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奥芬住在巴黎外方传教会院时所写的家书,在这里我们还想抄录几封。这些信都富有深厚的教训意味,尤其是他写给小欧色柏的几封信为然。如今抄录于下,我们认为对于那些有着同样境遇的人们,或者不无裨益吧! 当时,欧色柏刚进入牧栏山的预科修院;他正是十五岁的青年,心中怀着一种攀登铎品的坚决信念。在这种情况下。他给德奥芬修书,要求他指教自己,于是德奥芬给他回复道:“亲爱的弟弟!现在你已到了为自己选择职业的年龄了。在你这样大的年龄时,人们都要开始为自己策划。在他们心中所有的信念,自然而然地也影响到他们的行为。在与人们应酬交际上,你将遭到许多偏见,遇着许多的奇思幻想,并且还要遇见不少是非倒置的事理。因为欧洲的社会日趋败坏,而他们的思想也就跟着误入歧途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古时无恶徒——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人之善恶,是不分古今的啊!不过,从前社会有根基,国家有国界,除了极少数的坏人以外,出轨越辙之事是很少的;那时有宗教作社会的中流砥柱,而天主也肯给予国家生命的活力,如同他赐给每人的生命一样。如今呢,这一切的保障都被人撤销了,或者被人忽视了。对于这些事,待你年龄稍长以后,你将会彻底地明了它们。” “如今,你可以抚心自问:你的前程是什么?你愿意明了天主的圣意吗?那么,诚恳地、谦虚地、热切地祈祷吧!如此,则你应走的道路自然会光明起来,而你也就可以跟随天主在你心中所启示给你的了。间或听见人说‘我要去修道”,“我要去从军’,‘我要当地主’;不过他又加上一句:‘喔,这些学识为我的职业并不那么重要。’凡此种种都是那些懒虫的好理论呀!有人论及热心之道说:‘热心只是教士和修女们的善功。天主对我绝不会有如此这般的大期望’;弟弟,你以为如何?以上所说的,都是那些凉血之人的高调,我希望你能自言自语地说:‘第一,我是一个人,是一个具有理智的动物,我之所以受造,是为了认识爱慕奉事天主,是为了光荣天主。我的身体属于他,智力属于他,心灵也属于他;将来要按着我的行为接受天主的裁判,并随着我是否与天主圣宠合作的程度,而受甚公正的赏罚。伏祈天主助佑我,我要善用自己的心身,竭尽我之所能,愈广主爱,愈显主荣!’ ‘亲爱的欧色柏,所谓善生也者,亦不过‘衷心与圣宠合作,善自运用每人的天赋’而已,除此以外,无其他途辙可循。所谓人生之道,一而已矣,大众的人生,原来都是一样的啊! “你或许要询问我吧:‘然则,天主向我要求的是什么?’我告诉你:谦虚地祈祷,服从天主的命令,遵听慈母圣教会的声音;并且完全忘却自己,整个地托靠天主的庇荫。你又要发问吧——‘但是,不是人人都这么想啊!’ “弟弟!裁判他人,是天主独自的权利;我们应该检讨的,只是我们自己。此时此刻,你应当全力以赴的是:———尽心竭力地读书,善用天主赐给你的良机,不苟且,不偷安,在天主的助佑之下,勉励来报答父亲慷慨大方的慈爱。你工作,不是为了找光荣,更不是为了出风头,而只是悦乐天主。凡是不为天主而工作的人,他便是为魔鬼工作,并为魔鬼的朋友——世俗而工作。天主在世间的代表,是至圣至公从宗徒们传下来的罗马教会。她是天主之城,我们是这城内的居民。在任何角落里,我们能与之共存共荣。耶稣基督是这座城的长官,不过,在世末之前,我们尚不能目睹他的圣容。事实上,这也无关紧要,教宗和主教们不都是他世上的代表吗?他们如同基督自己一样,现世的天主公教,我们称之为战斗的教会——即是说,在世界上,她常常不断地与撒殚战争,同世俗奋斗。不是吗?在她才一诞于此世上,她便听到了四面楚歌,而各方受敌呢!你的任务,便是站在教会的旗帜之下,勇敢地为她战斗。别怕,你有圣人的护佑,他们将作你的后盾……但,你也必须时时警惕自己,勿因困难而畏缩,勿为痛苦而彷徨。凡能使你烦恼的意念,你把它们都抛开吧!我们应当及早学习,如何在,如何在矛盾的世间生活,如何克制我们情欲的嗜好和偏向。要如此不断地战斗,我们才能成为基督的十字精兵,才能提高我们的警觉,才能炼净我们的灵魂。俗话说,‘无云不成天,无苦不成世’。那么你也不必期望,此生此世会有什么尽善尽美的东西了。我对你的愿望,是怡然自得地忍受一切;在快乐之中固然要快乐,即使在苦恼之中,也应当快乐。如果你不能自然而然地快乐,那么就自己勉励,想法在天主内为天主而快乐吧…谈话时要和颜悦色,既轻松又爽快;言语之中,总要显出兴致淋漓,逸趣横生;绝不可对人板起面子,存着一腔对付之心。写到这里,或许你又要启口了:‘哥哥,你说教已说够了!’好了,让我再说一句吧!我既为你制定了几条善生的总纲,那么你就立刻开步走吧!你或许要受到人们的讥评,然而不用害怕!只要你常常保持着对圣母的一腔赤子之爱,只要你时时刻刻依靠你的护守天使,那么胜利的冠冕一定是属于你的。” 过了不久以后,德奥芬又给欧色柏写了一封信,和他详谈有关圣召的问题:“来信谓你的志愿和嗜好,有如一股神秘的灵感,强拉着你走向修道的途径云云。愿天主的圣名永受赞美!你既然蒙受了天主的圣召,则应当悉力以赴。你还记得圣经上的一段事迹吗?一天,小撒慕尔听见有声音召叫他道:‘撒慕尔,撒慕尔!’他即刻答道:‘主,我在这里。’欧色柏,你以为吾主也在召叫你吗?那么不容迟疑,仿效撒慕尔的口气答复他吧:‘我在这里,主,您要我作什么?托靠您圣宠的助佑,我将完成您所指示我的一切。我坚心自信,您的圣宠,为我一定绰绰有余!’ “ “神师为你非常重要,你必须择其善者而从之。为此,应当热切地祈祷,恳求吾主和他的母亲,光照默佑你。及至你选定了一位神师以后,就当剖心相告:不仅在解罪时为然,即在其他地方单独地遇见了他,也当如此。在艰难困苦之中,常以神师为朋友,为顾问;凡你所有的诱惑和过失,也无不与之倾诚坦白;凡他所给予你的教训,也要必恭必敬的地谨听;并且要依其所言,逐字逐句地践诸实行。这是领导神修的不二法门,为有志成圣人的人们是非常要紧的。对神师必须具有绝对信任,不容怀疑;你一切微小的秘密,他一定要保守缄默,如同他不泄露解罪时的一切秘密一样。你现在已不是小雨了,你现在已不是小孩儿,亲爱的欧色柏,你应该开始高瞻阔步,以符合天主对你的慈恩和期望。装订一本小册吧!以备记录个人的感想和修道的情形,并且要常常写上日期;这项小工作,可以献给我们的天上皇后。待诸来日,你开卷重阅,定会感到莫大的欣慰,无穷的逸趣。当你觉得无聊的时候,它们更能鼓舞你的精神,增添你的勇气!” (德奥芬自己曾写过日记,可是不幸得很,在他患病之际。他竟令人将其所有的写作,一概付之一炬了)。 “我希望你能够省吃俭用,将剩余的钱用来赈济穷人。你的日常用品,不应过于浪费,更不要养成同学们的奢侈习惯。切切记着,自己本是生于贫苦的家庭;更不要忘了,在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比我们更清苦的人们。他们连日用的急需尚感不足呢!最要紧的,千万惦念勿忘:天主隐于一切事物之中,事不分大小,而物不分粗细也。只有天主,才应作你思言行为的动机。要常常勤办告解,热爱圣体,并要尽你之所能,与至母的善会多接触,多联系。我还记得,当我首次加入圣母儿童团时,我的快乐是不可以言语形容的!最亲爱的弟弟,你升步走吧!祝祷主之天使,时常辅佐你的步伐。伟大的将来在你面前展开着双臂,那是一个多么崇高的职业!希望你熟思再三,谨将此事寄托于天主的无限慈爱……或许你将听到有声音向你说:‘来跟随我吧!’或许,我们将在同一军旅中相见,踏上同样的征途,而驶向同样的港口。‘惟愿承行天主的圣意,别随我们的私意!’努力吧!善尽我们每天的职务,欣然完成我们的工作!真正基督徒的生活,是千秋的庆辰,是永远宴会交欢的前奏……” 这连篇累牍的家信,十足地表现了德奥芬对弟弟们的笃爱。在他日常祈祷中,从未忘怀过他们;晋铎后,在举行弥撒圣祭时,更加系念着他们。一次,德奥芬给欧色柏写信,告诉他要在八月一号那天——圣欧色柏的纪念日——为欧色柏弟弟献祭云云。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变更了日期,决定于二号那天举行。 在八月二号那天,牧栏山修院遭了一次霹雳的袭击。闪闪的电火竟灼伤了欧色柏,灼得他几乎毙命。后来经过了一番抢救,方才渐渐地复原。事后,欧色柏提起了这次脱险,他总是归功于他的芬哥:因为正是同时同刻,德奥芬在圣堂里为他举行弥撒圣祭呢! 德奥芬给亨利弟弟所写的信,语气却不同了;其间思想婉转,意义深长,而言词之美,则尚属余事!一次,他给亨利写道: “来信谓我书中有诗,这并不足介怀。我以为不过是老弟心思过敏,为我演绎补充罢了!谈到作诗,老弟不以为今日之人,亵渎诗的神圣,有过于古人吗?作诗之道,必须具有一个超然的灵魂;即是说,必须是上爱天主,下爱世人的衷心流露,必须是自然美与超性美的涓涓合流,譬如,基督精神的伟大,圣体圣事的奥妙,都是发挥诗才最理想的资料;他如圣洁的爱情、信仰的忠诚、英雄的豪侠、自我的牺牲等,也未尝不可以赋之歌之,咏吟之!有时我见人自诩为诗人,而每每滥用他的天才,大作其淫猥与诡辩的诗歌,大写其梦呓中的暖昧渴望,对于这类诗人,我实在不敢恭维,实在不能容忍。诗词的本身,并不是徒供人们泄情恣欲;可是在世界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们犯了这种思想上的错误。喂,让我们从较纯洁的泉源,来吸取我们作诗的灵感吧!今日的文艺,据我看来,将倾向淫猥或唯理的急流。言念及此,不禁令我毛发悚然,惟恐我们也将受此潮流的恶劣影响,而与之共同沉没于沧海之中!有时我私自冥想,默思那流浪者怎样还乡:他什么也不瞻顾,他什么也不留恋。本来,我们应当万众一心,努力奔向那福乐的天庭。……在会院外面,我常遇见一些青年,他们多半是些矛盾的家伙。他们常常夜郎自大,同时又自诩为心胸豁达。拥护独立自主,却又惯于屈服;满身肮脏污秽,却又带着母亲膝下的天真;看去胆大气壮,实质里倒是愚昧无能;工作时,有善始的热忱,却缺乏善终的恒心;生活既然浪漫,行为又不检点;说去说来,亦不过善恶之间的斗争而已。但是,我们也不能一概而论,在这些青年群中,也有几个例外的。我认识几个青年,他们生活在世俗场中,出入于富贵奢华的家庭;但他们仍旧是那么谦恭礼让,是那么可爱可敬——他们急切地扶助贫民,而对宗教事务犹如老媪一般的热心。他们的举止既淳朴又自然,从不装腔作势,因为他们的心已整个沉浸于虔敬之中了。他们的眼晴闪灼有光,而那文质彬彬的脸色,更是纯洁可爱。虽是初次见面,亦不难想见其为人。他们的生活是不断地行善避恶。我的意思,并非说他们总不犯罪,须知人性是脆弱的啊!不过,他们的失足。不会令他们失望,反而增长了他们的谦虚,使他们更进一步地学习:天主是如何的慈悲!赞美天主,这样的好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虽不出门逛街,来炫耀自己,但天主却认识他们。还有另一种人,他们整天在咖啡馆或跳舞厅里逍遥,常作粗野的谈话,批评一切,判断一切。对于妇女,他们既无所谓礼貌,更谈不上什么尊重。他们愿意知道一切,耳闻一切,而且要目睹一切。他们只为了闲谈而闲谈,故此他们起码的罪过,便是闲游浪荡,无所事事;其他则更不用说了……这种人多得无数,像蜂群一般的,充塞了巴黎的大街小巷。他们公开的生活已是如此的污浊,私人的生活则必更形可怜了。一总的青年,姑无论其多寡,总不免要列入上述的两种典型之一。仅仅赞成正确的典型,还是无所谓的,具有这种坚决的志愿和冷静的头脑,才是要紧的。向着我们生活的目标前进吧!——那便是奉事爱慕天主。 “再会吧!亲爱的弟弟,如果你有闲暇的话,请从速给我写信,因为你的来函,将给我莫大的好处呢?” 德奥芬对于梅兰妮,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是他最隐秘的意念和抱负,也必一一说给梅兰妮听。自从彼此握别以后,可怜的梅兰妮,便因想念兄弟过切而患了病,最后,她竟睡倒床褥之间了。过了一个时期,她恢复了精力,于是德奥芬给她写信说: “亲爱的姐姐懿鉴!你病了,我十分快乐;你复原了,我又万分欣慰!第一句话显然有些特殊;我应当加以解释:原来我认为你藉着患病的机会,必能为爱主的原故,而忍受些苦楚!啊!是的,我确切地知道,你已获得了其中的神益!苦痛是购置天堂的代价,那么你真幸福 ,你已经开始付出了这一笔代价!至于我呢,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穷得好似破庙里的饥鼠。从今以后,我也要竭力设法才行!最好还是快到美国的加里福利亚州去为妙,你明了我命意之所在吗?无论如何,你已明白了,我是多么的爱你!” 在许久以前,梅兰妮便欲献身天主,度一个修会的生活;可是德奥芬却棋先一着,致令她的愿望不能如期以偿,不得已而延迟了一个时期。她也就将这愿望置之一边,暂且不去管它,。不过,在她的心灵深处,她总觉得自己需要一种类似修会生活的指导。正在这当儿,德奥芬给她写道: “最亲爱的姐姐!请你稍安毋躁吧!本来,我俩之受造,真是相依为命,同生共活的;不过这恐怕要待诸来日才能实现吧!”关于你献身天主的事,我希望你多多忍耐,直到天主亲自给你打开了献身之门为止。所谓成全之德,并不限于生适的方式.而是在乎我们安分守己,在天主愿意我们站立的岗位上,完全与天主的圣宠合作。你不败兴失望,又不可忧心如焚,更不可意气消沉,这是最要紧的。在家里深居简出,度着一种圣善隐逸的生活,这在天主眼里有同样的价值,或许比度那壮烈的生活更稳妥吧!” 梅兰妮虽遭遇了环境的逼迫,不能及早入会,而必须困守家中等待;可是,她以为即便身在世俗,也未尝不可以发愿守贞,以作她全心奉事吾主的一种表示。她乃给德奥芬写信,征求他的意见;于是,我们未来的传教士给她回信说: 来函已收到了,藉悉吾姐亟亟于成全之道,不胜欣喜之至!谨将你我的祈祷合而为一,呈献于我们得胜之后的台前。目前请吾姐不要轻举妄动,更宜稍安毋躁!姐谓,姐将服从神师的指导,这是很对的,因为只有服从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亲爱的姐姐,你竟不耻下问,写信来和我商量心事,这是但得称道的。至于我,在任何事上都不如你远甚——这是你爱我的表现,我只有衷心莫名的感激。那么,我给你怎样的一个答复呢?给你一个‘否定’的吗?你一定不高兴接受,而我也更不愿说出。世俗是你我所痛绝的,而且我已经抛弃了它,我怎能劝你留居在世俗场中呢?我很清楚地了解,在许久以前,你就完全抛弃了世俗的虚浮和快乐,但是最后的藤葛尚未斩断,你所急于要做的事便尽在此处了。那么,缠绕着你的藤葛是什么?考虑一下你的勇气吧!听从圣宠的呼声吧!然后再与你周围相处的人们商洽一番。如果都没有阻扰留难,那么你神圣的期望,便可如愿以偿了。愿你承行天主的圣意!祝贺你的神婚,给他献上你的心身,穿好你新婚的礼服,带上他授给你的戒指,姗姗地踏进另一个家庭。‘玛丽’修女,基督的净配,我祝你万紫千红,我祝你快乐无极!唯愿你新婚之日,早些来临。那时,将见到我亲爱的姐姐,站在贞女歌咏团的行列中,无玷圣母是她们的皇后,是她们最高的统帅;那时,你将屈指计算,你的小弟弟已列入使徒的行列,已踏上传教布道的前线,或许已成了殉道的烈士——噫,谁知道呢?天上人间!果真有这样的一天吗?则我俩可欢欣鼓舞,愉快地歌唱道:‘诸使徒之后,为我等祈;诸童贞之后,为我等祈!’ “你要我猜猜你取的新圣名,我虽大动脑筋,猜去猜来,总离不开我自己的圣名。或许为了你对我的偏爱,你选择了我的圣名吧!你又说,将来要作一位传教修女——我猜,大概是作三会的修女吧!你果真有这种圣召吗?我总觉得有些惑疑;我以为,这未免太牵于手足之情的作用吧!” 梅兰妮发愿守贞的大喜事终于来临了,德奥芬给她写信道: “亲爱的梅姐:你在圣若翰诞辰那天寄来的新婚糕饼,我早已收到了。你这位促狭的小姐姐,真太喜欢玩弄人了!我原想新婚糕饼一定非常可口,岂知大谬不然,这大概是你制点心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吧!这新婚糕饼,竟然咸得要命!好吧!你既然爱咸味,我就祝你充当地上的盐!因为世界上,淡而无味的灵魂太多了,正等待着你去给她们添些盐呢!喔!这次你并未要求我藉饼宣道,那么我也不愿多谈了。……你运次神婚,令我忆起了那离别时的点点滴滴:那一天,我的臂上携带着短白衣——我正式进入神职班了!啊!你照顾我太周到了,因此,有时使我感到惊惧不安。我想:莫非天主要惩罚我俩,才叫我离乡背井吧!现在你已经‘新婚’了,我谨以至诚,聊申赞闼,祝望你从今以后,干脆地脱离世俗——虽然仍旧生活在世俗中。天主启示了你,又赐给你许多圣宠,我知道你一定感之不尽,谢之无穷,而一本谦虚的心情,再拜受之。不过,请你别忘了你的当务之急,仍旧是家庭劳碌·玛丽。德奥芬修女,愿天主祝福你,在耶稣及圣母的圣宠中,愿你快乐无疆! 你的爱弟德奥芬上 一八五二年七月十五日 德奥芬晋铎的日期愈来愈近了,而他的救灵热火,也与日俱增起来。他周围的环境,似乎在鼓励他热心;而院内的一切人物,也都好像在帮助他登上那圣德的高峰。巴黎外方传教会院有一个颇大的花园,在花园的一角,建有一座圣母小堂,堂内灯烛辉煌,花香扑鼻。每逢星期六的傍晚,或是圣母瞻礼的前夕,堂内五光十色,灿烂辉煌。阖院师生前往齐诵圣母德叙祷文,合唱圣歌;九时礼毕,照例公念晚课,在回寓就寝以前,每个未来的传教士都往谒“烈士厅”。这是一间大厅。四壁不仅陈列着殉道烈士们的遗骸,而且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和烈士们的遗像。每人在此滞留几分钟,静静地向烈士们默祷,然后亲吻染过卜立业主教血迹的十字架,德奥芬一有了闲暇,便来此厅祈祷。某日,史可夫神父殉教于东京(越南)的喜讯传来,德奥芬兴致勃勃,给他的姐姐写道:“啊,倘使我有舍身殉道之一日,如同这位传教士一样……是多么幸福!我不怕向你披露真情,因为我明了你的慷慨大方,你绝不会劫夺我这顶花冠。现在,东京教区的教难方炽,使我嫉羡不已,因为传教斯土,为主致命无疑。……任何艰难我都不怕,因为我知道,凭着你的祈祷,我将得胜一切的艰难险阻。"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德奥芬也显得更超脱了。他曾给波亚叠的主教写信说: “敬爱的主教大人钧鉴!念及您将授给我天主的恩宠时,令我喜心踊跃。可是,天意莫测,他对于我的前程,竟另有安排——我毕竟入了外方传教会。 “回顾已往,我不禁抱憾非常;瞻望将来,又令我不敢乐观地设想。是的,我自己也承认,我似乎一天天地远离了法国——我之所谓的法国,乃指我的故乡波亚叠而言——而我的嗜好,无疑地也渐渐中国化了。什么东西在暗中推动我,使我热切地同情于外方民族呢?——不管他是中国人也好,印度人也好——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院内的朋友说我有一个中国人的头颅,有一双中国人的眼珠,而且有着中国人的举止动作,总之,我已经完全中国化了。可是,主教勿以为我心思已飞往中国去了,其实,除了上峰的意旨以外,我没有自己的决策;这就是说,如果上峰以为我有资格去传教——有时候我怕他们并不如此想——那么,我也一定高兴到任何地方去传教。只要那是吾主指示给我的工作园地,我便竭力为同胞们的福利而工作,为天主圣名的光荣而效劳。” 德奥芬为了谦卑自下,常设法隐藏自己,在自己嗲上蒙蔽了一层薄幕,使别人不能见到其底蕴; 不过,他那超群的功勋,总逃不过上锋的锐利目光, 他们毫无困难地认透了这位青年的不凡,乃将他晋铎的日期提早,(那时他方才廿二岁,尚不合晋铎的法定年龄),叫他准备自己于圣三瞻礼晋铎。他接获这项消息之后,真是惊喜交集,给他的主教写信道: “主教大人钧鉴!窃闻:‘果之早熟者不香,人之早成者不彰!’我现在还是一颗青绿的果实,要他一个月就成熟了吗?五月的阳光虽烈,不是也觉得太迅速了吗?……上峰的意思,要我在圣诞节前晋铎,我真梦想不到;可是,天主却另有安排……‘我要进到天主的圣台前,到欢慰我青春的天主前。’在最近的将来,也许另一项消息会接踵而至;想到这里,我的心不自禁地要欢呼高歌了。‘准备行装,待命出发’不过,转眼看看自已:一双幼稚的手,快要被主教傅油了;两只脚,刚刚离开了球场,便要远涉重洋,去宣传真理与和平的福音;整个的我,刚刚领会了人生的意义,便要教导别人怎样善生。言念及此,真叫我啼笑皆非!我的感情和思想是如此的混乱,我只有仰望天主,恳求他赏赐我毅力、和蔼谦虚、聪敏博学、爱人如已!敬爱的主教,谨将我自已托付于您的仁慈,希望因您的代祷,我能获得自力更生的圣宠,以达成我勇崇高的任务。 ‘一场重病使他卧倒在床了,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失掉忍耐和愉快;他虽然苦痛万分,表面上却显得泰然自若;侍候他的同学们见了,都惊佩不已。重病复原之后,他写道:“现在我已有一个崭新的身体了,前往异国传教,这是十分有用的,不知你以为如何?只可惜,我不能换上一颗新的心灵,否则我将成为一个安全的新人了。希望你多多为我代祷,使我能于晋铎时,变成一个新人才好。” 他的病体既已复原,乃定于 我们的传教士终于荣登铎品了,晋铎后不过三天,起程传教的消息便很快地传来了。他乃写信告诉家人,他传教的园地既未决定,而离别的日期也就无从预知了;不过,为预防上峰的紧急命令,也不能不事先准备,他又告诉他们,他已获得了上峰的优待,将在起程前一个月接到通知。以后他又继续着说:“亲爱的家人,勇敢吧!坚信吧!天主常常护佑我们;别害怕,因为我们有童贞圣母,她时时刻刻愿作我们的保障。”德奥芬有两位最好的朋友,一是泰勒神父,二是翟烈神父。他俩的传教区域都已决定好了:前者往东京,后者赴印度。泰勒神父在八月中旬起程了,于是这三位友人的情谊,便遭遇到首次的破坏。不久以后,德奥芬也收到了一份通知书,叫他迅速和家人辞别,这份通知书是九月十三发下的。 “亲爱的爸爸、梅姐、亨利弟、欧色柏弟!我们大家再同声歌诵:‘天主的圣名,永受赞美’吧!大约一个月以前,我的五位同学接获了出发传教的通知,上峰说要等我病愈之后再行决定。顷闻之下,不胜悲戚;可是环境使然,亦惟有徒呼奈何而已!五位同学中,一位因事回家,竟未能按时返院,于是我便提出来顶补他的空缺。我即刻就要离开你们了,亲爱的人儿,再会吧,到天堂上再会吧!本周内我便要离开巴黎,大约星期五,我们便要从安特威港放洋东渡,而这一天也将是我们留在法国的最后一日了。” 德奥芬一行五人,决定于 “最亲爱的好爸爸爱览:今天我便要离别法国了,我应当乘这最后的机会,向您辞别。今晨七时,我们将从这里起程,星期一我们在安特威港登轮,星期二早晨大约可以启行了。亲爱的爸爸,再会吧!我知道,这次离别,为您一定是莫大的悲痛,为我也是难受已极!但是我们必须勇敢!人生本来是逆旅呀!转瞬之间便逝去了。一旦死亡来临,便是我们重新团聚的时候;因为死亡之于基督徒,是生命的伊始,是永生的开端,是在天主怀中与天使圣人们共享永福的起点。最亲爱的爸爸,在天主怀中与天使圣人丽共享永福的起惠。最系爱的爸爸,再会吧!‘路途本非遥,眼前便是岸!’别了,别了,爸爸我谨以至诚,遥遥地和您作最后的一次拥抱。” “亲爱的姐姐,我知心的梅兰妮!别了!我心中情绪萦回,想给你寄一封长信,已无法办到了。你我之间,本有多少的心事想谈,然而时不我与了,这为我真是一件实际的苦楚。你的容颜,我们孩提时代的乐事,以及阖家欣慰的情景,我是永远不会忘却的。不久以后,我们又将聚首共欢。我之离别,忧心如焚,眼泪涔涔,真可谓悲伤极了。惟望彼此多多代祷,庶几我们每人都能勇敢地忍受离别之苦。望天主祝福你,亲爱的姐姐,这张信纸将替我给你最后一吻。” “别了,我亲爱的亨利弟!你给我最后的一次来函,令我愉快非常。啊,我心不是无情,亦非铁石所铸成;相反地,它已像蜜蜡般地溶解了。勿容过于悲戚,不久之后,我们还有重逢的一日。现在我将替天父宣道去了,因为外方还有许多的同胞不认识天父呀,我必须去教导他们,使他们都认识仁慈的天主。请你为我常常代祷吧!因为只有祈祷才能减轻人生的苦痛,也只有它才能缓和悲哀的心情。至于我呢,你想能忘怀你吗?别了,亨利!人生此世,绝不可缺少了勇毅,我们必须勇敢地奋斗才行。亨利,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 “别了,可怜的小欧色柏!我们快要离别了。但是在思想之内,在祈祷之中,我们将愈加亲密地结合。无论道途是否平坦,我们必须朝着天国迈进。那些首先达到目的地的人们是幸福的!我和几位同志在愉快中起程了,因为昨天我们还收到了东京又有新殉道者的喜讯呢!别了,容我在你的颊上亲勿两次吧!重说一次,弟弟,别了!” 离别的典礼开始了,晚祷之后,传教士盛装入堂,端跪在转坛之前。在他们的后边跪着院长和同学们;传教士的亲友门也齐来参礼,准备和这些青年的传教使徒作最后的一别。 惠奥芬的亲友因为路途遥远,没有到场。念完经后,静默三分钟;以后赞礼者到两旁坐下,留下五个传教士站在祭坛前的寺阶上,静听一位刚从外方传教归来的指导司铎,作一席简短而生动的演讲。讲毕,五个青年传教士一同登上祭坛,背朝圣体龛,面对着参礼的群众,任凭亲友们一个个地前来,亲吻这些基督使者的玉足,同时歌咏团也唱起赞美诗来:“美哉,美哉!传报喜讯者之足音也!” 在举行离别典礼时,其间还有一段插曲。一位著名的公教作家曾生动地描写道: “从人群中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由一位会院里的学监扶着,蹒跚地向前走去。顷刻之间,全堂都感到不可言喻的激动,大家都注视着他缓缓地向祭坛走去,连歌咏团的歌声也若续若断了。这位老人口吻了四个传教士的足,尚称若无其事;及至他来到最后的第五位传教士面前时,那个青年本能地弯下了腰,想阻止他来吻脚。然而迟了!老人已经颓然跪下,更好说是伏在青年的足前了,不仅吻了青年的脚,甚至老人的脸和额也都贴在这传教士的脚上了。卷曲的银发,好像一团面纱,整个遮盖了青年的双足;接着是一声长叹,是一声断肠的哀怨!这令堂内的人们都感动得滴下泪来。可怜的青年顿时变色,脸上显得苍白可怕,原来这位老人就是他的父亲呀!这位亚巴郎第二曾经给天主祭献了一子,这一回,是第二次,而且也是最后的一次了……人们前去将老人扶起,扶他再回到原来的座位。众人见了,其同情心可想而知。停住了的歌咏团又继续唱着:‘愿雅威之众仆兮,感赞恩主;仿自今日兮,以逮永古。’” 这一幕动人的离别典礼完毕了,传教士们与兄弟朋友举行平安的亲吻礼;最后大家合唱着泰勒神父所作的《离别之歌》唱毕,礼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