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精神的成全（共十章）

爱主之爱与爱己之爱

　　谁爱自己，谁就不爱天主，谁因爱天主的无比财富而不爱自己，谁就是爱天主。从此可见爱天主的人，从来不求自己的荣耀：他只求天主的光荣而已。爱自己的人，必求自己的荣耀；爱天主的人，则爱他自己造主的荣耀，原来这是爱主之人的本色：他在实行一切规诫中，常求天主的荣耀；他对天主，却乐于谦卑地服从，承认：天主的尊威，应该受到光荣；人的卑污，理应自谦自卑，以得天主的欢心。旣然如此，我们就该向圣若翰洗者看齐，以天主之荣为乐而不断向主说：「祂应该兴盛，我却应该衰微」（若3:30）。

初度苦修生活，不要希望神视

　　无疑的，几时天主开始光照人灵，整个人灵便会光明皎洁，洞悉一切。那时候，人灵便觉得惊惶不安。因为圣保禄曾教训我们：「连撒殚──魔鬼──也常冒充光明的天使」（格后11:14）。所以人灵上，若有什么形像出现，不管是带着光明或火焰，（或许）是出于狡魔的诡计。因此，谁若开始度隐修士生活，切勿希望见到什么「神视」，免陷于狡魔的圈套；但愿以纯洁的心灵，时时处处，全心全灵，全意全力爱慕天主：这才是天主的圣宠的功用：使我们身虽在世，而心在天上，所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而已。

听命是诸德中最大之德

　　听命（服从）、拒傲生谦，是诸德中之首，导人甘心服从而进入爱天主的德门，善莫大焉！从前原祖亚当，拒绝听命而流徙失所，贻害无穷；吾主耶稣，却乐于听圣父之命，被钉死在十字架而救赎万民；祂所以拿听命来救赎不听命的罪恶，其目的是为引导听命的人，重获永生的眞福。为此，谁若愿与骄魔交战，便该主首先注意听命的德行，然后进修其它美德，才不致错误。

斋戒是进修的方法而已

　　固然，斋戒本身，有它的荣耀之处，但不在天主面前；它祇是使人愿意节制自己的「工具」（方法）而已。为此，我们为了对基督的热爱──热情，束紧裤带守斋，不该因此而自夸；但该信赖赖天主，切望达到我们神修的宗旨；原来任何精于手艺的技师，决不夸耀他们的用具；他们祇希望善用他们的工具，以达到他们所希望的艺术品──作品，臻于完善地步。

起初的神慰

　　在起初的时候，圣宠往往在多种意义下，光照人灵；进而使之潜移默化，逐渐从无知而变为有知，了解我们所默观的奥迹而感到兴奋；于是我们的灵魂，便从贪虚荣的欲念中，解放出来而获得自由。为此，我们一方面固因罪恶而感到难受，深自谦卑而愈显主荣；但在另一方面，我们却因将来的厚望，而感到欢欣，踊跃不已。
　　是的，过份的痛苦，使人灵陷于失望败兴的深渊；反之，过份的喜乐，则使人趾高气扬，妄自夸大。其实，这里我所说的，是指那些起初进修的人灵而言。要之，在圣宠的光照──神慰──与圣宠的离弃──神枯──之间，需要经验；在痛苦与欢乐之间，需要希望。

罪恶与圣宠势不两立

　　有些人想：圣宠与罪恶，那就眞理与错误的精神，可同样潜伏在领洗人的心灵上。因此，他们说：眞理精神，鼓励并推动人灵，修德立功；错误精神，却完全相反。而我呢？一方面，从天主的圣经，一方面，从这心灵的本然意义，得以了解：人在领洗之前，天主的圣宠，固然从内心，鼓励人灵向善，而撒殚却在人心底里作祟，使之由右而转左，由善而向恶；但就在我们领洗重生的时刻，恶魔被拒在外，而天主的圣宠，便注入内心。由此可见：人灵在领洗之前，固由「错误」作主，但在领洗之后，卽由眞理作主，而支配一切。
　　诚然，撒殚──恶魔在人受洗之后，非但会卷土重来，侵袭人灵，而且有时候，还会变本加厉，恶上加恶，可是，牠绝对不能与天主的爱德，合在一起。至于人在领洗前的不合理享受，在领洗后，还会通过肉体，死灰复燃而扰乱人心。但这是由于天主的许可，好使人像眞银子一样，不怕烈火考验，而臻于纯全之境，向天主说：「天主，因为你曾考验了我们，像炼银子一般，也炼了我们，使我们……经过水深火热的中央，最后你仍然使我们获得解放。」（咏65:10-12）

神枯乏味

　　吾主亲自说过：「……撒殚如同闪电一般，自天降下。」（路10:18）从此这种变态的天使──恶魔，再也见不到天使们的乐园──住家了。为此，那不配和善良的团体，住在一起的人，怎能在他的心灵里，和天主住在一起呢？不得已，与事无补，天主祇好离开这样的人。可是，天主所以要离弃他，是为惩戒他──教训他，并不剥夺他心灵上的神光。盖天主的圣宠，我已说过，祇是隐藏起来，使人灵经过恶魔的猛烈骚扰，深感惊恐不安，而益自谦卑，寻求天主的助佑；那时这样的人灵，明认恶魔的凶狠狰狞，便像一个吮乳的婴孩，一旦离了母亲的怀抱，遇到歹人或野兽的唬吓，立卽诚惶诚恐，更热情更急切地投到母亲怀中避难；故此，天主圣宠，所以要（暂时）离弃那不愿和天主在一起的人灵，是为把他交给恶魔，以惩戒他离弃天主的罪恶。但愿天主怜悯宽恕：我们不是被遗弃的孤儿！我们深信：我们是天主圣宠之子；我们所以如此：有时为天主所离弃而感到神枯，有时却获得天主的神慰，而得以滋补心灵，都是使我们，赖天主的慈善，「……为成全圣徒……成为成年人，达到基督圆满年龄的程度……」（弗4:12-13）

神枯续

　　圣宠离弃人灵，固使人灵，深感难受，陷于败兴失望的境遇，但人灵正因此而获得教训：深感天主的尊威奇妙，而益觉自身之微贱卑污；从而宅心敬畏天主，流泪痛哭己罪而深自谦卑，养晦韬迹，以冀重获天主的欢心。
　　可是，还有一种离弃──神枯──，是由于人灵获罪所致；那时人灵充满失望、败兴、暴燥以及傲慢之气，为此，我们对以上两种的离弃──神枯，需要从经验中，学习它们的教训，务使任何一种神枯，都能激励我们，归向天主：这样：对于圣宠的离弃──神枯，我们应该感谢天主保卫之恩，因为天主，宛如一位善良的父亲，为惩戒儿子的愆尤，忍痛加以责斥，使之乏然无味，而回头归正。对于因罪而遭受的离弃──神枯──，我们更该不断地痛哭我们的罪过，哀求天主慈悯我们的忧苦，再来垂顾我们的心灵，而赐以神慰，但须注意：在我所说的，圣宠离弃人灵之时，恶魔乘机攻撃，而天主的宠佑，仍然暗中助战，使人灵得胜恶魔，而再得天主的欢心──神恩。

天主的肖像

　　领洗重生后，天主的圣宠，给我们二项大恩；而这二项大恩之距离，是无限的；其中之一，在领洗后，立卽赐予我们，使我们以及有关灵魂的一切，焕然一新；那就是消除罪恶的污秽，而现出天主的肖像，光明皎洁；可是，我们要肖似天主，还需要我们的合作努力，天主并不立卽赐予我们。为此，我们的心灵，当开始尝到天主圣神的甘饴神味时，应该知道：那时天主圣宠，已在我们的灵魂，开始刻画天主的肖像；这好比画家们，首先以单色，勾画人的轮廓，然后以多种颜色，详细画出人的全部面目，维妙维肖；同样，天主的圣宠，在人的灵魂上，起初先按祂原始塑造肖像，勾成一个轮廓；然后通过圣洗圣事，加以点缀和修饰；当天主看到我们，全心仰慕天主的美妙，而切愿彻底肖似天主时，天主便「锦上添花」，德上加德，使我们的灵魂，光明皎洁，完全和天主相似，所谓「诚诸内，必形诸外」；那时人灵会感到自己和天主肖似，而由天主的光照，亦会认识肖似天主的完美；因为人灵，旣然在神修大道上，逐步迈进，则自会修成各种美德；进而由于圣神的富裕神光，就会洋溢着属神爱德，光耀无比！盖人的心灵，若不由于天主的神光，而完全获得与天主相似，则虽可能具备其它圣德，却因缺乏完美的爱德而功亏一篑，美中不足。其实，人灵几时因圣德而与天主相似，那时她也会历爱德而肖似天主。比如：某甲的画像，该与某甲的面容，姿势……以及一切有关的首饰……态度，完全肖似才是；同样，天主的圣宠，使人灵肖似天主而成为天主的肖像，先以爱德的神光，光照人灵，宣布她已成为天主的肖像，继而以各种圣德，装饰人灵，使她从各方面，都与天主相似。实际上，人灵若没有爱德，就不能脱离私欲偏情。因为圣保禄说：「爱就是法律的成全」（罗13:10）为此缘故，我们这个「内心的人」，该日日在爱的神味中，革新又革新，非止于「至善」，决不可停止革新！

神慰

　　因此，如果我们热爱天主的圣德，天主圣神，便开始引导我们在神修路上前进，赐予我们的心灵，圆满无缺地感到属神的甘饴──神慰，因而对圣人们的功德，在天堂上所受的赏报，确切无疑。可是，从此以后，我们对这样美妙伟大的神慰，就会隐而不显，为使我们，虽有德性的修养，却不要自以为了不起，而摧毁了圣爱的根基──谦德。为此，恶魔在这种情形之下，喜欢以精神的仇恨，来袭撃人灵，而在相亲相爱的弟兄中，散播着仇恨的种子，使他们由爱而恨，由恨而发出恨的行为，于是人灵，便感到，对爱德的实践，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禁为之难受而败兴。所以我们，该全力以赴，要完全体味到爱德的甘饴才是。
　　可是，这样的全德在圣人中，除了殉道烈士外，谁也不能修成的；盖谁若达到这种地步，谁就「过化存神」，超凡入圣，食而不知其味了！这样的人灵，除天主的圣爱之外，世上还有什么能滋养她呢？是以聪明无比的保禄宗徒，从他智识的宝库里，宣示我们，义人在天享福的光景说：「天主的国，并不在于吃喝，而在于义德，平安以及在圣神内的喜乐……」（罗14:17）这原是纯全爱德的功效。故此，我们在德行道路上前进的人，固可屡次尝到一些爱德的神味；但不能尝到其全部神味；盖在世人中，若非超然去世，谁也不能完全尝到圣爱的甘饴呀！

两种谦德

　　人欲修谦德，实非易易；而且人的地位越高，越难修成谦德。但谁愿分享圣德的智慧，就可在两种情形下，修成谦德：（一）人在起初时候若奋勉热心，实践神修生活，他就会因着体力的荏弱无能，或因外来的阴谋诡计，多方阻扰，或因内心的邪情妄念，纷至杳来，而不堪苦闷，自觉力不从心，深自谦卑；（二）后来天主的圣宠，在多方的意义下，便来充份地光照人灵，使他不期而然，具有谦逊的美德；因为人灵在这种情形之下，虽然恪遵规诫，却因天主圣宠的光照，明认自己的荏弱无能，决不会贪图自己的虚荣，而感到骄傲；可是，那前面一种的谦德，极大多数，是在痛苦与忧闷中修成；而后面的一种谦德，却在欢乐而带着极谨愼的态度下修成的。为此，前者的谦德，是人在战鬪中获得的，而后者的谦德，是人在接近全德的境遇中获得的；故此，前面一种的人们，往往称此谦德为此生罪恶的「副产品」；但对这后面一种的谦逊人，卽使有人把举世王国都献给他，他也不以为奇，无动于衷……因为一切有关肉身的富贵荣华，他全然不理睬了。所以最要紧的是：人灵该一心努力奋鬪，多行善工，迨奋斗到底，自会获得谦逊的美德；盖天主的圣宠，并非强迫人灵，祇以痛苦来教训她，考验她，使她自知荏弱而后才赐予伟大的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