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我应该向您报告天主对于一位鞑靼王爷近期的一种特殊的仁慈行为,该王爷以其对宗教的努力效力而非常著名,尤其是在教廷的两个使团出使期间更为如此。我这里是讲赵昌或赵老爷,他在非常神圣的三位一体节前夕于受洗水中得以重生,他在很久之前已于心中成了基督宗教的信徒。但出于人道方面的考虑,却一直使其受归化的时间推后。在他目前所处的悲惨状况下,我完全有理由感到害怕,由于期限问题,会使他不配获得如此之大的圣宠。为了使他进入天道之路而成功地使用的特殊方法,使我坚信天主也利用了他的无限慈悲,希望此人献身于宗教事业,以有利对于宗教和传教士们的酷爱作出欣赏或报应。 赵老爷是康熙皇帝之父顺治帝侍从中的一位一品大员的儿子。当他尚很年幼时,便是宫中业绩最佳者之一,以其天生美男子的仪表,思维敏捷、举止文雅和行为审慎而成为所有青年王爷中的佼佼者。他成了那些人们最早选出来的青年皇帝伴读的人之一。该皇帝对于此青年王爷怀有很强的尊重心情,以至于在他临朝的漫长岁月中,从来都不愿意离开此人。皇帝对此人全心全意地信任,把他视为其全部朝臣中最可信赖者,他同时也是在处理政府中最困难和最棘手的事务中,最容易取得成功的幸运者。 在康熙皇帝晏驾时,其第四子和皇位的继承人雍正刚刚登基,在整个帝国获得承认,尚未等到其守丧大礼的结束,出于人们不知道的原因而逮捕了赵老爷,判处他戴枷到东直门,那里距我们的教堂有近1法里之远。 我们丝毫未预料到,这位王爷的悲惨命运使传教士们在感情上遭到了极大痛苦,因为他曾是传教士们的朋友和保护人。我们的全部想像力都集中了起来,设想以什么手段才能使他走上被拯救之路,并在可能的情况下使他获得受洗之圣宠。曾对该王爷有过巨大恩泽的葡萄牙耶稣会士们,为他寄去了多部论述基督教正义的经书。这些书籍中有些是在其父母或仆人们的关怀下交给他的。在此人于牢狱中度过的最早六年的艰苦生活期间,他们拥有前往牢中探望他的自由。但这种情景于不久之后便发生了变化。皇帝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成了这名囚犯的那难以忍受的失宠之源。该皇帝偶尔询问,赵老爷是否还活着。这种询问使顺天府尹认为,皇帝希望获知囚犯死亡的消息。为了按照皇帝圣意而对他阿谀奉承,府尹禁止让任何人接近监狱,对监狱倍加严厉防守,只让四门提督中本区的门官为囚犯带去他命令送给的很少一点食物,使囚犯勉强只够一顿稀饭用。使人感到惊奇的是,该囚犯竟然未被饿死。我已经失去了偶尔能为他举行洗礼的任何希望,而天主却拥有从遥远的地方使他获得这种圣宠的手段。 这些提督之一的亲属周若瑟属于虔诚的修会成员之列,他帮助我们在不信基督者之中传播教法。他强有力地和哀婉动人地从事这项工作。门官的儿子姓徐,于某一日也列身于此人的听众之中,其心受到了圣宠的压力,受到了非常强烈的触动。就在同时,他决定使用天主曾为从事归化而使用过的手段来学习教法正义。但由于使用这种或那种手段,都使他无法为此而付出他所需要的全部时间,所以我只好在一年之后,才为他举行洗礼。这一年是雍正皇帝在位的第二年,我为之取圣名为若亚敬)。 正如我已经讲过的那样,新教徒的父亲是镇守东直门的四门提督之一,很久以来就对基督教怀有强烈反感。一旦当他获知其子已接受了这种宗教的归化时,便不由自主地大发雷霆,甚至将其子及其妻子儿女逐出家门也无法感到满足,他还发誓要使其子及其受归化的罪魁祸首周若瑟都死在自己的手下。事实上,他始终随身携带一把匕首,公开声称将把它用于他希望做的一切事。 徐若亚敬被其父的粗暴行为吓呆了,立即将此通报了周若瑟,请他保持警惕。周氏是一名行武出身的人,远不会被这样一种威胁所吓倒,对此只是付之一笑。他对徐若亚敬说:“您相信这些威胁性的言论会使我感到害怕吗?难道为一种如此美好的事业而丧失自己生命的巨大荣誉,会落到我的身上吗?但请您放心,您父亲甚至不敢对我口出任何辱骂。请您对此不要有任何畏惧,再不要去想忠实地履行您那基督徒的义务了,不要再想祈祷天主惠予改变尔父之心意,施圣宠让他迷途知返并使他选择一种在他根本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厌恶的宗教了。” 三年的光阴流逝了,徐门官(徐提督)那怒不可遏的暴躁脾气并没有发生缓和,仍不想让其儿子见他。这名新信徒勇敢地忍受了如此严酷的境遇,不断地祈求天主归化其父亲,经常领圣体,不断地请求我为此目的而提供弥撒圣祭。 大约在雍正七年末,天主显得要促使我们的夙愿得以满足了。始终不肯原谅其儿子的徐门官,便开始变得对周若瑟略通那么一点人情了。他们不时地互相见面、亲密地交谈,有时还共同进餐。时隔不久,我获知了由北京政府为更严格地限制赵老爷而下达的明令。我为此而非常难受地感到痛心,因为我从道义上觉得不可能为他谋求新生的圣宠了。我于是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法,我将此视为一种神的启示,这就是动用了一切手段以归化徐门官,这完全是为了日后利用其职务之便,以实施让其著名的朋友接受洗礼的计划。 继在修会中实施普通虔诚的宗教仪式之后,下一个星期天,我将周若瑟和潘沙勿(略)领到了我的房间,这是两位最虔诚的修会成员。我勉励他们同心协力并以其力所能及的全部虔诚,为归化徐门官而劳作,并且向他们补充说,天主希望为了自己的荣耀而利用他。周若瑟在那里发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而这些困难又都是以徐门官对于基督徒名称那不可调和的仇恨为基础的。徐门官于是便向我详细介绍了五年来对其子日常行为情况的记录,其惟一原因就是其子受基督教的归化。他还向我补充说,至今尚无有任何因素能软化其僵硬的态度,只要有人刚一向他谈论基督教法的只言片语,他就突然间陷入怒气冲冲之中。我回答他说:“对罪孽者的归化并非是人类的活计,它仅仅是天主用来改变人类心灵的一种力量单薄的手段。人类完全相信耶稣基督的无限功德,不会被困难所战胜,对于他们来说,困难是很容易排除的。此外,您要谨慎行事,尽一切可能首先赢得此人的友谊,其后再获得他的信任,只能选择有利的时机再与他谈论此项内容;最后再使用一种理智而又谨慎的虔诚,来激发您可想到的一切手段。” 此人和彼人都以一种极大的谨慎而从事这项虔诚事业。他们经常前去拜访“九门提督”,他们迎合一切使他感到高兴的事端,各自轮流请他赴宴,宴会在隆重的友好气氛中进行。他们在三个月的持续期间内,只向他讲述那些使他感兴趣的事,或者是使他感到愉快的事。最后,当他们发现他对他们已怀有好感时,便冒险地与他交谈在世俗命运方面能做的很少一点事、生命的脆弱性、死亡的无法预料和死后的处境,提督(门官)显得洗耳恭听,他已经相当深入地进入到他们的感情世界中了。但当他们前往向他更详细地讲述基督教原理时,成见却于其思想中占了上风,他们双方于是便开始了激烈争论。这些争论持续了数月。由于心比智对于其坚持不信基督的行为更有分量,所以其两个朋友以其舌辩之力而几乎始终都迫使他保持沉默。他于是便决定避开他们,却又不想与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但这些相会却产生了一种好作用,也就是在他们于其灵魂中投入了一种拯救的焦虑,从而打乱了他生活中的虚假宁静。最后,天主选择了他,将他作为赵老爷精神上新生的手段,甚至是为了使他擦亮眼睛,并在见到教法之光时能睁开双眼。 在赵老爷被关押的同一座牢狱中,有一名也如同他一样的鞑靼部院官吏,也如同他一样被判处戴枷,只是当此人交足了一笔他拖欠皇帝的金钱之后,才会被从那里释放。这两名囚徒当着徐提督的面谈论基督教。赵老爷对基督教有着非常熟悉的理解,具有一种天生的和颇具说服力的辩才,用非常典雅和非常深奥的言辞,来论述该宗教箴言的神圣性。他以一种令人非常感动的方式,对提督尚未受归化而表达了其发自肺腑的遗憾。他非常哀婉动人地鼓励其同僚官吏,一旦获得自由,就立即前往北京的三大教堂之一,以在那里接受教诲,提督突然间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刚刚出狱,便跑到了周若瑟那里,以向此人诉说自己是如何被刚听到的一席话所感动的。他对周若瑟说:“我过去不懂基督教,我完全不知道它宣扬的教理如此完美无瑕。”周若瑟利用此人的良好情绪,更加详细地向他传授教法真谛。 然而,我在赵老爷问题上的担心,却越来越沉重了。他的高龄及监狱的艰苦条件,使我非常害怕他会死于领洗之前。我于是便连续不断地催促周若瑟以及我会会员中的最虔诚分子,以寻求某种能进入其监狱并为之举行洗礼的办法。但他们的答复却只能使我更彻底地了解到,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对我说:“惟有提督才可以这样做,而且他还必须是基督徒。”我回答他们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强烈地催促为归化他而工作。赵老爷已高龄七十三岁,那里对待他的无比粗暴残酷的方式,必会促成其早亡。我很害怕死亡会出现在提督能够领洗之前。”我又接着说:“但是,难道我们不能以某种借口,于某一日由儿子取代其父亲吗?”周氏回答说:“这是我不相信能成功的事,但当这一切变得切实可行时,我始终都非常怀疑,徐提督是否会同意,我将前去调查以向您作报告。” 不几日之后,周氏前来答复我说,城门提督只能由另一名提督取代,他又补充说:“但是,徐提督现在的心情和思想状态使我认为,我们可以委托他承担这项慈善事业。”他于是便向我诉说,此人对于两名被囚的官吏就基督教法的神圣性、它对于思想所产生的作用之对话,深为惊讶与感动。 尽管徐提督具有舒畅的心情,但为其举行洗礼的时间却依然很遥远,赵老爷的拯救始终冒着持续不断的危险。根据其年龄及其狱牢形势的具体情况,我于是便委托周若瑟利用该提督当时的良好情绪,向他传授使之领洗的方式,提醒他将为其行圣事的日子通报赵老爷,最后是给予他准备以虔诚的心情和他所要求的忏悔而接受圣事的时间。 周若瑟前往寻找徐提督,此人始终处于选择宗教信仰,接受施教以领洗的同一种情绪中。周若瑟对他说:“您只能如同您做的那样,使您所尊重的每个人圣化的工作,才能更好地为此而作准备。赵老爷现在身陷您的牢狱之中,您曾非常高兴地与他谈论过基督教。他自多年来,就已经对这种宗教的义务要求人们信仰和修持的一切,都颇为谙熟,但由于他尚不是基督徒,所以应由您在为他举行洗礼时使他获得这一荣光。”提督回答说:“我诚心诚意地同意这样做,但您必须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事。” 周若瑟对于说服提督准备从事这项慈善事业那易如反掌的容易程度,感到兴奋不已。周若瑟立即向他讲述他应该做的一切,特别向他讲述说:“您应该进入监狱,将赵老爷拉到一边,您再对他说:‘您前几日有关基督教的谈话,我可以作证,它们使我认为,您视这种宗教为惟一真宗;但由于您尚未领洗,所以您还不是基督徒。我不知道您是否想成为基督徒。有人曾向我断言,虽然我本人尚不是基督徒,但我却可以为您举行圣事。’如果他回答您说他不想成为基督徒,正如我对此从未怀疑过的那样,那么您就应该鼓励他,在天主面前对于有触犯天主尊严的一切都要表示诚挚的忏悔,然后便为之举行洗礼。提督回答说:‘我忠实地执行了您对我讲的一切,但为了使他领洗,又该怎么办呢?’周若瑟接着又说:‘这事很好办,将水盛在一个小钵中,然后再将此水倾淋在赵老爷头上,告诉他:‘若瑟,我以圣父、圣子和圣神(三位一体)的名义使您受洗。’由于害怕您会搞错(因为这几句话是要点),所以我将它们写在您手捧的那张纸上了,您将要在向他头上淋水时念诵之。提督回答说:‘这就足够了,但这一切只能于将来去做,也就是说当我到达该地区,并允许我进入监牢时,方为可行。我在此时间之前还会看到您。’” 星期六清早,也就是天主圣三瞻礼节星期三主日或三位一体节)的前夕,周若瑟派其子劳朗前来找我,告知我说,因赵老爷可能于这一天领洗,他本人将于下午亲自前来详细地向我介绍完成这项仪式的方式。他于下午3时左右果然前来看望我,流了大量欢乐的眼泪,跪在了我那小礼拜堂的墙脚下,又对我说:“感谢天主,我的神父!赵老爷是一名基督徒,他于今天上午领洗并取圣名若瑟。”我们的祈祷结束后,他起身向我讲述了如下的故事: “上星期三,我刚刚离开您便前去拜访徐提督,以向他提出您委托我转告他的建议。大大出乎我的期望,他立即就许诺我,他将以自己极大的虔诚,而做我希望他做的事情。星期五傍晚,他进入了监牢,把赵老爷叫到了庭院中,并对此老人说:‘我知道您对于基督教法该是多么酷爱啊!您的说教使我获知教法是惟一的真宗,它可以使我们在死后变得幸福。但您尚未接受这种宗教,因为您尚未受洗,未举行洗礼就不能成为基督徒。’赵老爷听到这一席话后,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举目遥望天空,他呼叫:啊!这是我的过失,我本来在十年前就应该接受这种圣宠了。我所拥有的七八房妻妾,以及各种世俗方面的因素,都迫使我日复一日地推迟了自己的归化时间,这就是我失败的原因。因为我不敢奢望天主会注意到我长期以来对向我射来的光芒闭目不见,我曾表示过深刻忏悔,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对我施行我不配领受的圣恩。” 徐提督对他说:“如果您确实愿意领洗,您对自己一生中的所有罪孽都表示了诚挚的忏悔,那就对任何事都不要失去希望。我虽然尚不是基督徒,但我的一名朋友很早之前已经成为基督徒了,他对此有深刻的理解,曾向我断言说,我可以为您举行洗礼。”但赵老爷询问道:“您知道必须念诵的经文吗?”提督所作的全部回答,便是让他念诵自己手中所执的一页纸上的文字。赵老爷立即跪在地上,为他使自己获得圣宠而向他表示深切谢意。他在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又未讲任何话之后,便说道:“这是一种很大和很少会希望得到的圣宠,它也是我很久以来就为之作好了准备的一种要求。请您明天一大早就友好地再来吧!千万不要食言,我为此而向您发誓。”提督答应他这样做之后便离去了。 他恪守诺言。翌日清晨,所有囚犯尚都在酣睡时,他便前往牢狱中。赵老爷正在庭院中等待他。他立即跪在地下并请求天主饶恕其罪孽,大量的眼泪流下来,这已相当清楚地表明了其内心深处渗透的痛苦。他后来又请求提督为他举行洗礼,此人向他头上慢慢地淋装在一种瓷器中的水,同时口诵洗礼经文。他一直不停地淋水,一直到口诵这最后一句经文“亚孟(阿们)”为止,赵老爷仍坚持跪了一个时辰,以对他刚刚接受的圣宠向天主表示致谢,他后来又于提督面前而以前额叩地,并告诉提督说,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应该把如此巨大的幸福归功于此人及其朋友。此外,虽然他从不怀疑自己经过拯救之水,已变成了真正的天主的孩子。如果他出了牢狱,那么他就不能不前往教堂以举行“补礼”,也就是说请求为之举行洗礼。提督对于“补礼”一词的意义之所指一无所知,但却回答他说“值得”,他前来向我报告了所发生的一切,并要我对此作出解释,我非常高兴地回答了他。 这就是周若瑟向我叙述的故事。他刚刚讲完,我便把他打发走了,我将这种叙述推迟到第二天,以便与之有一次更长时间推心置腹的交谈。我正处于迫不及待地让其他传教士收到这一愉快消息的焦虑之中。他们过去基本上都知道,人们都尽一切努力使赵老爷领洗,但他们不知道为获得这项成功而可以采取的措施,他们的惊讶和欢乐是无法言表的,他们以殷切地对天主的仁慈表示谢恩来表达这一切,翌日便以圣宠的行为而作弥撒圣祭。 数日之后,周若瑟为了我们新领洗的朋友,而向我索要一枚圣牌。我无法满足他的要求。但本住院的会长巴多明神父则送给了我一枚新信徒的保护主圣若瑟的圣牌。我又从中加入了一个卡拉瓦卡的十字架。提督将这一小礼物赠给了赵老爷,他根据周若瑟对他的指点,告诉赵老爷说十字架和圣牌均来自我本人;有一种与圣牌密切相关的全面的赦罪,他可以在死亡时获得它,其条件是只要他对其罪孽有一种真诚的告解,他在可能的情况下应心口相一地诵念如下祈文:“耶稣、马利亚,若瑟可怜我!”就行了。赵老爷以极大的虔诚心情接受了这种礼物,他虔诚地吻了多次并请提督转告我说,如果万一能恢复自由,他立即就会前来跪在我的面前,以表示其感恩之意。 我尊敬的神父,我丝毫不怀疑您会进入与我们相同的思想状态,您同样也会对一个以其出身和功绩而名声赫赫的朋友受归化而受感动。因为在前一个皇帝在位期间,此人的信誉对于宗教和为传播福音的人都非常有利。望您与我们一并祈求天主广施圣宠。让天主清楚地了解此人失宠以及让人将其苦难用于圣教事业的意义。特向您表示崇高的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