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威尼斯宗主教
在意国众城市中,也能说在全世界的众城市中,威尼斯可称为独一无二的:它独有统制海上的势力,独存全部圣经,——玛尔谷圣史的飞狮徽章,这飞狮象征本城的民性的。还有威尼斯人引为光荣的历史:因为他们组织过十字军,为圣教会出过力:所以当时人有这句豪语:“先威尼斯当“威尼斯人”后基利斯当“教友”Primo Venitiani deinde christiani”
在塞来尼(Sérénissisme)共和国时,因为威尼斯人不肯服属于世俗上的任何权贵,所以他们拣了宗主教做自己Dogo“元首”。
照历史上的记载,威尼斯主教在一四五一年时始称宗主教的。
圣教初世纪时,宗主教的尊号,只给于罗玛帝国的东西二都——罗玛和君士坦丁的主教的;以后又加给了日路撒冷安底易基和亚历山三城的主教:一则为纪念伯多禄的尝设座于二城,一则为纪念玛尔谷被伯多禄遣使于亚历山的。
罗玛帝国分裂后,这宗主教的尊号也分给于罗玛直豁省的小都城主教了:如亚特利亚海岸上的亚基来主教,在第四世纪时也得了这尊号。——五六八年亚城经龙巴尔人劫掠之后,一蹶不振,主教座位也迁于临近半岛上的格拉陶(Grado)城,宗主教驻节于此,直至一四五一年。正当此时,威尼斯人战胜依利里(IIIyrie)而把一切属于依地的尊号和特权,移往他们的首都威尼斯城去了。
君士坦丁陷于土耳其人后,威尼斯自以为罗玛城之后的天下第二城了,因它不但在政事和商业上,就是在教务上也超于等辈——它称雄于人前的,是商界的巨子,和学问道德上杰出的伟人。
威尼斯被奥国战败后,一切主权都失掉,惟主教的尊号还存着,不过主教的选择,因条约的关系,由威城人民手中移往了奥皇权下去。
新意国成立之后,威尼斯又换了新立场;可是意王以为他有自奥皇袭来的选择宗主教权。为此,每次任命威尼斯宗主教时,在基利那(Quirioal)“意宫”和(Vatican)华谛岗“教皇宫”间常有律法上的争论,在任命啥尔多宗主教时,这争夺更形剧烈。
不过,这问题从法律的立场上看来非常明显的:因为当时奥皇所以有任命宗主教的特权,非根据于奥大利元首权的传袭,乃由于教皇和奥皇间的特约;那么现在教皇和意王间,既然没有什么同样的特约,意王怎可只因威尼斯城的占有,而就袭得非属于威尼斯城而属于奥王私人的特权呢?
一八八九年,当啥尔多主教被教宗良十三任命为威尼斯宗主教时,意政府愿意解决这问题。不过政府方面的反对,是任命的事,不是任命的人,因为芒都主教是全国人民所推崇的;就是他的敌人对他也有“明智谦逊”的称赞,因他有此优长,所以得了教皇的瞩目。——当枢机矮古斯底尼(Agostini)——在威尼斯城有可敬的教务政绩的——去世后,一时人选为难;但在教皇良十三和教皇所征求意见的巴老基枢机口里,出来了同一的名字——若瑟·啥尔多主教,——这真是他的长上和朋友所能给他,对于主教职务,和宗徒生活最合适的褒状了。
啥尔多本来不希望做主教的,更不奢望做威尼斯的宗主教了。但他自己也早已知道这尊位不能避免的。他本愿老死于芒都,他居此已九年了,他对于芒都教区已有特别的情感,但不是如 味其儿(Virgile)所咏吟的青春般的家乡风光所羁绊,却是本教区许多圣人们——从圣安色安谟至圣类思——的光辉和别的纪念;还有主教和司铎间,善牧和信友间,知心的友爱和热烈的情感;更有如圣经上所称:净配的神圣爱情——使他依恋不舍。
相反,威尼斯为他似乎太王气,太傲慢了:他有黄金的圆穹,白石的圣殿,和一辈自以为可做Doges“元首”的居民。——不过他对于宗座的明命,常俯首的;所以他为了听命而接受,不是为了爱好而接受。
天主将降福他听命的忠仆。教宗良十三,在一八九三年六月十三日秘密会议里,升任他为威尼斯宗主教。
这是他的大光荣,也是他的痛心事,为了这次的升任,他感动得病倒。
可是在一次感动之后,正当他在芒都主教小堂里祈祷时,又来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消息打击了他。——一八九三年六月十五日的御前会议,教皇又升授他罗玛公教的枢机圣职。
这次他不但惊惧而竞昏倒了;后来他述说:当时接到消息后跪了下来,不知该感谢天主呢或怨天主:因为一时得了两样大光荣,高爵位。
新枢机的母亲,得此喜讯后,也为之病倒。
我们还有一件,啥尔多升枢机后,富于宗徒色彩的轶事。
我们都知道新枢机是神贫的,而且正当升任之前天,他把平日节俭所得的全部积蓄,都捐赠了某医院;因此升枢机后,为办一套新服装来过圣体瞻礼成了问题:后来他想在伯多禄瞻礼开始他的新爵位,但服装仍无着落。于是给自己的妹妹出主意了——有趣的主意——教她们把主教用的紫衣染上红色。幸而这消息传出后,本城的贵妇们——她们每主日聚集起来为做哀矜衣服的,——捐资买了衣料,而且她们亲自缝了枢机的全副礼服。
新宗主教在芒都居留几个月,为等待教皇的正式谕旨。
一八九四年十一月廿四日,宗主教荣进威尼斯城。
威尼斯人当他慈父王公般的欢迎,他们重演古时行Doge“元首”和亚特利亚海结婚礼的排场,举行用(Bucentaure)(专为此婚礼用的船名)的大游行。
许多满饰旗帜的Gondoles(威尼斯的长扁形小艇)聚集在船埠上:威城各团体都有专艇,照了他们的阶级和财力,尽量装饰的。其中有神职班的,地方自治会的,官员们的,兵士们的:全体一律在大船上装饰着镶金流苏的紫袆;宗主教府也有小艇,教务会也有小艇,每艇有四个穿红绸衣的浆手;船的四周张挂红色丝绒袆,——百十成群的小艇,在尚有余威的秋日之下,好像一群星团在长虹般灿烂的小河波纹里飞驰,驰向玛尔谷主教大堂里去,船上的群众还咏唱礼仪上的经文。
游行队终止于圣玛尔谷和圣歹奥陶的大柱之间的比亚才尔(Piazelle)船埠。小艇靠岸后,啥尔多宗主教登上像一艘舶于大海中大船的玛尔谷广场。
于是,在小河两岸的无数小钟庭里,飞腾出来钟声的交响曲中,在迫来基拉(Preghicra)刀第拉(Trotiera)玛柴那(Mazzana)等名字之下而受过洗礼的大金钟的狂鸣中,在久已闻名的玛郎古那的Doge金钟——这金钟只在矮楞古(Arengo)和亚特利亚海行婚礼时用的——声中,游行队向着七扇大门的威严壮丽的宗殿走去:在斜阳光下,若虹彩的火焰在焚烧那伟大的,公教化东方式的金线白石柱。——这大宗殿好像从东方飞过来,停舶于蔚蓝色波浪中:一切美丽得像初晓的闪光。
枢机在大门口站住了;身披水纹朱色红缎长尾大圆衣,头戴钻光闪耀的主教金冠:看呀,我们的主教比了穿丝绒大氅,戴多角金冠的Doge“首元”更能象征威尼斯名城呢!
他听了主教署长的迎欢词后,答词中声名他和新教区的婚约,将比Doge和亚特利亚的更悠久。
于是宗主教荣进大殿:那时大玻璃窗上照着太阳金光,玛尔谷墓上的烛火,照耀了伟大的耶稣帝王像,这大像在镶嵌细工(Mozaique)的圆穹之下,好像满占了完全的大殿。
宗主教登上宝座,训诲万民了,就把在包斯笪(Posta)石柱上,飞狮爪里的金书上的几句做题目:(Pax tibi Marce Evangelista meus)平安与尔偕,我的圣史玛尔谷。
这句话是他在威尼斯将行一切事业的标语,他使百姓便于记忆起见,在他的已有铁锚和海星的徽章上,又加上一只飞狮。
枢机啥尔多是忠信于自己的标语的:他在威尼斯,一如从前在芒都,将来在罗玛时,常为平安的宗徒,正理的飞狮,望德的铁锚,信德的海星。
这许多象征,真是新枢机的诵词,——不是过誉,因为在主教的仇人——更好说是敌人吧,因为啥尔多主教没有仇人的——的口里,也有同样的赞语。
大概旋日的晚上,宗主教就进了建筑在圣玛尔谷大殿后的主教公署:他的进公署,好像一位谦逊的隐士,从穷人处宣道回来,退入隐院去。
一切光荣不能使他自傲,他仍是谦逊的,贫穷的:无论何人,凡拜见过威尼斯宗主教的,都能觉察理会。
他的公署,与其说它是王公的宫殿,更好说它是隐士的小室:他的三位妹妹,从芒都跟到威尼斯来服侍他,她们的日常生活,组织得好像隐院里的修规。——一切工作时间都规定出的。
她们除在经堂里祈祷时外,难能会见宗主教的;宗主教总不准她们进自己的办公室,所以她们对于教区中的事件,不但不得参与,连知道都不能。
宗主教公署的门常为众人开放着的:啥尔多主教为众人都是可亲的,——为穷人一如为富人。但照他公署司阍人的述说,主教终不肯亲手回复恭贺的信札。
他也极愿如某诗人传述的某主教一般,叫人写“公所”二字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