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被选
八月四日,圣多明悟瞻礼,我们的宗主教变成了燃着的火把——"Ignis ar dens"烈火在未晚之前,将光曜全城,“这句话传遍了罗玛。
罗玛人说(Sfumata)烟昨天显金色的,今天要变成银色了;而且在喷泉轻雾里,隐约可见新教皇的尊容,—— 照传说,那(Sfumata)烟果然由黑暗而渐渐变到透光的银白色,犹如在花瓣上的朝露。
在华谛冈宫里,新教皇即将选出的消息,也于前晚传出:无疑的,枢机啥尔多将中选:因为就是在初次投票时犹豫的枢机,对于绝对多数的啥尔多也决意了。威尼斯宗主教,倘若在别的选举中早已中选了,不过为中选教皇的三分之二票数,还缺几票,所以还当投票。
典礼司长请众枢机进堂去。
那时大会随员占满了”公爵厅“,外边的军官们占满了”王厅“。工程师拿着锤,只待命令一下,立刻折毁隔墙,给六品枢机开路,去报告被选者的名字。—— 但谁将被选呢?在场的还是犹豫着,因为在事情的末一分钟,还有变动的意见的可能;或者,如许多人在担忧的,怕宗主教坚决推辞他所不贪求的光荣吗。
众枢机又进了小堂了,—— 这是第七次投票,他们第七宣誓要选一位最相称的。
金爵又满了。
检票员又一票票的移到别的金爵里去,—— 一票票念着,在西斯笃小堂黝黑的圆穹下,反响着同一的名字:“至尊枢机若瑟啥尔多。”
他的名字叫过五次了:如第一次投票时一般;后来十次了,又十次了,加倍:到三十次了;—— 四十二次了:这是当选的数目,但,还在增加:到了四十五次;还在增加:到了五十次。
加此真可说全体的同意了,既然还该除去被选者自己的一票呢!—— 枢机朗包拉还得十票,枢机古底二票。
果然枢机啥尔多当选,—— 他大哭了一场。
他每次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好像听了画壁上公判审的耶稣宣决他永刑一般。
在选庇护第九的大会里,也有同样的光景;—— 当时枢机玛斯带尹(Mastaï)占了票的多数,他自己的名字听到十次,二十次,三十五次时,自知必将中选,于是他立刻跪在众枢机前,哀求他们,原谅他的软弱无能,他哭诉自己做事的没经验,责任心的冷淡,年纪大,体质弱,…... 他情急得以至昏去。
枢机啥尔多也因中选而神志昏迷过。
相反,枢机彼西(Pecci)不这样;—— 在一八七八年的教皇选举会里,他平心静气的听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彼西枢机十九票,皮利奥(Bilio)枢机九票,弗郎希(Franchi)枢机四票;第二次彼西枢机廿九票;第三次彼西枢机以四十四票中选为教皇良十三。为选庇护第十共投了七次票。
这时,还有末一种手续,这手续有取消被选资格的可能的:就是证实被选者的票笺上,是否有自选的弊端。
于是,把票笺上标语的一端折读,读到被选者的标语时,更折阅选举的名字,为验明尝否自选。
那时各种不同的口号,在沉寂的小堂里跳动:—— Pax tibi“平安与安偕”—— Deo gratias “感谢主恩”—— Dominus Tecum“主与尔偕”—— Misereatur tui “望主怜视尔”—— Euge Serve bone “勉哉忠仆”—— Ecce Sacerdos Magnus “请视大铎德”这许多标语好像庆祝被选者的颂词。
检查毕,被选者的票笺上没有自选的弊端。
在神奥的标语 Pax vobis“祝尔等平安!”的票笺上,啥尔多主教写着一位同僚的名字。
选举会末一次的召集,变了新教皇第一次的庆祝会。
“祝尔等平安”这是基多的口吻,在圣玛尔谷的飞狮爪里的天书上写着的,—— 现在变成了新纪元的标语。
于是枢机长伴同二位枢机,—— 枢机南督(Netto)和枢机玛希(Macchi)走向被选者的宝座前,照典礼上规定的问:“你接受按教律的选举,而登教宗的尊位吗?”—— 严肃的一刹那!
在此光景中,就是圣人们也要踌躇起来了。
啥尔多枢机已在前晚预备牺牲了的,所以就俯首回说:“如十字架般的我接受它吧!”他还给众枢机加上一句:“但盼望你们助我负此十字架。”
枢机长又问他选什吗年号。
新教宗流泪了:想了一回得意的昂着首说:“庇护第十。”这名称好似一闪电光,同时打动了庇护第九所陞授的独一的老枢机和新教皇。
事后,新教皇给人述说,他一时想叫本笃十五的,为纪念脱来未出身的真福本笃十一;但他宁择庇护第十,因为有更多的纪念:—— 圣庇护第一,亚基来出身的,而亚基来是威尼斯宗主教座的发祥地,而且这位教宗于(牧人)的名字称之下,在历史上知名的;—— 庇护第一在芒都召集过十字架军;庇护第四是密良府圣嘉禄鲍乐梅的朋友;—— 圣庇护第五到过威尼斯,为给率领了十字军东征来邦脱的(Doge)“元首”行佩剑典礼;—— 庇护第七在威尼斯被选为教皇的;—— 庇护第九给他开圣所的门:准他在廿三岁上登铎品。
新教皇一接受了高位,众枢机宝座的天蓬,都向着新教皇的宝座而倒下:同时众枢机跪在他宝座前,行第一次(Obédience)“服从”礼:不多时前,他只是他们的同僚,现在他是他们的“师主”了。
紫锦的大宝座,好像一个坟墓;从此坟墓里,因画壁上耶稣的呼唤,新教宗复活起来了。果然教宗要死的,但教宗位是常生的。第一次(服从)礼毕,圣西斯笃小堂的门开了,于是随员侍役们潮涌一般的进来,争先恐后的奔向新教皇那边去:一时人声鼎沸,秩序大乱,以至非代理教皇的严命,不能恢复原状。
那时新教皇还未复常态,就被典礼司长引往更衣台上去。
更衣手续由宗主教侍仆奉行的,他也因见主人的高升而感动得凌乱了:非常困难的给主人穿上白礼服。
于是教皇穿了坐朝的盛装,—— 白长袍,白束带,花边白衣上披着红缎小圆衣(Mozette),金十字。
教皇升上祭台前的大宝座后,众枢机行“朝拜”(Adoratio)礼了。(照辣丁原文(Adoratio)有相抱致敬的意思。)
行此礼之前,大会总秘书呈上检票员和三位枢机领袖签过名的末次投票状,和教皇的特别标帜小白帽;此时新教皇把旧有的枢机红小帽授给大会总秘书,—— 将来升为枢机的暗示,—— 有时教皇立刻给他加在顶上,这次庇护第十就给美理主教戴上的。
六品枢机领袖玛希氏,又把绣金领带奉上教皇;代理教皇给新教皇戴上”渔夫“戒指:从此时起,圣教会非寡的了,—— 新教皇已登了基,教皇位又复生活了。
新教皇就要出令了。
代理教皇给他戴上”渔夫“戒指时,就声明枢机团的临时立法全权从此告终,他代理的职权也宣布交卸:以后没有立法会,没有代理权,只有平常的枢机。
照成律,教宗职权的第一次施行是任命代理教皇:教皇庇护第十非常乐意,而且非常明智的,仍任命奥来格利亚枢机为代理教皇,因他尝尽职得非常圆满的。
于是众枢机又依次走向宗座前行“服从”礼,新教皇给他们行了兄弟亲抱礼;后,随员和军官来亲圣父的脚,同时新教皇也给他们吻手,—— 前天他是一位”祖父“(Patriarche)现在是一位”圣父“(Pape)了;此后他将在这”圣父“的名称之下,在众百姓前宣布,告示罗玛全城,告示天下。
罗玛人早已知道了新教皇被选的消息,因为在广场上等待着的群众,看见末次的烟”Sfumate“白得像一道光,短促得像呼声的升到天上去。—— 于是,立刻高闹的欢呼声,穿过了回廊,飞进到大会场里去。
罗玛人知道白色的烟是中选的记号:因为这次只烧票笺不加上湿柴。
在一刹那间,团体组成了,会议开过了。
那时是上午十一时,教皇被选的新闻立刻传遍了全城,伯多禄大场上拥满了人群:罗玛本城人到了,外方人也来了:人山人海,广大的伯多禄场几无容足之地。
排在回廊下的意国军队得令分散,挤到人群里去维持秩序:—— 暗色制服的步队,白色飘带的砲兵,白上衣的骑兵,红羽毛的宪兵,黑羽冠的警士,从场内各方聚集起来:他们都穿着大礼日的制服,壮严整肃,面现喜容。那穿蔚蓝色军装,阔背带的兵士,—— 服务的军官表记,—— 向前去指挥,使众人排成了队伍。
一时阳光直射,雪亮的军器闪耀,一阵微风,吹得羽冠波动;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在神职班,隐修士,王公大人,平民百姓,黝黑的人群里,间着漂亮罗玛人的红伞白盖,一朵朵好像撒在黑麦田里的大花。
众人都在谈着说着,小孩子还在呐喊着,好动的少年在拥挤着。
忽然呼声大起:—— 看新教皇!看新教皇!(Il papa!il papa!)
大殿正门上的大窗开了:四个红衣宫仆推出一幅红边的白幕,白幕中绣着庇护第九的大徽章。—— 两只半身狮,和六条银色带上的兽口。
在会场里随员等排了队,准备向民众宣布去,—— 新教皇的名字由六品枢机领袖宣布的。
枢机玛希和紫衣司仪员等,由教皇十字前导,穿过了“王厅”,经过了间隔选举会场的隔墙—— 这隔墙方才在工程师的命令之下撤除的,—— 走进伯多禄大殿的上层头门。
一位辅礼者翻开大圣经般的书—— 更好说它是奇大的奏本。
瑞士侍卫拿着军器站着。
同时在伯多禄场上一位军长号令敬礼。
庄严的一刹那!
枢机玛希走上“阳台”(Loggia)—— 他将告示罗玛和全世界,谁是天主所选的新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