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 为了有幸给您写信,我等待着自己能够把某种与您非常成功地从事的科学研究有关的事物和我的信结合起来。我不得不向您宣布的一个令人痛苦的消息促使我在今天提起笔来。这个消息就是您的老朋友宋君荣神父去世了。先生,你们失去了一位多年来使你们的知识能够为科学的业余爱好者提供服务的忠实的通讯院士。由于共同的职业和共同的生活方式把他与我们更为密切地联系在一起,所以我们也沉痛地怀念这位第一流的学者和优秀的传教士,怀念这位具有这些能给社会带来快乐的品质宝贵的人。 事实上,凡是认识宋君荣神父的人都会觉得他非常可爱。安详的脸神,非常温和的习性,令人愉快的谈话以及自然的举止,凡此种种皆会使人对他产生好感。只要与他建立友谊,对他的敬意就会油然而生。人们只要与他谈上几次话,且不管谈的是什么话题都会对他佩服不已,因为他不管碰到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这是一个通晓一切,无所不能的人。他读过的书很多,且所有读过的东西都能够加以阐述。神奇的记忆力使他在谈论任何问题时皆能脱口而出。神学、物理学、天文学、历史(不管是宗教的历史还是世俗的历史,古代的历史还是现代的历史)、自然科学、文学,凡此种种,皆在交替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当无须祈祷或履行其教职时,他的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充斥着上述各方面的问题。他就像是一个人们可以放心地查阅,并且从不会毫无收获的活书库。 中国的博学之士也从他身上发现了值得学习的地方。他们不止一次地对一个外国人竟然能够如此专心致力于他们的科学,并且还能向他们解释相关内容表示钦佩。尤其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位来自世界的另一端的人能向他们详述中国帝王复杂的世系,能为他们就中国古代的学说与后来的学说进行对比,能向他们叙说中国的历史,并给他们一一指出各个朝代中所有值得关注的地方、每个朝代产生的重要人物等等。他在讲述曾让这些严肃、自负的中国文人觉得难以理解的内容时讲得清晰、自如和流畅,这使得这些原先存有偏见的中国文人不得不承认,这位来自欧洲的博学之士在国学方面的知识远远超过了他们。先生,我所说的均是我亲眼所见的事情。如果您愿意关注宋君荣神父的才能,尤其是他的博闻强记的话,您就不会觉得我有失夸张。 宋君荣神父从其幼年起几乎就已专心致志地投入连续不断和系统的学习。他在十五岁时被吸收到本会在图卢兹的分会。在成功地完成人们在他处于青少年时交给他的不同工作,以及在从古希腊、罗马的作家那里吸取了优秀文学的真正情趣之后,他开始专心学习高深的学科,并全身心地投入其间。正是在这一时期,为了能够从源头开始直接阅读圣人的著述,他学习了希伯来语。人们对他寄予了最美好的期望。但是,宋君荣神父丝毫没有想过在自然科学或文学方面去博取声名。 另一种完全不同类型的成功激起了他的欲望。他的耶稣会会友在新大陆所从事的传播基督教的工作点燃了他的热忱,并激励他把自己的一切才能奉献给传教事业。由于精通数学,特别是天文学,他遂把自己的视线转向了这些自然科学倍受尊重的中国这一边,因为他希望这些科学知识能有助于他使中国人归信基督教。他在1721年从法国出发,并于1723年抵达北京。 在这个首都当中,如同在整个帝国里面一样,事情已经大大地变样。曾充当传教士以及他们所宣扬的基督教保护者的康熙皇帝,即伟大的康熙已不在人世。刚刚登上皇帝宝座的雍正对基督教根本没有好感。相反,他对基督教在其父皇统治时期取得的种种进展深感不安。如果能够无损于其父皇的威名的话,他真想把基督教连根铲除。 正是在这样一种局势下,宋君荣神父首次进入了这片有待他去耕作的天主的葡萄园。他丝毫没有丧失勇气,只是在耐心地等待着天主赋予他显示其热忱的手段。学习汉语和鞑靼语首先占去了他的空闲时间。他刚 我丝毫无意跟您谈他那部根据中国人的书籍编写的《成吉思汗》。这部著作已经付印,您本人亦有此书,而且您比我更能够就该书作出评判。但请您允许我提醒您注意元朝的历史。我要说的是这些在公元1280年左右征服中国的鞑靼—蒙古人,他们令人生畏的统治扩展到了欧洲的北部以及整个亚洲。宋君荣神父关于元朝以及唐朝等其他特殊朝代的历史著作已经被寄回欧洲,但我直到现在仍没有看到有人在利用这些著作。 此外,无论这些翻译或编撰是多么的值得重视,但它们既不是宋君荣神父主要的研究对象,也不是他主要的兴趣爱好。他的学识非常渊博,阅读面甚广,而且所读的书中既有欧洲文字的书籍,又有中文书籍。他尤其对书中那些能有助于他了解这块土地上的古代居民的科学、艺术、风俗习惯的内容颇感兴趣,而且似乎独自为我们留下了许多与之相关的宝贵著作。听他讲从洪水灭世开始一直到当代所发生的事情,我们几乎会以为他曾经在各个时代都生活过,以为他是历史上各个时期人物的同代人。 当弗雷埃先生这位著名的科学院院士致力于确认中国纪年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时,宋君荣神父曾给他寄过大量内容与之相关的信件和学术论文。除此之外,宋君荣神父还就此写过一部完整的著作——《中国纪年表》,书中提出了许多令人信服的证据。无论弗雷埃先生的论文多么清晰透彻,但宋君荣神父在同一领域里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却更具有决定意义。人们在其著作中可看到许多在这位博学的科学院院士那里被疏忽的事物、原因和证据,却由这位传教士用一种人们在这种典型的著作中所能希望的方法非常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先生,我不准备对您讲述 宋君荣神父始终把从事宗教活动与著书立说结合起来,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从未忘记自己离开其祖国的主要目的是献身于拯救人们的灵魂,甚至当局势需要的时候,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去宣扬基督教信仰中的各种真理。为了履行这一始终被他视为是责无旁贷的义务,他作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虽然基督教在整个中华帝国一般受到禁止,但人们还让我们在首都,即在皇帝本人的眼皮底下自由地行使我们的宗教职责。我们的教堂向所有愿意光顾的人开放。我们在那里祈祷,听人忏悔,主持圣事。更有甚者,当我们在不必冒失去所有一切的风险时,我们还走出教堂给信仰基督教的妇女、病人提供他们可能需要的精神救助。 宋君荣神父在上述传教方面的工作做得并不比别的传教士少,而若没有从事这些传教活动的话,这个传教士将只是名义上的传教士。他的抽象研究、频繁的熬夜苦读、各种各样的内外事物从未妨碍他做善事。因此,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他在为观测天象彻夜不眠之后,先从观象台来到神工架,又从神工架来到讲道台,再从讲道台来到祭台,在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的情况下从事着不同的宗教活动。确实,强壮的体质以及似乎经受得住一切考验的健康状态才使他得以如此行事,否则他的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虽然他兢兢业业地忙于与我们的教职不可分离地联系在一起的日常职责,但宋君荣神父亦以同样的热忱投身于那些只有他才能胜任的其他事务。他曾根据皇帝的命令为那些刚刚入宫,但对中文以及相关事宜一无所知的传教士充当翻译,有时是当着陛下的官员的面翻译,有时则当着皇帝本人的面翻译。这是一项困难的差事,但宋君荣神父每次从事这项工作时均做得不错,并由此获得好评。 此外,他还为那些涉及到中俄两国交往的所有事务充当拉丁文与鞑靼—满族语的翻译。也就是说,他得负责把所有来自大俄罗斯官方的拉丁文信件译成鞑靼—满族语,并把最初是满文写的中国官方就两国双边事务寄往俄国的信译成拉丁文。 在所有欧洲的宫廷里面,只要懂得两种语言就足以胜任这种性质的工作,但在这里则不然。在北京的宫殿里,人们还应该有充分的机智、无限的耐心,并且熟知地名、蒙古游牧部落以及在中俄边境之间居住的各个小的鞑靼王公的特殊名称,否则的话,人们就可能经常会把某一整个地区的名字与一座山的山名、一条河流的名字搞混,或者把一座山的山名或一条河流的名字与某个人或某个蒙古游牧部落的名字搞混,等等。此外,他在翻译时既缺少充裕的时间,也无法独自待在书房里或置身于书籍和地图当中,而是往往得在皇宫里面或在办理公务的衙门里迅速地进行。他得当着一大批中国官员的面进行翻译,而这些中国官员在等候宋君荣神父翻译时要么高声谈论着他们所特别关注的事情,要么用一连串五花八门但又毫无意义的问题去打断宋君荣神父的翻译。甚至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即宋君荣神父在头一天夜里接到任务,第二天早上就得把它翻译完毕,以便呈给皇帝过目。但这一切均未使宋君荣神父张皇失措和感到为难。他始终做到既能不耽误其工作,又能让自己轻松愉快。他在同一时间里一边翻译,一边与前来打断他工作的人讨论,并使后者向他提出的问题皆能得到满意的答复。更有甚者,在中国礼仪允许的情况下,他本人也会向他们提问。 这一人们被迫去承担的极端繁重的工作只是在几乎只有欧洲人才能胜任的必要情况下才交付给欧洲人去做的。由在位君主的先皇为向某些有才能的满族子弟教授拉丁语而设立的皇家学堂只存在了十五年左右,该校没有开设过任何把满文译成拉丁文的课程。继巴多明神父之后,宋君荣神父有幸担任了这所学校的负责人以及首席教师。 始终对其服务感到满意的朝廷不止一次地公开表示了对宋君荣神父的满意之情,有时是以赞颂之辞来表示,有时则通过赏赐小礼物来表示。朝廷还很想用外在的荣誉标志来对他进行奖赏,但由于人们知道他并不看重它们,所以一直没有这样做。 先生,如果我在向您叙述有关您故友的事情时扯得过远的话,还得请您多多包涵。由于您只了解他在科学研究方面的情况,所以我很想让您通过他所做的所有值得敬佩的事情,尤其是其在宗教方面的所作所为使您对他有更多的了解。他在其所处的极为不利的时期中,为传播基督教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曾有幸在两次不同的场合中在尘世的审判者面前捍卫基督教,并拯救了数以千计的儿童的灵魂,因为若不是宋君荣神父用他每年收到的来自欧洲的那一点善款去供养教理讲授者的话,后者或许将被剥夺受洗的恩典。虽然宋君荣神父在传教中不会忽视任何儿童,但他尤其对被遗弃或濒临死亡儿童的受洗事宜格外关注。 对宋君荣神父的才能充分赏识的彼德堡皇家科学院在1747年使他有幸成为其杰出团体中的一员。先生,请您允许我提醒您注意记住此事,即正是您使他以通讯院士的身份入选皇家科学院的。此后不久,时任伦敦皇家协会秘书的著名的德·莫尔蒂美尔先生建议他申请加入这一学术团体,并向他保证,只要他本人对提出申请不觉得有何不方便之处,该学术团体很乐意赋予他这一荣誉。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皇家铭文与美文研究院请他在论文完成时提交他的论文。他的信件、论文以及其他著作经常被作为该院院士的弗雷埃先生等第一流的学者引用,并始终受到好评,而这也清楚地表明了他在这一杰出的学术机构里受到重视的程度。 作为一名勤劳的在其工作时始终不知疲倦的人,宋君荣神父在中国首都的三十六年时间里从未有过身体虚弱的时候。这次把他引向坟墓的严重的痢疾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得病。他在 宋君荣神父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