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7年1 先生: 您 时值1745年,奉中国皇帝令,我作为数学家来到北京。两年后。我应皇帝陛下之诏负责水法建设。离京城2法里远,皇帝有座别墅,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在那里度过(此处为圆明园。一一中译注)。他每天努力让这座别墅越来越美丽。为了使您对它有初步的了解(如果您未能读过《耶稣会士书简集》中的简要描写(请参阅王致诚兄弟的信,见《书简集》第十二卷。一一原注),我在此向您介绍一下这些可人的花园。有些作者运用丰富想像力进行了优美的描述,而这些创意在皇帝的花园里得到了实现。中国人在他们的庭园装饰中善于优化自然,这种艺术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艺术家最受赞誉的境界是看不出他雕琢的痕迹,艺术与自然融为一体。与欧洲不同,这不是那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通道,不是那些可以远眺无数优美景象的露台,眼见的东西太多,使人无暇对某些特别的事物进行遐想。在中国的花园中,不会让你产生视觉疲劳,目力所及几乎是一块恰到好处的空间。你可以看到整个空间,它的秀丽使你怦然心动,使你赏心悦目。百步之后。新的景色又呈现在你眼前,引起你新的赞叹。 所有的花园被蜿蜒于假山间的溪流所分开,溪流时而从岩石上流过,形成瀑布,时而汇入低谷,形成一些水池,根据它们的大小,取名为“湖”或“海”。溪岸不很规则,水池边有傍岸的石头,但与我们刻意平整的石块全然不同,那样的石块已失去天然情趣。这里傍岸的石头显得有点粗糙,被牢牢地安放在桩基上。工人有时要花费很多时间来建造,但他们做的只是为了使石块更不平整,以增加它们的野趣。 在小溪边上,这些石块铺设成如此模样,以至在若干个地方形成了非常适宜登船的阶梯,人们可以由此下船去泛舟。在假山上,人们时而将石头磨光成一眼望不到边的岸石,时而将石头有意放置成要掉下来砸在行人头上的样子,尽管石头是安置得非常牢靠的。有时石头也垒成仙洞,山洞在山下蜿蜒穿行,将你带到一座座美丽的宫殿。在岩石中间,就如小溪两边和山上一样,人们安排了一些看上去非常自然的山洞,山洞中有时长出大树,有时长出灌木,当季节来临,到处覆盖着各种鲜花。在其他一些地方,人们也能看到不同的植物和花卉,人们根据季节的变化不断将之更新。 供皇帝和他整个宫廷成员居住的宫殿占地宽阔,其内部收藏着四海之内最奇异的珍宝。除此宫殿外,花园里还有其他的宫殿,它们或围绕在宽阔的湖边,或处在湖心的小岛上。另一些还建在山坡上和风景宜人的溪谷边。我们还可以看到有些地方种植着麦子、水稻和其他的谷物。为耕种这些土地,就有村庄,村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块封闭的地方。人们还可以看到由商店排列而成的小街,这些商店就像一个集市,在一年不同的时间里收集来自中国各地、日本,甚至欧洲各国的奇珍异宝。 然而,先生,我看来已经超越了自己今年定下的通信界限了。我只能在下次再向您汇报这些专供皇帝和他的宫廷享用的美妙地方了。这里和法国不同,在法国,宫殿和大花园都是对外开放的,几乎是公共的。而在这里,除了皇帝的家庭成员,就连宗室王公贵族、国家要臣、政府官员都休想进入。有时,为了看戏或其他的某些节目,皇帝也邀请宗室王公和藩王等。但他们活动的地点只限于被邀请的地点,决不会允许他们离开去花园四处随意看看。 就是在这些花园中,皇帝要建一座欧式的宫殿,从内部到外观都装饰成欧洲风格的。他将水法建设交我领导,尽管我在这方面的低能已暴露无遗。 除了水法建设,我还负责在地理、天文和物理方面的其他工作。看到皇帝陛下对这一切饶有兴致,我利用余暇为他绘制了一幅12法尺半长6法尺半高的世界地图。我还附加了一份关于地球和天体的说明,内容涉及地球和其他星球新发现的运行轨迹,彗星的轨迹(人们希望最终能够准确预测它们的回归)。吾王曾经为完善工艺和科学,特别是完善地理学和天文学,制定了伟大的计划,我对国王的这项伟大事业作了概述,主要集中在地理学和天文学方面。其中我写了奉国王之命对世界各地所进行的游历,以便观察到不同的天文现象,准确丈量地球的经纬度;我也写了那些被派出去从事这些观察活动的有深厚造诣的人物,以及他们在各王国受到的接待,我提到了卡西尼先生、拉加伊先生、勒莫尼埃先生等,我摘要的所有内容都来自他们天才的著述。皇帝善意地收下了地图和我的书稿,又花了很长时间向我询问了一些有关天文学和地理学方面的问题。 出于自身的考虑,我在书稿中没有附上用作解释的图画。皇帝马上吩咐将图补上,并要求他的书吏将书稿誊写一下。我向皇帝表示。我是一个外国人,所以完全有理由担心我在语言上会出现错误,我恳切希望我的著作在宫中展出前,请人校对和改错。皇帝听后善意地对我说,如果他发现某些文法书写错误,这不关我的事,我大可不必担心,他一定会让我感到满意。 他马上命令通晓数学、身为钦天监保护者的皇叔派人检看我的地图,复读我的书稿,改正文法和书写错误,但不能改变书中的意思。所有这一切被送到了翰林院,这是文人聚集的地方,文人们主要奉皇帝之命编写文学作品。人们请来了钦天监的数学家们,但最初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与我唱反调。 在我的地图里,我绘制了一些新发现的国家,删除了那些我们新的地理学认为不存在的国家,有些旧地方按照我们新观察到的情况作了修正。但我们中国的数学家们却完全不同意这些变化。他们已经听说过地球运行的情况,我们传教士给予他们的、他们也作计算之用的图表就是建立在这一运动体系基础上的。尽管他们利用这方面的成果,但却不接受其中的原理。 也许是由于他们害怕这项假设一旦被皇帝所接受,那么他们也不得不去领会掌握它。钦天监那位亲王保护者一直为我辩护,最后经过多次会议,他向皇上进呈奏折,认为我在新地图中所作的变动是正确的,用有力的证据支持我所写有关学科内容的可靠性。结果皇帝下诏:1.将我的地图复制两份,一份留置宫中,一份归人帝国存放地图的地方;2.在宫廷中负责撰写文稿的文人中挑选二至三人,改正我的书稿可能出现的文法和书写错误,但不能改变原意,为此所有的改动必须征得我的同意;3.在皇宫中现存的各种地球仪上,加入我在新地图中绘制的新发现。为此,我们在近两年时间里,举行了多次会议,这些会议有时在宫中举行,有时在我们的居所。在我们居所举行时,我们比较平静而较少受到干扰。诚如您所知,如此的成功要付出昂贵的代价。这些成就也不值得一位传教士自吹自擂,因为他被迫从事与教化和布道工作完全不同的事情,这始终是痛苦的,几乎说是丢脸面的。 然而,先生,我为皇帝所提供的服务仅仅是一部分。还有其他的传教士负责绘画和钟表等工作。但是,我们并不因此而忽视了我们的职责和对基督徒的关爱,除了我们住所的一些同事不大外出之外,那些星期日和其他节日前往宫中的同事(至少有事情需要他们前往),他们总是在一大早做完圣事后才动身前去。也许您通过与我们传教士的联系已经得知,我们在北京有四处住所,或可以称为教堂,因为人们在此就是这样称呼它们的。这四座教堂中,一处属教廷圣部传教士,另两处为葡萄牙人所有,我们的教堂只有法国人,坐落在宫殿外墙内。在教堂里,宗教活动能继续安详和庄严地开展,就如我们在基督教中心所希望看到的那样。然而,我们每天也要警惕某些迫害。在中国,一丁点儿事情都可能引起迫害。甚至在此我也和我的一些同事因宗教问题而受到法庭的传讯,但他们知道皇上保护我们后,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而不幸的是,中国的基督徒就不可能和我们一样,他们有的挨打,有的遭流放。在地方上,这样的迫害则更常见。但多亏了天主,近几年来,迫害不是太多了。地方上的官吏明白,在皇宫里有基督教的教堂( 事实上,当时法国传教士的教堂是在皇城和宫城的边上,即中南海北部蚕池口,所以原文用了“la cour”。一一中译注)皇帝善待和尊敬那些传播宗教并为他服务的欧洲人。由于害怕得罪了皇帝,他们经常对指控睁一眼闭一眼。 从我初到中国的那几年起,人们要求我关心对年轻中国人的教育,以便帮助我们更好地履行我们的传教职责。1751年,有两位中国青年人( 即高类思和杨德望。一一中译注)被送到法国学习。1762年在耶稣会士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下,贝尔丹先生将这两人置于他的保护下,将他们送入一所神学院以完成其神学学业,当他们被授予圣职后,让他们游历了法国的许多城市,让他们了解我们的制造业,了解法国工艺的完美程度,一旦他们回国后,以便他们能够向欧洲发送对科学技术改进有益的报告。当满载成果返回他们的祖国后,他们便来到法国人的住所寻求庇护。他们带来了携带的捐赠和礼品,我向那位热忱的大臣(指贝尔丹先生。一一中译注)汇报了我们应该处置这些捐赠品的方式,一切为了宗教的利益,为了法兰西的荣誉和荣耀。 今天我不能再进一步作详细描述了,我把它留到明年,只要那时我还活着的话。我们的仆人已在一个多月前动身去广州了,我们交给他们许多报告。现在我除了通过邮局别无其他方便的途径。但一些篇幅太大的东西难于交给邮局寄送。先生,请允许一位传教士对您叮嘱一句,请始终保持和遵循那些培育过您的宗教原则,这些原则无论是现在还是永远都会给您带来安宁、慰藉和幸福。我再次感谢您还好心地记得我,也感谢您给我向您倾诉的机会。我祈求天主能给您鼓舞以补偿您。您的信带给我的喜悦和宽慰,应该请他百倍地返还您。我以此为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