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把你们拘捕并解送到会堂时,你们预先不必忧虑要说什么,而是要你们说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因为并不是你在说话,而是圣神在你内说话。」在卢班卡受秘密警察审讯时,这些话经常会掠过我的心头。路加还记戴了:「你们心中要镇定,不要事先考虑申辩,因为我要给你们口才和明智,是你们的一切仇敌所不能抵抗及辩驳的。」当时我是多么想用一些明智的话和难以同答的论点来反击审判官,然而我终究没有那么做。 当我第一次被传讯时,我感到非常平安与自信,因为我知道「梵蒂冈间谍」的罪名完全是虚构的,而且很显然是荒谬的。而我正是为了这个罪名被逮捕,因了这罪名被一路带到莫斯科和卢班卡的,我大可不必将这种无中生有的控告看得太认真,我想那些高级秘密警察一旦深入调查我的案件,了解了事实真相之后,也同样不可能太郑重其事的。因此,我注定要面临一个令我措手不及的遭遇。到如今,我仍然不知他们当时是否真的相信这个控告。我想可能有某位高级秘密警察发现,如果他承认这麻烦是由于他的庸碌无能所促成的,这样会造成对他的不利,因此交待审讯我的人,要他们证明逮捕我并没有错误。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是处心积虑地在逼供,尽管这控告对我而言简直是荒唐之至。他们毫无同情心地,而且是认真地,彻底地在执行着他们的任务。 在卢班卡监狱经过初期的个别监禁以后,接二连三的拷问就开始了,而且一旦开始就似乎没有停止过,有时一次开庭会持续好几天。虽然经常是彻夜开庭,但为了某种理由,他们有时候也似乎比较喜欢在白天审讯。审问我的人很多,他们轮番上阵,运用了一切可能想到的方法,软硬兼施。他们有时对你很友善,有时却充满了敌意;有时看起来很可爱,有时却厉声相骂;有时怒发冲冠,有时却又表现得沉着镇定;有时严词恐吓,但有时却又甜言蜜语,但是尽管手段各有不同,其目的总是一样,无非是要你俯首认罪。 当审讯在进行时,他们用放在桌上的一张表格上面的问题,反复地问我。审讯官将我每一个答词记在一些大张的纸上。经常,他似乎特别留意我的某些答词,他继续不断地写,或许因为那就是他所想要的数据。有时他似乎很努力设法了解我将要说的,或我可能有的解释,有时审讯官会退后坐在他的椅子上,把他所写的念给我听,并问我他所写的是否正确。我也会设法指出他如何歪曲了事实的内容,以便符合他们预先想好了的情况,而大部份这些预设的罪状都是用括弧括出,以引起其他审讯官的注意。例如,我在提卜拉亚哥拉的工人中出现,被他写成我是外国的煽动者,来此挑拨群众叛乱,反抗政权。 刚开始时我还试着为这些事辩护,或设法使他改变他的写法,加入他懒得理睬我的抱怨,他总是回答说,他是按照苏维埃的法律规定而写的,他所记载的都是事实。苏联宪法容许个人有宗教信仰,但却禁止宣讲宗教信仰。这条文很显然地十分狡猾,因为他们认为,教会是借着传教为借口,而事实上是教导人们对共产主义的憎恨,历任教宗关于共产主义所发表过的言论已经够清楚可以证明这一点了。然而,审讯官并不愿在这一点上多费唇舌,因为他的工作并不在发现我是否涉嫌反政府的阴谋——我以一个外国神父的身份来到这里,为他们而言我已毫无疑问地涉及此项阴谋——他的工作只是去查出阴谋的细节,包括所有参与此阴谋的其他的人,以及如何获得金钱上的支持,进行的步骤,和任何与我共谋的组织。最后,他会责斥我仍然隐瞒着一些情节,因此要求我静下来好好地向他摊牌。 在我经过了无数的审讯官的无数次审问,而且每次都问着同样的问题与做了同样的回答之后,我终于放弃了与他们的辩论。我只是小心翼翼地设法给他们相同的答案,因为只要我的回答有一点点的改变,就会被认为是供辞中有漏洞、有弱点,因此应该好好地调查,以便抓住我是在说谎或说法前后有矛盾。然而,如果我每次都给他们述说完全相同的故事,给他们有如编年传记似的细节时,他们又会暴跳如雷,他们会认为我每一次做着相同的回答,是我预先背诵好了的谎言的充分证据。 当我看到审问一个月接一个月地延长下去时,我最初的天真的乐观看法与自信,就渐渐地被内心的愤怒与厌恶所取代,我几乎无法忍受再一次的庭讯了。当我再次被卫兵传讯,在沿着幽暗的走廊走到审讯官办公室的时候,内心的反感是那么的强烈,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我简直无法控制,我如何努力也无法压制这种愤慨、激动的情绪。但是最糟糕的或许是我开始投降了。我已经懒得去纠正他们对于我的行动所做的歪曲解释,审讯官说什么或写什么,我已经变得不在乎了,任何的尝试似乎都不再有什么用了。我只有放弃任何进一步的努力,而且尽可能将自己的回答仅限于「是」或「不是」,或干脆来个模棱两可的「不知道」。 法律只容许一个案子做一个月时间的调查,但是我的案子已进入第十二个月,而审讯却仍在进行中。我的耐性与自信心,甚至我天生的倔强个性已逐渐消逝了。我已经倦于挣扎,倦于奋斗了。尤其在每次审问后,回到单独监禁的牢房,我也懒得去检讨我的答话,因为我实在厌倦了那种长期的疑惑、恐惧、紧张与焦虑。最后一位审讯官似乎是个比较讲理的人,他说话声音委婉、亲切,他似乎了解我是多么急着要早日结束这个不断的拷问。因此他提议说,如果我愿意跟他合作,而旦说实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很快结束这个审讯。他提到结束审讯,离开卢班卡,不再单独监禁。单单那种使我能再与群众在一起的意见,就足够令我失去平衡了。我事实上一点都不在乎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是想早日结束这种废话连篇,无聊至极的审问与谈话,而且越快越好。我说:“当然我会说实话,并且愿意跟你合作。”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将要开始说谎或同意我以前没有同意过的事,只是我不再反击他们加在我所承认的事实上面的一些解释而已。 当然,我知道我正铸下一项大错,但为时已晚。我也知道我之所以采取此行动的原因,是由于精神的疲劳与挫折,以及渴望早日能脱离被审问与单独监禁的那种肉体与精神上的紧张。因此,当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时,我设法再次改变我的说法,我需要再一次反省我这几个月来坚苦卓绝所坚持的立场。然而,那个温文儒雅的审讯官却始终愿意占上风,对于我所做的说明与澄清显得不耐烦,而且或许有点生气。他不理我那些话,也丝毫不改变什么,只是和蔼地提醒我,如果照这样下去,永远也没有结束的一天。我终于放弃了,我说服自己相信我的努力是没什么用的,还不如干脆让整个程序继续进行算了。最后,我告诉我自己:这事实上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对待别人和对待我又有什么不同呢?而我独想免掉这个吗?我设法使自己相信,就我而言,我一向都是说着实话,而且也会继续说实话。其它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只要审讯快快结束。 我一采取那个基本抉择之后,每一件事就都变得出乎意外地简单,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开的疑惑的话,那就是关于离开卢班卡之后,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然而,无论未来如何,这个痛苦的经验总算很快就要过去了,结束就在眼前,从紧张与挣扎中释放出来的那种轻松的感受,渗透其它每一个思想之中,让明天去照顾它自己的明天吧! 明天很快就会到了,审讯官告诉我准备好应付最后一次的审问。他说明我必须在他所写的文件上签字,我必须读过他所搜集的一切数据,并在每一页上签字。他警告我说;这是整个审讯程序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未想到有这个,现在我发现我受骗 了,当天我又渡过了一个烦恼与痛苦的夜晚。我对那个审讯官的假慈悲与伪君子作风非常愤怒,我恨不得能收回我与他合作的承诺,以及接着的几次审讯。现在我该怎么办?拒绝签字吗?后果会如何呢?无论如何,这是需要圣神介入保护我以及教会的关键时刻,这是千钧一发之际,也许,不是殉道就是投降。 我仍然被这些思想困扰着。第二天早晨,我被叫到审讯官的办公室,他交给我成册的资料要我过目,并在每页上签名。这是作决定的时候了,但我仍然犹豫了一段时间。我开始看那些资料,我一边念,心中的疑惑与愤怒也越往上升,这教人难以相信我竟会同意过这种 事,我继续往下念,但我没有签任何字,我只是想知道,当时我的理智是如何会失去作用的。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空白,我要求天主圣神能教给我向审讯官说些该说的话,赐给我智慧的言语,以便令审讯官无言以对,使我能就在现在,在这最后关头,说服他相信我,并改变对我的控告。我祈求圣神感动我,但我却无任何感觉。 我感到被天主舍弃了,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我想把那册子丢在桌上,然后率直地告诉审讯官我一个字也不想签。但是恐惧阻止了我,我内心在挣扎着,我真想让他知道他所处理的人是谁:不是一个懦夫,不是一个不敢为他的权利站出来说话的胆小神父,也不是一个不 知道这将会是怎么一回事的不学无术的土包子。我想说出我的不平,并立即阻止他做这种事,事实上,我极度想说出的话已溜到了我的舌尖,我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审讯官,他正忙着处理别的文件。然而,「我不愿意签字」这几个字终究没有溜出口,我害怕,我也对于我的胆怯有所不满,我尽力去抑制困扰我的恐惧感,但是还是被恐惧所征服了。我对于自己的无能感到厌恶,当时我真是心乱如麻。我在烦乱中又缓缓地低下头,假装是在看着那些文件。 但是,审讯官终于注意到我了。「怎么回事,武拉蒂未·马蒂诺维治( Wlad imirMartinovich ),你怎么不签字?」最后,我被迫回答他,我以有气无力的声香说:「你这种写法我不能签字,我并没说过或做过这样的事,你知道我并不是你在这报告中如此费心机,如此澈底所描述的间谍。」 听到这些话之后,我那个温雅友善的审讯官立刻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他脸色发白,愤怒异常。起初,他不能说话,全身因了强烈的愤怒而发抖。经过数次的深呼吸之后,他才勉强冷冷地低声说道:「你知道这最后手续的重要性吗?你这个笨美国佬。你正在玩弄你的生死问题,你知道吗?或是你一字不改的照文件上所写的签字,否则你将如同我们除掉每一个间谍一样被处决。外面流血战争还在继续着,如果你不签这些文件,我可以随便在这上面签个字,那么你将活不到太阳下山以前。结局是如此,请你多想想。做你该做的事吧!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我真的吓呆了,我只得在他面前屈服。由于审讯官突然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以及他颤抖的声音,使他的威胁更带有几分恐怖与急迫的气氛,加之我自己内心的烦乱,我整个人楞在那儿。立即,我不假思索地拿起笔来开始签字。 我几乎连看都不看的就一页接一页地签,心中也逐渐泛起一种羞耻与罪恶感。我完全破碎了,我完全垮了,那是我有生之年永远忘不了的痛苦的一刻。我内心充满了恐惧,而且良知不断在胸中撕扯着。在签了前面一百页之后,我索性不再装出阅读的样子,我只想尽快把 它们签完,然后离开审讯官的办公室,我已无法控制对这事的反感。我在别人定我的罪之前就先自己定了罪,在我眼中,我已人格扫地,不屑于在大庭广众之前出庭。我已经没有我的自由意志,我深深感到,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在那要命的一瞬间,我向恐惧、威胁、死亡 低头了。当我签完最后一页时,真想立刻逃离审讯官的办公室。 回到我的牢房之后,我落寞的站在那儿。起初,我想不起在审讯官的办公室所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被挫折、失败与罪恶感冲击着,百感交集,而尤其是,胸中燃烧着「羞耻」的烈焰。身体方面,我竟因了神经的痉挛而颤抖。最后,我又重新控制住我的神经,我的思想,我的情绪,我开始尽我所能的转向天主祈祷。 起初,我的祷词都是一些抱怨与谴责的话。我抱怨自己没有站出来反对审讯官,没有站出来说话,没有拒绝签字;我责备自己向恐惧让步,责备自己竟然临阵不知所措,完全没有防御准备。而且,天主亦在我责备之列,为什么祂要在那紧要的关头舍弃我?为什么祂不支 持我的力量、我的勇气?为什么祂不感动我大胆地说话?为什么祂不以其恩宠保护我免于死的恐惧?为什么祂不采取一最后手段,让我因紧张而心脏病突发不能签字?我一直信赖祂和祂的圣神会赐给我声音与智慧,以抵抗我的敌人。但是我没有击败过一个对手,反而我自己完全被打倒了。如果说我个人不值得祂的干预,祂怎么又容许我去签这些如此严重影响教会的文件呢?难道祂如此玩弄祂在世上王国的未来,以及他的荣耀和尊威吗。, 渐渐地,在他的恩宠与默感下,我怀疑起我自己和我的祈祷了。我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呢?失败与挫折感就足以说明在审问室内的那段插曲。但是为何又有这么强烈的罪恶惑与耻辱感呢?那是我在惊吓中做出的行为,我是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才屈服的,为何我还会为这些 没有时间让我三思,不是完全出于我自由意志的行为而感到有严重的责任性与有罪性呢?我不应为那一刻负责,当时我精神几乎是失常了。签字的举动是在一种近乎动物的求生本能的激动之下促成的,几乎是无意识而且没有经过理智深思所做的行为,这不能真正称为人的行为。真的,我完全失败了,但是令人费解的是,多少罪恶感,多少羞辱感却仍然存留在心中。 慢慢地,在恩宠的激励下,我很勉强地去面对那存在着我问题根本处的真理,答案是很简单的一个字:我。我感觉羞耻,因为在我心深处,我总是想依赖自己去做太多的事,而我失败了;我有罪恶感,因为我最后知道我虽然向天主求助,但事实上,我一直都是相信自己的能力:去克服凶险和面对每一个挑战。过去数年中,我花了很多时间在祈祷上面,关于天主对我和对其他一切人的照顾与呵护,我也知道感激与谢恩。但是,我还不会真正把我自己完全放在他的照顾之下。在某方面,我一向感谢天主,因为我与他人不同,祂给了我一个健全的体格,稳定的情绪,和坚强的意志,天主给了我这些肉体方面的恩典,为的是要我在任何时刻都能继续尽力去承行祂的圣意。总之,我之所以感到有罪与羞耻,经过最后的分析,是我在这最艰苦的考验中,几乎完全信赖自己,结果失败了。 甚至,当我需要圣神帮助时,我不是限期要祂实现吗?我岂不是经常要祂给我一个我自己预先已经决定了的答案吗?要是祂没有按照找所希望的——事实上,是我所要求的——给我,我就感到挫折与失望。这时候,我就感到祂抛弃了我,于是我就自己着手去做那个我已经决定,而且自认为必须实现的事情。我从没有真正对圣神开放过。事实上,很久以前我已经决定倾听圣神的声音,但是每当我不能获得自己所期望的答案时,我就感觉到被出卖了。那时候,无论圣神向我说些什么,我是听不到的。我只愿听一种讯息,而这讯息就是我想要的,因此,我根本无法真正的倾听。 这种对天主有条件的要求,不知不觉地去勉强祂的意志以符合我们的愿望的倾向,是人性的特点。因此,越是在紧要关头时,我们越完全受这倾向所支配,也会越完全地把我们的未来托付给它。那么,就会造成我们盲目的错觉,以为我们想要的也屡是天主所想的。因而,我们只看到一种答案,而且很自然地会认为天主将要帮助我们达到那个目标。在任何情况下,我深知在我内这种倾向非常强烈。我的个性一向如小孩般地倔强,当我开始修道时,我看到这种个性是天主赐给我的一项优点,而非缺点。我也就更自负的经常用一些苦行来发展此长处,诸如守斋、严厉的刻苦、意志与人格的操练等等。我过去不是未能发现我做这些事并非为了报答天主的恩惠或出于某种传教动机,而是由于自己的骄傲吗?是的,我为这些事做得比别人好且更勤快而骄傲,似乎是想和圣人们的德行相竞争,以证明「我」——又是一个令人警惕的字眼——能够和他们媲美,而且我有能力做得比我们同时代的人更好。 这是非常可怕的,这个无用的「自我」甚至会破坏那些出于最高贵的动机所做的好事。「祂试炼他们,有如火炉中的黄金」,智慧书关于正义的灵魂这样子说。假使我们最后要为天主所接受,那么我们这个卑贱的自我就必须用各种试炼和考验来净炼。对我们每一个人而言,各种考验会在不同时候以不同的方式出现,虽然有一些可能自己很容易就去克服它,但是,我们被造是为了承行天主的旨意,不是来承行自己的意思。我们应该使我们的意愿符合他的意愿,而不是要他的意愿来符合我们的意愿。在每天的祈祷中,我们经常祈求这恩宠,而且也会轻易许下我们愿意如此做,但到头来总是不郑重其事。我们所看不清楚的是,每当我们说愿意时,到底还有多少「自我」的成分在这诺言里,我们是否多少还是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因此,无论大小考验,天主有时会让我们自己行事,使我们学会谦虚,如此我们才知道完全地依靠他,才知道是祂的恩宠支配着我们的一切行动,没有祂,我们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我们自己犯的过错也不例外。 学会完全依靠他,符合他的圣意,这是一切谦逊之德的所在。谦逊是真理,完满的真理。这个真理包含我们与创造者天主之间.以及通过祂,我们与祂所造的世界之间,和我们与我们的弟兄之间的种种关系。我们所谓的谦逊就是考验我们能否更完全的力行这个真理的一种试探。应该贬抑那卑下的自我,如果我们处处想叫自己占有一席之地,想看到自己在天主和他人面前有光彩,那么就谈不上“谦逊”了。在我们的生活中,“自我”意识的程度愈强,我们就必须以更彻底的谦逊来净化自己。这是我在卢班卡监狱,经历了一连串的审讯、挫折、沮丧之后,在祈祷中豁然的重大发现。 圣神并未舍弃我,过去的经历事实上就是他的杰作。我之所以有罪恶与羞耻感,在于未能将他的恩宠放在我的本性之前,在于未能首先信赖天主而不依靠自己的能力。虽然我澈底失败了,但是那是一个有益的失败。如果审讯官的恐吓完全当真的话,那么当时我所面临的正是生与死的问题。可是我一直没有以天主的观点或如同我在信仰中所承认的来看死亡。在法庭中,我发现我自始至终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它当做我与审讯官之间意志的斗争。因此在那个生死关头,几乎是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面对死亡,而未能在此时转向天主,没有以信德的眼光去看死亡。因此,我之感觉羞耻与有罪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并没有以完满的基督徒的信心,把我完全委身于天主的圣意之下,多可悲啊!我一直没有按照我所承认的,所信仰的原则去行事。然而,这失败的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恩宠,因为它给了我一次伟大的教训。 虽然这考验十分严厉,但是天主一直与我同在,支持着我,而且现在还以祂的恩宠之光教导了我。 「那坚持到底的,必然获救。」这是所有提到在面临迫害时,要信赖圣神且不要事先忧虑我们该说什么的福音经文的总结论。过去我一直原原本本的拿这些经文,要求圣神教导我,让我击败审讯我的人及迫害我的人,这是多么愚蠢,多么自私啊!在卢班卡监狱,受考验的并不是教会,也不是苏维埃政府或秘密警察对西兹截克的战斗,而是天主与西兹截克之间的战争。天主用这个经验试炼了我,有如火炉中的黄金。祂要看看,在我所有的祈祷以及宣称相信他的圣意之背后,到底还有多少「自我」留在其中。在那受审的一年中,这最后可怕的几个小时,「自我」的地位完全给暴露出来了,甚至还在祈祷与神操中加强它,而今,经过痛苦,把我彻底炼净了。那是个非常炽热的火炉,至少十分接近地狱的热度了。然而,感谢天主,我仍然捱过了,而且我学会了,在我遭遇困难的灵魂深处,应该如何在每样事情上,甚至在生死存亡关头仍然完全信赖祂,我也知道,依靠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啊! 那天,我想我知道,当圣伯多禄否认了基督,然后再与祂恢复了友谊之后,他内心的感受会是如何的。甚至在皈依之后,虽然吾主许给他:回去要坚固他的弟兄,但是我很怀疑伯多禄敢再夸口说,纵使其他人都舍弃了主,他也不会离开祂。我很容易了解,为什么伯多禄要在他写给初期教会的书信中,一再地提醒基督徒们,应该以恐惧和战兢创造出自己的救恩。当一个人开始相信他自己的能力时,他就已经迈出了错误的第一步,走上最后导向丧亡的道路了。天主所能做的就是给予这个人一种考验,而这考验是他无法用自己的能力忍受的接着天主再以祂的恩宠支持他,使他能够坚忍到底,然后获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