫,我们和两个穷寡妇住在这里,我们是多么的愉快;但是,我想你大概颇不以为然吧!在这三个卑陋的小屋里,黑暗无光时,我们便点上一盏小油灯,但必须套上一个灯罩,为预防微弱的光线,从屋的缝隙中,透射到外面去。有一天,我们被仇人包围住了,一切出路,都被阻塞了,房屋四周的每一个角落,已布置了哨兵,是以,欲逃到邻居的住宅里去,已是绝无办法了。原来我们村里,有一个背信仰的教友,他将我们秘密藏身的地方,给官府泄露了,可是,天主使他的诡计完全失败了。那一天从早到晚,教外人士来来往往,像穿梭似的在屋里翻箱倒柜,弄得屋里狼藉不堪。我们藏身的那堵墙也被他们掀塌了几处,我暗想,我们殉难的时期已经莅临。可是,天主粉碎了他们的阴谋,他们的努力,竞毫无收获,白费心机,扑了一个空!或许你要说:‘在那样黑暗无光,空气不良,不能动弹的小屋里,如何能维持自己的生命呢?’你的疑虑,是绝对合理的;或许你更能询问我们,为何没有变成疯人呢?我们关闭在夹墙内,如同身处囹圄之中,举手便可摸着屋顶。我们的伴侣,只有蜘蛛、蟾蜍、老鼠等。我们谈话的时候,声调必须低微,越南人称之为‘嘘风’或‘耳语,。每天,我们可以接获可怕的刑讯、传教士的死难、仇人的破坏教务和学生被充配到远方的消息。有时,更不幸的消息会传到我们的耳鼓里来,便是在残酷的刑讯下,有的教友背弃了他们的信仰一一我认为我们需要天主特殊圣宠的助佑,才能这样生活下去,不至于丧气胆怯,甚至于失足跌倒。我想,天主赏给我们的圣宠,足以适应目前的处境。 “关于我们的健康,如同那栽植在地窖内的植物一般。没有吸收阳光,生长出瘦长而不健康的枝叶。当我把嘴唇靠近避难所的门边时,对于那些能随意领受天主所赏的新鲜空气和阳光的万物,我不时引起嫉羡的情绪。有一位弟兄,今天给我来信说:十八个月的功夫,他不会看见日光了,发信的地址写着地窟内。至于我哩,因为不见阳光,神经过于衰弱,常常好发脾气。我期望饮一些强心剂,比如酒等!现在还不必顾虑。一个 “一八五八年,我写信告诉家人,法国的舰队停泊在土伦。一八五九年,大军摧毁了交趾支那的西贡要塞,并派了一个纵队扼守江防炮台。夏季到了,传来了澳大利亚的战讯,说是十分之一的法国军队,患了一种传染病。虽然如此,越南人发动的秋季攻势又是死灰复燃,直到一八六零年四月,仍然继续着战斗。当法军撤退的时候,人人都感到惊异,他们先前所占据的据点,也完全抛弃了。 对于法军撤退的事,有一篇很冗长的评论后,他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远征军由法王拿破伦第三率领,他具有铁一般的意志,委派法国海军总司令李考蒂,必须歼灭敌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是,人的希望,是否合于天主上智的安排?天主允许伸手救援我们,但是,不肯立刻伸手相助,因为我们的教会,必须在痛苦的熔炉里锻炼。” “越南政府,目睹法军撤退,离开了他们的海岸,于是立即下令,全国上下,一致扑灭公教信仰。在任何政府的机构里,信友们爱戴的官吏,一律撤职查办。继任的是那些久已闻名,憎恨教会的人们。在每一个乡村的街上,放着耶稣的苦像,强迫来往的信友践踏,各处吟诵那可怕的而含有咒骂的诗词,越南语称耶稣为沙托,他们就说:‘沙托的’,于是,为减少信友对于天主的尊崇。唆使一些卑鄙而下流的人们,雕刻许多苦像,在一边雕了一只狗,另一边则雕了一个女人的像,他还提及了一些更为恶劣的领袖,(你可以顾名思义,更好说他是一只凶暴的豺狼。)每区则另设一官,尊之为‘乡绅’。政府利用这两种人,专为压迫不幸的沙托的,即信仰基督的人。凡是教友不得享受法律的保护和正义的裁判,是以,随意加给他们各样的侮辱、痛苦、罪名,毫无辩护的余地。目前的越南,有一条非常离奇怪诞的法律:如果包藏政府所认为的罪犯,那么整个的乡村,便自食其祸,自遭覆灭。在某处,如果发现了一位神父的踪迹,尤其是欧洲的传教士,而没有报告官府,便要毁灭全村,半数的居民,被判死刑,其余的则四散逃亡。如果官府藏匿白种人,或接受大量的贿赂,或表现释放的行为,必定撤职查办,毫不宽贷。诸如此类酌严刑峻法,谁敢抗拒或故意违犯呢? “再者,我们的学校,已经完全毁灭了,两百多个青年,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即使有家,也不敢归,终日在教友的村里流浪着,直到他们不可逃避的时候,便陷于仇人的手里,而束手就擒。他们中很少为暴力所屈服,而放弃他们的宗教信仰,圣教会能产生这许多慷慨赴义、为天主而杀身的烈士,实在是难能可贵,足以自夸自豪了。可是,亲爱的朋友,你沉思冥想一下,作群羊之牧的我们,要慰藉那些痛苦可怜的孩子们,或者给他们分施生命之粮,是多么的困难。恶劣的环境,强迫着我们离弃羊群,让他们与豺狼为伍,自已去寻觅藏身的地方。这里的贵族,是多么傲慢无理;而老百姓又是多么怯懦无能,实际上,他们已成了官府的奴隶,徒供他们驱使而已。对待妇女们如同孩童一般,虽然,她们是贞操和热爱信仰的模范,可是,她们是多么的惶恐害怕,几乎失去了她们的理智。唯独那些修女们,曾经受过长期的训练和熏陶,尚能沉静地应付一切的遭遇。一八五九年,当法国舰队驰来增援的时候,越南政府的官员,认为传教士和叛徒们联盟了,想推翻越南王朝,襄助革命,于是他们首先将各乡村有声望的教友,予以逮捕,关人监牢,而那些失掉保障的教友们,也就无法团结起来,抗拒那些残害他们的压迫者了。在本教区内,共有七十余位越南籍的司铎,其中有十多位,已经胜利地凯旋了;有七位尚在牢里监禁着,在不久的将来,死神便要光临他们,而结束他们那痛苦的生命。另有司铎和信友一千余人,被放逐到深山旷野里去了。 “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尚藏在一个热心教友的家里,屋宇非常狭小。政府的官吏,久蕴藏着恶魔般憎恨基督的心情,尽他们力之所能,企图消灭或至少削弱教友们的信仰。但是徒劳无益,因为整个的群众,一致团结起来,官府既不能判决一总老百姓的死刑,有时也弄得束手无策。官府为了采取报复手段,他们打发青年乐队,在前面开道,报告官吏驾临,凡是教友的青年女子,完全予以逮捕,并塞住她们的口,不容声张,加她们以极大的侮辱。如果官吏不驾临的话,必须缴纳一大笔款项,方能不来逮捕。这样,我们的教友,常常受人们的欺侮。为了避免这些恐怖事件,男女老幼都逃到泥泞的禾田里去,不分白日黑夜,藏在那里,寸步也不敢移动。有些习怜的女子,受到糟踏之后,又给我们送回来,都已冻得半死不活了。有一天,官吏来搜查户口,他的随从,在每家的住宅里,进行他们抢劫和惨无人道的工作。突然,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一间藏身的屋子,幸运得很,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但是他们小题大作,引起了无谓的纷扰,次日清晨,打发泥水匠,带着锄锹,挖凿每一个教友的住宅,希望寻着我们。可是,天主保护了我们,使我们安然逃脱了危险。目前,在教外人们中间生活着,不知将来还要遭遇什么不幸,固然他们的外表,非常良善和谒,可是,全知的天主,才能看透他们的内心甘情愿深处。他们殷勤好客,有着崇高的理想,凡是来自远方的生人,他们很少加害。或许天主拣选了这样的保护人,而使福音的真光,光照他们内心的黑暗。亲爱的老朋友,当我回忆起我们所遭遇的不幸,几乎使我萎蘼不振,戚然泪下。在这恐怖的教难之前,我们的教务,是那般欣欣向荣,真有蒸蒸日上之势!多少的灵魂,已经成为收获的成果。抚今思昔,我感觉自己便是耶肋米亚先知,坐在耶路撒冷的废墟上痛苦哀号:这些废墟何时可以重建?如同厄则克尔先知,在神视里所见的那堆枯骨,何时才能复活?对于我们的一切不幸,我只能提纲契领地告诉你,细微末节已是无法详述,‘你的痛苦,如同渺茫无垠的大海,’劳你的大驾,请你替我计算一下吧! “亲爱的朋友,至于我本人呢,我全心依靠天主的扶助。仰赖耶稣基督的无限功劳,而完成涕泣之谷的这段旅程,保存信、望、爱三德,将来伴同他的朋友们,同戴义人的荣冠。一八五九年六月,我曾给家庭写了一封信,可是,他们或许不曾收到它吧!那么就请将此信转给家严一阅,并请他加倍热切地为这可怜的传教孩儿祈祷。亲爱的父亲,现在他已年老力衰吧,唉,‘亲朋无一字,’使我异常焦虑不安,因为已有两年的工夫,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了。 “亲爱的梅兰妮:我本来愿意给你和弟兄们个别地写信,可是,这封信,却是写给你们一总人的。从一八五八年十二月到如今,我不曾收到你们的来函,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写给我了,或许几个月以后,便收到了,再见!天主祝福你们;亲爱的!敬祝你们一天天地往圣德的道路上前进。一一忠实于你们的德奥芬手启。 “把我自己完全委托于你们的热切的祈祷之中。” 这封信的内容,尤其是它的结论,已指示出即将到来的悲壮的死亡。仇人搜索传教士,犹如狩猎的一般;目前传教士已无法再寻觅藏身的地方了,他们忍受如许长期的磨难和不幸。真是一件难能的事。狄陶德神父运用了全副的精力,勉强度过了两年的隐匿生活,终于在一八六零年正月廿九日逝世了。奈龙神父,身陷于仇人的手中,受了一顿鞭打后,便被囚在监里,饱尝了三个月的铁窗风味,其中有廿一天的工夫,不食不饮,只在清晨的时候,咽下几滴清水而已。末了,将他斩首示众,这样应验了一句奇异的预言,是一八四八年在巴黎预言了的。 “奈龙神父,已经离开我们归天去了,”翟烈主教写道:他经过了战争,方能走上致命者的行列;卫纳尔神父,正走向同一的道路,不久之后将和他一同趋赴天庭。是的,这位英勇的青年使徒,不多时以后,即将结束他现世的生命;至于他怎样结束。读者且看下文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