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当我一旦有可能的时候,便如同在离开法国时向您许诺的那样向您报告自我乘船出发之后,直到进入天主的天意为我指定的传教区为止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事端。我希望这个小小的细节将会使您感到高兴,它至少是对您使我受宠若惊地得到的善待之强烈感激心情,形成了一种小小的证据。 直到我到达好望角,我没有任何值得您注意的内容通报。您知道,荷兰人在那里有一片很漂亮的殖民地。该城相当于法国的数座城池,他们的花园是举世所有最奇特者:它仅为一片菜园,其中有多条漂亮的甬道,由橡树、桑树和香桃树等组成。那里的房子极其干净。一座保存状态甚糟的城堡和几座炮台,形成这座低矮城市的全部防卫力量。但使荷兰人能确保该地区安全的因素,便是该地区仅有他们才愿意正视不断遭受到的损失。西北风吹宋,搅动了大海,以至于仅仅靠风浪便可以把船舶抛上岸并使人在那里死亡。1722年, 在那里共有二十五名翻船落水者,我曾看到过另外七只船的残骸,它们是于1736年在那里被击碎的。荷兰人在那里将他们的居住区一直扩大到陆地上纵深150法里的地方。他们在那里种植了葡萄并出产优质葡萄酒。那里的水果相当好,但牲畜却更要好得多。 非洲所产的最珍异动物,也可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动物,便是野驴,它酷似骡子(指斑马。一一中译注)。其皮间隔而等距离地组成了条纹,或者是一指宽的白带,或为乌黑色,或为象牙白色。这些条纹从髋部开始,呈递减状一直延伸到腿弯处。再从那里直到角部,都呈同样宽度的细带状。 其头部也有特殊标志,于前额正中是一种白星状物,其周围是眼睛,而眼睛又在这些始终是黑白相间的条纹的相陪衬下,形成了特别优美的轮廓,从而使其对称更加准确。 我们在好望角城共计算到至少与荷兰人同样多的奴隶。我们不知道这些奴隶们信奉什么样的宗教,既未发现人迫不及待地教化他们,也未有人谋求为他们举行洗礼。那里共有四名使徒,为全城和周围150法里内有人居住区工作。 该地区的一极便是好望角,当地人自称为卡菲尔角(卡菲尔人居住地)。我们对于西岸的卡菲尔人所知甚少,因为没有任何港口可以在那里登岸。人们把那些居住在陆地中央的人称为霍顿督人。随着荷兰人扩大其殖民地,霍顿督人都被迫后撤。我曾见过五十个左右的人前来倾诉他们遭受的某些虐待。 我相信有些蒙昧人比这些民族更加凶残。但我并不认为还会找到比他们更不近人情者。他们似乎刚刚会运用智力,几乎是赤身裸体地行走,其头发黝黑而卷曲。他们以鲸鱼油涂身并敷头,从而使其具有一种丑陋的形象。他们以树根、野草和肉食为生,其最佳饭肴是他们杀死的野兽的内脏和肠子。他们生吞兽肠,以他们从野兽腹中掏出的原样,或者是作为装饰物而于他们脖子上挂数日后再吃。他们根本不懂耕耘土地,其仅有的职业便是看守其畜群和跳舞,其余便什么事也不干了。 我被迫穿俗家衣服,与两位传教士一并,被共同安置在一名法国难民家中。他们不知道我们要一大清早于其家中作弥撒,但我们感到相当安慰的是,能够于圣周期间举行这种隆重的祭献,而且这还是在一个异教的或偶像崇拜的民族中间举行的。 我在好望角休息十二天之后,便于 次日,救生小舟第二次尝试沿河而下地到达瀑布处,但依然一无所得。这样一来,我们只好起锚,并继续在海峡中航行赶路。海峡的左右两侧始终都有陆地,距我们只有1—2法里远。27日:我们又派小舟登陆,以寻求食物供应。由于小舟在一整天间,甚至在次夜也从未返回,所以我们对此感到非常焦急不安,坐卧不宁,以至于将救生小艇连同二十个武装人员放出海中,以前往打探消息。我们倍加急躁不安,一直看不到救生小艇身影的出现,因为它本来应立即返回。我们只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它们二者均于晚上7时许,满载新鲜食品返回,这使我们很快就忘记了过去的焦急情绪。 这些群岛上的居民均为爪哇人,他们几乎是赤身裸体地来来往往。这些人肤色接近红色,他们连续不断咀嚼蒌叶,使其牙齿都变黑了。他们似乎不缺乏思维能力,熟悉他们的贸易。在我们渡过海峡的整个这段时间内,他们每天都乘小独木舟前来,向我们出售他们的家禽与水果。 我们于5月21曰进入巽他海峡。到 在该海峡进口处,有一个鲁切帕拉岛,附近的海平面很低。航船在那里只能依靠手持的探测器才能向前航行。在船只的左右两侧和在步枪射程之内,人们在小船上也作同样的操作,以将船驶程度正航道。 那些驶往中国的船舶的吃水量一般是17法尺;即使是吃水量更大者,往往也只有5法寻即25法尺深。但只要人们一转向,便只有12或15法尺了,人们会面临在那里搁浅的危险。由于我们恰逢顺风航行,所以便顺利地绕过了该岛。船的龙骨却已非常接近地面,流动的水,底部的淤泥都受到了它的搅动,一旦返回海平面之后,在人们的视野中,便只是一滩泥泞而又臭味难闻的死水了。 班加海峡约有30法里长和15法里宽。在日落一侧,是萨林班河,它通过三个入海口而注入海中。在每个人海口一侧,都有一个沙洲,向海中突出3海里。当我们处于第一个进海口的附近时,便进行探测,发现吃水量为12法寻。然而,我们比自己预想的那样更接近地面。我们当时已处于河流的流程中,却没有更早地渡过它,吃水深度只有两寻半了。这就是说,我们已经陷入了萨林班河的上部,并于 自从进入巽他海峡后,又经常遇到往往是藏在水下的沙洲和岩礁,人们只能通过触及才能发现,而人们又从不能不冒巨大危险地接近那里。一旦驶出巽他海峡,一侧是一片水下岩石,被称为弗里德里克,其对面便是沙洲。这里最重要的是保持在中4航道中,否则就会搁浅,或被撞得粉碎。我们船长的技巧使我们越出了这危险区的一步,从那里又重新回到了大海,那里的险情就不像过去那样频繁了。我们于6月10曰又经过了这条航线。为了到达澳门,我们只剩下400—500法里需要航行的路程了。大风在继续劲吹,我们于22日就看到了上川小岛了,那位赴印度的使徒(方济各·沙勿略)在那里结束了他的工作。 次日,经过六个月的航行,我们于清晨2点钟时,停泊在能看到澳门的地方了。时隔不久,随同我们的“孔代”号船,自出好望角之后,我们再没有它的任何消息了,现在又前来停泊在我们的身旁。施洗约翰日,我们凳陆了。 澳门是由中国皇帝出让给葡萄牙人的,以感谢他们为肃清受海盗骚扰的海域而作出的贡献。葡萄牙人当时在印度的势力很强大,而澳门城也变得很重要了,在那里创建了许多个宗教住院。在在,许多葡萄牙家庭在那里几乎沦至乞讨的地步了,仅利用一种微薄的贸易而在那里继续生存下来。我们在那里也有两处住院。法国耶稣会士们十们于1723年被从中国内地驱逐出来之后,他们就蔽身于其中之一的住院中。我在到达时,共在那里发现了四名耶稣会士,他们对我充满了友谊。 这处住院完全可以启发人产生一种巨大的虔诚。它由数位原传教士组成,他们或由于信仰问题而被从内地驱逐至此,或因在三四十年的布道生涯的工作中已经耗尽了体力。有四名出自该住院的耶稣会士后来进入了交州,遭逮捕后又被桎梏加身地投入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监狱中。他们直到 次日,在完全天黑之前,我钻进了一只小船,它将运载我40法里,直到潮水停止上涨的地方。一场顺风使我在两天间便完成了这段行程。属于一名基督徒的一只新船正在那里等待我,以将我带去并逆江而上100多法里,直到广东省的最边端。由于我无法登陆,也不能在白天公开抛头露面,所以我虽取此路旅行,却又不知道一座中国城市是什么样子,尽管我曾从沿河的数座城市经过。经过两天的行路之后,我又发现了一座佛寺,它显得并不太宽敞,其围墙修筑得很坚固。我们于是便在两座很高的山脉之间旅行,或者更应该说是在非常陡峭的山崖之间旅行。我特别是看到了这样一座山峰,山脚由一条河流经,它在此处比较平坦,如同最笔直的城墙一样平滑。它出奇得高大,人们只能乘船而在那里登陆。在2—3法尺高的地方,有一个出口,人们可以由此而进入该悬崖之内。在30一40法尺的高度,又有房间和厅堂,它们也有朝河江方向开放的出口,带有上面供奉着偶像的栏杆扶手。有四五名和尚便置身于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山洞中,他们从未由山洞中走出来,依靠路人对他们的布施而生活。我再想像不出比这座牢狱更令人恐怖的地方了。这可能都是一些真正的魔鬼的殉教者,或者是他们酷似方济各·沙勿略在日本发现的那些和尚们,他们由于其秘密的腐化,而获得了他们那令人厌倦的苦修。 为了从广东省进入江西省,我们必须翻过一座山岭,并且在陆地上行走一日。我们这样做了,或骑马,或乘一种无篷顶的担架,或者是躺在一种由一个帘子覆盖的一张床(敞篷或带篷轿子)上。由于这条路如同巴黎的街道一样熙熙攘攘,所以我利用的正是这后一种轿子,以使我仍能保持保密状态。 在南雄府,有一名非常贫穷的基督徒叫做多玛斯。他沦落的贫穷状态迫使他多次去迎接传教士们。当他获悉他们经过时。必定会这样做,并向他们索求尽可能多的钱。他威胁说,若传教士们拒绝,那么他就要向官吏告发。人们断言他会来到澳门,如果他对此坦白承认,那么就要作出一种真正反悔的表示。但大家并不相信这一点,那就应该按照常规而绕行,以免遇到他。陪同我的三名教经先生却依然沿着踏实的道路带领我前进,这或者是为了缩短路途,或者是因为他自信已采取了妥善的措施,以向这个背信弃义的新信徒隐瞒我到来的消息。 我的教经先生之一走在最前面,进入了城市,然后又前往一名叫做若望的基督徒府邸,他认为此人值得信赖。该医生立即前来寻找我们,告诉我们说,多玛斯身染小恙了,他已给病人送去了药。他又补充说:“我将在晚上7点钟左右返回,以将您带到我家,您可以在那里过夜,我将于明晨为您安排好一切事,您将有一辆已经完全准备就绪的车子。”我遵循他的建议,与他一并进城而又未曾看清该城。我这一晚上于其府中睡觉,次日一大清早便在两名教经先生的陪同下出发,因为第一位教经先生已于昨天傍晚离开了我们,以前往为我寻找一叶扁舟。我平安无事地穿过了该城,但我刚刚才下车走了几步,就有两名不信基督的人拦住了我的车子,询问我前往哪里去。我的教经先生回答说,我们将前往江西省。那些不信基督的人反驳说,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是欧洲人,他们受官吏派遣前来,并准备捉我去告官。但他们声称,只要我给他二百镑钱,他们就会罢休而不会这样做了。 如果能听懂他们的一席话,那么我也可能会与他们谈判,以使他们让我继续赶路。但我只懂几个中文字,丝毫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话。 无法理解他们,只好暂时避开。因此,我只有依靠天主的天意了。我的向导们坚定地分文不付,他们将我带到了一个哨卡的地方。这样就迫使他们返回城内,将事态报告了我于其府上过夜的那个医生。 然而,我在哨卡停留了近两个小时。在现场的中国人都非常好奇地想知道我是谁。其中一些人拉扯我的帽子,以看一下我是否有中国人脑后扎着的发辫;其他人则从这一侧或那一侧拉开帘子,以便仔细地审视和端详我。至于我,我假装病人,特别注意坚持掩饰自己的面目。人们在中国普遍使用的扇子帮了我很大的忙。最后,有人前来把我领走,我始终躺在车子和床铺上并掩饰自己的面目,在城内穿行了一段时间。人们突然间停在一幢房子前,有人粗暴地撩起了我的帘子。我不再怀疑,自己已被押到了官吏门前,也自信无益于更多地掩饰自己了。因此,我抽出了我的扇子,平静地注视着一大群人,他们纷纷前来围在我的身旁。当我尚在以扇掩面时,我便听到有人说:“女人。”当我暴露出真面目之后,我又听到其他人称我“和尚”。这就是我能听懂的他们就我的身份猜测的一切。总而言之,我被那些假基督徒们背叛了,他们向官吏们提出了起诉,将我暴露在全城人的面前,人们现在已不再对我是一个欧洲人持怀疑态度了。我当然也无法避开“黄祸”了。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又放下了我的帘子,把我带到了一名基督徒若望的府上。我进入了第一个房间,许多不信基督教的人追随着我,以对我进行审视,同时还有那些路经此处的人,也都一一争相前来审视我。我也竭尽自己之所能,想方设法地向人打探这意味着什么。有人向我解释说,我将在官吏面前出庭受审,他们必然地会将我遣返澳门。一个小时之后,便有一乘小轿出现,有人把我塞人轿中,我于是便不再怀疑他们会将我押解到官吏们那里,再次穿越了该城,我这次可以从容不迫地仔细观看全城的市容了。该城如同里昂一样铺有小石子。我觉得其房子在外表看来显得很漂亮,尽管它们经常是土木建筑,一般仅有一层。在每座城市都有比较高的建筑,而且属于波兰国王令人在吕内维尔丛林建造的那些房子的风格。在中国,这些建筑物均位于城墙附近,以便使人们得以从那里监视在周边地区所发生的一切事端。经过在一刻多钟穿越该城之后,我的轿子停在了那里,人们让我进人了一幢令我觉得完全如同监狱般的房子。我向人打听我在哪里,人们回答我说这是一家旅馆,我必须在那里度过本夜间与次日一天。我的教经先生们走出了房间,并且将门锁闭起来,以使任何人都无法进去。 我丝毫不知道这一切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对于与我有关的一切,我都毫不担心。但我害怕会有某种灾难降临到我的教经先生们的身上,特别是害怕降临到传教区头上。中国人很有可能会利用一名化装进入其领土的欧洲人,便安排一笔具体的资金,以将藏身于那里的所有传教士都驱逐出去。这样一来,我将永远不得安宁了,因为正是由于我,才使一场如此之大的灾难降临到一个已经伤痕累累和苟延残喘的传教区身上,而且我尚未对该传教区作出过任何贡献。我向耶稣的圣心求援,因为我对耶稣非常虔诚;我又祈求非常神圣的圣母的保护,而且是充满了我能够向她表示的全部虔诚。 天主可能已经预见了我的愿望。下面就是当时在中国官吏中出现的事端,我仅仅是在与我的第一位教经先生会合之后,才获悉了其它具体情节。我的另外两位教经先生便请求一名官吏的衙役,他们向他阐述说,有两名中国人阻止他们走自己的路,其借口是他们拐带一名欧洲人,并请求他要关照官吏,以使官吏能答应他们继续赶路。他们同时也很注意使他确信,他们很快即将为这种效力而致谢。 诺言产生了效果。那位官吏的办事员回答说:“不要有任何担心,我将亲自负责这种事。”他确实讲到了大堂上的两名官吏,诺言涉及了他们。他向他们介绍说,有两个中国人充作一个法庭的两名衙役,向几位旅行家勒索一笔巨资,其借口是他们拐带一名欧洲人同行。 这两位官吏令人一一传来了两名教经先生,他们只能回答那位办事员所讲过的话。有关人们声称我是欧洲人的一切情况,他们都回答说我来自澳门,正前往江西省,在那里有特别公干。官吏相信了他们,或者佯装相信了这一切。他要求见我,人们告诉他说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我实际上也确实疲劳至极。他同样也对这种答复表示满意。对于第二个衙役,情况也大致如此,我的一名教经先生立即前往其府上去了。 此人做得更多,因为他命令抓获我的那两名中国人前去见他。 一旦当他见到他们之后,便说:“你们有什么权力阻止行人赶路?你们怎敢厚颜无耻地声称,你们是由官吏们派遣的呢?”他们回答说,自己过去从未这样行事;他们在一名叫做多玛斯的基督徒的建议下才如此行事的,此人告知他说,我是欧洲人。官吏反驳说:“这种答复不会证明你无罪。如果你今天在城内发现的那个年轻人不阻止我的话,那么我就会令人当场惩罚你。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此人立即下令,让我迅速逮捕多玛斯,并且桎梏在身地押解到他面前。当多玛斯一出现,官吏便询问他,其宗教是否要求他向有人怀疑与他具有相同信仰的人那里索取大笔款项。他对多玛斯说:“您是一个光棍(也就是说一个卑劣的人和一个无赖)。当不再有年轻人的时候,我将对您施行你应得到的惩罚。”他又面向我的教经先生们而补充说:“你们其他的人,你们继续赶自己的路吧。”尽管出现了这次险遇,仍使我开销了近十二两左右的白银。 尊敬的神父,您可能会问我,既然这些不信基督教的官吏们,非常熟悉皇帝禁止我们进入中国的命令,而且确信我是欧洲人,那么他们怎会如此轻易地对我放行呢?甚至还惩罚了那些曾阻止过我的人呢?天主掌握了众人的心扉并且善于以它的意志来操纵他们,使所有事件都具有一种使它乐意的和有时甚至是最出乎预料的结局,使作恶之人落人他们自己设下的反对天主仆人的陷阱。此外,这些官吏们可能属于那些了解欧洲人者之列,认为西洋人就如同是不可能在该帝国内造成任何动乱的人一般,只宣扬一种圣教,而且他们自己也很乐意地受它的归化,条件是其伦理不要太严厉。许多有意义的观点也可能于其中起了作用。虽然中国的大门向全体欧洲人封闭,但官吏们都清楚地知道,在皇帝身旁就有数位欧洲人,而且该皇帝也很尊重他们,他近期又将五名欧洲人召至北京宫廷,他们受命在那里从事建筑。皇帝还为他们支付了全部路费,他们由此也不喜欢向任何欧洲人挑拨煽动任何有害的事件,害怕在宫廷中的那些欧洲人向皇帝奏报这一切。 无论如何,我顺利而又愉快地翻过了大山,直接前往南安府,并在那里登船。我很快就发现,这只船根本就不属于一名基督徒。艄公首先询问我是谁,有人回答他说我来自外省。时隔不久,尽管我们试图单独使我们自己租用他的船,而他却一味地希望在船上接受取道同一条路的一名非基督徒乘客,从而迫使我退避在船只的尾部。 我于次日到达赣州府,该城属一级城市。在该城城门,在一个镇子中有一名意大利耶稣会士居住。我于第二天与他共同度过了一整天,傍晚时登上了一名中国基督徒的船,他即将赴湖广省经商,而我也正好要去那里。 12月初,我逆扬子江而上达60余法里。该江由西向东地穿越了整个中国,后来注入了日本海。其河床大多宽半法里,但经常也有比此宽二至四倍的水域。当某些大风肆虐时,大家便会害怕在那里出现翻船。该江的江水很深,在其入海口处不存在沙洲,我们的皇家船可以一直逆水而上地到达200法里远的地方。 大家在这里的水路旅行比陆路旅行要舒服得多。这是由于此处有大量江河和运河,从而极大地方便了贸易。这些江河中承载了无数大小和形状各异的各种船舶。其中有些船舶是如同我们欧洲的小舟那样的平底高船,它们被用于向皇帝输送大米贡品。当它们驶向北京时,便以三千多只的巨大船队而行。其他的船只几乎与我们船只的形状同出一辙,将前往海岸装载盐巴。所有这些船舶均扬帆而行,有些船舶直至挂起四面帆,但不会多于这个数目了。 这尚且不是全部。长江中始终不断地承负着数千只舟船,它们不停地前来出售和采购商品。这是一个永久的市场,那里有大量人们可能希望获得的一切商品。这些船舶至少可以载运四十万人,而且是被置于同一视野之下。此外,再没有任何东西比这些船舶排列得更加井然有序了,它们在2法里的水域内完全覆盖了水面,并且在那里形成了一座偌大的水上城市,或者您愿意的话,也可以说它们形成了一片大穑林,因为它们兼具这二者的特征。从一只船到达另一只船的通道,或穿行,或上,或下,都被作了精心设计和安排。但那里对于火灾的害怕,并不比在城内少多少。在我到达时,我发现整条长江都覆盖着炭烬和被烧焦的木头,还看到了一条大御船的残余大骨架,它刚刚连同其余的二十多只船一并被付之一炬。我然后又逆水而上到有60多法里的另一条河的河面,到达了一个三流城市谷城。 我从那里离开了江河,进入了酷似我们的热维内山或是汝拉山那样的高山区。这些山区过去曾由许多人居住,但该地区现已荒芜,其居民中因有大批起义军而被杀,可能是在一个世纪期间便荒无人烟,长满了森林并遍布野兽。只是近十五年来,它才被部分垦殖,由一批在那里购置了地盘的基督徒居住,以在那里更自由地修持基督教。纽若翰神父现在负责该基督教会口。他非常虔诚,每天都在大幅度地增加其信徒。我就是被派往他身边去的,以学习世界上最难学会的语言,这种语言以其不同音调而使同一个字具有不同意义,一个欧洲人对此很难习惯。 在纽若翰神父处滞留两个月期间,我完全忙于学习语言,并且已经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这种语言了。继此之后,我将定居在距那里有2法里之远的地方,以负责一个约有二百名左右新信徒的基督教会口。 我的住处被安排在基督徒府上,此人在该会口中居首位。虽然他非常贫困,但仍不失积累了某些财产。而且他几乎将家资全部用来营造一幢与他自己的住宅相毗邻的房子。这幢房子相当干净而适用,可以在那里留宿一名传教士及其教经先生们,以在那里举行圣祭,并使那些前来学习或参加圣事的基督徒们在那里集会。 您特别寄希望让我干的事,尊敬的神父,那就是让我详细介绍每位传教士的工作,以及传教区各组成部分的现时处境。我请求您应考虑到,由于我刚刚进人中国,在我尚距北京和澳门很远的地方,所以我与分散在中国不同省份的传教士们少有联络。但我将向您报告我获悉的有关我们法国传教区现状的一切问题。 我就从北京开始吧。除了葡萄牙耶稣会士们在那里拥有的两处住院之外,我们在皇城内部也有自己的住院。那里还有十名或十一名耶稣会士。这尚且不包括四名中国耶稣会士,他们分散在京师附近的各传教区中,不允许欧洲传教士们从那里外出。一部分人培养信徒,教授望教者或慕道友,使一大批濒临死亡的儿童获得洗礼;其他人在皇宫中工作或指挥工作,并且由此精心地为自己铺设了接近该皇帝的一条路,以便在需要的时候能请求皇帝给予保护。几乎所有人都利用其布道职责留给他们的很少一点闲暇,而撰写有关宗教的精辟论著,或者是翻译非常有益的作品。特别是冯秉正神父刚刚翻译了克罗瓦塞神父之圣徒传(《圣年广益》),还有《圣心规条》的节本。这些书于基督徒中,甚至还在非信徒中广为流传,产生了极大效果。正是这些教士,对于研究毫不怯步,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传信事业的发展。 皇帝的身体状况很虚弱。他由于这种原因而不大致力于国事。 他将一切事情都推到了各部院,而后者对我圣教并无多大好感。只是在两年前,一名方济各会士在山东省被捕,然后又戴着锁链被从那里押解到北京。这一事件使京师的传教士们感到非常痛苦,因为惟有他们才会在该帝国中被接受。他们怀着极大的热忱利用了其朋友们的信任,以使该传教士不会受到任何虐待,使这次拘留不会造成在各省下达严密搜捕他们的命令。他们获得了部分的成功,衙门仅满足于下令将该传教士押解到澳门,但却用细绳捆着,以便其后再从那里将他们遣返欧洲。 另外一个事件完全与宗教无关,但它却刚刚在整个北京城造成了一场惊惧。您可能还会记起,大约十年前在该京师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地震。去年末前后,一个中国人竟敢信誓旦旦地到处散布说,不久将会发生另一次类似的大地震,他甚至还算定了这场大灾难发生的月份和日子。为了在北京扩散这一警报,再不需要做更多的事了。在所指出的日子,一批其数目出奇得多的人都躲出了城墙之外。 许多人都在互致永别。几乎只有皇帝才表现得处之泰然,他丝毫不想出宫。决定命运的日子到来了,恐慌倍增。但这一天却在未感到任何地震的征兆。狂怒和恐惧相加,民众想把那个伪预言家碎尸万段。皇帝却仅满足于流放他,并且向他提出了严重的警告,如果他万一再次如此狂热,那就会立即处死他。 近期从澳门寄来的信警告我们,要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上高度保持警惕,它可能会具有灾难性后果。在几位到达澳门的传教士中,有两名德国耶稣会士,准备派往东京传教区。在澳门住院度过数日之后,他们便登程了,现已到达中华帝国的边陲。快要进入东京地面时,他们却被识破是欧洲人,并连同带领他们的人一并遭逮捕下狱。人们于是立即向广东巡抚提起了诉讼。但他们一直在狱中,其中一人经过四十多天的关押之后死亡,我不知道对另一个人下达了什么命令。我所知道的是,巡抚发布了一道严禁宗教的可怕布告,并通过严刑拷打,而强逼两名传教士的主要带路人招供,供出进入各省的其他欧洲人。这名向导叫做黄奥定,是一名充满虔诚心和非常熟悉宗教真谛的人,但如果他缺乏坚定性,那么就可以告发许多传教士。他曾将数名传教士领人中国内地,我也属于其中之列。但由于这场事件的爆发已有数日,而那些已在北京的传教士们却未向我们提供任何相关信息。我们认为巡抚绝未曾将此事上报朝廷,这一事件再不会有其他后果了。 我尊敬的神父,这就是我获悉的有关京师传教区的处境。我完全不知道有关我们葡萄牙神父们的传教区的状况,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在各省都一样。我对于在我们法国神父传教区中所发生的一切事端,所知甚不全面。我只是笼统地知道,方德望神父在一名中国耶稣会士的陪同下,于江西省创建了其传教区。现在正于另一个省工作的卜嘉神父的近期书简告诉我们说,他在八九个月期间,共为5172人举行洗礼,听4631新信徒的忏悔(告解神工)。我比较了解广袤的湖广省传教区的现状,我曾跑遍了该省,现在我们共有五名法国耶稣会士在那里。我由此便可以向您提供人们工作方式的一种大概。我将以片言只语向您介绍我于沿途耳闻目睹的一切情况。 在一条注入大江的相当大的河流的河口处,有一个大镇叫汉口。我已经向您讲过它了,那里有一大批受归化的信徒。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港口,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只船在那里停泊,其中有许多船舶属于基督徒。两年前进入该省的嘉类思神父负责该镇及其船上的基督徒。他不时地于傍晚前往该地区最重要的基督徒之一的府上,他在那里肯定会忙于其使徒的职责。对于船上的问题,他只能于夜间前往,以在那里听忏悔,为望教者(慕道友)们施教或举行洗礼,作圣祭等。一旦当天快亮时,他就必须重新上其船,他几乎始终都在船上居住,尤其是在白天更为如此。赵圣修神父也自东直向西地逆河而上,以分别照料在那里的基督徒。他每年在这些基督徒中巡视近九个月。由于该省有一批多得出奇的江河流过,而大部分城市和村镇均位于江河之畔,所以他在陆地上只能走很少的路。 当他到达一个拥有基督徒的地方,便派一名教经先生(传道员)先行通报那里的主要基督徒,此人再通报其他所有信徒,他们都集聚于此人府上,该传教士于傍晚时前往那里。由于他每年只能巡视他们一两次,所以发现这项事业进展得很不好。他必须举行洗礼、听忏悔和讨论多种事务、回答无数的问题。他对这一切都作了妥善安排,以使他于天亮时便返回船上。这项工作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年,不失为艰苦卓绝。但很明显,对于宗教的虔诚,才促使他从事此项工作,使他变得温和和招人喜欢了。我现在尚不能通过经验而论述这一切。 巴若翰神父主管其地域最辽阔和最困难的一个县,他的危险也最多。他在一年间才勉强巡视完了各个基督教会口。其中的一部分会口处在河南省内,而河南省却不像湖广省那样被江河阻隔。这样一来,他被迫白天行走,而且经常要走7—8法里。当他于夜间疲劳不堪地到达时,还必须以行圣事而度过一整夜,然后在天蒙蒙亮之前撤退。我尊敬的神父,这样他每年仅有一次给予许多信徒以帮助,而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在互相支持,经常修持基督教的所有功课。 当这些优秀的新信徒们听到我们宣讲,在欧洲的任何一个村庄都要每天至少作一次弥撒,而在城市中大批人则要多次作弥撒时,他们便丝毫不怀疑,并非所有欧洲人都是圣贤。他们有时向我们询问,在欧洲是否会发现某个恶劣的基督徒,是否有偷盗、大发雷霆、饮食无节制或有道德败坏行为的人。应该如何回答他们呢?是否应该向他们讲真话呢?非常真实的情况便是,在欧洲也会有人犯异教人根本就不懂的罪行。往往还不及那个可怜的中国人更像基督徒。 我将以这些新信徒们的两三种特征而结束本封信,这是我于沿途获知的,您肯定会为此而受感化。我讲的第一种特征是从作为目击者的传教士本人那里获知的。有一名老翁前来找他,以向他描绘希望人们于其村庄中建造一座教堂的极强烈愿望。传教士对他说:“您的虔诚可嘉,但我现在无法提供一笔如此开销的巨额资金。…‘我很希望亲自来这样做。”那个村民反驳说。传教士已于数年间习惯了看他过着一种极端贫穷的生活,认为他根本无能力完成许诺的事。传教士再次称赞了其善意,向他介绍说其村庄很大,必须建一座如同在附近城市中那样大的教堂;其后,他便可以量力而为此作出贡献,但他一个人无法满足如此巨大的开销。那个农民又继续说:“请原谅我,我自信能够完成我所提议的事,至少需要两千两?”老翁回答说:“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如果我没有这笔钱,我就绝对不会以如此一种要求来烦扰您了。”神父非常高兴地获悉,他始终认为极端贫穷的这个善良的人,却会拥有如此之多的现金,而且他还希望如此有益地运用它。但当他好奇地询问该村民是如何获得这笔款项时,该村民则坦率地告诉他说,自己四十年来就构思了这种意图,于是便节衣缩食,压缩绝对必要的一切开支,以便在死亡时能感到满足地为其村庄留下一座高大的尊崇真正天主的教堂。传教士对这一切该是多么惊讶啊! 一位善良的农民有一个孩子,他也启发此子产生了一种同样的虔诚。此子从不去教堂,老农请求传教士对他略作施教,以鼓励他很好地完成其宗教功课。当此子严重病倒时,刚刚只有十二岁。请来的医生错误地给他开具了一剂药,使其生命很快就无望了。这个少年的父亲的朋友们一一数名非信徒来到其府上,催促使用某些迷信仪式。他们断言这是肯定有效的,以将其子从他正处的鬼门关上拉回来。其父充满感情地酷爱此子,丧失此子则是无法得到安慰的。但天主很快就通过他那垂死的儿子使他变得坚强起来了。这个少年宁肯不听从这种阴险的建议,更愿意集中其尚剩下的全部力气,高声呼叫:“让我死吧!我的父亲!让我死吧!千万不要做任何被人怀疑略有少许迷信的事。”时隔不久,他便死了,前往天堂接受一种如此纯洁的信仰之犒赏。 我们的大部分基督徒都具有很强烈的信仰,从而经常为他们招来我主的保护和帮助,但这也丝毫不会阻止人们承认它是一种奇迹。在浙江省,紧傍仁和附近的一个村庄中失火,并已烧毁多处民宅。大部分均为非信徒的居民在大街上的四面八方奔走,不停地祈求他们崇拜的偶像阻止火灾。其中,有一名非常贫穷的基督徒,其住宅位于非信徒们住宅的中间。他们于是便求告真正的天主,并祈求祂怜悯其苦难。然而,大火始终在扩散。这名基督徒住宅附近的建筑物已被燃着,当时其住宅已经升起了许多火星。但大火似乎尊重这幢房子,从屋子上面飞了过去,即引着了另一侧的那间房子。大火仍然持续了一段时间,那位善良信徒的房子却完全避开了火焰,在已被化为灰烬的所有其他房子中间独存。作为这一事件见证人的卜文气神父,向我介绍了这一切。他还向我补充说,他本人利用这一机会而使五十多名不信基督教的人受洗,接受了基督教归化。 下面就是在我们基督徒中盛行的慈悲的另一种最新特征,是当时正在江西省的胥孟德神父刚刚写信告诉我的。有一种传染病在该省的一个村庄中严重流行,许多人被传染,而惟有基督徒们才丝毫未受它的袭击。当时正值一个秋收期,非信徒们面临着使全部收成泡汤的危险。基督徒们不仅仅在非信徒们患病期间帮助他们,而且他们还收割其庄稼并妥善贮存。但由于他们独自不足以完成如此之多的工作,所以他们便召来了其他基督徒,后者都从3法里之外赶来,以帮助那些人秋收。我们不难预料,一种如此大公无私、如此普遍的慈悲,必然会触动那些偶像崇拜者们的心扉,由此而鼓动许多人接受了这种宗教,它会启迪人产生非常美好的情感、充满无私和慷慨的行为。 这个人口众多的宗室王公与公主们的家族,他们在残酷的流放中曾历尽了苦难,而又从未背教,继续作出了其信仰之坚定性和纯洁性的伟大表率行为。他们远没有在人们向他们提供的巨大物质利益面前屈服,即如果他们希望放弃一种给他们招致诸多灾难的宗教的话。我们从北京却获悉他们的虔诚始终如一。当朝执政的皇帝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他们的灾难,把他们从其流放地召了回来。但他们依然处于苦难之中,因为有人拒绝归还他们的财产和恢复其出身而赋予他们的特权。他们全部在北京,在那里以其虔诚而取悦基督徒们,教化那些非信徒,而非信徒则成了其勇气和毅力的见证人。 我尊敬的神父,您已看到,我只想向您介绍从其他传教士那里获得的信息,我曾与这些人交谈过。将来有一天,当我变成传教区的一名比较资深的传教士时,将能够向您通报于我眼下发生的一切。我对于您的忠诚,再无以复加了。 |