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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V)列表
·100 论述基督教书籍的用处及传播
·101 一位在北京的传教士于1750年
·102 一封发自澳门的信
·103 钱德明神父致本会德·拉·图
·104 骆尼阁神父致布拉索神父的信
·105 耶稣会传教士骆尼阁神父致河
·106 耶稣会传教士骆尼阁神父致布
·107 耶稣会传教士河弥徳神父致布
·108 传教士河弥德神父致布拉索神
·109 耶稣会传教士嘉类思神父致布
·110 耶稣会传教士钱德明神父致科
·111 耶稣会传教士嘉类思神父致法
·112 耶稣会传教士河弥德神父致布
·113 韩国英神父致德尔维耶神父的
·114 耶稣会传教士B神父致福尔邦
·115 一位在华耶稣会士致朋友的信
·116 一位耶稣会传教士给母亲的信
·117 晁俊秀神父给昂塞莫神父的信
·118 传教士蒋友仁神父致巴比甬·
·119 传教士河弥德神父致布拉索神
·120 汪达洪神父致布拉索神父的信
·121 晁俊秀神父致某贵妇人的信
·122 尊敬的晁俊秀神父致尊敬的昂
·123 关于中国皇帝新征服之西藏和
·124 关于居住在中国的犹太人的报
·125 耶稣会传教士汪达洪神父致布
·126 尊敬的某神父致杜埃法院首席
·127 耶稣会传教士方守义神父致某
·128 传教士蒋友仁神父致嘉类思神
·129 关于马若瑟之死的一封信
·130 尊敬的韩国英神父致尊敬的D
「我的民因无知识而灭亡。你弃掉知识,我也必弃掉你,使你不再给我作祭司。」
117 晁俊秀神父给昂塞莫神父的信
117 晁俊秀神父给昂塞莫神父的信
浏览次数:3275 更新时间:2007-10-23
 
 
 

176791于广州)

我至为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您始终对我的精神有巨大的影响力,这是非常必要的。我已给您写过一封长信,这是我情不自禁而为之的。有点感到害怕?不!我离你们6000多法里之遥,此外在这块土地上我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期望的。这完全出于对您的热爱,对您的尊敬,出于想使您感到愉悦的渴望。

    我亲爱的朋友,我在中国,我终于到了中国,为此我千万次地感谢天主。天主只要看上我这位可怜的雇工一眼,将我在第十一个时辰派往他的葡萄园(典故出自《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20章。——中译注)我就不存有其他奢望了。天主慈悲为怀,为我做了这一切。只要我向他祈求感恩,他就使我心满意足。

    我们于1767813到达距离广州3法里远的黄埔,如此我们在路上度过五个月零两天。这是一次非常幸运的远航。我们出发的时候并不好,但天主似乎有意要补偿我们。在众多的病号中,我身体一直很健康。这可能并非由于我时时遭遇到一些小的苦难,因为这些小苦难随处可见,而是由于这些苦难是天主降临的,在这种场合它们就显得特别温柔。没有熟人,没有朋友,没有职务,没有任何必要的消遣,一眼望去,只有天和水,在船上如此的孤寂中,多少次让我想起了您!我非常愉快地回忆起我们每次相见,您的虔诚、您的热忱、您的善良和其他的好品质让我感到非常称心如意,使我对您着迷。每想到这一切都会给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宽慰。

    我们315从洛利昂港(法国布列塔尼半岛南边的港口城市。——中译注)出发。出发的时候,我几乎确信,我们还会被迫返回港口。最初的风将我们送得太慢,但突然发起威来。风刮得非常猛,好在时间并不长。两三天后,风向变了,我们终于绕过了著名的海角:大家通常称为菲尼斯特雷角,因为以前人们认为它是世界的尽头(菲尼斯特雷角位于伊比利亚半岛西北角,现属西班牙,法语Finis terre,意为陆地尽头——中译注)。在离港几天后,我们才航行至葡萄牙的纬度,我让您自己判断一下,我们内心有多么悲伤。412日的晚间,我们接近马代拉岛,这是隶属于葡萄牙的一座小岛。我们在那边有一幢漂亮的房子。岛民喜欢我们,但在1760年,他们差一点犯了个大错误,抑或应该称之为大罪。事关他们起来反抗,将我们扣留。耶稣会士对此十分惊慌,即按基督教原则行事。他们最终非常幸运,劝说当地人让他们离开了。

    不久,我们到达萨雷(摩洛哥港口,现为摩洛哥海港城市拉巴特的近郊。——中译注)的纬度。风将我们送向那里,因为萨雷人对欧洲人全然没有好感:自从法国在那里的事业以悲惨的命运结束以后,那里的民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胆。据说,英国人为了给我们的商业制造麻烦,在暗中支持他们。对此,我深信不疑,因为利益是当今几乎所有民族最大的驱动,就和几乎所有的个人一样。荣誉和体面已不大有约束力了。据说,萨雷人有一艘装备了三十门大炮的三桅战船,另一艘战船也装备了二十四门大炮。这差不多超过了伯蒙号这艘船的战力,我们乘坐的这艘伯蒙号本可以装备六十四门大炮,却只装备了二十二门,而且保养得也不好。此外,我们总共只有一百八十多名船员,而萨雷人一条船上就有五百多人。通常,他们等待风平浪静的时候到来,然后奋力划桨,全速向敌船靠拢,此时您就可以领略到他们的情绪可以高涨到何种程度了。然而风向转了,我们远离了这片海域。我向您保证,这不免让我们非常遗憾,因为我们已经如此接近那片海区。

    此后不久,我看到了一艘战船。此时我们离萨雷人并不远,他们还可以追上我们。事情是这样的:两天来,有一艘船一直和我们并排行驶,走的好像是同一条路线,它突然向我们驶来,摆出一副交战的姿态。我们刚吃完饭发现了它。我看到它时,它已经非常近了。在人们为发射炮弹做准备的时候,有人将步枪、手枪、斧子和刀拿上船楼,将所有的船员武装起来,每人都守住自己的位置。但我们认定为敌人的那艘船却又远去了,我们船上的官员认为这是一条英国船,它只是和我们逗着玩而已。

412,太阳垂直地挂在我们的头顶,从那时起,我们将太阳定位在北方,直到我们再次越过赤道时,太阳第二次垂直于我们的头顶。那以后太阳又像往常一样从南方出现。有天主的神助,在我的余生,就和你一样,还会看到太阳在南边出现。53下午3时,有人高喊:陆地!其实我们看到的是美洲的一个岛屿,名叫特立尼达,从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出发,船行三四天就能到达那里。58,我们越过南回归线。这一天我们遇到很好玩的一幕。约在晚上10时,我们的船如箭一般向前飞驶,撞上了一条巨鲸。那动物明显觉得自己遇到了必须与之一战的敌人,它围着船长时间地张牙舞爪。据估计,这条鲸有伯蒙号一半长,约合145法尺,从比例上看,略显得肥胖。当它从背部的两个窟窿中迎面向我们射来咸水柱时,我反复吟诵着三孩童在巴比伦火窑中所唱赞美歌的美妙诗词:祝福海上怪物等等(《圣经旧约·但以理书》第3章第79节)。

5249时,我往中甲板做祷告。也不知什么原因,心中忽然闪出一个想法,觉得最好还是到走廊中去做比较好。当我刚走进走廊,只听见一声巨响。原来是一根32法尺长的巨大横梁从主桅上掉下来,砸在中甲板上,打碎了甲板。当时我已知道使我不留在那个地方的念头来自何处,我内心充满感激之情。这就是天主留下的印记。这里还有更显圣迹的一例。洋流将我们带到了新荷兰(当时爪哇岛一带荷兰殖民地的总称。——中译注)。但我们的官员,至少是那些指挥者却不相信这一事实。我们的船有可能触礁,在无助的情况下沉没,但他们却相信离开陆地还有150法里远。我感到了危险,但我不怕它。我不知道天主如何帮助我们脱离危险,但我确信天主不会让我们失去机会。

    人们不能容忍船上乘客对船的操纵说三道四,这样做一定要有分寸。尽管如此,我认为时不我待,必须跟船长放手让他干的舵手说说。这位舵手是一位非常正直的人,但他又是一名老水手,他在海上航行了八倍到中国的距离,即8万法里。尽管在其他场合他会尊重我的意见,这次他却只相信自己的经验。然而海上已经布满了水草,这些草只能是从岸上飘来的。629,一只陆地上的鸟飞来停在我们的船上,仿佛对我们说陆地已不远,要提高警惕。尽管如此,船上的人还是不愿睁开眼睛看一下事实。最后,我在海草的草丛中钓鱼玩,看到一条红鱼,我说了此事。须臾之间,消息在船上传播开来。二副来询问此事是否属实,我向他确认了。人们一放下水砣,就探到了海底。再晚一两个小时,我们就完蛋了。于是需要马上调整航向,迅速改变航路。但有件令人担心的事,这就是在这片海域通常无风。这有两点令人忧虑的:1.如果我们不加防备,洋流会不知不觉将我们推向岸边;2.它会消磨船员的意志,使他们得病。

    通往中国的航程是人们不经休息一口气能到达的最远距离。我们的船上已经出现了坏血病,五十个船员失去了战斗力,他们的牙龈一块块掉下来,两腿浮肿,失去了血色。另外五十个症状略轻一些的水手活得也不自在。到达陆地的希望支撑着他们,但一个月的阻隔已使一大半的希望丧失了,而我们大概考虑放弃今年的航行,因为没有足够的水手应付穿越海峡的任务,它需要一个强大和健全的船员组。晴天包治百病。我们在630免遭灭顶之灾,710,就看到了亚洲的第一片陆地。我的计划是,这一天惟有看到那片天主应许和向往多时的土地后才做弥撒。约在8时半,有人就催促我不要与往常有什么不同。然而,我还没有进入圣祭之中,就听见有人喊:陆地!正对的正是爪哇岛。我向天主行了感恩礼后,登上了船楼,我眺望着那些岛屿,那些覆盖着森林的大山,那些似乎还是荒芜的巨大土地。我心满意足,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并不在乎我周围发生的一切。我开始祈祷,但并不太清楚我在念什么。如此感人的场景只能让感情自然流露。然而,当我一想起来这片土地几个世纪一直处在偶像教的统治之下,我看到这片心仪已久的土地后的兴奋把我心中的隐痛冲淡了。

    161712日,在与爪哇岛并排行驶了两天两夜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亚洲之门。它约有2法里宽。一边是一块与爪哇大岛脱开的礁石,在其上人们很远就能看到一棵树,它弯曲成修士尖顶风帽的样子,这块礁石由此得名修士岩。亚洲之门的另一边,在苏门答腊岛(Sumatra)的边缘,我们可见木匠礁。这是一群礁石,当船通过时,如果不幸遇到无风,潮流就把船推向礁石,被这些礁石撞得粉碎。波涛拍打着礁石,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涌起30多法尺高的浪潮,然后碎化后掉下来化作像奶一样的白色泡沫。在经过此地时,我的祈祷词来自先知的名言:请启开你们的主要门户。晚上,我们停泊在叫做坎塔也的小岛附近,这一小岛处在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之间,巽他海峡的入口处。我骑在两位强壮水手的肩膀上第一个下到陆地上,我马上独自一人进到一片树林里。与小岛相隔如摩泽尔河一样宽海水的是大岛,在那里有大量的老虎、狮子、犀牛等凶猛动物,人们在那边行走须带武器。尽管我们不能进入那长枪射程以外的大岛,但我们还是时时觉得惊奇。

    在爪哇和苏门答腊人中,马来人是受到圣方济各·沙勿略热情垂顾的最早和亲密的对象。此民族分布在整个东印度,就像犹太人分散在欧洲各地一样。非常令人吃惊的是我们的地理学家们把他们看做单独的国家。在我们到达之时,我们鸣炮以示通报。我等待那些可怜岛民的到来,我对此已预先沾沾自喜。我为他们准备了礼物。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他们没有来。荷兰人通过巴达维亚(雅加达的旧称。——中译注)威令全国,禁止他们向过往船只提供新鲜食品,违者处死。我们猜测,这条禁令的动机是荷兰人害怕有人卖武器给马来人。

 补充了淡水和木柴之后,我们于17日起锚,19日我们投锚停泊于隶属万丹国王的塞利尼。是日晚,我们看到有艘马来船向我们驶来,这是一位荷兰士兵奉巴达维亚之命来索取我们的船名和船长的姓名。趁我们的官员与登上我船的荷兰士兵说话之际,我下到亲爱的东印度人的船里。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我慈爱怜悯地看着他们:轻轻地抚摸他们。但他们有点惧怕,我的表情逐渐使他们安下心来,最后他们其中一人向我伸出手来,我握住了,我向你保证,我充满深情握住了它。我向他们分发了小礼品,其中包括一件我不会再穿的冬季长袍,随后我用手势向他们宣示我们的圣教:我向他们指了指天,他们似乎若有所动,也像我一样指了一下。但说真的,我也不太确定我们是不是都互相了解了,接着他们也想送礼给我。我惟一能够接受的是一片散发着芳香的叶子,他们叫做蒌叶,他们在上面放少许石灰。当察觉船上有些人对我在船上感到忐忑不安时,我把这片叶子吃了。翌日他们可能白担心了,我下船去了塞利尼。态度坚定有时非常适时,对于一个在这片土地上不期望得到什么、也不害怕什么的人来说,态度坚定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塞利尼是爪哇岛上一个马来人的村庄,地处山区,到处有茂密的森林。树木一直生长到海边,它们四季常绿,对欧洲人说来都像是新的一样。我们特别注意到其中一种树,葡萄牙人称之为无花果树,因为它的果实就像天主给我们的无花果那样,有点粉,有点甜。结着这种果子的树有点像我们的胡桃树,树叶宽宽的,翠绿翠绿的,随着季节推移,它们会变成浅红色,非常好看。果实有苹果那么大,当它们成熟时就成了金黄色。杜赫德神父在《中华帝国全志》中曾经提到过类似的树。我们还看到另一种树,至今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我只知道它结一种如椰枣那样的果子。这种果子的肉软软的,味道甜美。包住肉的壳有点像装订用的轧花革,果子呈椭圆形。人们认为,这种果子在新摘下的时候是有毒的,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先要将它晒干。晒干后它变成黑色,皮也皱了起来,就像我们普通的李子那样。这时候人们吃起来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我登陆的地方就如一座大花园,布满了奇草异木,葡萄牙人充分利用这些植物来制药。当海水退去时,在原来海水浸泡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沙滩,一眼望不到边。它的宽度大约有40法尺。我首先看到一群孩子和若干男人来到沙滩上,有些人在这边,有些人在那边。就如圣方济各所描绘的那样,他们有着像烧砖那样的肤色。盘缠的头巾紧箍头上,顶上不盖住。他们在腰到膝的部位穿短衬裤。有点身份的人在裤带上别一把煨了毒的匕首。匕首只1法尺长,他们称之为奇里克。妇女不能在公众场合露面。我们其中一位官员深入村庄,看到一两个去提水的女子。她们和男子有所区别的是,在她们腰带的右边别着一块围巾,她们将这块围巾搭在左肩上以遮掩胸部。再往远看,我看到一位有身份的土著坐在草编的座椅上,另一些土著围在他周围,有些人站得笔直,有些人就像猴子那样,或者如欧洲的裁缝那样盘腿席地而坐。他们的肤色、他们的姿态可使人比之青铜雕像。

    我继续前行。万丹国王一位年长的大臣握着我的手,我以世界上最友好的态度也握住了他的手。但他丝毫也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对荷兰人的惧怕使他不能为我们可怜的船员提供食品,他们已经快要饿死了。结果我们决定南下去克里达,这是荷兰人的一个商站。我们在那里发现有三个荷兰兵。我们必须吓唬他们,于是就提高嗓门说话,那下士害怕了,满足了我们官员的部分要求。在人们做买卖的时候,我将一些玻璃小念珠分发给孩子们,因为我看到他们十分好奇,但我知道他们都是伊斯兰教徒后,我把念珠上的十字架取下来,以免亵渎神圣。然后,我退到一个荷兰人的内园中,忙做圣事。

    然而我们在塞利尼和克里达都未能达到目的,只取得人们允诺的极少部分食品。惟一可做和能够做的决定是尽早到达澳门,我们离那里只有七八百法里路程了。然而天主对我们大发慈悲,突然刮起一场在该海峡不常见的风,阻挡着我们的船继续前行。

    当我们刚抛锚停船的时候,一艘装满乌龟的船从一个叫做阿尼埃尔的地方向我们驶来,为我们补足了食品,此时风也顺了。这一圣迹使我们那些自认为铁石心肠的船员大为感动,其中的一位船员昨晚还与人为是否有奇迹而争论,现在高声说到,凭今天的经历,他信服了。眼泪从一名外科医生的眼里流了出来。从那以后,每当我鼓励病人,以增强信心和感恩之情时,我就对他们说:回想一下阿尼埃尔吧!乌龟治愈了所有人的病。我从来也没见过治疗坏血病有这么迅速有效的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欧洲的乌龟也有同样的疗效,我们的医生是不是对此已做过试验。

    我对上川岛非常迷恋,距该岛越近,我想见它的欲望就越强烈。根据我们所处的纬度,我想这一天应该看到这个我向往已久的岛屿了。二三点钟,天还未亮,我就起床了。面朝应该看到上川岛的方向,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祈祷着,但一点都看不到。最后到了6时半,有人在桅杆上叫起来:上川岛!闻此,我赶紧从船后楼跳到船前楼,我看到了上川岛。它的身影把我震住了,一度使我一动也不动。但人们来通知我做弥撒的时候到了,我在做完弥撒后,又迅速登上船楼,愉快地端详上川岛去了。

    我们离澳门只剩20法里,我们已考虑在澳门停泊,这一天是1767811,这是我永远难于忘怀的日子。为此,我们加快了船速,穿行在无穷无尽的小岛和礁石之间,那些礁石光秃秃的,上面覆盖着干枯泛黄的青苔。由于月光有利于航行,我们在晚上10时左右到达距澳门1法里半的地方,抛锚停船。抛锚后,有人将一条小船放到海里,准备送外方传教会的祭司塞拉尔先生和多明我会的尼埃姆神父上岸。

    六个月来,我扮演了很好的角色。一路上,没有人怀疑到我是耶稣会士,船长也不例外。他们都把我当做是塞拉尔先生的同僚,我也有意完全装成这副模样。但不和他一起去澳门就会使我露出马脚,我想到广州之前不暴露自己身份,因为葡萄牙人对我们的到来有许多担心。在茫然中,我考虑了一下,有了主意。尽管塞拉尔先生十分害怕,但我还是从头到脚乔装打扮起来,以免被人认出。我首先从更换装饰开始,我脱掉教士长袍,代之以一条镶蓝边的衣服,然后我戴上发套,腰里别一把短剑,手持一手杖,我就这样出发了。我在晚上11时到达澳门,首先需要去葡萄牙总督府邸。我完全预料到这一点,但我假扮伯蒙号船上的官员。我对总督说,我想知道次日早晨向澳门致意时需要发多少响礼炮。我们同意互致礼炮,一炮对一炮。午夜钟声敲响之际,我来到美丽的圣保罗教堂前,接着我来到外国传教会教士们的住处。他们向我通报了一系列坏消息。我从他们嘴里得知,暹罗王国刚被缅甸人摧毁,那里只留下一大片废墟,几乎所有的基督徒都惨死,外国传教会的教堂和神学院都遭彻底破坏。

    我还听说,中国的情势也混乱不堪,云南省和海南岛已经拿起武器反抗皇帝,周边省份也蠢蠢欲动,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向我补充道,仅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有两位方济各会的德籍神父在广东省被捕,目前他们关在省府(与省同名法语中广东广州都为Canton——中译注,此信就是在该地写的)的监狱里。他们还说,在距此四五百法里之地,传教士们或被迫逃亡,或被迫躲藏,以躲避在此情况下必然出现的追捕。广东巡抚已派官员到澳门,了解是否有新的外国人进入到帝国之内,他愤怒地威胁葡人议事会,要求它此后应密切注意不让欧洲传教士进入中国。

    听了这么多令人沮丧的消息后,半夜三更我被迫返回船上。翌日,即8月13日,天色微明,我们到达大河珠江口。这是进入中国的大门。我们逆流而上的河道在此仅1/4法里宽。保卫入口的两座要塞既小又丑,它们不配要塞之名。稍后,我们看到一座著名的高塔,它的用途是让皇帝二十四小时都能知道广东的消息,尽管皇帝距此有600法里之遥。此塔高八层,外部是瓷质的,装点着各种人像,里面覆盖着非常光亮的大理石,五颜六色。在厚厚的墙壁里,建有楼梯,藉此人们可以登上所有的层楼,每层美丽的大理石回廊装饰着金色的铁栅栏,使得围绕着塔身的飞檐更为秀美。在每层回廊的角上挂着小铃,风吹铃动,其声清脆悦耳。

    8月13这日下午,我们到达了能看到船泊地的地方,威风凛凛地行驶在各国船只之间,经过时传来阵阵他们向我们致敬的礼炮声。5时,我们在黄埔下锚。说真的,船上的日子本身并不好过,但对我来说,它显得并不太长。旅途中,我有一位外国传教会的僧侣为伴,这位年轻人虔诚热情,熟谙神道,善闭门思过,严以律己,该友善时则友善,诲人不倦。他为我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到达黄埔后,我所见到的第一批人是金济时(法国耶稣会士,比晁俊秀早数月抵广州,与晁俊秀同时入北京,1781年去世。——中译注)神父和毕若翰(法国耶稣会士,与金济时同时抵广州,后返法兰西岛。——中译注)神父。在第一声礼炮响起时,他们跳上一艘小船来到我面前。他们告诉我,我的神父长上已经到了广州,他知道我到达的消息后,就急忙赶来了。

    虽然广州距黄埔约3法里,但翌日一早我们就到达了那里。我全身心地拥抱这座城市,就像一位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多年、用不知疲倦的热忱转变非信教者信仰的老传教士。我从费若瑟神父处得知,拉米拉尔神父在1011月之前潜入内地,但在距广州半法里处被捕,为了将他赎出,花费了2万锂锂,法国古代记账货币,计量各朝代、地区各有不同,一般1锂相当于1古斤银,约合490——中译注。他还对我谈到,他自己在等待返法的船只到来之前,今年(1767年)也曾试图深入内地传教,但被发现了,只是靠奇迹才逃脱非信教者们的狂暴。他再一次向我证实了人们所说的皇帝与云南燃起战火的事和方济各会教士被囚的事。现在这些教士正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可能面临非常严厉的审判。

没有比这样的境地更悲惨的了。朋友们在黄埔告诉我们时,他们就大声抱怨,完全有可能把我们送回到来的地方。费若瑟神父不畏人言。但为了应付危急的情势,他要我们留在船上,建议我们不要被负责来送食品的中国人看到。尽管我们小心翼翼,但在815日上午10左右,我还是被人撞见两次。一位中国老者深入我隐蔽的大房间,看到了我,他用葡萄牙语对我们船上的一名官员说:这里有个神父。一个时辰后,另一个中国人看到我就对我呵斥道神父,神父……”我对他笑了笑,给他看我的发套。人们叫来了随船神父,但他还认定我是神父。费若瑟神父听说后,就托人带话过来,要我穿丝绸的衣服。我一时听从了。我原以为如此就可以抬起头在船上到处跑了,但我错了。有一个为法国船服务了二十五年的中国人看到我,非常友好地握着我的手,然后叫了我一声神父。当时我在船楼上,周围有许多人。大家都围住阿兰(Alam,这是那个中国人的名字),说了所有希望能使他醒悟的话,但都没用,他还是一直称呼我神父

    然而,费若瑟神父向天主祈祷,征求他对我们目的地的圣意。我内心已对天主说过多次,我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他可以随时支配我,但惟一使我觉得代价沉重的是把我遣送回去,但如果需要,悉由天主作主。我暗自怀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吾主基督不会让我经受这样可怕的考验。

    上级神父在823来到船上,对我们说,绝对不能考虑深入内地,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但我们可以去北京。由于这一安排使我们处在皇帝的保护之下,我们就可以大胆地上岸到广州了。我们中国商会的会长,他答应我们,巡抚一回来就处理我们的事,目前巡抚因战争之事而出巡了。他没有食言,是因为我们暗地里送了贵重的礼品。圣·弗朗索瓦日,巡抚叫人告诉我们,他已给皇帝写了信。这个厌恶欧洲人和基督徒的人为我们的节日不可能再送比这更好的礼物了。就这样我在广州已经两月有余,我听到和看到了很多事情,对此我能够向您娓娓道来。

    据我所见,中国人与我们在欧洲的想像大致相近。但人们谈论他们时,讲的是他们的特征,而当我们过分贴近地观察他们时,这些特征似乎都不见了。在我们的画像中,过分地夸张了他们眼睛的细小和身材的矮小。我们发现,在一百人里,至少有二十人足以打扮成欧洲人。不过这也是必需的,否则我们传教士就不可能进入内陆,因为在通关时,要经过海关人员的检查,他们的眼力可是好得很。惟一会使欧洲人露出破绽的是他们的蓝眼珠。

    杜赫德神父在他的描绘中对中国人过誉了。这些人可谓十恶俱全,而主要的是傲慢。我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们不太残忍。但对信仰难以在这些人心中扎根,我却一点也不奇怪。他们非常善于模仿,但缺少一点灵气。在广州,四十人中三十五人所穿的全部衣服就是他们的短衬裤。当然也必须承认这里酷热难当:我也有点不适应。但我身体非常健康: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神的召唤。神召使得一切都容易对付了。

    人们提到过中国人口众多,这可是一点都不夸张的。在广州和它沿岸就有一百万人。在距广州五六法里的丰康村(疑为佛山(Fou—chan)之误,传教士中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佛山人口达一百万。参见本书第一卷第193页。——中译注),也有同样多的人。该村庄如有一道城墙,就可成为特大城市了。

    啊!亲爱的朋友,在这些千百万与我们类似的人中我们看到的只是干柴,这是多么痛苦啊!我求您让天主给这些坐在黑暗和死亡阴影中的可怜人以关怀吧!对于一个热忱的传教士来说,这真是悲惨的想法!这里在我的眼皮底下就有成千上万个偶像教徒,我要能见到一个圣方济各该有多好啊!必须出一个圣方济各!

    菩萨是中国人的大神。中国人崇拜他,却并不知道他为何物。他们崇拜他,只是因为他们的父辈也崇拜他。他们把他做成各种模样,但差不多都大腹便便。我在穆尼埃神父处见到过一尊,他用此来激励自己在中国传教的热情。中国还有女菩萨。我不知道在她们身上体现的是什么德行。这些偶像每天都在增加,皇帝可以封那些死后获得荣誉的男女为菩萨。

    每个中国人在他家里都有二到三个供奉神像的小屋。在最为显眼的地方,供着菩萨的画像或雕像。有时我们看到对菩萨的颂词贴在标语牌上,他们称之为牌匾。日落时分,他们在假神的雕像和画像前点起一盏灯。停泊在锚地的中国船在同一时间敲打一面大锅盖(指钹、锣一类打击乐器。——中译注)发出致敬之声。同时他们为向菩萨表示敬意,焚烧一些金箔纸,洒入河中。每一港口和每一次航海都有特定菩萨(指中国民间祀奉的天妃女神,但晁俊秀误认她是一位男性神,故下文用来称呼。——中译注)保佑,所以船只返航后,人们就要隆重造访这位跑遍大海的菩萨。这样的仪式中,看不到任何虔诚,尽管从表面看,菩萨的恶魔也受到我们真正天主那样的崇拜。

    首先,菩萨出现在船上最高的地方,这是有旌旗围绕其周围的亭子。人们从城里赶来,拿着乐器和一把四边透光的轿子。当整个队列到齐后,菩萨坐在一艘装饰华丽的小艇上出发了,在他经过之处,两边停泊的船只敲锣打鼓以示致意。然后菩萨又被从船上移到轿子上。轿子前面点着两支大蜡烛。轿子里面,燃着香。非信教者的捐赠物悬挂在轿子后面,有如圣者遗物状的,也有小球状的。轿子的脚上也没完没了尽是这种东西。在音乐声中和人们超乎寻常地使劲敲打小锅盖的声音中,人们又焚烧纸箔。主持仪式的是船上食物的分配者。他穿戴得像个魔鬼,手持一黑色大棒,左右旋转。他蹲下来,然后轻声地喊叫着祈祷词。当菩萨晃动时,人们燃放了大量的爆竹。两个孩子举着牌子走在最前面,紧随的是六只灯笼,然后是所谓的乐师,再是菩萨乘坐的轿子。我看了二三次后再也不忍目睹。看魔鬼如此趾高气扬要付出太多的代价,我们在此无能为力,只能抬头望天,只有祈求天主最终能摧毁这个令人厌恶的罪恶帝国。

    我想,我是不幸的预示者。去年4月,印度支那王国掀起了一股疯狂的镇压之风:一道敕令禁了我们的宗教。传教士被下令逮捕,基督徒被罚为国王的骆驼割草。考虑到耶稣会士一百多年来不停为印度支那提供服务,路鲁瓦翁神父和彼特洛尼神父被留置在朝廷里。

    奥尔塔神父是意大利籍耶稣会士,他最近在东京王国被捕(指今越南河内。奥尔塔神父之死见第信。——中译注)。这位神父去年在返国途中曾到过法兰西岛法兰西岛(指西印度洋中之毛里求斯岛。——中译注),但在欧洲获取一些消息后,他又改变了决定,重新返回亚洲从事传教活动。正是在履行神圣使命中,他才被抓住的。省一级地方长官和京城的大官负责审理此案,他决无逃脱的希望。他被关在该省地方长官的监狱中,有一位信基督教的士兵曾在路上遇到过他,他由二百多名士兵押送,他们手持长棒,其中大部分为不信教者。意大利神父赤脚行走,他的教理宣讲师紧随其后,后面是两个牢笼,用于晚上关押他们。我们上级神父很久前在此见过这位神父,说这是一位神圣的教士,天主无疑会授予他烈士的桂冠。

    这里的10月在我们看来就如同洛林的6月底和7月,您一定丝毫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8月和9月是如何过的。酷暑难熬,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你都找不到一块可以打个盹的地方,你不可能睡在垫子上,代替它的是一块如同包装布那样的厚席子。人们睡在地板上,我还看到有人不用席子,睡在地上,希望由此能凉快一些。变得稀薄的血液涌到体表,引起奇痒,直至暑热稍退,这些红斑才褪掉,皮肤却变成粉状而脱落。非常奇特的是,我们从过分暑热突然转到寒冷之中,寒冷并不严酷,所以让人不知不觉。这样的季节转换也许有害身体健康。

    我们等待着皇帝的答复,可能在圣诞节会有回音。目前我们正在为我们的旅行作好一切准备。我们已命一位远在300法里外的中国耶稣会士赶来与我们会合,以便在途中为我们充当翻译,我们远行乘坐的是有篷的船,里面分成几个小间。巡抚派了一个中国官吏来陪我们。名义上是对我们表示敬重,实际上是来监视我们,防止我们走东串西。中国官吏有自己的船,他全家人都和他在一起,一路要走600法里。我们首先逆广州河流而上,航行150法里。冬天常常涨大水,非常可怕和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要四十个人才能将船拉动。他们将他们所有的绳拧成一股,这根绳系住船。如果此绳一断,船上所有人都会完蛋。距此150里之外,我们会找到一座山和在那里接待我们的人,这要花一天时间。然后我们沿着一条美丽的小河顺流而下,前往北京(Pekin),这条小河只有300法里,然后全要靠骡子了。尽管你说你喜欢徒步走路,都不会让你从骡子上下来。人们会对你说,你不要忘记你是皇帝的官员。这是怎样一位皇帝啊!您想是否皇帝会负担我们的旅费?不。要到他那里去,而且他要我们到他那里去,他只负担1/3的费用,其他则交由天主处理了。

    那么,为什么在纬度40度左右的北京整个冬天会如此寒冷,以至于人们要睡在整夜烧火的火炕上?为什么这里的夏天又是如此酷热,以至于去年两个月里被太阳的热度烤死了八千多人?这个问题提出得已经很久了,我希望金济时神父能够给出详尽的解答,至少我们在近三个月的路途上会有时间去考虑它。

剩下只有一件事要向您说了。128,我和金济时神父一起被中国的军官召见。这是一出滑稽戏。我们没有翻译,你可以想像在那些互相说着话、但又互相听不懂的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我前面提到过的两位方济各会神父刚刚在此被判入狱三年,本案的主犯被绞死。下一次我再告诉您关于他们的详细情况。要搁笔了,我还得写一份我们在非洲朗果王果和卡刚果王国建立教区的备忘录.此信我不发给您,我相信它会在欧洲公开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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